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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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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 章

裴寂是一位長得極其好看的美人,美人的面孔便是上天精心打造的寶物,從任何角度看都是完美無缺,挑不出絲毫的缺陷。

這樣得天獨厚的一張臉,呈現出的喜怒哀樂皆為令人驚嘆的美景,尤其美人一低眉一擡眼無意露出的嬌羞之色,更是只能用顛倒眾生方能形容。

即便與他日日夜夜相對快滿兩月,可這一刻京娘望著他還是稍稍的恍惚了眼。

本就赫然又難堪的裴寂瞧見她眼裏不加遮掩的驚艷之色,心裏分明因為她的被色所迷氣的火冒三丈,臉卻愈發可疑的紅了。

“誰準你這個醜八怪用這種色瞇瞇的眼神偷偷看我?”他氣得腳掌剁地,手拍桌面,高聲哚哚的道“你再敢這麽看我,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挖出來丟給外面的野狗!”

臉皮薄又性子爆的裴寂惱羞成怒後,就在屋子裏大聲斥罵開了。

看他氣的跳腳大罵,被色所迷的京娘迅速回過神,也覺是自己慢怠了他,心生卻不覺愧意。

她一臉誠摯的對他說道:“相公,你長得好,發火也很好看,我才忍不住一直盯著看,但沒有色瞇瞇的看你,我是堂堂正正的看你呀。”

說著,她剛要上前兩步和他再說兩句,就被裴寂紅著臉大力的推開。

只見站在前方的裴寂臉色羞紅,橫眉豎眼的,一張紙老虎似的厲聲斥她。

“別以為你每日叫我相公,盡心的照顧我,我就會喜歡你答應和你成親,你白日做夢,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相公,你誤會了!”京娘唯恐怕他覺得自己是不懷好意,脫口解釋道,“我叫你相公和照顧你,並非是想哄著你和我成親的意思,其實我壓根沒想過……”

也不知這話是哪裏又惹著了這位喜怒不定的大少爺,裴寂一聽竟然更氣,惡狠狠瞪了滿眼無辜還欲解釋的她一眼後,轉身就大步跑回了內屋。

他踩過地面的腳極重,一步一步的像是踩著她的臉。

屋外天色黑盡了,京娘的院子裏還熱鬧的不像話,乒乒乓乓的響動不絕於耳。

裴寂在內屋又摔又打一通還是不解氣,忽地掉頭沖向屋口,厲聲警告著外面壓根不敢靠近的京娘。

“醜八怪,我今晚都不想看到你,你要是敢進來一步,我明早就把這個乞丐窩不如的破房子全部掀翻,讓你夜宿在外連乞丐都當不成!”

聞言,站在外屋的京娘一驚,急忙說道:“相公,這還未入夏,你讓我在外面睡一夜,沒被褥沒火器的,我就算不會凍死也會生病呀。”

“我管你會不會凍死。”站在門邊的裴寂手指重重的捏著門框,指尖都隱隱發了白。

他盯著前方手足無措,一臉詫異的京娘故意挑唇,盡是惡意:“凍死你這個膚淺又蠢笨的醜八怪最好,我還能落得個眼前幹凈,免得醜東西礙眼呢!”

話語剛落,門就被從內往外的一把使勁摔上,摔得震天響,險些倒塌。

聽完這些顯得格外殘忍,格外無情的狠話,外屋的京娘楞在原地好一會兒,才是緩緩輕輕的嘆息一聲。

裴寂的做法實在是過分且無禮,這裏是她的家,他也是她養著,於情於理她這個真正的主人翁都不該被趕出內屋一夜受凍,說出去怕是他都會被世人的唾沫活活淹死。

若是被村裏的人知道了,裴寂能不能完好無損的活過今晚都要另說。

可她沒對裴寂發火怪他以怨報德的行為,也沒有嘗試和裴寂再說說好話求情,她只是輕聲嘆著氣的,很容易的接受了這個事情。

畢竟這種事對她而言並不少見,她已是習以為常,且從小到大她就不善求饒。

父親從小就教育她,若她求饒,不如去死。

她從不敢忤逆父親的教誨。

半盞茶後,屋外夜色更黑,涼風股股而入,一陣呼嘯而過的穿堂風猛地打過來,鬼影險些都要吹散,森森冷意籠罩了這間破舊空蕩的土房子。

京娘連忙上前幾步,把吹得呼呼作響的木門使勁關上,才坐在桌邊思考今晚她該怎麽在幾乎算是空無一物的屋子勉強度過一夜。

這時,她敏覺的察覺到內屋的門悄悄打開了些,有人趁著她背對著門的時候,迅速把一件事物從裏面丟了出來。

厚厚的一團軟物砸在地上,發出的聲響特別小。

京娘回過頭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只潔白修長的手急慌慌的收回了門裏。

她盯著內屋緊閉的門默了半響,再低眼望去不遠處的地面多出來的一堆東西。

那一堆又大又厚的東西,怕被砂礫地面弄臟還特意包成了團,再用熟悉的外衣包裹成了厚厚一團。

是棉被。

破落土房子裏唯一有的,這幾日他蓋著睡的棉被。

她坐在桌邊斜眼淡淡的望了會兒,忽地淺淺的笑了。

笑意不深,卻是真意。

她知道,這朵長著刺的花兒開的越來越茂,刺越來越軟了。

縱使刺還有,花未盛,距離花開刺落的那一日已是不遠了。

時間飛逝而過,今年薄涼的春日走得快,陣陣的寒風伴著柳絮飛逝而過,轉眼竟已入夏了。

這日天氣出奇的好,陽光璀璨,暖而不灼,山嶺送來的暖風裏裹著花的香氣,正適合外出踏游,賞景玩耍。

初夏剛至時,京娘一日拔菜下山回來,隨口告訴裴寂村尾後有條活泛的河水。

每過一輪寒冷冬季,這條河水到了夏日就會多出不少的蝦,游在水裏個個肥碩的很。

恰巧今兒一大早京娘就去了村裏的吳老三家幫忙卷煙,幾乎整日不在家中,給他的自由可謂是放羊似的遍地跑。

至於裴寂的一日三餐,京娘早早地與隔壁張嬸說的清楚,按時煮好了給他送去,屋裏也處處備好他所需之物,壓根餓不著他,凍不著他。

於是這日裴寂獨自吃完了午食,待在空落落的屋裏無所事事,突然心血來潮,便獨自一人跑到村後的水溝,想摸些鮮活的蝦兵蟹將回來。

這村子獨居大山,家家戶戶都過的貧苦,桌上少有葷腥,就算京娘再縱容他,也不能日日一頓三餐的給他弄肉吃,因此只能隔三差五的東借一家西借一家,盡量滿足一下他的肉癮。

以前餐餐魚翅燕窩擺滿桌子,裴寂還挑挑揀揀的,一口一個沒胃口,把掌廚的師傅們折磨的欲生欲死,如今三五日連個肉沫子都見不到,他反而日日念著想著,恨不得來頭牛都給生啃了。

每次京娘給他做上一頓肉菜,裴寂站在旁邊望眼欲穿的盯著,光是聞著空氣裏肉被燉爛的香氣,嘴裏的口水就險些包不住了,那情景真是教人無奈又好笑。

人啊,果然是個劣根性的,隨手得到的從不珍惜,忽然沒了,又會魂牽夢繞的想。

距離上次吃肉已是半個月前了,村裏家家戶戶的肉都幾乎被京娘借遍了,可辛苦借來的肉京娘一口都沒吃,全部送進了裴寂的肚子裏。

京娘待裴寂好的幾乎挑不出錯,但凡有好玩的好吃的全送到裴寂的面前,自己就站在旁邊笑微微的看著,還勸他盡情吃喝不必給她多留,事後吃點剩飯剩菜也就草草了事。

她對裴寂簡直是不計得失,不顧自己,就是世間少有的癡情女也得在她面前低頭服輸。

她的真心切意,滿腔柔情全都給了裴寂,在她一往情深的深厚情誼裏,哪怕是一顆石頭做的心,也得被硬生生的捂熱了。

每每大少爺裴寂因為一些小事鬧脾氣鬧別扭,即便次次都是他任性所為,京娘也不覺惱怒,每次便屈身蹲在他身邊耐心的哄著他,從來不厭其煩。

彼時,從下往上投來一雙溫柔情深的視線,他瞧的久了,總會不由自主沈沈陷入她清澈透底的眸子裏。

她看著他的時候,眼裏似乎只容得下他一個人,情誼似海,唯他獨享。

在她每每漆黑深邃看來的眼睛裏,即便他一無所有,那一刻也擁有了一切。

次數多了,時間久了,裴寂沈浸在這雙如水如霧的眼中,不可自制一點點的陷了進去。

三個月堪堪將到的時日,裴寂在這破落山村好似什麽都沒失去,卻又像是無意丟了什麽。

若是問他,或許連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丟了什麽,但肯定是丟了什麽。

裴寂在此丟了什麽,長留村的人不知道,但他們知道自打裴寂來了以後,自己的嘴裏就多了味。

多了點酸味。

長留村的農戶們過慣了苦日子,誰能動不動就吃葷的喝香的,時間一長,哪個不看隔三差五就吃肉的裴寂看的眼酸心酸?

個別的甚至對家裏扣扣搜搜,連多吃一碗飯還要埋怨兩句的那口子動起手來,大聲罵她還不如京娘那個醜婆娘對自家漢子的好。

委屈被打的農婦們轉頭互相訴苦,訴著訴著這話就偏了方向。

她們個個埋怨京娘寵自家相公寵的沒底線,牽連她們白白受委屈,又大肆嘲笑她蠢的沒心肝,妄想靠著一點吃喝哄的那漂亮小相公對她感恩戴德,對她心生喜愛,會答應與她成親生娃。

更何況,這漂亮小相公除了一張臉,還有什麽過人之處?

長的一副秀氣模樣,肩不能提手不能提,脾氣又火爆易怒,平日連日常生活都不能自理,衣食住行全靠著京娘幫襯解決,他除了添亂還能幫到什麽呀?

當然,這些話她們從不會當著京娘的面講,都是私底下湊在一起偷偷的議論。

每次談及京娘家的事,東家說來西家接,笑聲熱熱鬧鬧的連成了一片,一向寡淡少話的村子竟因此熱鬧了不少。

婦女們挨了打,漢子們又嫉妒,這下就是家裏還有存肉的也不願意借給她了。

第一次快有半個月沒吃到肉的裴寂可謂受夠了苦,被肉癮子勾的整宿整宿的睡不好,連夢裏都是念著滿肉全席,足以可見他的求其若渴,夢寐以求。

每每深夜來臨,對面的京娘被吵醒過來,站在他身邊聽他咿咿呀呀的說著夢話。

見這個享慣富貴日子,錦衣玉食的大少爺,如今竟然因為一塊肉在夢裏委屈的險些掉淚,京娘不禁感到一種頗為覆雜的心情。

她第一次竟對吃不上肉這件事而感到愧意橫生。

裴寂則是第一次感受到了窮帶來的苦難,並且至生難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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