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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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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承平十九年, 夏。

神京城,皇城,宮廷內苑。瑤仙宮。

宋婉兒在拜神。她真心祈福。

“求神仙保佑陛下平安無恙。”宋婉兒很擔憂。

一入夏, 承平帝病一場。到現在還沒有痊愈。

天子病了, 皇後侍疾。宋婉兒是貴妃,她亦請動請求侍疾。奈何被皇後拒絕了。

不能侍疾, 宋婉兒只能祈福, 替天子祈福。

“娘娘。”宋婉兒剛結束祈福。她跪得腿麻了。

可這一點小事, 宋婉兒不在意。她起身後,宋姑姑小心稟話道:“娘娘,小殿下一直鬧著見您。”

“麗錦醒了。”宋婉兒問道。

“小殿下剛醒來,不到半刻鐘。”宋姑姑恭敬回話道。

“走,本宮去安撫一下麗錦。”宋婉兒顧不得腿難受。她關心著女兒。

“諾。”宋姑姑應一聲, 隨在宋貴妃的身後離開小香堂。

麗錦公主年三歲。她是宋貴妃的心頭肉。也是承平帝膝下唯一一個還活著,沒夭折的子嗣。

麗錦公主在宮廷內苑裏當然得寵。不止天子寵,宋貴妃也是寵得利害。

瑤仙宮,紫宸殿。這是麗錦公主的寢殿。

紫宸二字,還是承平帝親自替女兒挑的殿名。

“本宮要母妃。”麗錦公主嚷嚷著,說道:“快,領本宮去母妃那兒。”

奶嬤嬤在哄話。

不敢敷衍公主殿下,又不敢真去打擾貴妃娘娘。

瑤仙宮的宮人們都知道宋貴妃為著陛下重病一事擔憂。日日要祈福。

給天子祈福,這誰敢打擾?

一旦有一個萬一,這是多少腦袋都不夠賠償的事情。一旦出一點隱患, 不止自己要倒黴,就是相幹系的親人, 有一個算一個的得跟著倒黴催。

“麗錦。”就在麗錦公主要發飆時。宋婉兒進殿了。

“奴婢參見貴妃娘娘。”宮人們恭迎貴妃娘娘。

“母妃。”麗錦公主亦是高興的喚一聲。

對於年三歲的公主而言,她打小是母妃護著長大的。母妃就是她心頭的遮天傘, 是她的保護神。

至於父皇?

麗錦公主對於父皇的印象也深刻。至於有深刻,這可能比著母妃又欠缺許多。

“我兒睡醒了。”宋婉兒走上前,她牽住麗錦公主的手。又是溫言細語的哄一番。

至於見禮的宮人們,宋婉兒只是擺擺手,示意她們起身。

這會兒沒誰不識趣,人人都是識趣人。都不會打擾了貴妃與公主母女二人的溫馨時刻。

有親娘的哄話,麗錦公主也不鬧騰。就是跟親娘說一話小話後。

“母妃,我想見父皇。”麗錦公主嘟著嘴,她說道:“我許久沒見著父皇了。”

宋婉兒瞧著親閨女,她的臉上露出擔憂之色。

莫說女兒見不父皇相信了。宋婉兒也念著承平帝。

泰和宮,垂拱殿。

皇後親自侍疾。這等時候是不敢離開帝王身邊半刻鐘。

奈何承平帝的病情是時好時壞。就是禦醫們也沒轍。

太平方子開了不少。天子吃了,效果一般般。確切的說法是有跟沒有一樣。

至於宣召當年治好過天子的孫摶,孫老神仙?

天家倒想。不止天子想,皇後亦是想。

奈何南邊傳來消息,在今年夏初,孫摶這一位杏林一道的老神仙是羽化登仙,他老人家已去了。

熬了七八日,皇後實在熬不住。得著身邊的勸阻。

皇後還是回了昭陽宮歇歇。再熬下去,怕是天子沒平安,皇後也要倒下了。

待皇後一走。

侍候在天子跟前的還是泰和宮的宮人們。

谷大順一直仔細的照顧一切。皇後在,他不多話,就裝啞巴。

皇後離開,谷大順又仔細的安排著泰和宮的一切。

皇後膝下無嗣,皇後是真擔憂天子。谷大順是天子家奴,他的一切榮耀全系於天子身上。

谷大順也是真心盼著天子無恙的人。奈何天子這身子骨,那就是十足不爭氣。

許久後,承平帝醒來。

頭暈暈,眼花花。承平帝打起精神,他在宮人侍候著餵過水後。

承平帝瞧著近處侍立的谷大順,喚道:“大伴。”

“陛下,您醒了。”谷大順滿臉驚喜,他是一時間忍不住的落淚。

“太好了,奴婢這去喚禦醫來替您請脈。”谷大順忙說道。

“不急。”承平帝擺擺手。

有天子這話,谷大順只能躬身應答。此時,承平帝召著谷大順到近前。

“大伴,朕有一事吩咐於你。”承平帝說道。說這話時,承平帝的聲音壓得極低。

“奴婢恭聽。”谷大順側身,彎腰。他恭敬的聽著天子的吩咐。

這會兒的天子不廢話,他的嘴邊念出三個名字。

“把他們召進神京城。”承平帝話罷,又道:“大伴你仔細些,莫用朕的名義。只道尋常小事罷了,切記,不可張揚。”

“諾。”谷大順恭敬應話。

承平十九年,夏末。承平帝的病情控制住。

要說好起來,也不見得多好。至少沒病在龍榻上繼續病歪歪。

朝堂上,大將軍還是一方獨大。

神京城,內城,費邑侯府。

前院書房內,東方相安跟兒子東方暻在談話。

“你岳父辦著差事,還透露口信給我。這事情可大可小,唉。”東方相安一聲嘆息。

“爹,瞧你著急的模樣,不是可大可小,一定是大的沒邊。”東方暻回道。

書房內就父子二人談話。東方相安也不隱瞞,他說道:“是啊,大著呢。”

“天子不曾痊愈,你岳父就得差遣,暗中護衛宗親進神京城。”東方相安提了一事。

這事一提,東方暻的神色變了。

“爹,您的意思陛下在以防萬一?”東方暻小心的問道。

“有可能。這哪說得準。陛下正值春秋,如果龍體無恙,萬一宮廷之中再降生皇子。一切拿捏不準啊。”東方相安頭疼。

這頭疼的問題就在於劉氏的江山,沈浮之間,誰主社稷?

從龍之功雖好,若是站錯隊,憑自家宦官的根腳,這真是一朝不慎,滿盤皆輸的結局。

這等結局東方相安不想嘗試。

“爹,這等事情您得著岳父的準話,這指定錯不了。”東方暻是相信他家岳父的消息。

“不,你岳父沒明著透口風。他只是在做一些事情時,有意無意的讓為父摻合一點,不慎發現的。為父知了,也只與你一人講一回。”東方相安表示這等事情,哪能留了口風,哪能擺在明面上。

“……”東方暻沈默下來。這等事情幹系太大。

南邊,幾千裏之外。

夏末,墩城侯劉演得著宗正司的文書。他被點選了,可以進神京城領差。

天家宗親,在宗正司裏多有空缺。劉演一直想上進,憑自己本事掙了體面。

男兒真本事,在官場上有了官帽子,自然就會有話語權。

劉演不想當一個事事依母命的墩城侯。他更是想當這一家之主,事事由著家下人聽他一個人的擺布。

“娘,這是宗正司的調遣文書。”劉演給親娘請安時,他還遞了宗正司發來的文書。

董太夫人瞧著兒子遞上來的文書。董太夫人滿眼歡喜。她說道:“真是祖宗保佑。我兒前程有望。”

“演兒,這一切是你父親在地下有靈,他在保護我兒啊。”董太夫人雙手合十,她的嘴裏還念念有詞。

“就如娘說的,一定是祖宗保佑,父親保佑。”劉演不反駁親娘的話。

對於去不去神京城,去不去宗正司報到?

這不需要多想,當然要去。

不上神京城,哪來的官帽子。區區墩城侯的爵位,那一點祿米,侯府不缺著。

侯府想光大門楣,還得有官做,還得做大官才好。

不止劉演想發家,想做人上人。董太夫人一樣盼著兒子前程遠大,光宗耀祖。

只不過在離開前,劉演還有心事。

渭河邊,一處小道裏。

何佩玉見著表哥。她很高興。表兄表妹見面,相互傾述,各表愛慕。

“表妹,我將北上,我想在神京城裏謀得好差。待我做得一番事業亦可提拔何家表兄表弟。”劉演的目光落在何佩玉的身上。

“表妹,我想著,我總要八擡大轎,名媒正娶的迎了你進門。”劉演給何佩玉一份保證。

“表哥。”何佩玉從袖中拿出一個荷包。

“這是我替表哥求來的平安符。”何佩玉的眼中有不舍得。她說道:“雖不舍表哥此去幾千裏,但我知,表哥志向高遠。盼您,盼您莫忘記了,渭河縣的舊人。”

“我心不變,蒼天可證。我就盼著一輩子能隨表哥左右。”何佩玉當然想做墩城侯府的主母。

奈何出身低微,何佩玉的心思是左右矛盾。她怕,表哥在她和母親之間左右難舍。最後,還是舍了她。

畢竟親娘就一個,而妻子嘛,對於墩城侯這樣的宗親而言。他是不會缺了妻子的人選。

莫說元配沒了,還可續弦。就是多納一二美人又如何?

天家宗親,不缺財貨,不缺根底。墩城侯府的家業,在何佩玉的眼中就是如雲端,有一點高不可攀。

何佩玉也懂,若是青梅竹馬,若不是彼此愛慕。她想,她可能是配不上表哥的。

可是歡喜了,兩情相悅了,又能怎麽辦?何佩玉總要搏一回。

承平十九年,秋。

神京城,皇城,宮廷內苑。泰和宮,垂拱殿。

承平帝一邊翻看奏本,一批捂嘴,他的唇邊溢出了“咳咳”的咳嗽聲。

夏日重病,顯然在承平帝的身上沒斷根子。

秋日,再是調養,明明氣候宜人。承平帝多數時候也覺得有一點涼。就像是涼氣紮根在骨子裏。

“大伴。”承平帝喚一聲。

谷大順恭敬侍立在帝王身側,小心說道:“陛下,您請吩咐。”

“那三人的近況,可有什麽異樣?”承平帝問一句。

“回陛下,一切如常。”話罷,谷大順又遞上奏本。

“陛下,這是最近的詳細情況,您請察閱。”谷大順多細心的人,三位宗親被他以宗正司的名義請進神京城。

人來了,應該安排的差遣沒落下。至於三位宗親的表現,谷大順也是一日日的記錄下來。

每五日,他就會呈報給天子。天子問,他呈報。天子不問,他一樣呈報。

承平帝接過去,他瞧過一回。在心頭有些數兒。

“此事照舊,大伴,繼續差人盯著。”承平帝吩咐話。

“諾。”谷大順恭敬應話。

“咳咳……”承平帝又拿著帕子,又捂在嘴邊咳了起來。

“陛下,奴婢去請禦醫來。您今個比往常咳得利害了。”谷大順擔憂的說道。

“不必了,大伴。你在朕跟前侍候,你是知道的,這些不過老毛病。禦醫請了,也還是開那些太平藥方。罷了。”承平帝拒絕一回。

這一日,夕食前。天子駕臨昭陽宮。

對於皇後而言,這當然是喜事。

禦膳房也特別用心。不止有皇後的吩咐,亦是禦膳房想在帝後跟前露幾手。

用罷禦膳後,在消食之時。

天子擺擺手,他揮退了侍候的宮人們。這會兒承平帝跟皇後說道:“朕有事想跟皇後商量一二。”

天子說商量,皇後就驚訝。她回道:“陛下,不知道是何事讓您如此慎重?”

皇後的神色一下子也嚴肅起來。她是洗耳恭聽的模樣。

“朕……”承平帝話到嘴邊,他又拿了帕子捂嘴,他咳了一回。

皇後瞧著天子不中用的身子骨。她的臉上有擔憂,心頭的憂慮更重。

天子龍體欠安,昭陽宮膝下無嗣。皇後很擔憂,這天家後繼無人啊。

“朕的身子不中用了。”承平帝實話實說。

“陛下,您龍體萬安方是社稷福。您請保重,萬萬不可詆毀自身。”皇後態度虔誠,她說道:“我為陛下妻,我亦願意身祖宗祈禱,向上蒼祈禱,寧可自己折壽,亦盼陛下康泰無恙。”

話罷,皇後就是雙手合十,祈禱一回。

瞧著皇後的模樣,承平帝說道:“朕知,皇後是關心於朕。”

這會兒承平帝感慨一回。

感慨歸感慨,承平帝還是說出他要商量的事情。

“奈何萬事預則立,不預則廢。”承平帝說出他的擔憂,他道:“朕準備安排一二,也免得朕有萬一,危及社稷,危及祖宗好不起容易開創下來的基業。”

承平帝這一番話落在皇後耳中,那是於皇後的心湖裏炸出來一個驚天大雷。

“陛下。”皇後捂嘴。她給嚇的。

“您真要安排國本一事?”皇後小心的問道。

“國本不可不立。”承平帝吐露自己的心事。

皇後沈默了。這會兒的她心煩意亂。

天子想安排國本一事,這關系著皇後的後半生,也關系著褚氏一族的前程光景。

如果可能,皇帝也巴不得皇帝挑了一位嗣君。最好是年少的。

這樣的嗣君,皇後覺得一旦過繼到天子名下。她這一位中宮嫡母撫養,將來一定能養熟。

這般一想,皇後就有許多籌謀,她準備自己再想想。

如果可能,皇後更想跟娘家人商量。可萬一呢?

萬一只是天子的試探,皇後又覺得還得謹慎一回。

承平十九年,秋,秋意正濃。

費邑侯府,東院之中。夜圓人圓,佳節之時。

待得熱鬧一場後,夫妻夜話,二人獨處。

“妹妹,有一件事情,我想跟你議一議。我不說,這簡直就不吐不快。”東方暻不瞞枕邊人,有話他就說。

“何事?瞧著讓玄高哥哥愁眉不展。”谷秀娘依偎在夫君懷裏,她溫言問道。

“大事。”東方暻說道:“姐姐那邊與我分說一二。說貴妃娘娘示意蓁蓁的婚事有著落了。還是天子的意思。”東方暻說道。

“哦,陛下要賜婚。玄高哥可知道蓁蓁的如意郎君是哪一家公子?”谷秀娘好奇聽問道。

“墩城侯劉演。”東方暻吐出真相。

“墩城侯。”谷秀娘念叨一回。

“這裏面還有其它幹系嗎?”谷秀娘仰頭,她望著夫君的臉龐,問話道。

“有,大幹系。”東方暻肯定的回道。谷秀娘又依偎進夫君懷裏,她準備聽一聽後續。

東方暻又道:“岳父前面有暗示,如今宮廷裏有明示。”

“陛下有意,特召三位未婚的宗親進神京城。墩城侯是其一。”東方暻想了想,又湊在妻子耳畔,小聲說道:“貌似陛下龍體欠安。這可能是以防萬一……”

以防萬一,這四字落進谷秀娘的耳中。她驚一跳。

“國本。”谷秀娘小聲的回兩字。

東方暻輕輕嗯一聲,算是應答。在知道猜測對了後,谷秀娘被嚇唬住。

“不,不對。”谷秀娘馬上又反映過來。

“玄高哥哥,你當初救過墩城侯。對嗎?”谷秀娘問道。

“對。”東方暻回道。

“墩城侯的人品,他在世人的印象是知恩圖報的。對嗎?”谷秀娘再問道。

“對。瞧著如此。”東方暻回道。

“玄高哥哥,可還記得我曾說過的話。我會占蔔。”谷秀娘從夫君的懷裏起身。

谷秀娘與東方暻對視,她認真的說道:“當初玄高哥哥南下,就是相救墩城侯的那一回。我替玄高哥哥占蔔過。中中簽,卦象平平無奇,無功無過。”

“……”谷秀娘話罷,東方暻也沈默下來。

“玄高哥哥,可有法子,使我見一面墩城侯。不一定得近距離瞧人。遠遠的也成。”谷秀娘說道:“我要替墩城侯瞧一回氣運。”

“好。”東方暻應一聲。

秋末時節,百花調零。

便是菊花,也開到了尾聲。唯有臘梅迎著涼,不懼寒氣,要在冬日的雪景裏盛開。

神京城,內城。一處大酒樓的二樓雅間上。

東方暻陪著妻兒來此消遣。

東方渭還是開開心心,他不止為著好吃的席面。他更為著酒樓裏的說書先生,小朋友就喜歡熱鬧的場景。

說書,東方暻不在意。谷秀娘亦然。這一對夫妻在等著會路過的墩城侯劉演。

在宗正司當差的劉演,他的行程不變。在這一日,還是路過這一座大酒樓。

谷秀娘有著夫君指人,她不會認錯。

雖然在淮陽郡時,谷秀娘跟墩城侯府的董太夫人有交情。可那些是女眷的交情。

至於墩城侯?

谷秀娘就恰巧的沒碰上。在當時,谷秀娘就覺得這是墩城侯府知禮。

男客歸男客,女眷則是女眷招待。到如今嘛,谷秀娘又覺得當時錯過有一點可惜。

若曾經碰面,相看一回對方的氣運。她現在也不必猜測來猜測去。

好在也不晚,如今瞧一瞧,谷秀娘得一個確切的答案,她方能安心。

噠噠的馬蹄聲從大酒樓走過。谷秀娘集中精神,她瞧過錦服少年郎君的頭頂。

再三確認,谷秀娘確定自己沒瞧錯。她在墩城侯的頭頂瞧見一根筆直挺拔的淡紫色本命氣運。

在其的本命之氣的周圍還有紫色祥雲在浮浮沈沈。這雲氣源源不絕,甚是宏大。

劉演路過了。谷秀娘還在沈思。

瞧著這場景,東方暻不追問。一家人還是在酒樓用過一些招牌菜肴。

待回府後。東方暻揮退丫鬟仆人們。他跟妻子問道:“妹妹,你今天可看出些什麽嗎?”

谷秀娘不隱瞞,她把看到的一一講一遍。輪著東方暻沈默了。

神京城,皇城,宮廷內苑。

宋婉兒迎了聖駕,天子今個歇於瑤仙宮。

燈下美人,承平帝瞧著宋婉兒,他是越瞧越歡喜。

“婉兒,朕想與你說說話。”承平帝揮退宮人們。他就想單獨跟寵妃待著。

宋婉兒不拒絕。

帝妃二人相處,宋婉兒從來是順著帝王的心意。

“朕有些心煩。”承平帝嘆息一聲,他說道:“皇後想抱養嗣子。稚子最好。可這,不合了朕的心意。”

“婉兒,你說說,主少國疑是不是大忌諱?”承平帝問道。

宋婉兒想沈默。奈何天子的目光前瞧。宋婉兒不得不開口。她說道:“陛下,皇後娘娘也許是替您著想。”

“此話何意?”承平帝的目光落在寵妃身上。那裏面有探究。

“陛下。”宋婉兒溫柔細語,她說道:“哪怕陛下施恩,準備賜妾的侄女賜婚。妾未來的侄女婿是墩城侯,是陛下瞧中的國本之一……”

話至此,宋婉兒停頓一下,她又道:“妾是妄自尊大,揣測陛下深意。妾有罪。”

“哪怕有罪,妾還要說一回。”宋婉兒的一雙眼眸裏泛起淚花。

“墩城侯已經成丁了。他做國本,陛下,百年之後,何人替您奉了香火。”宋婉兒話罷,說著說著抽泣起來。

“妾想,皇後娘娘願意撫養稚子,一定是想著迎大統,正國本。百年之後,陛下的香火不絕。此亦是妾之念想。”話至此,宋婉兒一邊擦拭了眼角的淚水,一邊止住了小聲的抽泣。

“朕知。愛妃一片心意,誠懇為朕著想。”瞧著心上火哭得難以自持。承平帝攏了宋婉兒入懷裏。

“可朕的苦楚,婉兒,你懂朕的,你當知道。朕不能讓祖宗的基業損毀。”承平帝嘆息一聲。

“稚子擔不起國本。”承平帝的臉上全是苦澀。

“朕登基多少年,朕一直是一個傀儡啊。又怎麽能容忍下一任的帝王還做傀儡。”承平帝的心頭絞痛。

“若是一代一代皆傀儡,這天下,又倒底是誰家天下?”承平帝是害怕的。

孺子帝,這等帝王的權柄操於權臣之手。

承平帝覺得他哪怕駕崩了,他也走得不安穩。

如今身子骨壞了,承平帝還在強撐。撐一天是一天。

承平帝的心思很簡單。他要替天家挑一個成丁的繼承人。不再走他的舊路,不再為傀儡天子。

“婉兒,朕會賜婚,就讓你的侄女將來做新君皇後。她會恩養於你。這是朕能替你想的退路。”承平帝撫著寵妃的背,他溫柔說道。

這會兒的宋婉兒聽著帝王之語。她聽懂了裏面的溫柔。

雖然這可能是帝王抉擇之後才給出來的一點憐惜。

可這一條退路,多少嬪妃想求又求而不得。

宋婉兒抱住承平帝的腰。她說道:“這般委屈了陛下。”

“朕享天下福祉,能保社稷延續,祖宗基業安存。朕不委屈。”承平帝說的信誓旦旦。

承平十九年,冬。

神京城,內城,墩城侯府。這是天子賜的宅第。

董太夫人在冬日來到神京城。這是專門有人請她來。

董太夫人一來,她就接到了貼子。有費邑侯府,有長水校尉府等等。

“兒給娘請安。”劉演親自迎了親娘進府。

董太夫人許久不見兒子,這一見,她就淚眼婆娑。

“快起來。”董太夫人攙扶起兒子。

母子二人一道相攜進府。待進屋,落坐後。

董太夫人先關心一番兒子。爾後,她的目光落在兒子身上。笑道:“我家好兒郎一表人才。好,好。”

“娘,您不必誇讚兒。您眼中,兒哪有不好的一處。”劉演笑回道。

“我兒可知道,為娘走這一遭進神京城,可是為何事?”董太夫人問道。

“……”劉演沒急著回話,他且恭聽親娘的話語。

劉演被天子賜府。這有安身之所,他便寫家書去南邊。這等時候的劉演也有心迎了親娘來神京城小住。

當然這裏面有一些上司的暗示。劉演也懂。

“我兒,娘且問你,大宗伯可有叮囑什麽?”董太夫人問道。她的目光盯緊著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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