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一更 厚顏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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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樞還沒查出什麽來，陸家就傳來消息，陸紫薇高調的搬回家住了，而且，蘇雲殊也正大光明的登門，以陸紫薇男朋友的身份，拜見陸宗信。
陸宗信卻沒見，理由是身體不好。
按說被拒之門外，換成誰，臉上都掛不住，自尊心強點的，說不定就羞惱成怒的甩袖子走人，可蘇雲殊沒有，擺出超然脫俗的表情，像是不跟凡夫俗子們計較。
陸修璞倒是見了，還留他在東院吃了飯，態度不冷不熱，陸明瑾那天有生意要談，並不在家，陸明瑜作陪，只是全程表情漠然。
蘇雲殊和陸紫薇似乎也不以為意，像是看不到自姬不被待見似的，還給陸家每個人都備了禮物，連西院都沒落下，禮數倒是做的很周全。
為此，郝美芳還專門給陸拂桑吐槽了一番，“媽這輩子自詡也見過不少人，可還是頭一回見這麽上門的，說難聽點，這都多厚的臉皮啊，換成是我生養的，我非得打斷她一條腿不可。”
陸拂桑聽的好笑，“大伯和大伯母都不生氣，您犯不著哈。”
郝美芳哼了聲，“你當媽很閑啊？還不是為了陸家的名聲著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好端端的姑娘家這麽不清不白的跟男人在一起住了幾個月，說回來就回來，連個說法都沒有，這讓外人怎麽看咱們？都說陸家規矩大，規矩呢？”
“爺爺沒說什麽？”
“你爺爺見都沒見，現在家裏是明瑾做主，但他去外地出差談生意了，鞭長莫及，你大伯和明瑜接待的，據說場面很尷尬呢，我都服氣了，不是說文化人最要臉面嗎，這算什麽？”
“我爸的意思呢？”
“你爸？”說道這個，郝美芳吐槽的更猛烈了，“你爸才不管這個呢，他忙的跟陀螺一樣，原本吧，只是操心學生，回家還能看個書、練個字，現在倒好，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撲在了書齋上，啊，對了，還有你爺爺，那麽大年紀了，晚上還張羅著抄書呢……”
這些事，陸拂桑聽陸蓮馨說過一些，她原本也想勸勸，可見他們樂在其中，就像蹉跎了半輩子終於找到了追求一樣，她便不忍心說了，於是玩笑般的道，“媽，您這是被爸冷落了要變怨婦的節奏啊？”
郝美芳罵了一聲“滾犢子”，聽她笑得歡實，自個兒也繃不住笑起來，“其實媽心裏是高興的，看你爸這樣整天忙活，就跟回到年輕的時候一樣，媽這輩子沒什麽追求，只要你跟你哥、你爸平平安安的就好，但你爸還是有想法的，只是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去一些事，他嘴上不說，可媽知道他心裏的難受，現在好了，你幫他做到了，他這一生也就再沒什麽憾事了。”
跟她媽又聊了些家長裏短，掛了電話後，陸明瑜又給她打過來說起這事，語氣滿是無奈和疲憊，“拂桑，對不住了，我都沒臉給你打這個電話。”
“言重了，二哥，我知道你為難，她畢竟是你親妹妹。”
“謝謝……”陸明瑜苦笑著嘆了一聲，“有這樣的妹妹，我真是羞愧的無地自容啊，都說長兄如父，說起來，她變成現在這樣，我也有責任，我媽去世的早，爸的心思更多是放在大房那邊，我和紫薇除了吃穿不愁，其他基本就是放養，我心氣高，總想出人頭地，不願頂著庶子的身份讓人看不起，所以我幾乎把時間都用來讀書，對紫薇就很少管，結果，她那性子就變得……”
“我能理解，所以，沒人責怪你，再說她到底是陸家女，回來住合情合理，你沒有做錯什麽。”
“可我難受啊，剛才我罵了她一頓，說她給陸家抹黑，還怎麽有臉再回來，可她呢？到現在都不知悔改，還振振有理的反駁我，說她沒有錯，她是為了愛情敢於和封建大家長制度作鬥爭，你聽聽，這特麽的都是人話嗎？是不是還得給她著書立傳、當作美談佳話啊？”
陸拂桑聽的很想笑，覺得陸紫薇大概是話本子看多了，把自己幻想成是女主角了，這也是病啊，不過她現在養胎為主，還是讓其他人給她治吧，於是，勸慰道，“你也不用太往心裏去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等她出嫁，你也就不用跟著操心了。”
聞言，陸明瑜卻郁郁道，“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嫁呢，我都想揪起蘇雲殊來揍一頓，特麽的他上門來吃飯連個態度都不表，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等著咱主動開口？”
陸拂桑挑眉，“他今天不是來求娶的？”
陸明瑜咬牙，“不是，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他麽的正事半句都沒說。”
“那他今天來陸家是想幹什麽？”陸拂桑好奇的問。
“裝逼、吹牛！”
陸拂桑沒忍住，噴笑了。
“我說的是真的。”陸明瑜不知道想到什麽，也笑起來，只是那笑裏帶著幾分譏誚，“蘇雲殊家裏不是辦培訓機構的嗎？你猜他說什麽，他打算要辦學校，還是公益性質的，給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免費開放，呵呵呵，他當他是富可敵國的土豪呢，辦公益學校，說的輕巧，真要實施起來，就他家那點底子，能夠折騰的？結果，他還大言不慚的說要辦很多家，讓全國的孩子都有學校可上，聽聽，多大的口氣，國家都不敢放這樣的豪言壯語呢，他以為自己是誰？”
☆、二更 要錢
聽到這樣的一番話，陸拂桑不由有些訝異，辦公益學校可不是簡單的事，比開書齋還要投入的精力大，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利國利民、福澤後代，據她所知，豪門四大家都有在這方面捐助過，除了積德行善，還能給自己家族揚名，但也僅僅只是出錢而已，蘇雲殊是想挑頭出力？
見她不語，那端，陸明瑜喊了聲，“拂桑？”
陸拂桑“嗯”了聲，表示她在聽著。
陸明瑜繼續道，“你是不是也對他很無語？覺得好笑對吧？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可真拿自己當回事兒，他爸知道了還不得揍死他！”
陸拂桑漫不經心的問，“大伯聽了是什麽態度？”
“我爸？”陸明瑜想了想，“不冷不熱的，倒是沒嘲笑他，紫薇那丫頭就可恨了，居然一個勁的捧他，說他這事若是能辦成了，那可是功在千秋、名垂青史……”
陸拂桑淡淡道，“這事若是能成，記入史冊都不為過。”
“憑蘇雲殊？呵呵……”陸明瑜顯然沒把他放在眼裏，“不是我瞧不起他，就他那點本事，哄哄不谙世事只懂風花雪月的小女生還行，其他的可就拉倒吧。”
陸拂桑意味深長的道，“如果有人支持他呢？”
“什麽意思？”
“比如出錢……”
陸明瑜又不傻，一點就透，頓時氣笑了，“特麽的我就覺得哪兒不對勁，就他那傲嬌的脾性，怎麽可能來咱家看臉色還能賴著不走？原來是想打這個主意，簡直吃癡人說夢！”
陸拂桑道，“他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在外人看來，咱們陸家重振輝煌，肯定家產萬貫了，開書齋這樣不賺錢的事都做的這麽起勁，辦公益學校不是也理所當然嗎？”
聞言，陸明瑜一怔，“你得意思是，蘇雲殊想跟你叫板？草，他咋不上天啊，你開書齋憑的都是自己的本事，陸家沒出一分錢，他哪來的臉敢伸手？”
陸拂桑琢磨著道，“也許他覺得陸家現在有錢了，接下來該謀取賢名了。”
陸明瑜呵呵道，“他最好別開口，不然我能噴死他！”
陸拂桑提醒，“就怕他不直接開口，而是……”而是‘化緣’，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打著為天下孩子上學的旗號，你說你給不給？就是普通人家還得拿出個三百兩百的意思意思呢，陸家這樣的世家大族好意思少了？
陸明瑜一下子反應過來，爆了聲粗口，“他不會那麽不要臉吧？”
陸拂桑冷笑，“在他看來，那不叫不要臉，而是稱之為機智，為幹成光耀千秋的大事，他能效仿韓信受胯下之辱，你信不信？”
陸明瑜急了，“那怎麽辦？如果他真的從用這種辦法要錢，不給的話，外人怎麽看咱家？可要是給了，那也太憋屈、膈應了。”
“別急，他不是還沒開口嗎，現在家裏大哥說了算，他要是找你，你就推說自己坐不了主，讓他等大哥回來再說。”
“可大哥明天就回來了。”
“那就讓他在外面再多玩幾天。”
“……好吧。”
晚上，秦燁回來後，陸拂桑就把這事跟他說了，最後問他的意見。
秦燁寵溺的看著她，“媳婦兒心裏明明有了主意，還問爺做什麽？”
陸拂桑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經的道，“你是一家之主啊，家裏大事小事自然都得你點頭才行。”
“那爺要是不同意呢？”
“那我也聽你的。”
“真聽話。”
“應該的。”
秦燁見她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由失笑，稀罕的捏捏她的臉，“說的跟真的一樣，爺要是真敢反對，你還不得跟爺造反啊？”
陸拂桑傲嬌的輕哼了聲，“知道就好。”
秦燁裝模作樣的嘆道，“所以，咱家家規第一條，媳婦兒不管說什麽都是對的，就是不對……也嚴格奉行媳婦兒至上的原則。”
“秦四爺，您又甜言蜜語了。”
“那被爺甜到了嗎？”
“被你蘇到了。”
“酥到了？嗯，那正和爺意。”
“……”
某位爺越來越不要臉了！
……
陸拂桑料想的不錯，蘇雲殊第二次上陸家時，就大義凜然的提出了要陸家捐錢辦公益學校的事，甚至，還做出表率，他把畢生攢的積蓄都拿出來了，還把自己的房子賣了，湊了六百萬，這番作為傳揚出去，必將感人肺腑。
同理，別人要是不表示一下，還不得被罵成過街老鼠？
人的思維有時候就是這麽不講理，做公益這種事，當然是好事，誰也不會否認，但沒有哪一條規定我有錢我就一定得拿出來捐吧？捐多捐少也隨意吧？放在普通人身上，這規則沒毛病，可放在有錢有勢的人身上，那就極其容易被道德綁架了。
大家就會想，你這麽有錢你都不捐，你好意思嗎？你肯定沒愛心，肯定……吧啦吧啦的能指著你鼻子罵半天，卻全然忘了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蘇雲殊用的就是這一招，甚至更狠，他自己先來個裸捐，‘拋磚引玉’，被他找上門的人還能怎麽辦？攆出去？不行，捐錢？那捐出多少合適？
不得不說，蘇雲殊給陸家出了個大難題。
外人都在觀望，也有些緊張，這宰完陸家，肯定不會罷休啊，接下來不知道又回瞄準哪個冤大頭了，一時間，雍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忍不住在心裏大罵蘇雲殊，你高風亮節，你想名垂千古，但別拉著他們一起作啊，你看陸拂桑開書齋跟誰要過一毛錢，就不能學學人家？
好在，陸家首當其沖，他們先看戲再說。
☆、三更 保大還是保小？
陸家沒戲給眾人看。
陸老爺子稱病不見人，陸修璞被擼了位子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人在外面出差，所以，陸家的態度就是等，一切都等家主回來再說。
這樣的處理方式沒毛病，即便猜到陸家在拖延，誰也說不出什麽來，蘇雲殊卻也不急，相反，還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兒，可把陸明瑜氣的夠嗆。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麽蘇雲殊不急了。
莊悠提前發作了，晚上十點多，陸家人剛睡下，就又都被吵醒了，陸明瑾不在，陸明瑜只得站出來，找人把她扶上車，急忙忙送去醫院。
莊海年紀大了，沒跟去，可他看著女兒痛的死去活來的樣兒，又焦灼不安，偏偏莊誠也不在，他去求梁玉珊，梁玉珊淡淡的道，“你放心吧，莊伯，我已經給明瑾打電話了，他正往家趕，再說明瑜和明瑯都跟著去了，還有芙蓉陪著，不會有事兒的。”
“可小悠她剛才……”
“女人生孩子都要受疼，這是難免的。”
莊海沒再說話，覆雜的嘆了聲，彎著腰離開。
很快，喬映茹又來了，“玉珊，莊悠不是還不到預產期嗎？怎麽就去醫院了？”
梁玉珊臉上沒多餘的表情，“媽，我也不知道。”
喬映茹怔了下，反應過來，忙解釋道，“媽不是來質問你，你要是有那壞心，也就不會等到現在了，媽只是覺得奇怪，這提前的太多了……”
梁玉珊“嗯”了聲，便不再多言。
喬映茹看著她，試探著問，“玉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梁玉珊沒說話。
喬映茹自嘲的道，“媽老了，自從你爸不當那個家主，媽也不再理會後院的事，整天吃齋念佛，就跟個瞎子差不多，媽相信你的本事，能管好這個家，所以也從來不問，但這回，關系到明瑾的孩子，明瑾又不在家，你爸在三房那邊沒點動靜，媽還能怎麽辦？”
聞言，梁玉珊才低聲道，“媽，我不是不想跟您說，只是沒有證據的事，我不能隨便開口，等明瑾回來，讓他查清了再告訴您行嗎？”
喬映茹一驚，“這麽說，莊悠提前發作真是有人動了手腳？”
梁玉珊緩緩點了下頭。
喬映茹攥起拳，“一定是她，她生了兒子，所以，見不得我有孫子，賤人，她以為害死我孫子，陸家就是她兒子的嗎？真是癡心妄想，我去找她……”
梁玉珊趕緊拽住她，“媽，您先別急啊，我不是說了嘛，這事沒證據，您找上門去有什麽用？她慣會裝，爸肯定相信她，以為您又容不下她了呢。”
喬映茹募的眼眶紅了，跌坐進椅子裏，雙手捂住臉，換成以前，她還能用嫡妻的名頭去收拾薛夢蝶，也能逼陸修璞收斂些，但現在，他已經不在乎那張臉面了，她還有什麽籌碼？
這個家，她才是多餘的那個。
梁玉珊聽著她壓抑的哽咽聲，心裏也不免覺得酸澀，雖然，現在她跟陸明瑾感情重新修好了，他也不去莊悠的房間，她也盡量去忘掉莊悠的存在，但今晚，提醒她發生的事實永遠都不會被抹去。
如果莊悠生下兒子，那麽更會成為她心頭的一根刺，這麽想著，她忽然覺得背後的人是在幫她，幫她除去這跟刺，她是不是就可以沒有芥蒂的活著了？
不，她怎麽可以有這麽惡毒的想法？莊悠無恥，但孩子是無辜的，她不能咒孩子，那也是明瑾的骨肉，她希望能活下來……
醫院裏，莊悠已經進了產房，陸明瑜、陸明瑯、陸芙蓉等在外面，晚上走廊上很安靜，越發襯得裏面的慘叫聲是那麽淒厲。
陸明瑯聽的直皺眉，忍不住低聲問，“二哥，女人生孩子就這麽疼嗎？”
陸明瑜被這動靜刺激的有些煩躁，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女人。”
陸明瑯便去問陸芙蓉，陸芙蓉幽幽的道，“我是女人，但我還沒生過。”
陸明瑯糾結了，皺著眉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陸明瑜被他晃的頭暈，“明瑯，你坐下歇歇好麽？大哥的妾室生孩子，你說你緊張什麽勁啊？”
陸明瑯道，“誰說我緊張她了？我是擔心拂桑，你說莊悠生一個都疼成這樣，那拂桑生倆可怎麽辦啊？”
這問題把陸明瑜都難住了。
還是陸芙蓉寬慰道，“四爺身邊有醫術高超的醫生，肯定不會讓拂桑受太多罪的，現在技術這麽發達，無痛分娩也不是不可能。”
陸明瑯眼睛亮起來，“對，對，可以無痛分娩，咦？那莊悠怎麽不選無痛的？”
陸芙蓉皺眉。
陸明瑜覆雜的道，“她情況特殊。”
陸明瑯剛想問怎麽特殊，就見產房的門被推開，有醫生急匆匆的走出來高聲問，“誰是病人家屬？”
陸明瑜走過去問，“怎麽了？”
那醫生帶著口罩帽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病人情況危急，必須馬上做手術，手術中可能會出現危險，屆時，你們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聞言，陸明瑜驚呆了。
陸明瑯怔怔問，“什麽叫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兩個都保行嗎？”
那醫生道，“我們盡力而為，但如果需要選擇，你們選哪個？”
三人都不說話。
醫生急了，“快點做選擇啊，等著手術呢。”
－－－－－－題外話－－－－－－
還有四更，晚上更新
☆、四更 她要生，就讓她生
醫生的催促，讓陸明瑜回神，他趕忙道，“醫生，稍等一會兒，我們打電話問一下，我們說了也不算的。”
“那你們快點，病人等不及。”
“好，好……”
陸明瑜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第一個打給了陸老爺子，陸宗信接起來，聽他急聲說完，很平靜的道，“這事，你要問明瑾。”
“爺爺，那您……”
“明瑾說了算，不管他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沒意見。”說完，掛斷電話。
聞言，陸明瑜只好硬著頭皮趕忙又給陸明瑾打了過去，轉述完醫生的話後，補了一句，“大哥，爺爺說，這事你來決定，他都支持。”
那端，陸明瑾正坐車往回趕，外面黑漆漆的夜，連月亮都似躲起來了，一如他的心情，無邊的暗沈，看不到一絲光亮，他沒猶豫，也不糾結，只是聲音疲憊，“保大人！”
陸明瑜聽到這個答案，並不意外，換成任何一個男人，處在這樣的立場，都很難說出去母留子的話，這不是殺雞取卵那麽簡單，那是一條人命啊。
孩子沒了，可以再要，但大人沒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不管心裏願不願意，保大都是必然的選擇，只是可惜了當初的妥協。
陸明瑜跟醫生說了後，醫生轉身進了產房。
三人沈默著。
半響後，陸芙蓉自言自語的道，“這樣也好。”
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陸明瑜卻是再明白不過，這個孩子生下來，大哥未必會有多喜歡，而大嫂是肯定不會喜歡，如此，家裏怎麽會安生了？
所以，孩子沒了也好。
這也許就是命。
誰知，兩分鐘後，醫生又急匆匆開門出來，沖著三人喊道，“產婦說保孩子，且自願簽下同意書，你們誰是產婦的丈夫？”
聞言，三人都震驚了。
醫生不耐的又重覆了一遍，“誰是產婦的丈夫？直系親屬也行，如果沒有意見，我們可就遵從產婦的意願了，到時候，你們別說我們沒有盡到提醒之責。”
“等等，醫生，您說產婦要保孩子？”陸明瑜不敢置信的問。
“是啊……”
陸明瑜頭上的汗都滴下來了，怎麽會有這麽狠的人，對自己狠，他可不以為莊悠是母愛泛濫才會有這種犧牲精神，她這是寧可死，也不讓活著的人好過！
他做不了主，趕緊又給陸明瑾打電話。
陸明瑾聽完，這次久久不語。
陸明瑜催促，“大哥，到底怎麽辦啊？”
陸明瑾冷笑，“她要生，就讓她生。”
“大哥……”陸明瑜心裏一沈，“那樣，她可就危險了。”
“她想求死，我能奈何？”
“……”
掛了電話後，陸明瑾對開車的司機道，“不用趕時間了。”
司機小心的應了一聲。
……
醫院裏，陸明瑜剛想對醫生說，就見莊誠沈著臉疾步走過來，他遂把話咽了下去，比起陸明瑾這個丈夫的身份，莊誠這個親哥哥似乎更有發言權。
果然，他沖醫生不容置疑的道，“保大人。”
醫生蹙眉問他，“你是產婦的什麽人。”
莊誠道，“哥哥，親哥哥，我父親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妹妹的意願不算，您聽我的。”
醫生為難，“產婦的意見我們也是要參考的……”
莊誠道，“那我進去跟她說。”
兩分鐘後，莊誠從裏面出來，把身上防治感染的隔離衣扯下來扔到一邊，找了椅子，砰的坐了下去，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見狀，三人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陸明瑜上前問了一句，“你說通了嗎？”
莊誠點了下頭，臉色沈郁。
陸明瑜暗暗松了一口氣，也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折騰了這麽久，現在才覺得筋疲力盡，不過，他沒忘給陸明瑾發了個信息，告知他，莊誠勸住了他妹妹的事。
陸明瑾沒回。
陸明瑜閉上眼，嘆了聲，這會兒他倒是慶幸自己不是嫡子了，壓力太大，連找女人生孩子都不得自由，他將來可千萬不要犯這種錯誤。
比起陸明瑜，陸明瑯的心思則在莊誠身上，憑著在警署辦案的知覺，他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他盯著莊誠，若有所思，直到莊誠察覺到，擡眼看過來。
視線相撞，陸明瑯心裏一悸，他很難形容那道眼神的內涵，再想細究，莊誠又低下頭去。
……
半個小時後，莊海踉蹌著趕過來，一起來的還有梁玉珊和喬映茹，兩人都得了消息，於情於理，都要走這一趟。
“阿誠，怎麽會這樣？”莊海問兒子，張口便老淚縱橫。
莊誠扶著他坐下，拳頭攥起，“爸，您放心，小悠不會有事的。”
“怎麽會沒事？怎麽會沒事？”莊海自言自語著，聲音痛楚。
莊誠不知道再說什麽，淩厲的眼神倏然看向梁玉珊，梁玉珊不避不閃，神色坦蕩，直白的道，“不用看我，我也是當媽的人，不會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莊誠咬牙，“最好是如此。”
梁玉珊無聲冷笑。
喬映茹張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陸明瑯看著莊誠，心裏的怪異感更強烈了。
這回，連陸明瑜都發現了，莊誠一直跟在他父親身邊，是個特別低調的存在，沈默寡言，但辦事利索，一向深得他父親信任，可他什麽時候有這麽咄咄逼人的氣勢了？剛才那眼神，他看了都有些不寒而栗，是他以前隱藏了還是今晚受刺激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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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宗信卻沒見，理由是身體不好。
按說被拒之門外，換成誰，臉上都掛不住，自尊心強點的，說不定就羞惱成怒的甩袖子走人，可蘇雲殊沒有，擺出超然脫俗的表情，像是不跟凡夫俗子們計較。
陸修璞倒是見了，還留他在東院吃了飯，態度不冷不熱，陸明瑾那天有生意要談，並不在家，陸明瑜作陪，只是全程表情漠然。
蘇雲殊和陸紫薇似乎也不以為意，像是看不到自姬不被待見似的，還給陸家每個人都備了禮物，連西院都沒落下，禮數倒是做的很周全。
為此，郝美芳還專門給陸拂桑吐槽了一番，“媽這輩子自詡也見過不少人，可還是頭一回見這麽上門的，說難聽點，這都多厚的臉皮啊，換成是我生養的，我非得打斷她一條腿不可。”
陸拂桑聽的好笑，“大伯和大伯母都不生氣，您犯不著哈。”
郝美芳哼了聲，“你當媽很閑啊？還不是為了陸家的名聲著想？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好端端的姑娘家這麽不清不白的跟男人在一起住了幾個月，說回來就回來，連個說法都沒有，這讓外人怎麽看咱們？都說陸家規矩大，規矩呢？”
“爺爺沒說什麽？”
“你爺爺見都沒見，現在家裏是明瑾做主，但他去外地出差談生意了，鞭長莫及，你大伯和明瑜接待的，據說場面很尷尬呢，我都服氣了，不是說文化人最要臉面嗎，這算什麽？”
“我爸的意思呢？”
“你爸？”說道這個，郝美芳吐槽的更猛烈了，“你爸才不管這個呢，他忙的跟陀螺一樣，原本吧，只是操心學生，回家還能看個書、練個字，現在倒好，除了上課，其他時間都撲在了書齋上，啊，對了，還有你爺爺，那麽大年紀了，晚上還張羅著抄書呢……”
這些事，陸拂桑聽陸蓮馨說過一些，她原本也想勸勸，可見他們樂在其中，就像蹉跎了半輩子終於找到了追求一樣，她便不忍心說了，於是玩笑般的道，“媽，您這是被爸冷落了要變怨婦的節奏啊？”
郝美芳罵了一聲“滾犢子”，聽她笑得歡實，自個兒也繃不住笑起來，“其實媽心裏是高興的，看你爸這樣整天忙活，就跟回到年輕的時候一樣，媽這輩子沒什麽追求，只要你跟你哥、你爸平平安安的就好，但你爸還是有想法的，只是他的身份不允許他去一些事，他嘴上不說，可媽知道他心裏的難受，現在好了，你幫他做到了，他這一生也就再沒什麽憾事了。”
跟她媽又聊了些家長裏短，掛了電話後，陸明瑜又給她打過來說起這事，語氣滿是無奈和疲憊，“拂桑，對不住了，我都沒臉給你打這個電話。”
“言重了，二哥，我知道你為難，她畢竟是你親妹妹。”
“謝謝……”陸明瑜苦笑著嘆了一聲，“有這樣的妹妹，我真是羞愧的無地自容啊，都說長兄如父，說起來，她變成現在這樣，我也有責任，我媽去世的早，爸的心思更多是放在大房那邊，我和紫薇除了吃穿不愁，其他基本就是放養，我心氣高，總想出人頭地，不願頂著庶子的身份讓人看不起，所以我幾乎把時間都用來讀書，對紫薇就很少管，結果，她那性子就變得……”
“我能理解，所以，沒人責怪你，再說她到底是陸家女，回來住合情合理，你沒有做錯什麽。”
“可我難受啊，剛才我罵了她一頓，說她給陸家抹黑，還怎麽有臉再回來，可她呢？到現在都不知悔改，還振振有理的反駁我，說她沒有錯，她是為了愛情敢於和封建大家長制度作鬥爭，你聽聽，這特麽的都是人話嗎？是不是還得給她著書立傳、當作美談佳話啊？”
陸拂桑聽的很想笑，覺得陸紫薇大概是話本子看多了，把自己幻想成是女主角了，這也是病啊，不過她現在養胎為主，還是讓其他人給她治吧，於是，勸慰道，“你也不用太往心裏去了，她又不是小孩子，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等她出嫁，你也就不用跟著操心了。”
聞言，陸明瑜卻郁郁道，“還不知道什麽時候嫁呢，我都想揪起蘇雲殊來揍一頓，特麽的他上門來吃飯連個態度都不表，你說他這是什麽意思？難不成還等著咱主動開口？”
陸拂桑挑眉，“他今天不是來求娶的？”
陸明瑜咬牙，“不是，扯了一大堆有的沒的，他麽的正事半句都沒說。”
“那他今天來陸家是想幹什麽？”陸拂桑好奇的問。
“裝逼、吹牛！”
陸拂桑沒忍住，噴笑了。
“我說的是真的。”陸明瑜不知道想到什麽，也笑起來，只是那笑裏帶著幾分譏誚，“蘇雲殊家裏不是辦培訓機構的嗎？你猜他說什麽，他打算要辦學校，還是公益性質的，給那些上不起學的孩子免費開放，呵呵呵，他當他是富可敵國的土豪呢，辦公益學校，說的輕巧，真要實施起來，就他家那點底子，能夠折騰的？結果，他還大言不慚的說要辦很多家，讓全國的孩子都有學校可上，聽聽，多大的口氣，國家都不敢放這樣的豪言壯語呢，他以為自己是誰？”
☆、二更 要錢
聽到這樣的一番話，陸拂桑不由有些訝異，辦公益學校可不是簡單的事，比開書齋還要投入的精力大，但好處也是顯而易見的，利國利民、福澤後代，據她所知，豪門四大家都有在這方面捐助過，除了積德行善，還能給自己家族揚名，但也僅僅只是出錢而已，蘇雲殊是想挑頭出力？
見她不語，那端，陸明瑜喊了聲，“拂桑？”
陸拂桑“嗯”了聲，表示她在聽著。
陸明瑜繼續道，“你是不是也對他很無語？覺得好笑對吧？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可真拿自己當回事兒，他爸知道了還不得揍死他！”
陸拂桑漫不經心的問，“大伯聽了是什麽態度？”
“我爸？”陸明瑜想了想，“不冷不熱的，倒是沒嘲笑他，紫薇那丫頭就可恨了，居然一個勁的捧他，說他這事若是能辦成了，那可是功在千秋、名垂青史……”
陸拂桑淡淡道，“這事若是能成，記入史冊都不為過。”
“憑蘇雲殊？呵呵……”陸明瑜顯然沒把他放在眼裏，“不是我瞧不起他，就他那點本事，哄哄不谙世事只懂風花雪月的小女生還行，其他的可就拉倒吧。”
陸拂桑意味深長的道，“如果有人支持他呢？”
“什麽意思？”
“比如出錢……”
陸明瑜又不傻，一點就透，頓時氣笑了，“特麽的我就覺得哪兒不對勁，就他那傲嬌的脾性，怎麽可能來咱家看臉色還能賴著不走？原來是想打這個主意，簡直吃癡人說夢！”
陸拂桑道，“他有這樣的想法也不奇怪，在外人看來，咱們陸家重振輝煌，肯定家產萬貫了，開書齋這樣不賺錢的事都做的這麽起勁，辦公益學校不是也理所當然嗎？”
聞言，陸明瑜一怔，“你得意思是，蘇雲殊想跟你叫板？草，他咋不上天啊，你開書齋憑的都是自己的本事，陸家沒出一分錢，他哪來的臉敢伸手？”
陸拂桑琢磨著道，“也許他覺得陸家現在有錢了，接下來該謀取賢名了。”
陸明瑜呵呵道，“他最好別開口，不然我能噴死他！”
陸拂桑提醒，“就怕他不直接開口，而是……”而是‘化緣’，站在道德的制高點上、打著為天下孩子上學的旗號，你說你給不給？就是普通人家還得拿出個三百兩百的意思意思呢，陸家這樣的世家大族好意思少了？
陸明瑜一下子反應過來，爆了聲粗口，“他不會那麽不要臉吧？”
陸拂桑冷笑，“在他看來，那不叫不要臉，而是稱之為機智，為幹成光耀千秋的大事，他能效仿韓信受胯下之辱，你信不信？”
陸明瑜急了，“那怎麽辦？如果他真的從用這種辦法要錢，不給的話，外人怎麽看咱家？可要是給了，那也太憋屈、膈應了。”
“別急，他不是還沒開口嗎，現在家裏大哥說了算，他要是找你，你就推說自己坐不了主，讓他等大哥回來再說。”
“可大哥明天就回來了。”
“那就讓他在外面再多玩幾天。”
“……好吧。”
晚上，秦燁回來後，陸拂桑就把這事跟他說了，最後問他的意見。
秦燁寵溺的看著她，“媳婦兒心裏明明有了主意，還問爺做什麽？”
陸拂桑清了下嗓子，一本正經的道，“你是一家之主啊，家裏大事小事自然都得你點頭才行。”
“那爺要是不同意呢？”
“那我也聽你的。”
“真聽話。”
“應該的。”
秦燁見她煞有介事的樣子，不由失笑，稀罕的捏捏她的臉，“說的跟真的一樣，爺要是真敢反對，你還不得跟爺造反啊？”
陸拂桑傲嬌的輕哼了聲，“知道就好。”
秦燁裝模作樣的嘆道，“所以，咱家家規第一條，媳婦兒不管說什麽都是對的，就是不對……也嚴格奉行媳婦兒至上的原則。”
“秦四爺，您又甜言蜜語了。”
“那被爺甜到了嗎？”
“被你蘇到了。”
“酥到了？嗯，那正和爺意。”
“……”
某位爺越來越不要臉了！
……
陸拂桑料想的不錯，蘇雲殊第二次上陸家時，就大義凜然的提出了要陸家捐錢辦公益學校的事，甚至，還做出表率，他把畢生攢的積蓄都拿出來了，還把自己的房子賣了，湊了六百萬，這番作為傳揚出去，必將感人肺腑。
同理，別人要是不表示一下，還不得被罵成過街老鼠？
人的思維有時候就是這麽不講理，做公益這種事，當然是好事，誰也不會否認，但沒有哪一條規定我有錢我就一定得拿出來捐吧？捐多捐少也隨意吧？放在普通人身上，這規則沒毛病，可放在有錢有勢的人身上，那就極其容易被道德綁架了。
大家就會想，你這麽有錢你都不捐，你好意思嗎？你肯定沒愛心，肯定……吧啦吧啦的能指著你鼻子罵半天，卻全然忘了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
蘇雲殊用的就是這一招，甚至更狠，他自己先來個裸捐，‘拋磚引玉’，被他找上門的人還能怎麽辦？攆出去？不行，捐錢？那捐出多少合適？
不得不說，蘇雲殊給陸家出了個大難題。
外人都在觀望，也有些緊張，這宰完陸家，肯定不會罷休啊，接下來不知道又回瞄準哪個冤大頭了，一時間，雍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忍不住在心裏大罵蘇雲殊，你高風亮節，你想名垂千古，但別拉著他們一起作啊，你看陸拂桑開書齋跟誰要過一毛錢，就不能學學人家？
好在，陸家首當其沖，他們先看戲再說。
☆、三更 保大還是保小？
陸家沒戲給眾人看。
陸老爺子稱病不見人，陸修璞被擼了位子做不了主，能做主的人在外面出差，所以，陸家的態度就是等，一切都等家主回來再說。
這樣的處理方式沒毛病，即便猜到陸家在拖延，誰也說不出什麽來，蘇雲殊卻也不急，相反，還一副勝券在握的樣兒，可把陸明瑜氣的夠嗆。
很快，他就知道，為什麽蘇雲殊不急了。
莊悠提前發作了，晚上十點多，陸家人剛睡下，就又都被吵醒了，陸明瑾不在，陸明瑜只得站出來，找人把她扶上車，急忙忙送去醫院。
莊海年紀大了，沒跟去，可他看著女兒痛的死去活來的樣兒，又焦灼不安，偏偏莊誠也不在，他去求梁玉珊，梁玉珊淡淡的道，“你放心吧，莊伯，我已經給明瑾打電話了，他正往家趕，再說明瑜和明瑯都跟著去了，還有芙蓉陪著，不會有事兒的。”
“可小悠她剛才……”
“女人生孩子都要受疼，這是難免的。”
莊海沒再說話，覆雜的嘆了聲，彎著腰離開。
很快，喬映茹又來了，“玉珊，莊悠不是還不到預產期嗎？怎麽就去醫院了？”
梁玉珊臉上沒多餘的表情，“媽，我也不知道。”
喬映茹怔了下，反應過來，忙解釋道，“媽不是來質問你，你要是有那壞心，也就不會等到現在了，媽只是覺得奇怪，這提前的太多了……”
梁玉珊“嗯”了聲，便不再多言。
喬映茹看著她，試探著問，“玉珊，你是不是知道些什麽？”
梁玉珊沒說話。
喬映茹自嘲的道，“媽老了，自從你爸不當那個家主，媽也不再理會後院的事，整天吃齋念佛，就跟個瞎子差不多，媽相信你的本事，能管好這個家，所以也從來不問，但這回，關系到明瑾的孩子，明瑾又不在家，你爸在三房那邊沒點動靜，媽還能怎麽辦？”
聞言，梁玉珊才低聲道，“媽，我不是不想跟您說，只是沒有證據的事，我不能隨便開口，等明瑾回來，讓他查清了再告訴您行嗎？”
喬映茹一驚，“這麽說，莊悠提前發作真是有人動了手腳？”
梁玉珊緩緩點了下頭。
喬映茹攥起拳，“一定是她，她生了兒子，所以，見不得我有孫子，賤人，她以為害死我孫子，陸家就是她兒子的嗎？真是癡心妄想，我去找她……”
梁玉珊趕緊拽住她，“媽，您先別急啊，我不是說了嘛，這事沒證據，您找上門去有什麽用？她慣會裝，爸肯定相信她，以為您又容不下她了呢。”
喬映茹募的眼眶紅了，跌坐進椅子裏，雙手捂住臉，換成以前，她還能用嫡妻的名頭去收拾薛夢蝶，也能逼陸修璞收斂些，但現在，他已經不在乎那張臉面了，她還有什麽籌碼？
這個家，她才是多餘的那個。
梁玉珊聽著她壓抑的哽咽聲，心裏也不免覺得酸澀，雖然，現在她跟陸明瑾感情重新修好了，他也不去莊悠的房間，她也盡量去忘掉莊悠的存在，但今晚，提醒她發生的事實永遠都不會被抹去。
如果莊悠生下兒子，那麽更會成為她心頭的一根刺，這麽想著，她忽然覺得背後的人是在幫她，幫她除去這跟刺，她是不是就可以沒有芥蒂的活著了？
不，她怎麽可以有這麽惡毒的想法？莊悠無恥，但孩子是無辜的，她不能咒孩子，那也是明瑾的骨肉，她希望能活下來……
醫院裏，莊悠已經進了產房，陸明瑜、陸明瑯、陸芙蓉等在外面，晚上走廊上很安靜，越發襯得裏面的慘叫聲是那麽淒厲。
陸明瑯聽的直皺眉，忍不住低聲問，“二哥，女人生孩子就這麽疼嗎？”
陸明瑜被這動靜刺激的有些煩躁，搖頭道，“我也不知道，我又不是女人。”
陸明瑯便去問陸芙蓉，陸芙蓉幽幽的道，“我是女人，但我還沒生過。”
陸明瑯糾結了，皺著眉在走廊上走來走去。
陸明瑜被他晃的頭暈，“明瑯，你坐下歇歇好麽？大哥的妾室生孩子，你說你緊張什麽勁啊？”
陸明瑯道，“誰說我緊張她了？我是擔心拂桑，你說莊悠生一個都疼成這樣，那拂桑生倆可怎麽辦啊？”
這問題把陸明瑜都難住了。
還是陸芙蓉寬慰道，“四爺身邊有醫術高超的醫生，肯定不會讓拂桑受太多罪的，現在技術這麽發達，無痛分娩也不是不可能。”
陸明瑯眼睛亮起來，“對，對，可以無痛分娩，咦？那莊悠怎麽不選無痛的？”
陸芙蓉皺眉。
陸明瑜覆雜的道，“她情況特殊。”
陸明瑯剛想問怎麽特殊，就見產房的門被推開，有醫生急匆匆的走出來高聲問，“誰是病人家屬？”
陸明瑜走過去問，“怎麽了？”
那醫生帶著口罩帽子，只露出一雙眼睛看著他，“病人情況危急，必須馬上做手術，手術中可能會出現危險，屆時，你們是保大人還是保孩子？”
聞言，陸明瑜驚呆了。
陸明瑯怔怔問，“什麽叫保大人還是保孩子？兩個都保行嗎？”
那醫生道，“我們盡力而為，但如果需要選擇，你們選哪個？”
三人都不說話。
醫生急了，“快點做選擇啊，等著手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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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四更，晚上更新
☆、四更 她要生，就讓她生
醫生的催促，讓陸明瑜回神，他趕忙道，“醫生，稍等一會兒，我們打電話問一下，我們說了也不算的。”
“那你們快點，病人等不及。”
“好，好……”
陸明瑜手忙腳亂的拿出手機，第一個打給了陸老爺子，陸宗信接起來，聽他急聲說完，很平靜的道，“這事，你要問明瑾。”
“爺爺，那您……”
“明瑾說了算，不管他做什麽樣的決定，我都沒意見。”說完，掛斷電話。
聞言，陸明瑜只好硬著頭皮趕忙又給陸明瑾打了過去，轉述完醫生的話後，補了一句，“大哥，爺爺說，這事你來決定，他都支持。”
那端，陸明瑾正坐車往回趕，外面黑漆漆的夜，連月亮都似躲起來了，一如他的心情，無邊的暗沈，看不到一絲光亮，他沒猶豫，也不糾結，只是聲音疲憊，“保大人！”
陸明瑜聽到這個答案，並不意外，換成任何一個男人，處在這樣的立場，都很難說出去母留子的話，這不是殺雞取卵那麽簡單，那是一條人命啊。
孩子沒了，可以再要，但大人沒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所以，不管心裏願不願意，保大都是必然的選擇，只是可惜了當初的妥協。
陸明瑜跟醫生說了後，醫生轉身進了產房。
三人沈默著。
半響後，陸芙蓉自言自語的道，“這樣也好。”
看似沒頭沒腦的一句話，陸明瑜卻是再明白不過，這個孩子生下來，大哥未必會有多喜歡，而大嫂是肯定不會喜歡，如此，家裏怎麽會安生了？
所以，孩子沒了也好。
這也許就是命。
誰知，兩分鐘後，醫生又急匆匆開門出來，沖著三人喊道，“產婦說保孩子，且自願簽下同意書，你們誰是產婦的丈夫？”
聞言，三人都震驚了。
醫生不耐的又重覆了一遍，“誰是產婦的丈夫？直系親屬也行，如果沒有意見，我們可就遵從產婦的意願了，到時候，你們別說我們沒有盡到提醒之責。”
“等等，醫生，您說產婦要保孩子？”陸明瑜不敢置信的問。
“是啊……”
陸明瑜頭上的汗都滴下來了，怎麽會有這麽狠的人，對自己狠，他可不以為莊悠是母愛泛濫才會有這種犧牲精神，她這是寧可死，也不讓活著的人好過！
他做不了主，趕緊又給陸明瑾打電話。
陸明瑾聽完，這次久久不語。
陸明瑜催促，“大哥，到底怎麽辦啊？”
陸明瑾冷笑，“她要生，就讓她生。”
“大哥……”陸明瑜心裏一沈，“那樣，她可就危險了。”
“她想求死，我能奈何？”
“……”
掛了電話後，陸明瑾對開車的司機道，“不用趕時間了。”
司機小心的應了一聲。
……
醫院裏，陸明瑜剛想對醫生說，就見莊誠沈著臉疾步走過來，他遂把話咽了下去，比起陸明瑾這個丈夫的身份，莊誠這個親哥哥似乎更有發言權。
果然，他沖醫生不容置疑的道，“保大人。”
醫生蹙眉問他，“你是產婦的什麽人。”
莊誠道，“哥哥，親哥哥，我父親也是這個意思，所以，我妹妹的意願不算，您聽我的。”
醫生為難，“產婦的意見我們也是要參考的……”
莊誠道，“那我進去跟她說。”
兩分鐘後，莊誠從裏面出來，把身上防治感染的隔離衣扯下來扔到一邊，找了椅子，砰的坐了下去，低垂著頭，一言不發。
見狀，三人面面相覷。
最後，還是陸明瑜上前問了一句，“你說通了嗎？”
莊誠點了下頭，臉色沈郁。
陸明瑜暗暗松了一口氣，也找了把椅子坐下來，折騰了這麽久，現在才覺得筋疲力盡，不過，他沒忘給陸明瑾發了個信息，告知他，莊誠勸住了他妹妹的事。
陸明瑾沒回。
陸明瑜閉上眼，嘆了聲，這會兒他倒是慶幸自己不是嫡子了，壓力太大，連找女人生孩子都不得自由，他將來可千萬不要犯這種錯誤。
比起陸明瑜，陸明瑯的心思則在莊誠身上，憑著在警署辦案的知覺，他總覺得哪兒不對勁，他盯著莊誠，若有所思，直到莊誠察覺到，擡眼看過來。
視線相撞，陸明瑯心裏一悸，他很難形容那道眼神的內涵，再想細究，莊誠又低下頭去。
……
半個小時後，莊海踉蹌著趕過來，一起來的還有梁玉珊和喬映茹，兩人都得了消息，於情於理，都要走這一趟。
“阿誠，怎麽會這樣？”莊海問兒子，張口便老淚縱橫。
莊誠扶著他坐下，拳頭攥起，“爸，您放心，小悠不會有事的。”
“怎麽會沒事？怎麽會沒事？”莊海自言自語著，聲音痛楚。
莊誠不知道再說什麽，淩厲的眼神倏然看向梁玉珊，梁玉珊不避不閃，神色坦蕩，直白的道，“不用看我，我也是當媽的人，不會用這種下作的手段。”
莊誠咬牙，“最好是如此。”
梁玉珊無聲冷笑。
喬映茹張張嘴，想說什麽，最後還是咽了下去。
陸明瑯看著莊誠，心裏的怪異感更強烈了。
這回，連陸明瑜都發現了，莊誠一直跟在他父親身邊，是個特別低調的存在，沈默寡言，但辦事利索，一向深得他父親信任，可他什麽時候有這麽咄咄逼人的氣勢了？剛才那眼神，他看了都有些不寒而栗，是他以前隱藏了還是今晚受刺激爆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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