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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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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第十章  落荒而逃

陸以牧廚藝很好,超出張舒喬認知的那種好,光看賣相就讓張舒喬直接掏出手機拍了張照。球球津津有味地啃著糖醋排骨,張舒喬淺嘗了一塊紅燒肉,驚艷的味道讓她差點流下眼淚。

“好吃嗎?”陸以牧一邊幫他們舀湯,一邊用餘光留意著張舒喬的反應。

張舒喬暴風點頭,差點舉起雙手雙腳給陸以牧點讚:“絕,太絕了!你學過吧?”

“跟奶奶學的。”陸以牧眼角含笑,“我奶奶做飯很厲害,以前我經常給她打下手,一來二去學了很多。”

這話讓張舒喬的笑容凝固住。

張舒喬知道,奶奶對陸以牧來說很重要,陪伴他的時間甚至比父母還長。在那段時光裏,奶奶為他撐起了一片天,是他的全部。

陸以牧註意到張舒喬的反應,問:“怎麽了?怎麽突然不吃了?”

張舒喬放下筷子,稍稍醞釀了一下,才道:“陸以牧。”

“恩?”

“你奶奶一定是個很善良、很慈祥、很了不起的老太太。”

陸以牧眼眸漆黑,笑容淺淺:“你怎麽猜出來的?”

張舒喬認認真真地盯著他:“因為,她把你教得很溫和、很懂事、很優秀。”

陸以牧楞了片刻,才低下頭,努力壓了壓情緒:“她真的很好,最艱難的時候,她都一遍一遍地告訴我不要自暴自棄,要努力讓苦難的人生開出花來。”

說這些的時候,陸以牧的語氣沒有絲毫波動,平靜如常,沒有悲慟、沒有不舍、沒有遺憾,甚至說完還能夾起一只蝦吃,就好像這是很平常很平常的一件小事,小到不值一提。

然而這樣的表述方式,只會讓張舒喬覺得更加心堵。

不會流淚的人不代表不難過,有些傷是被封鎖在心臟深處,連時間都難以愈合。

球球聽不懂大人在聊什麽,低頭喝了一口雞湯,結果被燙得捂嘴痛哭。

“哎呀,燙到了?”張舒喬嚇一跳,手忙腳亂地抱起孩子輕聲安慰,陸以牧則迅速去廚房倒了一杯冰牛奶過來,溫柔地讓球球喝下去。喝下冰牛奶的球球疼痛得到緩解,終於慢慢冷靜下來。

“嘴巴痛痛。”球球可憐巴巴地把頭埋進張舒喬懷裏,鼻涕眼淚全蹭到張舒喬身上。張舒喬輕輕拍著球球的背,心裏自責不已。

陸以牧輕輕摸著球球的後腦勺,聲音溫柔到極致:“球球,來,看我。”

球球偏著頭,只露出半張臉,另外半張臉藏在張舒喬懷裏。

“男子漢要勇敢噢。”陸以牧一邊安慰著,一邊拿起那碗雞湯輕輕吹氣,“以後食物燙的話,你要像我這樣,吹一吹再吃,知道嗎?”

或許他鎮定的聲音給了球球極大的安慰,球球不再抽泣,慢慢地擡起頭來:“這樣就不燙了嗎?”

“對啊,不信你試試。”說完,陸以牧舀起一勺湯,送到球球嘴邊,“先吹吹,再喝。來。”

球球臉上還掛著淚珠,半信半疑地把嘴湊過去,按照陸以牧教的,吹一吹再喝,這次能夠不哭不鬧地把湯喝掉。

於是接下來的幾分鐘內,三個人就維持著這樣一個詭異的姿勢。張舒喬坐著,球球坐在她腿上,陸以牧半蹲下來一口一口餵球球喝湯。

全程,陸以牧沒有一絲慌亂,也沒有一絲不耐煩,情緒穩定得令張舒喬肅然起敬。

她想起自己手上的這群學生,大二,大部分比陸以牧年長,兩百多個人裏卻挑不出一個比陸以牧穩重的。有同齡人的襯托,才更凸顯陸以牧的難得。

張舒喬思緒有頃刻的飄忽。突然間,時間仿佛被按下慢速鍵,陸以牧的一舉一動都被拉成了慢鏡頭。

周遭的空氣很安靜,靜得只聽見球球喝湯的吸溜聲。

似乎,還有張舒喬逐漸加快的心跳聲。



這頓飯非常美味,但因為球球這個小插曲,接下來飯桌上變得格外寂靜。

今晚的碗筷很多,吃完飯球球一個人在沙發上看動畫片,兩個大人並肩站在廚房的洗碗槽前。陸以牧洗第一遍,張舒喬洗第二遍,兩個人靜默無言,工序上卻非常默契。

一切收拾完,球球依然看他的汪汪隊,張舒喬在吧臺上寫材料,陸以牧則在吧臺的另一端寫作業。三個人互不打擾做自己的事情,氣氛極度和諧。

十點的時候,張舒喬終於把工作做完,突然想起來球球還沒洗澡,於是蓋上電腦,對球球說:“寶寶,不要再看咯,幹媽給你洗澡澡。”

球球耍賴:“不嘛,還要看汪汪隊!”

張舒喬走過去:“已經十點咯,汪汪隊也要睡覺覺了,知道嗎?”

球球撅著嘴,可憐巴巴地打商量:“幹媽,看到十點半可以嗎?”

張舒喬心一狠,斬釘截鐵道:“不可以,你已經看很久了,從八點到現在,看這麽久眼睛會壞掉噢。”

“好吧。”球球蔫巴巴地,又問,“那是幹媽幫我洗還是陸哥哥幫我洗呢?”

張舒喬:“當然是幹媽幫你洗啦,陸哥哥很忙,不要打擾他。”

聽到這話,陸以牧看了過來:“不忙,我可以幫忙。”

球球看看陸以牧,又看看張舒喬,而後奶聲奶氣道:“陸哥哥是男生,球球也是男生,幹媽是女生。”

“然後呢?”

“陸哥哥幫球球洗香香比較好。”

“……”張舒喬無語,“還說這些?幹媽以前都幫你洗過多少次了,這會兒全忘啦?”

最後的結果就是,陸以牧和張舒喬同時放下手頭的工作,一起把球球帶到了洗手間裏。一個給他脫衣服抹沐浴露,一個幫他沖洗幹凈,兩個人是第一次配合,卻出乎意料的默契,很快就將球球洗得白白香香。

張舒喬不由得感慨:“哇,有你幫忙真是快多了,我平時自己一個人給他洗都要好久好久,還弄得全身都濕了。”

陸以牧看著她笑了笑,沒說話。

將球球擦幹凈後,張舒喬用浴巾把孩子裹得嚴嚴實實,正想起身伸個懶腰,腳下一個沒留神踩上一塊殘留在地板上的沐浴露,瞬間整個人就失衡了。

張舒喬眼見著就要往後倒,陸以牧眼疾手快迅速伸手拉住她,力度一時沒控制好,直接將人拽到了懷裏。

嘭。一聲悶響。

張舒喬就這樣重重跌倒在陸以牧懷裏,額頭與他的鎖骨來了個親密接觸。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待張舒喬反應過來後,自己已經被陸以牧牢牢圈在懷裏。耳邊是他的呼吸,鼻尖是他的味道,視野也全被他的鎖骨和喉結所占據。

有那麽一瞬間,張舒喬感覺自己大腦一片空白,呼吸幾近停滯,整個人就維持那樣尷尬的姿態僵在他懷抱裏,根本無法動彈。

隨著時間一秒一秒流逝,張舒喬又感覺自己從腳到頭一點點滾燙了起來。

氣氛凝固了,空氣安靜了,周遭的一切仿佛都靜止了。

張舒喬眼睜睜看著陸以牧的喉結輕滑了兩下,下一秒,帶著點啞意的低沈男生在她腦袋頂上炸開:“怎麽樣,有傷到哪兒嗎?”

這聲音終於把張舒喬離家出走的理智給拉了回來。

她慌亂地將他推開,從頭到腳都燙得誇張。

“沒、沒有…沒受傷。”幾個字,張舒喬說得磕磕絆絆。她甚至不敢擡頭看陸以牧,不敢看他的表情,不敢看他的眼神。

“謝謝你。”張舒喬小心翼翼地又退後了些,努力平覆自己快要躍出胸腔的心臟。

陸以牧面色如常,耳朵卻通紅:“小心點兒,浴室滑倒可大可小。”

在一旁看了很久的球球這時候過來扯張舒喬的衣角,問:“幹媽,你有沒有痛痛?要不要球球給你呼呼?”

張舒喬:“沒事球球,陸哥哥剛剛保護了幹媽,幹媽沒有受傷。”

球球歪著頭,視線停在張舒喬的下巴上:“不痛嗎?可是剛剛幹媽的頭嗑到陸哥哥,好大一聲呢。”

原本緩和的氣氛,又因為小孩子無心的一句話,又變得詭異起來。

話落,張舒喬沒忍住,用餘光偷偷看了一眼陸以牧,發現他正安安靜靜地盯著自己,雙眼情緒濃稠。

張舒喬心下一空,迅速將餘光收回。

空氣靜默須臾,陸以牧才主動打破寂靜:“你帶球球出去吧,剩下的我來整理。”

“好,辛苦了。”張舒喬匆匆撂下一句客套話,連頭都不敢擡,帶著球球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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