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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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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3

駱覺溪頓時有些失望。把翻開的課本都合上,按原來的順序碼放整齊,小心翼翼地推回原位。

臨離開前她彎腰確認了一下。順序沒錯,位置也沒變。自認神不知鬼不覺。

可一轉身,她驚訝發現她身後站著一個人,似在悄聲觀察她。

是“沒禮貌”。

他是鬼嗎?走步沒聲的?駱覺溪心想。

但現在的重點顯然不是他走路有沒有聲音的問題,是她被抓了現行的問題。

雖然她這也不算是做了壞事,但她莫名還是有些心虛。

四目相交,她條件反射,拔腿就要跑。

他好像是打算拉住她,伸手一抓,抓住了她的衣服。

力道沒掌控好,連著T恤被他一起抓住的,還有她的內衣肩帶。

他顯然也沒料到會抓到這麽一個東西。

她一下停住腳步,他亦忘了要有所動作。靜默僵持了約有兩秒,他手一松,松緊度挺好的肩帶彈了回去。

“嘣——”的一聲,尷尬到窒息。

駱覺溪感覺自己的臉在升溫。她驚慌轉頭四顧,沒見有人在看他們,這才暗松了口氣。扯了扯自己被拽歪的衣服,她猶豫了一下,回過身看他。

“那個……”她清了清嗓子,佯裝鎮定:“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的名字。”

他沒吭聲,始終是那副不冷不熱的表情,盯著她看。

駱覺溪被他盯的感覺後背汗毛都快立起來了,正琢磨要不要就這麽從他面前走開?他卻在下一秒有了新動作。

他拉開椅子坐了下來,翻開課本拿起筆。咬開筆帽,在空白書頁處唰唰寫下了幾個字。寫完他拿下嘴角銜著的筆帽,把筆一丟,臉朝著另一側趴在了桌面上。

看他這樣子,像是不太想跟她交流。

駱覺溪看了看他冷漠的後腦勺,擡腳欲走,又實在按耐不住好奇。午休鈴聲打響,她在湧進教室的人流裏歪側過頭,瞄他課本上的字。

——“林虛舟”

果然是字如其人。

他的字很漂亮,跟他的臉一樣。

*

放學後駱覺溪原本打算晚些再去車棚,無奈姜頌詩軟磨硬泡非要與她一起走。她實在招架不住,只得同意,與她們一行人結伴去了停車棚。

她在車棚的角落裏找到了自己的那輛破自行車,回手在書包裏摸出鑰匙,彎腰開鎖。

“這是你的自行車啊?我今早在車棚停自行車的時候還奇怪,尋思我們班什麽人會騎一輛這麽破的車。”朱曉靜驚訝道。

“我早上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我的新同桌把車停在那裏,”姜頌詩挽發一笑,“這麽巧遇上,說明我倆還真是有緣。你說是吧,駱覺溪?”

駱覺溪聽出了她的話外音,姜頌詩一早就知道她騎著這麽破的一輛自行車來學校。放學後那麽親熱的非要與她一起走,目的或許就是想讓旁人看她出醜。

姜頌詩表面看著挺有親和力,但似乎沒她想象中的那麽單純。

“是啊,還真是有緣。”駱覺溪笑了一下,順著她的話道。

鎖孔生銹了,她開鎖有些費勁,擰了好幾下都還沒能把車鎖打開。

許佳佳看她好半天都沒能把鎖鏈打開,忍不住皺眉:“就你這輛破自行車還需要鎖嗎?可能也就收廢品的能瞧得上。”

“怎麽這麽破的自行車你還在用啊?你家有那麽窮嗎?”姜頌詩狀似好奇地問道。

“還能騎,”駱覺溪自動忽略了她後面的那個問題, “要不你們還是先走吧,我跟你們不同路。更何況,我這車也騎不快。”

“也是,你這破自行車,能騎得動就不錯了,”朱曉靜轉頭詢問姜頌詩的意見,“要不,我們先走?”

“有什麽好急的?”姜頌詩給她暗暗遞了個“等著看戲”的眼色,“再等等。”

一旁的許佳佳看明白了她的意思,挑眉一笑,比著口型道:“一會兒看我的。”

駱覺溪背對著她們,並沒註意到她們在打眼色。

“鎖開了啊。”許佳佳見她扯下了鎖鏈,推著自行車湊了過去:“我還真沒見過這麽破的自行車。你這車騎起來是個什麽樣啊?要不你騎上去,騎一個我看看。”

“可……學校裏不是不讓騎車嗎?我記得夏老師開班會的時候說過,在校園裏自行車只能推行。”駱覺溪為難道。

“你看看周圍,有幾個守校規的?老夏那就是做做形式工作,誰還真管這事啊,”許佳佳催促道,“別這麽死腦筋嘛。大家都是新同學,這點面子你不會不給我吧?騎一個給我們看看。”

“就是啊,騎一個嘛。我還沒見過這麽破的自行車能動的呢。”

“她們的面子不行,那我這新同桌的面子你也不願意給嗎?”

“騎啊!”

“你倒是騎啊!扭捏給誰看啊?”

正值放學的點,她們的哄鬧聲很快引來不少同學的圍觀。有人在指指點點,有人在好奇張望。多數人都在似嘲似驚訝地打量她那輛破得離譜的自行車。

又或是在打量她?

那一雙雙眼睛都在盯著她,像極了在馬戲團裏等著看猴戲的觀眾,催著她趕緊騎上自行車在他們面前溜一圈。

駱覺溪被困在帶著鉤子的目光中央,手腳僵硬,因難堪漲紅了臉。

“慢吞吞的烏~龜~車~”

“說什麽呢你?在拐著彎罵我的新同桌是烏龜嗎?”

“你說她是烏龜?”

“小烏龜!哈哈哈……”

她們你一言我一語地笑作一團。轉瞬假意納悶她為什麽不笑?問及是不是開不起玩笑?

駱覺溪只能裝傻。眼下她沒有任何底氣將矛盾激化,遇到麻煩事唯一能做的也只是硬著頭皮跟著哈哈直笑。

“咱們班新來的那位看著像是個沒心沒肺的,被人嘲了都還陪著笑呢。她是不是傻啊?聽不懂話?”在人群外看熱鬧的黃立坤道。

他一轉頭,發現方才跟他一起在看著那一處的林虛舟騎著自行車已經走遠了。

“欸,舟哥,你等等我!”黃立坤騎上自行車用力蹬了幾腳,追上了他:“你怎麽又一聲不吭地走了,害我跟空氣說話。對了,你一會兒還是直接去修車行嗎?”

“嗯。”

“活多不多,要不我也去幫忙?”

“不用。”

*

西斜的日頭在往山腳下墜,厚重雲層蓋住了它原本刺目的光芒。

駱覺溪沒敢在人多的時候離校,待學校裏的人走得差不多了,她才慢慢吞吞從校門口推著自行車出來。步出校門,她往回望了望,覺得胸口憋悶。不知是因方才的事,還是因這悶熱的天氣。

騎上自行車從校門口離開,她感覺自己的腦子亂糟糟的。細想想,這樣糟糕的日常其實已經持續了很長一段時間了,長到她都快習以為常,變得麻木了。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

是因為一個月前媽媽的突然入獄?不,應該是更早之前。是沈知凡自殺以後?又或者,是更早之前。是她出生的那天?

她記不太清源頭了。

車身吱嘎作響。她挺費勁地扭轉車頭,從柏油馬路邊上的岔口穿過去,拐進了另一條石子小路。

心不在焉地往前騎了一段,她忽然之間聽到一陣極淒厲的貓叫聲。喵嗚喵嗚叫個不停,聽在耳中,像是在嚎啕大哭。

怎麽會叫的這麽慘?

她心生疑惑,腳下踩踏的更用力了些。年久失修的路面坑坑窪窪,顛的自行車都快劈叉了。

越往前騎,那陣貓叫聲越大。有只瘦瘦巴巴毛色很雜的貓渾身是血地躺在路中央,正掙紮哀嚎。

它傷的很重,四條腿全被壓斷了。無論它怎麽拼命掙紮都像是在做無用功,它根本起不了身。

駱覺溪傾斜車身單腳撐地,在它身邊停了下來。

那貓的眼睛裏盈滿了淚水。見她靠近,它的叫聲低了下去,淚眼汪汪地擡頭看她,像是在向她求救。

駱覺溪怔怔地看著它的眼睛,在它含淚的眼睛裏看到了自己模糊的影子。心裏一陣酸疼。意識到她在可憐它,她猛地一驚。

她如今自顧不暇,又哪兒來餘力去救它?

這無用的同情心在她看來最是要不得。

她移開了眼,咬咬牙一狠心,蹬著自行車繼續往前走。

身後的貓似是知道自己被拋棄了,陡然間叫得更大聲了。那尖嚎聲刺耳,割的她心口疼。

她往前騎了沒多遠,還是停了下來。

遲疑片刻,她踢上自行車腳撐,折回了受傷的貓身邊。張開的雙手在它周身來回比劃了幾下,盡量避開它的傷口,輕手輕腳地將它從地上抱起。

她抱著傷重的貓走去路邊,將它放到了松軟的草地上,以防止過往的車輛對它造成二次傷害。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這麽多了,接下來它只能自求多福。

任那貓再怎麽叫她都不能再心軟了。她這般想著。安置好貓,她迅速從它身邊撤離。騎上自行車用力往回蹬,沒再回頭。

她行事慌亂,沒註意身後有個黑影駐足良久。

黃昏下受傷的貓,驚聲哀嚎。它因恐懼抖個不停,小小的身體被走向它的黑影一點一點吞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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