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發

面前的女警察忽然很嚴肅地說：“那你說……你的妻子孫妍為什麽買這麽多份保險？”

林明不知道警察為什麽有此一問，但還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今年……過完年之後吧，她找了個兼職，賣保險。當時中介說的特別好，什麽有基礎工資，不用打卡，不耽誤超市的工作。當時我說過，保險公司都是騙人的，她不信，還說什麽不要那些提成，只要基本工資就行。每個月一千五，好歹是個進項。沒想到簽了合同才知道，想要基本工資就得完成基本任務，任務還特別重，總是完不成，只能自己買。”

“這不是同一家保險公司的。”女警察廖珍說著，微微瞇了下眼睛，像是肉食動物鎖定了目標。

林明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說：“她們公司新出了一個規定，不允許業務員給自己投保沖業績，只能找了幾個別的公司的人，互相頂任務。”

兩個警察對了個眼神，廖珍微微點了點頭，很是設身處地地說了一些話。

如今經濟大環境不好，很多人失業，很多房子爛尾。像他們這樣不得已住進爛尾樓的購房人其實也不少，房子不交工，房貸照樣還，大家都是在艱難的做個好人。

林明長舒一口氣，感覺終於有人明白自己了，漸漸打開了話匣子，跟廖珍聊的投機。

廖珍問他，他們夫妻人際關系怎麽樣，有沒有什麽仇家。

在林明看來，沒有人會恨孫妍，倒是喜歡孫妍的人簡直太多了，畢竟孫妍性格好，會做人，做事也伶俐，有大智慧也有小聰明的那種。

最重要的是，孫妍是個好老婆。

幾年前，先是孫妍失業，緊接著他們買的房子爛尾了。這事兒換在別人身上，那真是天塌了。可孫妍只是在家裏呆了一兩天收集資料。馬上開始出去找工作，一個禮拜不到就找到了一家超市當收銀員。她說，先找一份工作幹著，合適的工作可以慢慢找。

她不怕辛苦，只怕閑著沒進項。

一個月前，他們原本租的房子到期了，兩人商量之後，決定住進爛尾樓。哪怕小區連硬化都沒有，哪怕每天需要爬樓梯，起碼每年能省下好幾萬的房租。孫妍說，辛苦一點沒關系，征信不能受影響。

林明還在說：“說實話，我這個人吧，窮，小氣，好多毛病……不上臺面，人家瞧不起。我也不愛跟人交際應酬，看不上我的人不少。但說到我的家庭，說到我老婆，都是羨慕，偶爾有幾個那是赤裸裸的嫉妒。”

看林明情緒不錯談興正濃，廖珍忽然話鋒一轉，問：“孫妍要真是出事兒了，能賠不少錢吧！”

林明沒忍住冷笑出來，又覺得自己作為一個報警說妻子失蹤的丈夫，當著警察的面笑似乎有點不合適，急忙搓了搓臉，說：“怎麽可能。她給我媽也買了她們公司的保險，當時說什麽只要住院，醫藥費全報，還有每天一百六的住院津貼。結果呢，我媽上個月膽結石手術，她們公司說這個不合規那個不能報，最後花了五千多，報了不到一千。什麽保險，全是騙人的。”

“你認真研究過這些合同嗎？”廖珍問。

“研究也沒用。”林明大致說了說當時保險公司是如何拒絕賠付的，最後總結：“保險本來就是騙人的。人家寫合同的時候，就已經把你算計的連渣都不剩了。”

“你剛才說……昨天孫妍幾點回家的？”廖珍問。

林明楞了一下，他記得這個事兒他說過了，不止一遍。報警的時候就說了，第一波兒警察來了他又說了一遍。這倆警察來他也說了一遍，怎麽還問呢？

但人家問了，他還得再說。不過心裏多少有點不舒坦，這幾個警察有空在這裏把一個問題翻來覆去地問，你回答了他們又記不住，倒不如出去幫他找孫妍。

林明說，他昨晚戴著耳機打游戲直到困得不行了，就直接睡了。至於他睡覺的時候，孫妍回沒回家，他一點印象都沒有。今天也是孫妍超市的同事打電話問他孫妍為什麽沒去上班，他才開始給孫妍打電話，沒想到一直關機，他請假找了一下午沒找到，這才報警的。

“那你能確定她昨天回來過嗎？”

“肯定回……”林明說到一半停下了，語氣也有些不確定，繼續說：“回……回來過吧。”

“你見過她？”廖珍問。

“不回家，她能去哪兒呢？”林明反問。

廖珍跟另一個警察張浩對了一下眼神，兩人緊盯著林明的臉。

林明沒來由的緊張了起來。

廖珍說，孫妍已經找到了。

林明馬上起身，問：“在哪兒呢？”說著就往門口走。

廖珍一把拉住他，宣告了孫妍的死訊。

林明感覺腦袋嗡的一下，緊接著他覺得臉麻，整個人都不受控制。他覺得自己的意識和思想好像脫離了軀殼，他覺得自己很理智很清醒，但他聽到自己喉嚨裏發出無意義的聲音。

兩個警察扶他坐下，似乎又說了什麽，但林明一句都不記得了。

收隊前，廖珍說讓林明聯系一下親戚朋友來陪他。林明說他親戚都在外地，在單位也沒什麽朋友，因為窮，同事聚餐他一次都沒有去過，如今有事兒了他也不願意聯系同事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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