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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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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9   番外

◎一日三餐(三)◎

有時候, 裴君瑯極為佩服葉薇的恣意妄為。

她從來不曾有顧慮,從來不曾有退縮,她想要的, 千方百計也要得到。

譬如, 她兩只纖細的藕臂撐在裴君瑯膝頭左右, 肩膀俯低,白凈的下顎微擡。

一雙濡過迷蒙霧氣的杏眼凝望裴君瑯,眼睫毛濕漉漉的,如同花雨纏綿的春夜。

屋外淅瀝的雨聲, 時而低緩,時而急驟,水珠濺上窗欞與雕花紅木門,所有刷了新漆的昂貴木材顏色都變得更深,烏沈沈的, 泥濘濘的, 如同裴君瑯眼下的心情。

他任葉薇望著。

與葉薇對視,裴君瑯堅硬無比的心, 總會被她那雙瀲灩水波的眼, 澆灌到濕漉。心臟不由自主下陷, 被雨水浸到柔軟。

他不知為何,伸出白皙指節。覆滿薄繭的指腹輕撚葉薇的下巴, 在她削瘦的頰骨流連不去。

“葉薇, 你在說什麽?”

小郎君的聲音清澄,帶著露水的泠泠寒意。他低頭的剎那, 松散的烏發如瀑垂落, 細膩的松香湧來, 被春風吹得四處飄散。

爐火的星火漸旺, 暖意烘烤,好聞的香味鉆進葉薇的鼻腔。

她的腦袋暈乎乎,醺得有點陶陶然,她被裴君瑯那一雙清微淡遠的鳳眸逼視,莫名後頸泛紅,男人的眼睛明明那樣清湛孤冷,又仿佛能從瞳仁中看到灼烈的火苗。

葉薇一直都知,他是滾沸的。

她更覺得她要做的事是對的,她毫不留情握住了裴君瑯的腳踝。

虎口難合,裹挾不住,原來郎君的腿骨比女子粗壯許多。

“你的皮膚好冷……”葉薇掌心被冷意蟄了一下,撐起了脊背。

她還是碰到他了。

裴君瑯無所適從,他下意識縮回腿,起身想逃,卻來不及……

寬松的衣擺已經撥開,綢褲被卷上。

大片大片藤蔓似的猙獰燙疤顯露於人前,舊傷生出新肉,觸目驚心。無數的傷痕纏繞著膝蓋,所有的痛苦在這一刻畢露無疑。

今晚,裴君瑯的弱點、他的軟肋,一點不剩,全無保留,堂而皇之展現在葉薇面前。

他避無可避。

裴君瑯的指骨蜷曲,他遒勁的臂骨緊繃,久違的恥感湧上心頭,他偏開頭,甚至不敢去看葉薇的眼睛。

他驚懼不寧,他在害怕……

裴君瑯身上的傷,代表了他無力反抗的幼年。那麽無用的一段歲月,他本能的想封存起來,不讓葉薇知曉。

直到,他的腿側,被一瓣溫暖的軟意覆沒。輕輕柔柔,如同鳥羽掠過膝骨。

裴君瑯猛然睜開眼,鳳眸裏醞釀滔天的情愫,他勉力壓抑著胸腔裏的顫抖。

他看到葉薇再次彎腰,低頭。

一個吻,格外憐惜地落在他的傷疤上。

她沒有半分嫌棄。

“葉薇。”

裴君瑯聲音發顫,他的眼尾潮紅,薄唇緊抿成青灰色的線。

“我實在不懂,你為何……為何總是這樣。”

總是義無反顧迎向他。

總是任性妄為煎迫他。

總是能準確地伸手,一次又一次抓住不斷下墜的他。

裴君瑯的聲音響在耳畔,沙啞又克制,他隱忍得難受。

他其實不知,葉薇究竟在做什麽。

她處心積慮,又想得到什麽。

葉薇唇角彎彎:“因為我喜歡。”

裴君瑯一怔,像是難以置信,但葉薇的眼睛分明很真誠。

怎麽會有人,看到他的傷疤不被嚇退,還一次次對他說“喜歡”。

“小瑯的聲音我喜歡、小瑯的樣貌我喜歡、小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態度我喜歡、小瑯色厲內荏的壞脾氣我也喜歡……就連你的傷痕,我也很喜歡。所以,不要再說妄自菲薄的話了,好不好?”

葉薇實話實說,她真的很喜歡小郎君。

“你喜歡……我。”

裴君瑯低喃了一句,用肯定的語氣。

也是此時,他心裏遏抑多年的那根弦兒,啪嗒一聲掙斷。

隨之,洶湧的情愫襲來,裴君瑯遵從本心而為。

他有了濃重的生欲。

想摧毀與獨占葉薇,他原來也如此野心勃勃。

他說到做到,也被小姑娘寵愛,為所欲為。

接著,葉薇的手腕被高舉,郎君修長的指節環繞,勒緊綿肉,圈出如玉的白脂。

幾乎是瞬間,葉薇猝不及防,被人按至在地。

“小瑯?”葉薇呆呆的。

葉薇受制於人,雙手被裴君瑯的指節扣住,如困人的鐐銬。有點疼,動彈不得。

清雋的少年郎忽然變得很兇,下手用力。

真實的磨挲與緊握,催生出葉薇無盡的眼淚。

她眼前水霧迷蒙,只能看到漂亮郎君眼尾的那一顆焦茶色的淚痣,它在顫抖、在晃動,近在咫尺。

雨聲漸大,鉛雲密布,電光在雲層中炸裂,照亮了昏暗的寢殿。

玉簪從順滑的發髻滾落,砸上梨花紋香爐,琳瑯美玉磕碰出清脆的響動。

疏隔的竹篾招搖,晃晃悠悠打進一片如蓋的陰影,擋住了交疊的人影。

裴君瑯的吻,重重碾在葉薇的嘴角、下頜。

一時不察,像是要懲罰葉薇的不專心,她的唇瓣捱了一下皓齒的咬。

細細密密的拉扯,牙關輾轉時,氣息與口垂液也在交織。

血腥味在葉薇的口中彌散,痛感若有似無。

她都覺得自己要溺水了,混沌、混亂地呼吸,嘴裏覆上一重又一重的海水,每次要開口,又會被熾烈的暗潮淹沒。

她幾乎喘不了氣。

葉薇只能隱隱約約地啜泣,趁著線條冷硬的肩膀也被裴君瑯攻占的間隙,奪回一線生機。

小郎君可太兇了!

葉薇不知他今日怎麽了,可偏偏她制止不了。

色授魂與,心猿意馬。

她如同夜裏的陰雨一樣泥濘。

天要下雨,雨水止不住,宮墻裏每一道縫隙都會淋漓,無一幸免。

今夜的雨來得及時,掩蓋了所有殿內的潮氣。

葉薇有點暈頭轉向,心尖子是酥的,手裏上不來力氣。

像是花瓣被藥碾子抵在槽縫裏,來來回回壓碾研磨。

裴君瑯的汗水落到她的眼睛裏,鹹澀的,刺得她閉上眼。

一段緋紅色的衣帶被裴君瑯咬.住,緩緩拉了去。

衣襟一涼,冷風灌到屋裏。

一片繡滿荷塘月色的小衣,映進一雙深邃的鳳眸中。

裴君瑯低頭,不語。

葉薇只覺得那一池用精美的綠色綢線繡出來的蓮池,好像真成了流水潺潺的溪。

郎君若有似無的添吮,淺嘗輒止的力度。

齒關催出騰騰生沸的水漬,慢條斯理地濡透那一重薄如蟬翼的蓮池裏衣。

葉薇驚慌,不由推開裴君瑯。

幸好,她一掙,埋首的人便醒了。

裴君瑯松手,他站起身,整了整衣冠,又恢覆成一派清風朗月的模樣。小郎君眼神冷漠,和方才失控的樣子判若兩人。若非他紅透了的耳根暴露那一絲綺麗的思潮,葉薇都要以為之前的事都是她的幻覺。

“葉薇,我……想起今夜還有奏折要批,可能晚歸,你先睡。”

“哦,那、那我不等你了,我先睡了。”

“嗯。”裴君瑯走出兩步,又回頭,悄悄看了葉薇一眼。

小姑娘還坐在爐子旁邊,笨手笨腳地縛腰帶,肩胛骨上一抹朱砂痕,在煌煌的燭光下,艷得耀眼。

看起來下手很重。

小郎君劍眉微蹙。

他是不是……太過分了?

裴君瑯強行壓下心緒,不再多看,轉身離開。

今夜,裴君瑯打算宿在前殿……他決不能再和葉薇同居一室。

-

葉薇翌日睡醒,她睡眼惺忪,對屏風喊:“小瑯?早啊。”

然而,無人回應。

葉薇發現,他竟一夜都沒回來。

嗯?小郎君是這麽勤政愛民的男人嗎?

葉薇搖動屋檐底下掛的駝鈴,春鷹撲騰翅膀喚人。很快,宮女們魚貫湧入,她們端著一個個紅木托盤,前呼後擁圍繞住紅龍神主。

葉薇今日心情好,她挑了一件杏黃色蝴蝶紋春衫,烏黑濃密的青絲也由專伺起居的女官桐花盤成了靈蛇髻。

桐花特地帶了銀作局新造的佛手提燈發釵,為葉薇簪在發間。說法印的神佛手勢虛掛了一串粉色壽桃瑪瑙,剔透的珠玉在葉薇豐腴的耳垂旁邊飄曳,小姑娘明眸善睞,更顯嬌憨靈動。

葉薇攬鏡自照,不防裴君瑯猶如一縷幽魂,悄無聲息踏進寢殿。

一直沾了朝露的手探來,幫葉薇扶正了搖搖欲墜的絨花頭飾。

葉薇的耳後被冷膚冰了一下,她不由戰栗,眼皮一擡,從鏡子裏看到裴君瑯。

“小瑯?你來了?”

葉薇驚喜轉身,雙手環住小郎君那被蹀躞帶收得窄瘦的腰,仰頭朝他笑,“今天是潛淵官學新一年結業典禮,雞腿飯隊的朋友們邀我們一道兒去觀禮。”

小姑娘毫無保留的擁抱,一下子將裴君瑯昨夜睡不好的怨氣消除得一幹二凈,他輕輕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麽。

盡管裴君瑯不是很想放葉薇去見那些世家的孩子,畢竟“幾年前他帶兵圍剿私藏葉薇畫像的學子”一事仍歷歷在目,鬼知道這群賊心不死的後生,還想對葉薇做些什麽……

嘖。

裴君瑯的臉色難看,葉薇小心翼翼地問:“小瑯昨晚沒睡好嗎?要不你在寢殿裏補覺,我獨自出行好了?”

“不必。”裴君瑯冷聲拒絕,“我同你一起去。”

“好啊。”

葉薇沒再多問什麽,她也很喜歡和小郎君一道兒出門。

一刻鐘後,長壽送來了一桌豐盛的早膳。

裴君瑯:“葉薇,我還有事要做,你先用膳。”

葉薇想到裴君瑯昨夜好像沒有回寢殿睡覺、更衣,興許他還想再整理一下衣著。葉薇沒有多勸什麽,她笑瞇瞇點頭,先行一步,跟著長壽吃飯。

大清早的,紅龍、白刃、獵風三張蛇餅餅也都醒了。它們如今懶惰得很,一條條蛇都不去掠食,天一亮就跑到禦膳房盯餐,然後你追我趕來找葉薇一塊兒吃飯。

當然,從前沒有裴君瑯,三條蛇還能上桌,靠在葉薇腳邊吃燒雞。

如今裴君瑯回來了,莫說和葉薇同吃同住了,就是寢殿,小郎君都會冷峻著一張臉,不放任何一條蛇入內。

白刃和紅龍聽話,但獵風很明顯是個不服管教的刺頭。

黑鱗蛟蛇獵風看不上曾經不良於行的裴君瑯,它來勢洶洶,要和小郎君打一頓。

然後被裴君瑯擡手間釋放出的殺陣威壓,龐大的蛇首一下子被那股澎湃的罡風砸進青石磚中,一動都不能動。

裴君瑯沒有功法反噬的限制,出手比從前更為狠厲毒辣,除了葉薇,他似乎待誰都是冷若冰霜的模樣。

這一戰,獵風落於下風,蛇鱗都被剝掉了幾片,它終於意識到裴君瑯的不好欺,斯斯威脅幾聲,不再冒犯。

於是,三條蛇迫於小郎君.淫.威,不但只能睡在殿外,連吃飯也只能盤在廊廡底下,等待桐花的投餵……

-

屋裏,葉薇吃完了兩個羊肉包子、一碗河鮮粥、半碟棗泥糕,裴君瑯才姍姍來遲。

霎時間,鐵甲衣錚錚,馬蹄聲隆隆。

葉薇好奇地擡頭。

沒一會兒,她看到烏泱泱一群身披軍甲的禦林軍騎馬入內,為首的軍將,正是手持凜冽長劍、眉眼冷肅的裴君瑯。

葉薇呆若木雞。

她把那一塊還沒來得及咬下的甜糕放回碗裏,憋了很久,忍不住道:“小瑯,我們好像是去慶賀世家孩子們年輕有為,能夠順利從官學結業出師,不是要將他們斬草除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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