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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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5 章
大概是多日的練習積攢起來的經驗, 終於讓方明霜這次一口氣從第一關沖至倒數第二關，逐漸闖關闖上了感覺，進入到一種玄妙的狀態。
她幾乎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全身心的投入於身法中, 八道重影以她自身為中心分散開, 算上她本身, 總共九個與平時毫無差別且各能行動自如的方明霜出現了，同一時間九個身體以不同的姿態舉起了伏魔弓，可惜最後兩道慢了一息才跟上速度顯形, 分別對應九種招式。
就在她將弓箭對準關卡中間不斷閃現攻擊的魔族時，整個空間忽地開始震動。這一震動也讓方明霜從狀態中脫離, 驚醒過來。
關卡似乎也因為空間震動而消失不見。
神浮塔出事了！
方明霜眼神一凜, 從空中落下, 趕至白恕的元神面前：“師父，出什麽事了？我現在要退出神浮塔，出去看看嗎？”
白恕側了側頭問：“擔心嗎？”
方明霜：“弟子自是擔心的，但也怕貿然退出神浮塔會引起不便, 您還有最後一招沒教我。”
“考慮得不錯。”白恕滿意點頭道，“你確實不能現在就退出。不過，可以用上我新教你的九天元神大法，用元神代替你真身離開神浮塔。正好, 也能順便檢查你這些日掌握了多少東西。”
方明霜一楞：“元神也可以出神浮塔？那您……”
白恕說：“神浮塔就是因為我們這些老家夥的元神才建立, 我們與塔為一體，與你不同。九天元神大法是我們幾個老家夥待在神浮塔這麽多年才想出來的, 它既能鍛煉元神, 也是一層保命法寶。”
“行了，你就別操心我了, 我們只能察覺到神浮塔哪裏有動靜，並不是真能出手，出了事還得你們自己解決。”
“是。”方明霜明白了。
她盤膝而坐，閉上雙眸，片刻後，周身隱隱散發出一種光暈，使她身形逐漸變得模糊，八個重影在她身後依次顯現。
白恕想讓她再穩一點：“不可操之過急。”
八道重影中，有一個身影像是被人拿著畫筆描摹起來了一樣，從模糊又變得清晰，最終與方明霜一般無二。
白恕：“再將另外七道融入。”
“想要元神出神浮塔，必須小心謹慎，你要多番嘗試，確保萬無一失再跨出最後一步。開頭是難，但你一旦成功，後面想再進出就很容易了。”
七道重影再次融入進那唯一清晰的身形中，然後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在此之前，神浮塔外。
幾名看守者和姚長老還在吃茶聊天。
姚長老有個做“靈食藥膳”的愛好，自從他一來，這幾個看守者的夥食都改善了。幾人能被選中看守神浮塔，能力有，身上的傷也不少，有些舊疾還會覆發，面對姚長老做多了藥膳不得已請他們一起品嘗的請求，幾人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能免費吃這些在外頭賣上千上萬靈石的東西，誰會拒絕？
這一吃，就互相友好相處了快一年。
茶水潤喉，身心舒暢，感受著體內靈力調動起來暖遍全身，五名看守者都忍不住露出舒爽的神情。
正想說話，一名守衛從外頭趕來：“報！巡邏隊發現百裏外有人群靠近。”
這還沒到六宗送弟子來神浮塔閉關的日子，五人瞬間起立：“誰？魔族？”
“不是。我們觀察了下，沒有察覺到魔族蹤跡，來的近三百人都是普通人。”
守衛說：“城內目前沒有通報說有人離開，看著似乎都是從周邊村鎮結伴來的t。”
五人：“？”
就算是周邊村鎮，那也離這裏極遠，能走到他們附近至少也走了一個月，可這一帶都有妖獸出沒，地形崎嶇，也沒有凡人的聚集地，那些人為何而來？
姚長老站起身：“去看看。”
五個看守者道：“不，姚長老你留下，你功法與我們不同，還有多種保命手段，又與那位伏魔弓持有者相熟，留在這裏更合適，萬一真出了什麽事還需要你支援那位李小友，我們留兩人和你一起，其他三人前去探查。”
姚長老稍微一想就答應了：“你們考慮得周到。”
沒過一會兒，數名守衛站至神浮塔前方幾十裏處。三百名普通人離得有些距離，明明瞧見了守衛卻都沒有停下腳步。
“站住！你們是何人，為何來此地？”
一名守衛飛身上前道：“前面乃仙家要地，外人請勿靠近。”
“各位，若是走錯了路，可道明你們的目的，我們會為你們指明道路。若擔心路上妖獸，我們也會派幾名守衛護送你們到達。”
三百人不但沒有停下，反而繼續前進。
守衛拿出法寶：“最後警告，禁止靠近！再上前一步，我們就不留情面了！”
三百人這個時候反而停了一下。
為首的人似笑非笑，笑得很難看：“仙長啊，我們也不想的……”
守衛還要再說什麽，後方看守者卻道：“回來！”守衛遲疑了一下才歸位，而後眾守衛就見看守者打了個手勢，雖然心裏覺得拿法寶對準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有些奇怪，但還是選擇聽從命令，做戰鬥準備。
到這個時候，眾人雖覺得這些凡人有些詭異，有所防備，卻沒能想透這麽些凡人來能做些什麽。
直到——
直到隱約傳來了魔咒聲，他們親眼見證，上一刻還普普通通、毫無魔氣的凡人，下一刻卻皮肉綻開，怪異的血肉從他們身體裏長出，成為一個新生的魔族。
盡管是低階魔族，可眾人還是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不知為何，心裏竟頭一次恐慌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受控制了。
“魔族入侵！”傳音符消散，神浮塔內立刻響起了鐘聲，緊接著一聲長嘯：“哞！！”跑出來一頭五丈高的像牛又似象的靈獸，毛發棕黑，牛角粗大，長著獠牙和象鼻，以一牛之力跑出萬馬奔騰的氣勢。
只見它連踏土地，腳下的地面都被震得不停晃動，惹得眾人七倒八歪，而後速度極快地沖出人群，直奔魔族中，轟隆幾聲，那三百個低階魔族就已經被它清出了一條路來。
“不要松懈。”看守者道，“保持警惕，小心魔族埋伏！”
“這三百個低階魔族，明顯是他們派來試探的。”另一名看守者道，“他們應該是有所顧忌，說不定又是用的人海戰術，不過沒關系，有象牛在，來多少都有去無回，只要來的不是魔將就行。”
第三個看守者眼皮直跳：“閉嘴，你嘴裏從沒出過好話。”
“大、大人……”
看守者：“什麽事？”
守衛目光直盯著遠處倒下的人，咽了口唾沫，指了方位道：“大人，那些魔族在死後，好像又都變回了、變回了人……？”
三人來到那屍首旁，用靈力感應了一番，面色微凝，方才他們親眼所見這些人都變成了魔族，可這些屍首又的的確確是人族，這些屍首的臉上全都停留著他們死時的表情，覆雜的、哭嚎的，眼底全都是驚恐。
他們裏裏外外都檢查了個遍。
“確認無誤……”第一人說道，“是人。”
“我們之前見過的魔族，死後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是他們又變異了，還是專門為了惡心我們搞得？！”第二人還在說，“躲在暗處用了什麽偽裝法術吧？他奶奶的這群死魔族，老子今天就得把他們全揪出來殺幹凈了，讓他們再來！來個有去無回！”
“冷靜。”第一人看守者道，“我知道你看到這一幕心情不好，我們都不好，但萬萬不能被他們激怒了，他們這是想逼我們自亂陣腳。”
六宗修士除了修煉，也以維護修真界安寧、保護人族為己任，有六宗帶頭，修真界其他宗門就算只顧自己利益，也不好明面上主動對凡人出手。
神浮塔的五個看守者能被六宗選來，除了守護神浮塔，更是一直將這個責任銘記於心。
第三人還維持著蹲下來的姿勢，他眉頭緊鎖，神情凝重道：“魔族一向陰險狡詐，你們覺得他們就算來試探，只會派這些沒用的低階魔族嗎？這批魔族，在我們掌下甚至都撐不過幾息，根本沒法回去給他們報信……”他像是在問旁邊兩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第二人道：“聽你這麽說，那魔族就是特意把這些低階魔族弄成這副人樣，以此來擾亂我們的心境？”
第三人：“不，只是這樣反而太不對勁了，魔族不可能會為了這麽簡單的一個目的，弄出如此淺顯的手段。你們還記不記得，之前有墮魔藏於六宗內，藏匿許久都沒人發現，到了六宗盟才被結界察覺。還有最近也有消息說，執法堂審問到了關於魔族新的引人入魔的法子？”
“象牛！”第三人高聲喝道，“收手！”
“全部停手！換防禦陣型，將這些‘魔族’給我活著抓捕！”
第二人急促道：“三，你為何……你、你發現什麽了？”
第一人忽然沈默不出聲。
“怎麽會有魔族偽裝成人類後，把幾百個守衛全都騙了過去？六宗來來往往修士那麽多，也沒有一個人發現對方身份問題。而我，也不相信我們三人同時感覺出錯。”
第三人收回靈力，將面前死者的手臂輕輕放下：“會不會有種可能——他們魔族，一直在研究一個能針對我們的入魔方法？我們面前的這些人，就是他們不斷嘗試後的最終成品。隱藏在六宗的墮魔是未成功的，因為他們死的時候還是作為魔族死去，而眼前這些人才是完成品，才是他們魔族想要的。”
第二人：“你的意思是……”
第一人接話道：“跟以前的入魔者不一樣，他們的入魔更像是一種……一種從未見過的疫病，生病時是魔族，痊愈或者說病未覆發時還是人族，更準確的說，他們只是一個得了‘入魔病’的，人族。”他在最後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我說的對嗎？”
第二人呆滯了片刻。
第三人點點頭：“是。”
“我們殺了，同族？”第二人指著自己道，“我殺同族了？”
“我、我千餘年，刀劍只對準敵人，從未傷害過同族一絲一毫，我怎麽可能會殺了同族？怎麽可能！”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地上的屍體，仿佛遭了重擊，渾身劇痛，他顫聲道，“不、不可能，我殺了……我要殺了魔族！殺！光！魔！族！”
“那群陰溝裏出來只知道吸人血的怪物，那群怪物，吃我們人族長大，又進化到現在的‘人形’！但他們眼裏，可有半點人的感情？！怪物、怪物！”
“冷靜！”
“我很冷靜。”第二人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了一下。
“我們得把這些人全都活捉回去，交給六宗盟處理。有醫修和藥修在，他們一定能破解這其中的秘密，把這些人全都變回來。”
不止他們三個，越來越多的守衛發現了之前死去的魔族變回了人。
有人一下對著與他們兵刃相向的魔族，看著魔族醜惡的嘴臉，一下又視線掃到了腳邊同族的屍首，憤怒、悲痛、心慌，多種覆雜情緒的結合下，漸漸地有人壓抑不住地怒吼出聲，喉嚨撕裂了叫，手中的動作卻很克制，無法下死手，反倒是將自己弄得渾身是傷，才把發狂的魔族抓捕起來。
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斥著痛苦和悲憤。
“你們說……”第二人隨手將一個魔族抓住，用鎖仙鏈捆住時，忽地頓了一下，“之前六宗盟內死去的墮魔，會不會，也只是病了？”
過了會兒，第一人道：“剛才不是說了嗎，之前六宗盟的墮魔死去時依舊是魔族。”
“可是，可萬一，如果他們……”
“一！”第三人喝止了他。
“報！！”一名守衛在這時匆忙趕來，“周圍有大批修士靠近！”
第三人：“你們誰去通知了六宗盟？”
守衛搖頭：“屬下還沒來得及抽出人手去六宗盟，而且過來的修士，似乎都是世家弟子。”
三人心裏同時咯噔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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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所有人就聽到後方傳來一聲巨響。
“砰——！”
像是有什麽東西劇烈撞擊了山巖。更有神浮塔內傳出：“有人偷襲神浮塔！速速回防！”那聲音離得遠，聲雖小卻在眾人耳裏格外清晰。
面前這些變成低階魔族的普通百姓果然是誘餌！
第三人很快穩下心神：“神浮塔有四、五和姚長老在，不必擔心！速傳音給六宗盟，再派一隊人去通知此事，另外再出一隊回神浮塔相助！”
“那群修仙世家到底是被魔族控制了，還是……？！”
那守衛正聽了命令，拿出傳音符給六宗盟遞消息時，傳音符在他手中剛剛亮起，一簇火花就直沖傳音符而來，眨眼般就讓符紙化為灰燼。
“諸位，又見面了。”沙啞的回音自四面八方而來。
三名看守者看著出現在眾人前方的人影，紛紛握緊了武器。
“他奶奶的。”第二人道，“還真來魔將了。”
那魔將還有點眼熟，許是當年正魔大戰後活下來的其中一位。
“沈寂數日，又突然興師動眾，魔族這是準備……真正開戰了？”
那魔將用魔族怪異的嗓音呼喚一聲，那些魔化的百姓就像是聽話的寵物一樣，在他身邊聚集，一動不動，任由那魔將揪起後衣領，而後直朝著守衛、看守者們扔去。
魔化後的人暫時沒有了人族時期的記憶和思考，只聽從魔族命令，他們各個張牙舞爪，被當成工具扔過來時，明知是讓自己送死也沒有絲毫怨言，相當服從高階魔族的指令，他們嘶吼著，揮舞著利爪，不要命似的瘋狂將刀劍刺向守衛們！
但守衛們都知道，他們並不是真的魔族，他們還有恢覆的可能，如此一來，能盡量不下死手就不下，能抓捕就抓捕，卻也因此行動受了限制。
然而魔化的人像是不知道什麽叫死一樣，被打斷了手腳，倒在地上痛苦不堪，也不會收手，只知道要遵從腦海裏的命令，寧死，也要拖住守衛！
守衛見到這一幕，心中憤怒，出手將其擊暈。
那魔將遠遠看著，嘴角勾起。又有一聲鈴音，從四周而來，不斷回蕩。
下一瞬，那倒下的魔化人，明明閉著眼昏睡，四肢癱軟，卻在哨音之後，硬生生被操縱著身軀行動起來，徹底成了一個傀儡！
守衛：“這是……這是在逼我們下死手，在逼我們自相殘殺啊！”
“惡心至極，從未見過如此惡心、下作的手段！”
魔將不怒，反而仰天長笑。
數名世家弟子已然從他後方趕到，將這一處團團圍起。
看守者視線掃了一圈，看到這群世家弟子的人族修士模樣，皺了皺眉。
魔族是心知神浮塔周遭的靈氣對他們有壓制作用，所以這次只派了送死的人來，本以為那魔將等階高能硬抗，由他們幾人聯手就能制伏，沒想到魔族居然還聯合起了世家弟子對付他們！
修士在神浮塔內行動可不受限。
魔將：“這時候還操心他們？嘖嘖，不愧是六宗的人啊，不過，還是先操心你們自己吧！”
說罷，魔將欺身上前，世家弟子們也緊隨其後。
見世家弟子並未魔化，看守者道：“你們到底是被魔族控制了，還是背叛了修真界？！”
迎面來的那世家弟子冷笑：“都是修煉，我們也只是另謀生路罷了，何談背叛？大人放心，待事情結束後，我們會為你們在修真界挑個風水寶地葬在下面。上！”
看守者迎上：“他們交給我們三人，其餘人找出那喚咒、搖鈴的背後之人！”
另一邊。
神浮塔外落了一地的山石，周遭的山林幾乎都被轟炸，到處都是一地狼藉。
與外面一樣，在魔化後的人牽制和魔族配合的情況下，世家弟子炸開了山林，突破守衛圈，沖進了中心。
姚長老瞇著眼睛數了數，道：“你們六家，也算是修真界內有名的了，你們當年看六宗發展極快，在當初第一世家還在與六宗鬥爭天下時，就為了自家利益很快倒戈，趁對方沒有防備聯手將其瓜分得幹凈，今日，你們又從魔族那得了什麽利益，能這麽快倒戈？”
其實姚長老更奇怪的是，修仙世家這麽多，魔族是如何能這麽精準的找到這六家人的？
而且不是他自誇，以他對這六家的了解，至少他們是確認六宗完全沒有反抗魔族的可能了，才會直接倒戈。
那世家弟子說得更直接：“禦靈宗都沒了，何來六宗？”
姚長老：“僅僅只是禦靈宗？據我所知，禦靈宗還沒重要到能改變雙方戰局的地步吧？”
“莫要廢話了！”世家弟子喝道，“所有人都給我上！拿下這老東西，炸了神浮塔，殺死持有者，奪下伏魔弓！”
話音一落，他背後模糊的黑影忽地閃現至姚長老身前，直擊一掌。
“砰！”
姚長老擋下，接連後退幾步，還聽到了對方出手時似有似無的鈴音。
“魔將嗎？”他擦拭了下嘴邊的血跡。
“姚長老退下！”看守者四、五從不遠處趕到，身後還跟著幾名追兵以及一名魔將，“我二人來擋！”
就是這樣一對比，更顯得面前那團黑影特殊起來。
姚長老：“看來魔族此行是下了血本啊……”
“可不是下血本。”黑影說道，“而是確保萬無一失。”
另一個魔將笑道：“今時今日，你修真界各地正在上演同你們現在一樣的好戲，你們不妨猜猜看，你們說著要保護修真界保護好百姓的六宗修士，到底傷了多少人，又殺了多少凡人？”
“你們說，那些凡人的親人，在知道自己家人還有救卻死於你們修士刀下時，又會做出什麽選擇？但只要他們向魔族臣服，求饒，我們就會給他們一條生路。那凡人在這時，為了活命，為了救人，又會如何做呢？”
“而只要他們臣服了，我們就會贈予他們一滴魔血，服用魔血就能成為我魔族人，可那時，恢覆神智的人啊，看到自己想要保護而遠離的家人為了自己變成魔族後，會是怎樣好笑的場面啊哈哈哈哈！”
眾守衛：“你們——！”
黑影：“不要廢話。時間要緊。”
說罷，兩個魔將同時出手，朝著兩名看守者而去，豈料那黑影一動起手來，竟直接將一名看守者震出了原地，撞碎了身後的房屋。
那看守者吃痛地捂住胸口，遠遠見到那黑影直奔神浮塔，連忙驚聲提醒：“不能讓他們毀了神浮塔！不然裏面的人就出不來了！！”
另一名看守者和姚長老都顧不得別的，迎著數道法術和刀光劍影而上，直沖過去。
兩道影子與黑影撞在一起，頓時發出巨響，煙塵彌漫，地面都為之晃動。
“咳咳。”
兩人捂住胸口，都咳出一灘血來。
“不妙。”姚長老面色一變。
看守者喘氣：“什麽？”
姚長老運起功，竟從體內逼出一縷黑氣：“他的功法有魔毒！你試著逼出體外。”他是因為本命法寶在體內才察覺到的，若非如此，他們二人怕是後面會被藏於體內的魔毒反噬。
“不行。”看守者閉了閉眼說，“我一運功，魔毒擴散得更厲害了。”
姚長老心中一凜：“短時間內我無法……”
話未說完，黑影速度極快地再次向他們襲來。
姚長老眼前掠過了看守者的身影，後者用最後一口氣，硬生生將姚長老推至遠處。
“跑！叫人支援，我拖住他，他不是普通的魔……呃！”
姚長老眼睛瞪大了一瞬，本命法寶從他體內飛出，藥爐撞到黑影發出爭鳴聲，緊接著藥爐要回轉過來，停到看守者身後，源源不斷的靈力從藥爐傳至看守者身上，本來奄奄一息的看守者硬是吊起了一口氣。
姚長老趁機沖上前扶起看守者跑開。
“你、何必……神浮塔！守塔！”看守者急促大喊。
姚長老慌忙回頭，守衛們也都努力破開障礙。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一般，眾人只看到那黑影魔將以一個快到不可思議地速度出現到了神浮塔下，一掌擡起，千鈞一發之際，就見有一個人影，竟然從塔內、從大門處走了出來，而後耀眼的金光穿破了塵土。
“咻”的一聲，黑影瞬間被金光擊中，猛地消散在半空時，眾人這才驚醒過來。
神浮塔沒事了？
等等，塔內怎麽會出來人？那又是誰？！
有人離得近看清了，驚呼道：“這是……伏魔弓？你是伏t魔弓持有人？！”
“這、這怎麽進個塔再出來還換臉了？”他問旁人，“咱們神浮塔有這功效？”
旁人：“你真是被嚇傻了，腦子都不會轉了，肯定是用了什麽法術唄！”
“不過這個時候出來，她是已經學成了還是……”
黑影卻在消散後又出現在不遠處，魔化人受其指令往方明霜身邊聚集，世家弟子聽到動靜心知除掉這持有人才是今日最大的目標，也不再阻攔其他守衛，和魔化人一起往方明霜身邊沖去。
途中，世家弟子還瞥了眼黑影，見對方行動自如，看起來也沒有變化，便稍稍安心。
“還以為伏魔弓有多厲害呢，原來也不過如此。”他雙手掐訣運起法術，周遭的碎石隨他法術一動，齊齊射出。
下一刻那人就倒在地上，胸口還插著一把金色的箭支，很快那箭就消失了，只餘下一個傷口。
守衛在邊上看到，忍不住做射箭動作，模仿了一聲：“biu~”
姚長老見方明霜招式犀利，下意識喊道：“李有財，那些低階魔族要活捉帶回六宗盟！”
射出的數道靈箭頓時在半途轉了彎，也讓那些圍過來的世家弟子們措手不及，一時手忙腳亂，靈箭也趁機擊退了不少敵人。
“是。”方明霜掃了眼低階魔族，黑影又在用同樣的招數，讓他們擾亂她的心神。她看到地面死去的人族，說道：“我明白了。”
她站在原地，雙手掐訣，剎那間，自她身體往外蕩出一股金光，而後那金光像是不停轉動的繩索一般，繞著那群低階魔族高速運轉。
低階魔族的臉上有些錯愕，世家弟子們也楞了下。
黑影：“這是……”
似乎有鐵鏈互相撞擊的清脆聲在每個人耳邊響起，只見那金光最後轉動到一圈殘影，金色殘影又像成了一面墻，緊接著就瞬間縮緊，將那些低階魔族全部都束縛在一起，毫無反抗之力。
這招式對於魔將和姚長老他們來說太熟悉了。
她果然在神浮塔掌握了能力，就是不知道掌握了多少。黑影立馬說道：“殺了她！今日不得留活口！”
混戰之時，世家弟子將方明霜團團圍住，黑影猛地出現在她身後，濃重的血魔氣包裹住他的手掌，擡手一擊，重重打在方明霜的後背上，仿佛都聽到脊椎細碎的聲響。
姚長老驚聲：“李有財！！”
黑影毫不遲疑，瞬身又出現在方明霜前方，對準她的胸口心臟處再次一掌！
方明霜微微側身，卻在這時忽然心生一計，感受到後背那一擊帶來的全身吃痛，眨了眨眼，做痛苦狀，來不及避開似的胸口接受了這一擊，捂著心臟位置接連後退幾步，用力一咳，好像要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出來似的，吐出一口血。
“有人來了！”一個世家弟子從外面回來緊張出聲。
黑影最後看了眼直不起身的方明霜，道：“走！”
說完，黑影就從原地消失不見，其餘世家弟子見狀連忙撤退，他們可不像黑影能瞬身跑得那麽快。
另一名魔將轉身就要走，兩名看守者卻緊追不放，將其重創後攔了下來，接著意外地看向了來人。
暗懸閣趕到後，見到的就是哀嚎遍野，死傷一片的景象，唯一的安慰是低階魔族全部被抓獲和活捉了一個魔將。
剛松一口氣，然後轉頭就看到了姚長老抱著方明霜焦急的模樣，還有幾名看守者站在旁邊一圈低著頭，表情看上去也不怎麽好。
暗懸閣心裏登時覺得不好。
看守者在邊上等著姚長老把脈出結果，等半天沒聲響，焦急道：“到底怎麽樣了？實在不行咱們就快點把她送回去找人醫治吧！”
姚長老卻在把脈後就下意識擡頭看著方明霜。
後者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姚長老深吸一口氣，而後面部表情極其沈重地把了一會兒，再收回手，沒有說話。
看守者急了：“為什麽不說話？有多嚴重？跟我一樣身中魔毒嗎？”
“你們但凡有中了魔毒，接了那魔將招式的，全都先隨老夫回六宗盟。此事不可再拖，速速動身。”老者的聲音響起。
幾人回頭看向說話之人。
“您是……”姚長老覺得對方有點熟悉，但太久未見又實在是想不起來。
看守者皺眉：“暗懸閣為何會來？”
方明霜驚訝道：“周前輩？”
後面來了個暗懸閣的人俯身說道：“周老，飛舟已準備妥當。”
周沈穩揮了揮手，說：“先將所有傷患都送上飛舟，另外備一艘飛舟，你們單獨看守這些低階魔族和這個魔將。”
接著他回過身對著方明霜他們，解釋道：“自萬魔淵出事之後，暗懸閣也一直在暗中關註，今日剛好發現凡人有大量異常動靜，可惜消息傳給六宗盟時已經遲了一步，修真界各地都爆發了凡人入魔事件。”
“六宗盟抽不出多餘人手便讓我們來相助，但來的路上有幾處危及到了城內，這才來晚了，是老夫對不住你們。”
姚長老終於記起來面前老者在哪裏見過了，猛地提高音量道：“周老？周前輩？您莫非是藥極宗的那位老祖？可您不是……！”
周沈穩說：“從那一戰上活下來，與凡人無異了。”
看守者還是堅定插了句嘴道：“前輩，可否請您出示六宗盟信物？”
周沈穩笑了下，翻手拿出六宗盟令牌給他看，又遞了一封信，信封一拆開空中便顯現一道六宗盟特制的字跡，停留一會兒便消失。
“這樣可行？”
看守者這才點頭：“確認無誤。抱歉前輩，有魔族作祟在前，我必須得再小心點。”
“你這樣很好。”周沈穩道，“既然沒有問題了，你們仨就跟老夫走吧。”
看守者左右看了看，詫異地指了指自己：“也有我？”
周沈穩：“自然，老夫又沒有眼瞎，你身上不也中了那魔將一掌。”
看守者下意識按住胸口：“前輩，那魔將未曾露面，只是一個黑漆漆的影子，您一見傷勢就認得出來，可是知道那魔將是何人？”
“若我猜的沒錯，那位可不是普通的魔將，更是當年被那老魔主特意派到其少主身邊的左右護法，二老之一誠老。他的功法最為古怪，也極其擅於利用魔氣做各種詭異招式，我記得……白恕曾與他偶然交過手，跟我們說過，誠老此魔並不難殺，和另一老匪老一樣，肉身易損，可誠老身法更為鬼魅、速度極快，出招狠厲，他那一手魔影掌帶著毒性極深的魔毒，哪個修士對上他都沒有好果子。”
“而另一匪老功法雖不如他厲害，卻能與他相互配合，他們兩位結合起來，若沒陸傳峰和謝洲那樣的修為在場，幾乎一出手就能殺一片，就是不知道這次怎麽只那誠老一人來。”
看守者：“什麽？那我們的伏魔弓繼承人怎麽辦，她也受了對方一掌！對了前輩，恕我不能跟你們走，我身為神浮塔看守者必須時時刻刻守在這，就算死也要死在這，療傷也只在這，我……”
周沈穩暗暗給姚長老遞了個眼神，後者再次悟了，他悄悄走到看守者身後，一招下去將其擊暈，然後穩當當地接住了對方。
周沈穩嘆道：“話太多了，受了重傷不知道救自己，反倒是刨根問底起來，真是傻。”
暗懸閣的人上前，從乾坤袋中取出了病榻，將那看守者輕輕放上，隨後送往飛舟。
方明霜作勢起身跟著他們一起走。
周沈穩瞪大眼睛：“方小友，你怎麽也跟著搗亂，受了傷就別亂動！還不知道那誠老這八百年都修煉了什麽，他們之前出招都能一下毒死一個，時隔多年對上你們，老夫都不信他們會留手，肯定還藏著什麽暗招在裏面！”
方明霜從善如流，立馬又變得虛弱不堪起來，和姚長老對視一眼，相互攙扶著上飛舟。
附近這麽多人都在，索性做戲做全套。
其他幾名看守者目送他們離去，暗懸閣的人有一半留下來協助他們搬運傷患，還有一部分則幫助其餘守衛們處理抓捕的世家弟子、魔化人和魔將，後者相比方明霜他們會晚一點啟程去六宗盟。
等到載著方明霜他們的飛舟離開了，才有人小聲問道：“那位李道友是不是……不太好啊？”
邊上人道：“別胡說！那可是伏魔弓繼承人。”
“可是她看著確實狀態很不好啊？而且這次是提早出了神浮塔吧，也不t知道有沒有接受完傳承啊，看著就擔心，還有我們大人和姚長老也受了傷，怎麽會這樣，都怪魔族！都怪我們能力不夠，怎麽辦啊……”
“大人。”守衛惶恐道，“那黑影如此厲害，您說那位繼承人……還能好嗎？鎮魔劍眼看著就要不行了，若是伏魔弓也沒了，那我們對付魔族是不是就、我們修真界是不是就要完了？”
“行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抱怨有什麽用？與其在這自怨自艾，不如打起精神好好將這裏都處理好，傷患、那些魔化的人和那個魔將該送去哪送去哪，該守好守好！做好該做的事，才是不拖我們修真界的後腿！”看守者喝道。
他沈聲說：“相信六宗盟，相信伏魔弓選擇的人，他們一定會有更穩妥的辦法。看看你們周圍，受傷的人少嗎？現在，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站在這裏瞎想！”
一些守衛瞬間被點醒，匆匆行動起來。
留下幾個遲疑道：“大人，魔族偷襲誰也沒預料到，但按照之前的推測，他們不應當會這麽快就行動，太突然也太冒險，不符合他們這段時間的行事風格，肯定是某些地方出了問題或者古怪，促使了他們這次行動。屬下猜測，會不會跟前段時間，我們有隊人去了妖界有關？”
修真界最近最明顯的變化，也就是去了趟妖界了。
“猜測合理。應該有什麽事情，讓魔族覺得‘不能再等’或者‘時機成熟’了。”
看守者說：“此事要上報給六宗盟，你做得不錯，交由你去安排。”
守衛一驚一喜：“是！”
與此同時。
修真界各處都展開了小型交戰時，在方家村周圍一帶巡邏的修士們不斷接收到了來自各地的交手信息，紛紛警惕起來。
奇怪的是，一段時間過後，他們發現戰火好像並沒有涉及到他們這裏，安靜得不像話。
“總不能是明霜仙子設得那個防禦陣法把魔族都嚇跑了吧？”一名修士開玩笑道。
是的，他們負責這一帶巡邏之後就發現了方家村有陣法的痕跡，了解到那個方家村的過往，一切自然也都清楚了，除了那個消失已久的明霜仙子做的，沒有別的可能。
雖然此人消失許久，但她的事跡在修士中可是流傳甚廣，從少年天才到兩百年近元嬰，再到縱身一躍進萬魔淵還活著出來，之後又離奇消失，還是第一宗的道遠仙尊的弟子，總總事情加起來，也算是個小傳奇了。若此時那明霜仙子還在，估計也是目前的一大戰力。
所以對於她很早之前就在方家村設下防禦陣法，看痕跡還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新調整加固陣法，修煉了還沒有完全脫離曾經的塵緣一事，大家近期知道後也沒有偷講閑話，只略微感嘆一番，唯有服氣了。
為了應對魔族，六宗盟也人手不夠，只能派人定期巡邏，然後在能照顧到的地方命人設下陣法。硬要算的話，六宗盟下令擴張的陣法是沒有方家村那個陣法防禦力強的。
沒辦法，普遍推廣的陣法，範圍廣，但肯定沒有人家精打細算、反覆加固、多次升級、小而精的陣法來得厲害。
所以才有了那修士的玩笑話。
隊裏的宋知雪只能笑笑不說話，心裏泛起了嘀咕：不會是師姐的主角光環照耀到了他們這，連魔族都不來了吧？
正想著，遠處就見金師姐他們一隊人飛了過來。
“有錢師妹！你們這裏怎麽樣了？”金師姐落地後說，“多虧了你之前的消息，那些村民果然不對勁，凡人入魔事情爆發開之後那些村民也相繼都入了魔，好在事先有準備，控制了下來，不然以他們聚集在一起的數量還真不好對付。”
“各地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但因為你的提醒我們多了些註意，雖有傷亡，但比預期的要好很多了，這還得多謝你。”
宋知雪：“金師姐，這是我該做的。對了，你們從外面過來，消息比我們靈通，我想問下……神浮塔還好嗎？”
金師姐頓了頓：“神浮塔的狀況應該比其他地方都要嚴重，聽說出了點意外。”
在場眾人：“？！”
金師姐：“如今四處混亂，六宗盟抽不出人手，便請了暗懸閣去幫忙。雖說我們對暗懸閣不了解，但六宗盟請的應該不會有問題，有錢師妹不用太擔心。”
說實在話，她自己心裏對暗懸閣也沒底，也不知道暗懸閣之前明明是另外的組織，又怎麽和六宗搭上關系的。
她後半句話是既是對自己說的，也是對李有錢說的，開導安慰，免得心慌意亂。
結果剛一說完，就發現李有錢的表情從緊張擔憂瞬間變得舒緩起來。
金師姐：“？”暗懸閣有什麽她不知道的民間魅力嗎？
宋知雪：暗懸閣還是可信的，也難怪方海最近沒消息了。
“金師姐，有錢師妹！”來人語速極快道，“方家村的人帶著附近其他幾個村的村民都往我們這來了！”
“他們終於要開始了？魔族來了？”
“我們之前巡邏完會特意留在這裏，我就知道他們要來，還提前做了陷阱，我這就去……”
宋知雪瞪大眼睛，忙說：“等等等等！不要沖動，先看看他們想做什麽！”
“是的是的。”通知的那人也道，“方家村的人說，想請有錢師妹過去，他們有話想同你說，我還特意問了，他們說只信任你來，而且我看他們好像還架著牢車過來的，用黑布遮得嚴嚴實實，我也不知道他們哪弄來的車也不知道想幹啥。”
宋知雪點點頭：“那我這就……”
“不行。”金師姐冷聲道，“你才築基，怎麽能讓你一個人過去？他們說什麽我們就要應了？現在這種時候，誰知道他們暗地裏做了什麽打算，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他們來了多少魔族？”她問。
那人答：“有感受到魔族的氣息，很微弱，應該都是低階魔族，但眼睛能看到的沒有，可能那黑布蓋著的下面就是魔族。”
金師姐：“跟他們說，我陪李有錢一起去，否則沒得商量。”
“是！”
那人很快去了又回：“他們同意了。”
金師姐這才道：“好。有錢師妹，我們走。你們其餘人收斂氣息，離我們稍遠點跟在後面。”
眾人：“明白。”
路上，宋知雪歉意道：“對不起，我之前想得簡單了。”
金師姐卻問：“你同方家村很熟嗎？”
宋知雪猶豫了下說：“是的，師姐進神浮塔之前就讓我幫忙照看方家村。”
金師姐楞了楞，然後沒再說什麽。
等見到人群的時候，方家村的人看到兩人來，當即領著身後一眾人，黑壓壓地跪下一片。
“我們有罪，請仙人不要現在就殺我們，還請聽完我們後面說得話。”
兩人驚住。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眾人：“我們有罪！請仙人答應能先不殺我們，聽完話我們任由仙人處置！”
兩人忙道：“我們答應，你們快請起。”
“不能起！”
“仙人，這些日你一直都對我們很關照，我們也知你是受了明霜仙子囑托的，她雖然從未露過臉，但方家村自她幫助後兩百年都沒再受到過外界危險，我們一直以來都心懷感激。這次若不是那個陣法早早就存在了，恐怕我們方家村也會跟其他地方一樣被鉆了空子，受到魔族的威脅。”
其他村的人接話道：“我們幾村都住在這一帶，那陣法雖然沒設在我們村，但也讓我們受到了照拂，可以說這附近的妖獸都因為那陣法的原因，很少經過我們這裏襲擊這裏。更別說明霜仙子出來後，方家村時不時還有修士投宿，連帶著讓我們這一片都逐漸發展起來，客棧、商鋪都多了不少，以我們這裏的位置環境，沒有明霜仙子的名號，很難能讓人註意的。”
“這兩百年的安居樂業我們不可能忘記，我們也曉得知恩圖報的道理，更知道人不能忘恩負義。明霜仙子助我們，你們六宗盟也一直在幫助我們，這些日都在為修真界的安危而奔波，我們都看在眼裏！所以我們私下討論了許久——”
幾人對視一眼，語氣沈重道：“前方雖是死路一條，但也要死前為你們最後做些什麽。我們決定，將我們幾村的墮魔全部交給六宗盟處理！我們也甘願入地牢！這樣那些魔族就不能拿我們做事了。”
金師姐、宋知雪：“啊？”
然後兩人花t了一炷香時間，才弄懂了來龍去脈。
原來，魔族早在幾個月前就暗中潛入到凡人中，專挑那些家裏有孩子、老人的男子或女子，讓他們入魔，而且這入魔還特別奇怪跟以前的墮魔不一樣，這次入魔是可逆的，他們家中的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熟悉的丈夫、妻子變成了魔，而後又在魔族的控制下變回了人。
凡是墮魔，都要被處死，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
他們從前也深知墮魔的可怕，若是墮魔也會主動報給六宗請修士處理，可這一回，雖然明知是墮魔，卻因為家人還能再變回人族，讓他們忍不住懷著希望拖下去，一拖再拖，拖到魔族控制著人故意暴露墮魔身份，被六宗修士發現而後當場處死，只能一瞞再瞞，就怕自己家人被認為是墮魔給處死了，還是沒報給六宗。
而魔族，也借機掌控了不少人，魔族威脅他們一旦說出去就立馬讓他們成為真正的魔族，到時候就徹底沒有回頭路了。他們有些人為了活命，被逼無奈，只能被魔族強迫喝下一滴魔血，用於牽制那些入魔的人。入魔的人，則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被帶走，可能是被暗中訓練，但送回來後他們都閉口不言。
在他們還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六宗內查出墮魔和魔族的事情就爆發了出來，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六宗盟派人來巡查各地的事。聽說那一批批帶走檢查的人，查出一個墮魔就死了，查一個死一個，沒有一個活口，本來還在想要不要上報六宗盟的，這會兒為了家人那活下來的一絲機會，就更不敢跟六宗盟說了。
他們這附近的幾村人，對比其他地方，要幸運一點。
因為在方明霜囑托完宋知雪之後，宋知雪就親自來了一趟。她沒能力加固陣法，就花靈石請了民間散修陣法大師來幫忙外面又新加了個陣法，又因為後面有任務，她自己怕忙不過來，於是用僅剩的靈石去請了幾名散修留在方家村照看。
說到這裏時，金師姐深深凝望了眼宋知雪。
後者望望天望望地，又摸摸幹癟的荷包。
幾個散修呢，為了交易要求中的“安然無恙”，也可能是為了省事吧，行事一刀切，幹脆在宋知雪回來之前，禁止了方家村的進出。
但方家村的人也要生活，也要買賣啊，他們那麽多生意不能全部荒廢，於是幾個散修就安排了每日留下一個散修輪值，守在方家村不讓人進出，其他幾個散修就帶著方家村的東西往周遭跑一趟，買賣貨物，這一帶的幾村都被他們光顧過。
巧就巧在，歸元宗發布的“尋方明霜”懸賞一直都沒取消過，至今都有不少散修為了那高價的“報酬”不死心地停留在方家村附近，又有人見那幾名散修行事與方家村有關，被趕出來前還多嘴問了句，一聽說散修是受了女修的要求照看方家村，頓時就更不打算離開了。
甚至主動請求留下，免費為那幾名散修買賣貨物，免費留下為保護方家村而盡心盡力。
那幾名接了宋知雪任務的散修，送上門的好事當然不可能拒絕啦。
這一來一去，留下的修士更多，去周圍幾村的修士不但也沒減少，反而還幫忙增加了他們村的收入。
金師姐：“……”
宋知雪：“哇哦。方家村經濟共榮圈。”
躲在人群中的那幾名收了錢接了任務的散修，見宋知雪沒生氣反而還很高興，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於是，這一帶修士來往過多，讓這幾村幸運得躲過了魔族的視線和威脅，就算早些時候除了方家村之外其他幾村都有人被餵了魔血，可出事之後又因為修士過多不容易隱藏，反倒沒有魔族來找他們了。
只不過，他們中有幾家人之前賺了錢搬到了鎮中，卻不幸被抓住控制入了魔，剛好碰上魔族這次很大規模的行動，人數眾多，幾家人聯手起來，控制住自己入魔的家人，趁亂逃了出來，一路逃回了方家村。
對，這段時間與自家入魔的人相處許久後，他們都有了不少能在對方入魔後勉強將其制服的辦法。更巧的是，逃走路上撞到了鎮長一家，對方也提供了幫助，借了個牢車和幾匹馬給他們，這樣一來逃跑更順利了。
金師姐：“……”
宋知雪忍不住感嘆：“太戲劇了。電影都不敢這麽拍。”
金師姐：“何為電影？”
宋知雪：“呃，我對戲曲的另一種說法。”
金師姐點點頭，表示了解。
逃回方家村附近後，幾村人立馬聚集商討了許久，修真界各處混亂，他們心中坐立不安，愧疚，也不想讓修真界因為他們而落入魔族手中，最終在幾個村長的聯合拍板下，一致決定該將他們交出來，還要給六宗盟說清楚這些日的過往，以便六宗盟能查清魔族此行的目的，早點有個對策。
所以，便來甘願赴死了。
金師姐、宋知雪：“？”
金師姐：“何為赴死？”
眾人七嘴八舌：“我們之前明知身邊有人入魔卻還是一直隱瞞，這可是死罪吧。”
“刻意隱瞞墮魔存在，其心可誅！更何況我們還喝了魔血。”
“對對對！”
“也不知道那些魔族在我們體內還放了別的東西沒，不受控制太可怕了。”
“我們甘願入牢，這魔族陰險狡詐，我們自願交出身體，你們一定要徹查啊我們體內到底有什麽古怪，要是能找出解決辦法救下其他人，就算死了也值了！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千刀萬剮，剝皮刮骨，在所不辭！為了人族為了我們修真界，我們也要站出來，不然於心不安！”
“對對對！”
宋知雪：“金師姐，你說這……”
“不好說。”金師姐低聲道，“之前魔族引人入魔，沒遇到過現在這種離奇狀態，又能入魔又能變回人，簡直匪夷所思。我們不能現在做出保證。”
宋知雪明白了，她上前一步，迎著眾人信任又堅定的目光道：“感謝諸位的信任，我們絕不會辜負你們的付出。我們六宗盟，一定會竭盡全力查出你們入魔的原因，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為人族，為修真界，為我們所有人的家鄉，我們會做出一切努力！”
“為了修真界！為了我們的家！！”
“為了我家丫頭！”一老婦人顫巍巍喊道。
眾人安靜了會兒，又有人喊：“為了我還沒出現的媳婦兒！”
“……叉出去！”
眾人慷慨激昂，像奔赴戰場一樣，在巡邏隊修士的指引下一步步登上了飛舟前往六宗盟。
宋知雪和金師姐在遠遠看著，就聽旁邊的人冷不丁開口道：“方明霜就是李有財吧？”
宋知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金師姐沒等她回話，繼續說：“年紀輕輕就能為了救人和封印而主動墜入萬魔淵，甚至在裏面待了一百年，沒崩潰、沒瘋、沒入魔，還活著出來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只有她了。難怪李有財此人之前毫無消息卻能被伏魔弓選中，如果她是方明霜，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宋知雪冷汗狂流：“呃，這，師姐你在說什麽？”
金師姐難得笑了笑，然後一句話沒說，哼著小曲兒走了。
宋知雪擦了擦額頭。還以為會發生什麽事，沒想到這金師姐居然還一副……挺開心的樣子？
宋知雪納悶地搖了搖頭，趕緊跟上去。
·
飛舟上，周沈穩忽然說：“老夫路上見你用法寶為那位看守者逼出魔毒，你之前可是去過藥極宗？”
姚長老才從屋中出來換了套衣服，之前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看守者的魔毒相對來講要覆雜一點，逼出來了大半，殘留了一部分在體內，但命保下來了，現在昏迷不醒就等回到六宗盟再多加治療。
方明霜順著周老的目光，跟著看向了姚長老。
“啊。我。”姚長老卡殼了一下，接著眼神略帶一絲激動道，“晚輩確實曾經游歷時到訪過藥極宗，還旁聽了半年的課，那時我年紀尚小，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周老還能記得我。實屬榮幸！”
周沈穩：“看你面熟。”
“既然如此，等到了六宗盟你們帶上那名看守者，和我一起去見陸傳峰。”
“陸莊主怎麽了？”方明霜覺得他話裏有些不對勁。
姚長老倒是知道一點：“之前陸莊主追捕禦靈宗時與魔族交手受了傷，不過及時回了六宗盟請了張袖遠親自治療，後面就沒再傳出什麽消息，應該是沒事了。”
他靈光一閃道：“周t老，您是覺得與陸莊主交手的魔族，和今日那個黑影很像嗎？”
周沈穩看了看他，半晌才說：“嗯。”
他道：“我既已決定帶領暗懸閣同你們一起站出來，自然要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從頭到尾都查一遍，知道清楚才行。陸莊主那戰的情形，與你們今日對上的招式相似，我想見一見他。”
方明霜眼皮一跳。
“原來如此，陸莊主若是之前就對上過，如今傷勢恢覆了的話確實可以參考一二……”說著說著，姚長老聲音微弱了起來。他表情不斷變化，而後道：“陸莊主，傷勢是愈合了嗎？”
“誰知道呢。”周沈穩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絲悵然的意味。
“總要見一見才知道。”
三人靜默了許久。
周沈穩又道：“你呢？方小友，你又是怎麽回事，你應當是你們三人中最嚴重的，你卻說不用，這又是為何？”
方明霜放出神識查探了下四周，才道：“方才屋內人多，不太方便。前輩，您現在可否為我把脈？”
周沈穩微微瞪了瞪她：“自然可以，老夫對你難道還會……”
他手指在方明霜的脈搏上顫了顫，原本就瞪開的眼睛，緊跟著瞪得圓滾滾。
他瞬間壓低聲音：“我雖修為全無，但還保留了本命法寶在，不至於老眼昏花，你這……是元神離體了？”
方明霜點頭。
原來如此，那他就理解了——理解個屁！
修士元神離體，修煉得好的，元神看上去與真身毫無差別，甚至能凝練出實體，觸感真實。
唯一的區別就是，黑影那同樣的招式，真身受了一掌是直接傷得是身，嚴重會當場沒命，而他那一掌本身不是針對元神的，所以元神受了不會被魔毒侵蝕也不會身體死了，卻也對神識、魂魄有極大的損傷。
元嬰之前身為本，元嬰之後元神也同樣重要，元神要是受損，方明霜後面就算有能力繼續修煉晉階，實則還是跟其他同境界的人比差了一截，因為她元神“虧空了”！甚至可能會因此而突破時渡雷劫失敗，那就殞命了！
周沈穩：“荒唐，行事怎如此魯莽！”
他聲音含著怒氣，音量卻有意壓得極低：“神浮塔當時雖有危險，卻不是一碰就碎，你就算再著急也不能用元神來冒險！”
方明霜想要解釋：“您誤會了……”
周沈穩：“你怎麽搞得，這麽大的事，你年輕不懂就罷了，罷個屁，你又不是別人，我看你也不像是不懂的那樣子，亂來！白恕那老東西在神浮塔多年腦子也跟著爛掉了？”
方明霜只得道：“師父他老人家雖然只有一縷元神，但腦子應當是好的。”
“什麽叫應當？”周沈穩緩了過來，沒好氣道，“他將元神之力傳給你了？”
方明霜：“那倒沒有。”
周沈穩：“什麽？！沒傳給你元神之力你就敢如此……”他反應過來了：“你這丫頭，莫不是在打趣老夫？”
是了，方明霜不是沖動的人，白恕也不是，若說是真沖動出了神浮塔也有可能，但連元神之力都沒接受就貿然出塔，那確實不太可能了。
眼下關鍵時候，這兩人更不可能把事情給搞砸了。
那就是兩種可能，要麽方明霜現在在開玩笑，她已經接受了元神之力；要麽，他們另有依仗。
周沈穩氣上心頭，狠狠敲了敲方明霜的腦袋。
“就看我在那著急，啥也不說，連我都敢打趣！這要是從前誰敢？老夫早就把他給一棍子打飛了去。”
方明霜無奈道：“那不是您剛才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嗎？”
周沈穩：“那你現在可以說了！”
方明霜便將塔內幾位老祖共同研究出的九天元神大法簡單介紹了下，又說了自己的打算。
“你要假裝身受重傷引誘魔族襲擊，借機假死，將魔族的全部打算逼出水面麽……”周沈穩若有所思，“不錯，如今是我們在明，他們在暗，若形勢轉換一下對我們會更有利。你‘死了’，魔族就再也沒有顧忌，不會留手，暗處的人也都會出來，那時我們早已提前做好準備，便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方明霜道：“而且他們現在就偷襲神浮塔，顯然是按捺不住了。”
“若是這樣，這一招有九成的可能成功。”周沈穩道，“做戲得做真，知道這事的人越少越好，但六宗盟也不能完全沒有準備，此事交由我去說，我知道你們六宗裏有幾個可以完全信任。”
方明霜遲疑道：“那歸元宗……”
“那當然沒他。”周沈穩說，“這一任歸元宗宗主不行，從上到下都被他帶歪了。”
方明霜想了想又道：“我唯一擔憂的是，伏魔弓繼承人殞命的事情，會不會影響修真界的士氣。”
周沈穩“嘖”了一聲，有些嫌棄道：“你們現在的人啊，單拎出來都比不上我們那個時候，一代不如一代，當下靈氣是比千年前稀薄了不少，晉階難修煉也難了，但這也不是你們停滯不前的理由是不是？”
“不過，話雖如此，可我們修真界的人啊，越是絕境之際，越是反抗。”
周沈穩說：“這一點就算相隔千年也不會變，所以，相信他們吧。”
姚長老：“說得對！”
一老一少回頭望過去。
姚長老：“再不吱聲，你們都忘了旁邊有個人了。”
周沈穩：“……沒忘。你隨我來，我有個徒弟在飛舟上的煉丹房，我跟他說了，我要的東西煉不出來就不準踏出房門一步，你也一樣。到六宗盟還要些時間，這段日子別閑著了，我藥極宗有些東西還是可以教給資質合適的人。”
姚長老喜出望外，時隔多年他這一把年紀還能遇到這等機緣？！
方明霜：“方海也在？”
“當然，他還沒到偷懶的年紀呢。方小友，你也別閑著，該修煉就修煉。”
周沈穩和姚長老身形漸遠，方明霜卻有種隱約說不上來的感覺。
或許是她想多了。
她回到房間坐下，念頭一轉，視線回到神浮塔，將出塔後發生的事情跟白恕講述了一遍，著重提了一下周老的“老東西”“腦子爛掉了”。
得到白恕氣急敗壞的“老匹夫”“沒腦子”“腐朽之軀”的回答後，又回到了飛舟上，將白恕強烈要求務必轉達的幾個信息，告訴了周老，後者破口大罵：“狗東西！”
方明霜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讓這場傳話之旅，就停在這裏了，不然怕是要沒完沒了。
九天元神大法的獨特性就在於，元神與真身雖本質為一體，卻也能分開行動自如、獨立思考，達到真正的分身狀態。
白恕看著塔內在修煉的真·方明霜，狐疑道：“你剛才在笑什麽？”
方明霜：“您看錯了，弟子未曾笑過。”
白恕：“胡說！你嘴角分明有了些弧度！”
方明霜：“只是嘴癢而已。”
白恕：“誆人都誆得敷衍，定是周沈穩那老狗屁又說我壞話了！”
·
六宗盟這些日人擠人，傷患、魔化人、魔族，事情都緊跟著來，毫不停歇。眾人也提前收到了消息，日日盼著，終於有天看到一艘陌生的飛舟在天空上方懸停。
沒一會兒，一早收到密信傳音，特意留在六宗盟內的兩個宗主腳步極快地走了出來，讓人將那飛舟引導到空地降落。
“哪個是那位周老祖？快讓我看看！”
“我看到方明霜了，哎呀我天，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她跟李師姐居然是同一個人！我喜歡的兩個仙子居然合二為一了！”
“等下，她為何氣色很不好的樣子？”
“誒，我們姚長老怎麽也不好了？”
“他們這……”
別說是周圍的弟子了，就連那兩個宗主看到他們下來也都嚇了一大跳，表情當即變得極為不好起來。
“周老！”白長威急促道。他眼神上下打量方明霜，露出了擔憂之色。
“帶他們三個直接去找陸傳峰。”周沈穩說，“我有事與你二人談。”
“哎哎！”白長威應道，沒有多想。
陸傳峰那有張袖遠照顧，方明霜他們幾個受了傷直接去找陸傳峰也正常。
方明霜心裏那點微妙的古怪感卻更強了。
周老在飛舟上說，他修為全無，本命法寶受限制，必須等見到陸傳峰後，將他們幾個一起醫治才行。
他在路上就很不放心陸莊主了，按理說，傷勢為重，應該先醫治才是，那假死的辦法完全可以治療t後再說，為何現在順序調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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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多日的練習積攢起來的經驗, 終於讓方明霜這次一口氣從第一關沖至倒數第二關，逐漸闖關闖上了感覺，進入到一種玄妙的狀態。
她幾乎屏蔽了外界的一切聲音, 全身心的投入於身法中, 八道重影以她自身為中心分散開, 算上她本身, 總共九個與平時毫無差別且各能行動自如的方明霜出現了，同一時間九個身體以不同的姿態舉起了伏魔弓，可惜最後兩道慢了一息才跟上速度顯形, 分別對應九種招式。
就在她將弓箭對準關卡中間不斷閃現攻擊的魔族時，整個空間忽地開始震動。這一震動也讓方明霜從狀態中脫離, 驚醒過來。
關卡似乎也因為空間震動而消失不見。
神浮塔出事了！
方明霜眼神一凜, 從空中落下, 趕至白恕的元神面前：“師父，出什麽事了？我現在要退出神浮塔，出去看看嗎？”
白恕側了側頭問：“擔心嗎？”
方明霜：“弟子自是擔心的，但也怕貿然退出神浮塔會引起不便, 您還有最後一招沒教我。”
“考慮得不錯。”白恕滿意點頭道，“你確實不能現在就退出。不過，可以用上我新教你的九天元神大法，用元神代替你真身離開神浮塔。正好, 也能順便檢查你這些日掌握了多少東西。”
方明霜一楞：“元神也可以出神浮塔？那您……”
白恕說：“神浮塔就是因為我們這些老家夥的元神才建立, 我們與塔為一體，與你不同。九天元神大法是我們幾個老家夥待在神浮塔這麽多年才想出來的, 它既能鍛煉元神, 也是一層保命法寶。”
“行了，你就別操心我了, 我們只能察覺到神浮塔哪裏有動靜，並不是真能出手，出了事還得你們自己解決。”
“是。”方明霜明白了。
她盤膝而坐，閉上雙眸，片刻後，周身隱隱散發出一種光暈，使她身形逐漸變得模糊，八個重影在她身後依次顯現。
白恕想讓她再穩一點：“不可操之過急。”
八道重影中，有一個身影像是被人拿著畫筆描摹起來了一樣，從模糊又變得清晰，最終與方明霜一般無二。
白恕：“再將另外七道融入。”
“想要元神出神浮塔，必須小心謹慎，你要多番嘗試，確保萬無一失再跨出最後一步。開頭是難，但你一旦成功，後面想再進出就很容易了。”
七道重影再次融入進那唯一清晰的身形中，然後朝著門口的方向走去。
在此之前，神浮塔外。
幾名看守者和姚長老還在吃茶聊天。
姚長老有個做“靈食藥膳”的愛好，自從他一來，這幾個看守者的夥食都改善了。幾人能被選中看守神浮塔，能力有，身上的傷也不少，有些舊疾還會覆發，面對姚長老做多了藥膳不得已請他們一起品嘗的請求，幾人都勉為其難的答應了。
能免費吃這些在外頭賣上千上萬靈石的東西，誰會拒絕？
這一吃，就互相友好相處了快一年。
茶水潤喉，身心舒暢，感受著體內靈力調動起來暖遍全身，五名看守者都忍不住露出舒爽的神情。
正想說話，一名守衛從外頭趕來：“報！巡邏隊發現百裏外有人群靠近。”
這還沒到六宗送弟子來神浮塔閉關的日子，五人瞬間起立：“誰？魔族？”
“不是。我們觀察了下，沒有察覺到魔族蹤跡，來的近三百人都是普通人。”
守衛說：“城內目前沒有通報說有人離開，看著似乎都是從周邊村鎮結伴來的t。”
五人：“？”
就算是周邊村鎮，那也離這裏極遠，能走到他們附近至少也走了一個月，可這一帶都有妖獸出沒，地形崎嶇，也沒有凡人的聚集地，那些人為何而來？
姚長老站起身：“去看看。”
五個看守者道：“不，姚長老你留下，你功法與我們不同，還有多種保命手段，又與那位伏魔弓持有者相熟，留在這裏更合適，萬一真出了什麽事還需要你支援那位李小友，我們留兩人和你一起，其他三人前去探查。”
姚長老稍微一想就答應了：“你們考慮得周到。”
沒過一會兒，數名守衛站至神浮塔前方幾十裏處。三百名普通人離得有些距離，明明瞧見了守衛卻都沒有停下腳步。
“站住！你們是何人，為何來此地？”
一名守衛飛身上前道：“前面乃仙家要地，外人請勿靠近。”
“各位，若是走錯了路，可道明你們的目的，我們會為你們指明道路。若擔心路上妖獸，我們也會派幾名守衛護送你們到達。”
三百人不但沒有停下，反而繼續前進。
守衛拿出法寶：“最後警告，禁止靠近！再上前一步，我們就不留情面了！”
三百人這個時候反而停了一下。
為首的人似笑非笑，笑得很難看：“仙長啊，我們也不想的……”
守衛還要再說什麽，後方看守者卻道：“回來！”守衛遲疑了一下才歸位，而後眾守衛就見看守者打了個手勢，雖然心裏覺得拿法寶對準這些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有些奇怪，但還是選擇聽從命令，做戰鬥準備。
到這個時候，眾人雖覺得這些凡人有些詭異，有所防備，卻沒能想透這麽些凡人來能做些什麽。
直到——
直到隱約傳來了魔咒聲，他們親眼見證，上一刻還普普通通、毫無魔氣的凡人，下一刻卻皮肉綻開，怪異的血肉從他們身體裏長出，成為一個新生的魔族。
盡管是低階魔族，可眾人還是結結實實吃了一驚。
不知為何，心裏竟頭一次恐慌起來，好像有什麽東西不受控制了。
“魔族入侵！”傳音符消散，神浮塔內立刻響起了鐘聲，緊接著一聲長嘯：“哞！！”跑出來一頭五丈高的像牛又似象的靈獸，毛發棕黑，牛角粗大，長著獠牙和象鼻，以一牛之力跑出萬馬奔騰的氣勢。
只見它連踏土地，腳下的地面都被震得不停晃動，惹得眾人七倒八歪，而後速度極快地沖出人群，直奔魔族中，轟隆幾聲，那三百個低階魔族就已經被它清出了一條路來。
“不要松懈。”看守者道，“保持警惕，小心魔族埋伏！”
“這三百個低階魔族，明顯是他們派來試探的。”另一名看守者道，“他們應該是有所顧忌，說不定又是用的人海戰術，不過沒關系，有象牛在，來多少都有去無回，只要來的不是魔將就行。”
第三個看守者眼皮直跳：“閉嘴，你嘴裏從沒出過好話。”
“大、大人……”
看守者：“什麽事？”
守衛目光直盯著遠處倒下的人，咽了口唾沫，指了方位道：“大人，那些魔族在死後，好像又都變回了、變回了人……？”
三人來到那屍首旁，用靈力感應了一番，面色微凝，方才他們親眼所見這些人都變成了魔族，可這些屍首又的的確確是人族，這些屍首的臉上全都停留著他們死時的表情，覆雜的、哭嚎的，眼底全都是驚恐。
他們裏裏外外都檢查了個遍。
“確認無誤……”第一人說道，“是人。”
“我們之前見過的魔族，死後從未出現過這種狀況。是他們又變異了，還是專門為了惡心我們搞得？！”第二人還在說，“躲在暗處用了什麽偽裝法術吧？他奶奶的這群死魔族，老子今天就得把他們全揪出來殺幹凈了，讓他們再來！來個有去無回！”
“冷靜。”第一人看守者道，“我知道你看到這一幕心情不好，我們都不好，但萬萬不能被他們激怒了，他們這是想逼我們自亂陣腳。”
六宗修士除了修煉，也以維護修真界安寧、保護人族為己任，有六宗帶頭，修真界其他宗門就算只顧自己利益，也不好明面上主動對凡人出手。
神浮塔的五個看守者能被六宗選來，除了守護神浮塔，更是一直將這個責任銘記於心。
第三人還維持著蹲下來的姿勢，他眉頭緊鎖，神情凝重道：“魔族一向陰險狡詐，你們覺得他們就算來試探，只會派這些沒用的低階魔族嗎？這批魔族，在我們掌下甚至都撐不過幾息，根本沒法回去給他們報信……”他像是在問旁邊兩人，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第二人道：“聽你這麽說，那魔族就是特意把這些低階魔族弄成這副人樣，以此來擾亂我們的心境？”
第三人：“不，只是這樣反而太不對勁了，魔族不可能會為了這麽簡單的一個目的，弄出如此淺顯的手段。你們還記不記得，之前有墮魔藏於六宗內，藏匿許久都沒人發現，到了六宗盟才被結界察覺。還有最近也有消息說，執法堂審問到了關於魔族新的引人入魔的法子？”
“象牛！”第三人高聲喝道，“收手！”
“全部停手！換防禦陣型，將這些‘魔族’給我活著抓捕！”
第二人急促道：“三，你為何……你、你發現什麽了？”
第一人忽然沈默不出聲。
“怎麽會有魔族偽裝成人類後，把幾百個守衛全都騙了過去？六宗來來往往修士那麽多，也沒有一個人發現對方身份問題。而我，也不相信我們三人同時感覺出錯。”
第三人收回靈力，將面前死者的手臂輕輕放下：“會不會有種可能——他們魔族，一直在研究一個能針對我們的入魔方法？我們面前的這些人，就是他們不斷嘗試後的最終成品。隱藏在六宗的墮魔是未成功的，因為他們死的時候還是作為魔族死去，而眼前這些人才是完成品，才是他們魔族想要的。”
第二人：“你的意思是……”
第一人接話道：“跟以前的入魔者不一樣，他們的入魔更像是一種……一種從未見過的疫病，生病時是魔族，痊愈或者說病未覆發時還是人族，更準確的說，他們只是一個得了‘入魔病’的，人族。”他在最後兩個字上加了重音。
“我說的對嗎？”
第二人呆滯了片刻。
第三人點點頭：“是。”
“我們殺了，同族？”第二人指著自己道，“我殺同族了？”
“我、我千餘年，刀劍只對準敵人，從未傷害過同族一絲一毫，我怎麽可能會殺了同族？怎麽可能！”他不可置信地盯著地上的屍體，仿佛遭了重擊，渾身劇痛，他顫聲道，“不、不可能，我殺了……我要殺了魔族！殺！光！魔！族！”
“那群陰溝裏出來只知道吸人血的怪物，那群怪物，吃我們人族長大，又進化到現在的‘人形’！但他們眼裏，可有半點人的感情？！怪物、怪物！”
“冷靜！”
“我很冷靜。”第二人深吸一口氣，胸口起伏了一下。
“我們得把這些人全都活捉回去，交給六宗盟處理。有醫修和藥修在，他們一定能破解這其中的秘密，把這些人全都變回來。”
不止他們三個，越來越多的守衛發現了之前死去的魔族變回了人。
有人一下對著與他們兵刃相向的魔族，看著魔族醜惡的嘴臉，一下又視線掃到了腳邊同族的屍首，憤怒、悲痛、心慌，多種覆雜情緒的結合下，漸漸地有人壓抑不住地怒吼出聲，喉嚨撕裂了叫，手中的動作卻很克制，無法下死手，反倒是將自己弄得渾身是傷，才把發狂的魔族抓捕起來。
所有人的臉上都充斥著痛苦和悲憤。
“你們說……”第二人隨手將一個魔族抓住，用鎖仙鏈捆住時，忽地頓了一下，“之前六宗盟內死去的墮魔，會不會，也只是病了？”
過了會兒，第一人道：“剛才不是說了嗎，之前六宗盟的墮魔死去時依舊是魔族。”
“可是，可萬一，如果他們……”
“一！”第三人喝止了他。
“報！！”一名守衛在這時匆忙趕來，“周圍有大批修士靠近！”
第三人：“你們誰去通知了六宗盟？”
守衛搖頭：“屬下還沒來得及抽出人手去六宗盟，而且過來的修士，似乎都是世家弟子。”
三人心裏同時咯噔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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緊接著，所有人就聽到後方傳來一聲巨響。
“砰——！”
像是有什麽東西劇烈撞擊了山巖。更有神浮塔內傳出：“有人偷襲神浮塔！速速回防！”那聲音離得遠，聲雖小卻在眾人耳裏格外清晰。
面前這些變成低階魔族的普通百姓果然是誘餌！
第三人很快穩下心神：“神浮塔有四、五和姚長老在，不必擔心！速傳音給六宗盟，再派一隊人去通知此事，另外再出一隊回神浮塔相助！”
“那群修仙世家到底是被魔族控制了，還是……？！”
那守衛正聽了命令，拿出傳音符給六宗盟遞消息時，傳音符在他手中剛剛亮起，一簇火花就直沖傳音符而來，眨眼般就讓符紙化為灰燼。
“諸位，又見面了。”沙啞的回音自四面八方而來。
三名看守者看著出現在眾人前方的人影，紛紛握緊了武器。
“他奶奶的。”第二人道，“還真來魔將了。”
那魔將還有點眼熟，許是當年正魔大戰後活下來的其中一位。
“沈寂數日，又突然興師動眾，魔族這是準備……真正開戰了？”
那魔將用魔族怪異的嗓音呼喚一聲，那些魔化的百姓就像是聽話的寵物一樣，在他身邊聚集，一動不動，任由那魔將揪起後衣領，而後直朝著守衛、看守者們扔去。
魔化後的人暫時沒有了人族時期的記憶和思考，只聽從魔族命令，他們各個張牙舞爪，被當成工具扔過來時，明知是讓自己送死也沒有絲毫怨言，相當服從高階魔族的指令，他們嘶吼著，揮舞著利爪，不要命似的瘋狂將刀劍刺向守衛們！
但守衛們都知道，他們並不是真的魔族，他們還有恢覆的可能，如此一來，能盡量不下死手就不下，能抓捕就抓捕，卻也因此行動受了限制。
然而魔化的人像是不知道什麽叫死一樣，被打斷了手腳，倒在地上痛苦不堪，也不會收手，只知道要遵從腦海裏的命令，寧死，也要拖住守衛！
守衛見到這一幕，心中憤怒，出手將其擊暈。
那魔將遠遠看著，嘴角勾起。又有一聲鈴音，從四周而來，不斷回蕩。
下一瞬，那倒下的魔化人，明明閉著眼昏睡，四肢癱軟，卻在哨音之後，硬生生被操縱著身軀行動起來，徹底成了一個傀儡！
守衛：“這是……這是在逼我們下死手，在逼我們自相殘殺啊！”
“惡心至極，從未見過如此惡心、下作的手段！”
魔將不怒，反而仰天長笑。
數名世家弟子已然從他後方趕到，將這一處團團圍起。
看守者視線掃了一圈，看到這群世家弟子的人族修士模樣，皺了皺眉。
魔族是心知神浮塔周遭的靈氣對他們有壓制作用，所以這次只派了送死的人來，本以為那魔將等階高能硬抗，由他們幾人聯手就能制伏，沒想到魔族居然還聯合起了世家弟子對付他們！
修士在神浮塔內行動可不受限。
魔將：“這時候還操心他們？嘖嘖，不愧是六宗的人啊，不過，還是先操心你們自己吧！”
說罷，魔將欺身上前，世家弟子們也緊隨其後。
見世家弟子並未魔化，看守者道：“你們到底是被魔族控制了，還是背叛了修真界？！”
迎面來的那世家弟子冷笑：“都是修煉，我們也只是另謀生路罷了，何談背叛？大人放心，待事情結束後，我們會為你們在修真界挑個風水寶地葬在下面。上！”
看守者迎上：“他們交給我們三人，其餘人找出那喚咒、搖鈴的背後之人！”
另一邊。
神浮塔外落了一地的山石，周遭的山林幾乎都被轟炸，到處都是一地狼藉。
與外面一樣，在魔化後的人牽制和魔族配合的情況下，世家弟子炸開了山林，突破守衛圈，沖進了中心。
姚長老瞇著眼睛數了數，道：“你們六家，也算是修真界內有名的了，你們當年看六宗發展極快，在當初第一世家還在與六宗鬥爭天下時，就為了自家利益很快倒戈，趁對方沒有防備聯手將其瓜分得幹凈，今日，你們又從魔族那得了什麽利益，能這麽快倒戈？”
其實姚長老更奇怪的是，修仙世家這麽多，魔族是如何能這麽精準的找到這六家人的？
而且不是他自誇，以他對這六家的了解，至少他們是確認六宗完全沒有反抗魔族的可能了，才會直接倒戈。
那世家弟子說得更直接：“禦靈宗都沒了，何來六宗？”
姚長老：“僅僅只是禦靈宗？據我所知，禦靈宗還沒重要到能改變雙方戰局的地步吧？”
“莫要廢話了！”世家弟子喝道，“所有人都給我上！拿下這老東西，炸了神浮塔，殺死持有者，奪下伏魔弓！”
話音一落，他背後模糊的黑影忽地閃現至姚長老身前，直擊一掌。
“砰！”
姚長老擋下，接連後退幾步，還聽到了對方出手時似有似無的鈴音。
“魔將嗎？”他擦拭了下嘴邊的血跡。
“姚長老退下！”看守者四、五從不遠處趕到，身後還跟著幾名追兵以及一名魔將，“我二人來擋！”
就是這樣一對比，更顯得面前那團黑影特殊起來。
姚長老：“看來魔族此行是下了血本啊……”
“可不是下血本。”黑影說道，“而是確保萬無一失。”
另一個魔將笑道：“今時今日，你修真界各地正在上演同你們現在一樣的好戲，你們不妨猜猜看，你們說著要保護修真界保護好百姓的六宗修士，到底傷了多少人，又殺了多少凡人？”
“你們說，那些凡人的親人，在知道自己家人還有救卻死於你們修士刀下時，又會做出什麽選擇？但只要他們向魔族臣服，求饒，我們就會給他們一條生路。那凡人在這時，為了活命，為了救人，又會如何做呢？”
“而只要他們臣服了，我們就會贈予他們一滴魔血，服用魔血就能成為我魔族人，可那時，恢覆神智的人啊，看到自己想要保護而遠離的家人為了自己變成魔族後，會是怎樣好笑的場面啊哈哈哈哈！”
眾守衛：“你們——！”
黑影：“不要廢話。時間要緊。”
說罷，兩個魔將同時出手，朝著兩名看守者而去，豈料那黑影一動起手來，竟直接將一名看守者震出了原地，撞碎了身後的房屋。
那看守者吃痛地捂住胸口，遠遠見到那黑影直奔神浮塔，連忙驚聲提醒：“不能讓他們毀了神浮塔！不然裏面的人就出不來了！！”
另一名看守者和姚長老都顧不得別的，迎著數道法術和刀光劍影而上，直沖過去。
兩道影子與黑影撞在一起，頓時發出巨響，煙塵彌漫，地面都為之晃動。
“咳咳。”
兩人捂住胸口，都咳出一灘血來。
“不妙。”姚長老面色一變。
看守者喘氣：“什麽？”
姚長老運起功，竟從體內逼出一縷黑氣：“他的功法有魔毒！你試著逼出體外。”他是因為本命法寶在體內才察覺到的，若非如此，他們二人怕是後面會被藏於體內的魔毒反噬。
“不行。”看守者閉了閉眼說，“我一運功，魔毒擴散得更厲害了。”
姚長老心中一凜：“短時間內我無法……”
話未說完，黑影速度極快地再次向他們襲來。
姚長老眼前掠過了看守者的身影，後者用最後一口氣，硬生生將姚長老推至遠處。
“跑！叫人支援，我拖住他，他不是普通的魔……呃！”
姚長老眼睛瞪大了一瞬，本命法寶從他體內飛出，藥爐撞到黑影發出爭鳴聲，緊接著藥爐要回轉過來，停到看守者身後，源源不斷的靈力從藥爐傳至看守者身上，本來奄奄一息的看守者硬是吊起了一口氣。
姚長老趁機沖上前扶起看守者跑開。
“你、何必……神浮塔！守塔！”看守者急促大喊。
姚長老慌忙回頭，守衛們也都努力破開障礙。
所有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了一般，眾人只看到那黑影魔將以一個快到不可思議地速度出現到了神浮塔下，一掌擡起，千鈞一發之際，就見有一個人影，竟然從塔內、從大門處走了出來，而後耀眼的金光穿破了塵土。
“咻”的一聲，黑影瞬間被金光擊中，猛地消散在半空時，眾人這才驚醒過來。
神浮塔沒事了？
等等，塔內怎麽會出來人？那又是誰？！
有人離得近看清了，驚呼道：“這是……伏魔弓？你是伏t魔弓持有人？！”
“這、這怎麽進個塔再出來還換臉了？”他問旁人，“咱們神浮塔有這功效？”
旁人：“你真是被嚇傻了，腦子都不會轉了，肯定是用了什麽法術唄！”
“不過這個時候出來，她是已經學成了還是……”
黑影卻在消散後又出現在不遠處，魔化人受其指令往方明霜身邊聚集，世家弟子聽到動靜心知除掉這持有人才是今日最大的目標，也不再阻攔其他守衛，和魔化人一起往方明霜身邊沖去。
途中，世家弟子還瞥了眼黑影，見對方行動自如，看起來也沒有變化，便稍稍安心。
“還以為伏魔弓有多厲害呢，原來也不過如此。”他雙手掐訣運起法術，周遭的碎石隨他法術一動，齊齊射出。
下一刻那人就倒在地上，胸口還插著一把金色的箭支，很快那箭就消失了，只餘下一個傷口。
守衛在邊上看到，忍不住做射箭動作，模仿了一聲：“biu~”
姚長老見方明霜招式犀利，下意識喊道：“李有財，那些低階魔族要活捉帶回六宗盟！”
射出的數道靈箭頓時在半途轉了彎，也讓那些圍過來的世家弟子們措手不及，一時手忙腳亂，靈箭也趁機擊退了不少敵人。
“是。”方明霜掃了眼低階魔族，黑影又在用同樣的招數，讓他們擾亂她的心神。她看到地面死去的人族，說道：“我明白了。”
她站在原地，雙手掐訣，剎那間，自她身體往外蕩出一股金光，而後那金光像是不停轉動的繩索一般，繞著那群低階魔族高速運轉。
低階魔族的臉上有些錯愕，世家弟子們也楞了下。
黑影：“這是……”
似乎有鐵鏈互相撞擊的清脆聲在每個人耳邊響起，只見那金光最後轉動到一圈殘影，金色殘影又像成了一面墻，緊接著就瞬間縮緊，將那些低階魔族全部都束縛在一起，毫無反抗之力。
這招式對於魔將和姚長老他們來說太熟悉了。
她果然在神浮塔掌握了能力，就是不知道掌握了多少。黑影立馬說道：“殺了她！今日不得留活口！”
混戰之時，世家弟子將方明霜團團圍住，黑影猛地出現在她身後，濃重的血魔氣包裹住他的手掌，擡手一擊，重重打在方明霜的後背上，仿佛都聽到脊椎細碎的聲響。
姚長老驚聲：“李有財！！”
黑影毫不遲疑，瞬身又出現在方明霜前方，對準她的胸口心臟處再次一掌！
方明霜微微側身，卻在這時忽然心生一計，感受到後背那一擊帶來的全身吃痛，眨了眨眼，做痛苦狀，來不及避開似的胸口接受了這一擊，捂著心臟位置接連後退幾步，用力一咳，好像要把胃裏的東西都吐出來似的，吐出一口血。
“有人來了！”一個世家弟子從外面回來緊張出聲。
黑影最後看了眼直不起身的方明霜，道：“走！”
說完，黑影就從原地消失不見，其餘世家弟子見狀連忙撤退，他們可不像黑影能瞬身跑得那麽快。
另一名魔將轉身就要走，兩名看守者卻緊追不放，將其重創後攔了下來，接著意外地看向了來人。
暗懸閣趕到後，見到的就是哀嚎遍野，死傷一片的景象，唯一的安慰是低階魔族全部被抓獲和活捉了一個魔將。
剛松一口氣，然後轉頭就看到了姚長老抱著方明霜焦急的模樣，還有幾名看守者站在旁邊一圈低著頭，表情看上去也不怎麽好。
暗懸閣心裏登時覺得不好。
看守者在邊上等著姚長老把脈出結果，等半天沒聲響，焦急道：“到底怎麽樣了？實在不行咱們就快點把她送回去找人醫治吧！”
姚長老卻在把脈後就下意識擡頭看著方明霜。
後者微不可見地搖了搖頭。
姚長老深吸一口氣，而後面部表情極其沈重地把了一會兒，再收回手，沒有說話。
看守者急了：“為什麽不說話？有多嚴重？跟我一樣身中魔毒嗎？”
“你們但凡有中了魔毒，接了那魔將招式的，全都先隨老夫回六宗盟。此事不可再拖，速速動身。”老者的聲音響起。
幾人回頭看向說話之人。
“您是……”姚長老覺得對方有點熟悉，但太久未見又實在是想不起來。
看守者皺眉：“暗懸閣為何會來？”
方明霜驚訝道：“周前輩？”
後面來了個暗懸閣的人俯身說道：“周老，飛舟已準備妥當。”
周沈穩揮了揮手，說：“先將所有傷患都送上飛舟，另外備一艘飛舟，你們單獨看守這些低階魔族和這個魔將。”
接著他回過身對著方明霜他們，解釋道：“自萬魔淵出事之後，暗懸閣也一直在暗中關註，今日剛好發現凡人有大量異常動靜，可惜消息傳給六宗盟時已經遲了一步，修真界各地都爆發了凡人入魔事件。”
“六宗盟抽不出多餘人手便讓我們來相助，但來的路上有幾處危及到了城內，這才來晚了，是老夫對不住你們。”
姚長老終於記起來面前老者在哪裏見過了，猛地提高音量道：“周老？周前輩？您莫非是藥極宗的那位老祖？可您不是……！”
周沈穩說：“從那一戰上活下來，與凡人無異了。”
看守者還是堅定插了句嘴道：“前輩，可否請您出示六宗盟信物？”
周沈穩笑了下，翻手拿出六宗盟令牌給他看，又遞了一封信，信封一拆開空中便顯現一道六宗盟特制的字跡，停留一會兒便消失。
“這樣可行？”
看守者這才點頭：“確認無誤。抱歉前輩，有魔族作祟在前，我必須得再小心點。”
“你這樣很好。”周沈穩道，“既然沒有問題了，你們仨就跟老夫走吧。”
看守者左右看了看，詫異地指了指自己：“也有我？”
周沈穩：“自然，老夫又沒有眼瞎，你身上不也中了那魔將一掌。”
看守者下意識按住胸口：“前輩，那魔將未曾露面，只是一個黑漆漆的影子，您一見傷勢就認得出來，可是知道那魔將是何人？”
“若我猜的沒錯，那位可不是普通的魔將，更是當年被那老魔主特意派到其少主身邊的左右護法，二老之一誠老。他的功法最為古怪，也極其擅於利用魔氣做各種詭異招式，我記得……白恕曾與他偶然交過手，跟我們說過，誠老此魔並不難殺，和另一老匪老一樣，肉身易損，可誠老身法更為鬼魅、速度極快，出招狠厲，他那一手魔影掌帶著毒性極深的魔毒，哪個修士對上他都沒有好果子。”
“而另一匪老功法雖不如他厲害，卻能與他相互配合，他們兩位結合起來，若沒陸傳峰和謝洲那樣的修為在場，幾乎一出手就能殺一片，就是不知道這次怎麽只那誠老一人來。”
看守者：“什麽？那我們的伏魔弓繼承人怎麽辦，她也受了對方一掌！對了前輩，恕我不能跟你們走，我身為神浮塔看守者必須時時刻刻守在這，就算死也要死在這，療傷也只在這，我……”
周沈穩暗暗給姚長老遞了個眼神，後者再次悟了，他悄悄走到看守者身後，一招下去將其擊暈，然後穩當當地接住了對方。
周沈穩嘆道：“話太多了，受了重傷不知道救自己，反倒是刨根問底起來，真是傻。”
暗懸閣的人上前，從乾坤袋中取出了病榻，將那看守者輕輕放上，隨後送往飛舟。
方明霜作勢起身跟著他們一起走。
周沈穩瞪大眼睛：“方小友，你怎麽也跟著搗亂，受了傷就別亂動！還不知道那誠老這八百年都修煉了什麽，他們之前出招都能一下毒死一個，時隔多年對上你們，老夫都不信他們會留手，肯定還藏著什麽暗招在裏面！”
方明霜從善如流，立馬又變得虛弱不堪起來，和姚長老對視一眼，相互攙扶著上飛舟。
附近這麽多人都在，索性做戲做全套。
其他幾名看守者目送他們離去，暗懸閣的人有一半留下來協助他們搬運傷患，還有一部分則幫助其餘守衛們處理抓捕的世家弟子、魔化人和魔將，後者相比方明霜他們會晚一點啟程去六宗盟。
等到載著方明霜他們的飛舟離開了，才有人小聲問道：“那位李道友是不是……不太好啊？”
邊上人道：“別胡說！那可是伏魔弓繼承人。”
“可是她看著確實狀態很不好啊？而且這次是提早出了神浮塔吧，也不t知道有沒有接受完傳承啊，看著就擔心，還有我們大人和姚長老也受了傷，怎麽會這樣，都怪魔族！都怪我們能力不夠，怎麽辦啊……”
“大人。”守衛惶恐道，“那黑影如此厲害，您說那位繼承人……還能好嗎？鎮魔劍眼看著就要不行了，若是伏魔弓也沒了，那我們對付魔族是不是就、我們修真界是不是就要完了？”
“行了！事情都已經發生了，現在抱怨有什麽用？與其在這自怨自艾，不如打起精神好好將這裏都處理好，傷患、那些魔化的人和那個魔將該送去哪送去哪，該守好守好！做好該做的事，才是不拖我們修真界的後腿！”看守者喝道。
他沈聲說：“相信六宗盟，相信伏魔弓選擇的人，他們一定會有更穩妥的辦法。看看你們周圍，受傷的人少嗎？現在，做自己該做的事，而不是站在這裏瞎想！”
一些守衛瞬間被點醒，匆匆行動起來。
留下幾個遲疑道：“大人，魔族偷襲誰也沒預料到，但按照之前的推測，他們不應當會這麽快就行動，太突然也太冒險，不符合他們這段時間的行事風格，肯定是某些地方出了問題或者古怪，促使了他們這次行動。屬下猜測，會不會跟前段時間，我們有隊人去了妖界有關？”
修真界最近最明顯的變化，也就是去了趟妖界了。
“猜測合理。應該有什麽事情，讓魔族覺得‘不能再等’或者‘時機成熟’了。”
看守者說：“此事要上報給六宗盟，你做得不錯，交由你去安排。”
守衛一驚一喜：“是！”
與此同時。
修真界各處都展開了小型交戰時，在方家村周圍一帶巡邏的修士們不斷接收到了來自各地的交手信息，紛紛警惕起來。
奇怪的是，一段時間過後，他們發現戰火好像並沒有涉及到他們這裏，安靜得不像話。
“總不能是明霜仙子設得那個防禦陣法把魔族都嚇跑了吧？”一名修士開玩笑道。
是的，他們負責這一帶巡邏之後就發現了方家村有陣法的痕跡，了解到那個方家村的過往，一切自然也都清楚了，除了那個消失已久的明霜仙子做的，沒有別的可能。
雖然此人消失許久，但她的事跡在修士中可是流傳甚廣，從少年天才到兩百年近元嬰，再到縱身一躍進萬魔淵還活著出來，之後又離奇消失，還是第一宗的道遠仙尊的弟子，總總事情加起來，也算是個小傳奇了。若此時那明霜仙子還在，估計也是目前的一大戰力。
所以對於她很早之前就在方家村設下防禦陣法，看痕跡還每隔一段時間都會重新調整加固陣法，修煉了還沒有完全脫離曾經的塵緣一事，大家近期知道後也沒有偷講閑話，只略微感嘆一番，唯有服氣了。
為了應對魔族，六宗盟也人手不夠，只能派人定期巡邏，然後在能照顧到的地方命人設下陣法。硬要算的話，六宗盟下令擴張的陣法是沒有方家村那個陣法防禦力強的。
沒辦法，普遍推廣的陣法，範圍廣，但肯定沒有人家精打細算、反覆加固、多次升級、小而精的陣法來得厲害。
所以才有了那修士的玩笑話。
隊裏的宋知雪只能笑笑不說話，心裏泛起了嘀咕：不會是師姐的主角光環照耀到了他們這，連魔族都不來了吧？
正想著，遠處就見金師姐他們一隊人飛了過來。
“有錢師妹！你們這裏怎麽樣了？”金師姐落地後說，“多虧了你之前的消息，那些村民果然不對勁，凡人入魔事情爆發開之後那些村民也相繼都入了魔，好在事先有準備，控制了下來，不然以他們聚集在一起的數量還真不好對付。”
“各地都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但因為你的提醒我們多了些註意，雖有傷亡，但比預期的要好很多了，這還得多謝你。”
宋知雪：“金師姐，這是我該做的。對了，你們從外面過來，消息比我們靈通，我想問下……神浮塔還好嗎？”
金師姐頓了頓：“神浮塔的狀況應該比其他地方都要嚴重，聽說出了點意外。”
在場眾人：“？！”
金師姐：“如今四處混亂，六宗盟抽不出人手，便請了暗懸閣去幫忙。雖說我們對暗懸閣不了解，但六宗盟請的應該不會有問題，有錢師妹不用太擔心。”
說實在話，她自己心裏對暗懸閣也沒底，也不知道暗懸閣之前明明是另外的組織，又怎麽和六宗搭上關系的。
她後半句話是既是對自己說的，也是對李有錢說的，開導安慰，免得心慌意亂。
結果剛一說完，就發現李有錢的表情從緊張擔憂瞬間變得舒緩起來。
金師姐：“？”暗懸閣有什麽她不知道的民間魅力嗎？
宋知雪：暗懸閣還是可信的，也難怪方海最近沒消息了。
“金師姐，有錢師妹！”來人語速極快道，“方家村的人帶著附近其他幾個村的村民都往我們這來了！”
“他們終於要開始了？魔族來了？”
“我們之前巡邏完會特意留在這裏，我就知道他們要來，還提前做了陷阱，我這就去……”
宋知雪瞪大眼睛，忙說：“等等等等！不要沖動，先看看他們想做什麽！”
“是的是的。”通知的那人也道，“方家村的人說，想請有錢師妹過去，他們有話想同你說，我還特意問了，他們說只信任你來，而且我看他們好像還架著牢車過來的，用黑布遮得嚴嚴實實，我也不知道他們哪弄來的車也不知道想幹啥。”
宋知雪點點頭：“那我這就……”
“不行。”金師姐冷聲道，“你才築基，怎麽能讓你一個人過去？他們說什麽我們就要應了？現在這種時候，誰知道他們暗地裏做了什麽打算，你一個人去太危險了。”
“他們來了多少魔族？”她問。
那人答：“有感受到魔族的氣息，很微弱，應該都是低階魔族，但眼睛能看到的沒有，可能那黑布蓋著的下面就是魔族。”
金師姐：“跟他們說，我陪李有錢一起去，否則沒得商量。”
“是！”
那人很快去了又回：“他們同意了。”
金師姐這才道：“好。有錢師妹，我們走。你們其餘人收斂氣息，離我們稍遠點跟在後面。”
眾人：“明白。”
路上，宋知雪歉意道：“對不起，我之前想得簡單了。”
金師姐卻問：“你同方家村很熟嗎？”
宋知雪猶豫了下說：“是的，師姐進神浮塔之前就讓我幫忙照看方家村。”
金師姐楞了楞，然後沒再說什麽。
等見到人群的時候，方家村的人看到兩人來，當即領著身後一眾人，黑壓壓地跪下一片。
“我們有罪，請仙人不要現在就殺我們，還請聽完我們後面說得話。”
兩人驚住。
“你們這是在做什麽？”
眾人：“我們有罪！請仙人答應能先不殺我們，聽完話我們任由仙人處置！”
兩人忙道：“我們答應，你們快請起。”
“不能起！”
“仙人，這些日你一直都對我們很關照，我們也知你是受了明霜仙子囑托的，她雖然從未露過臉，但方家村自她幫助後兩百年都沒再受到過外界危險，我們一直以來都心懷感激。這次若不是那個陣法早早就存在了，恐怕我們方家村也會跟其他地方一樣被鉆了空子，受到魔族的威脅。”
其他村的人接話道：“我們幾村都住在這一帶，那陣法雖然沒設在我們村，但也讓我們受到了照拂，可以說這附近的妖獸都因為那陣法的原因，很少經過我們這裏襲擊這裏。更別說明霜仙子出來後，方家村時不時還有修士投宿，連帶著讓我們這一片都逐漸發展起來，客棧、商鋪都多了不少，以我們這裏的位置環境，沒有明霜仙子的名號，很難能讓人註意的。”
“這兩百年的安居樂業我們不可能忘記，我們也曉得知恩圖報的道理，更知道人不能忘恩負義。明霜仙子助我們，你們六宗盟也一直在幫助我們，這些日都在為修真界的安危而奔波，我們都看在眼裏！所以我們私下討論了許久——”
幾人對視一眼，語氣沈重道：“前方雖是死路一條，但也要死前為你們最後做些什麽。我們決定，將我們幾村的墮魔全部交給六宗盟處理！我們也甘願入地牢！這樣那些魔族就不能拿我們做事了。”
金師姐、宋知雪：“啊？”
然後兩人花t了一炷香時間，才弄懂了來龍去脈。
原來，魔族早在幾個月前就暗中潛入到凡人中，專挑那些家裏有孩子、老人的男子或女子，讓他們入魔，而且這入魔還特別奇怪跟以前的墮魔不一樣，這次入魔是可逆的，他們家中的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熟悉的丈夫、妻子變成了魔，而後又在魔族的控制下變回了人。
凡是墮魔，都要被處死，這是一直以來的規矩。
他們從前也深知墮魔的可怕，若是墮魔也會主動報給六宗請修士處理，可這一回，雖然明知是墮魔，卻因為家人還能再變回人族，讓他們忍不住懷著希望拖下去，一拖再拖，拖到魔族控制著人故意暴露墮魔身份，被六宗修士發現而後當場處死，只能一瞞再瞞，就怕自己家人被認為是墮魔給處死了，還是沒報給六宗。
而魔族，也借機掌控了不少人，魔族威脅他們一旦說出去就立馬讓他們成為真正的魔族，到時候就徹底沒有回頭路了。他們有些人為了活命，被逼無奈，只能被魔族強迫喝下一滴魔血，用於牽制那些入魔的人。入魔的人，則每隔一段時間都要被帶走，可能是被暗中訓練，但送回來後他們都閉口不言。
在他們還猶豫著不知道該怎麽辦的時候，六宗內查出墮魔和魔族的事情就爆發了出來，緊接著就是鋪天蓋地的六宗盟派人來巡查各地的事。聽說那一批批帶走檢查的人，查出一個墮魔就死了，查一個死一個，沒有一個活口，本來還在想要不要上報六宗盟的，這會兒為了家人那活下來的一絲機會，就更不敢跟六宗盟說了。
他們這附近的幾村人，對比其他地方，要幸運一點。
因為在方明霜囑托完宋知雪之後，宋知雪就親自來了一趟。她沒能力加固陣法，就花靈石請了民間散修陣法大師來幫忙外面又新加了個陣法，又因為後面有任務，她自己怕忙不過來，於是用僅剩的靈石去請了幾名散修留在方家村照看。
說到這裏時，金師姐深深凝望了眼宋知雪。
後者望望天望望地，又摸摸幹癟的荷包。
幾個散修呢，為了交易要求中的“安然無恙”，也可能是為了省事吧，行事一刀切，幹脆在宋知雪回來之前，禁止了方家村的進出。
但方家村的人也要生活，也要買賣啊，他們那麽多生意不能全部荒廢，於是幾個散修就安排了每日留下一個散修輪值，守在方家村不讓人進出，其他幾個散修就帶著方家村的東西往周遭跑一趟，買賣貨物，這一帶的幾村都被他們光顧過。
巧就巧在，歸元宗發布的“尋方明霜”懸賞一直都沒取消過，至今都有不少散修為了那高價的“報酬”不死心地停留在方家村附近，又有人見那幾名散修行事與方家村有關，被趕出來前還多嘴問了句，一聽說散修是受了女修的要求照看方家村，頓時就更不打算離開了。
甚至主動請求留下，免費為那幾名散修買賣貨物，免費留下為保護方家村而盡心盡力。
那幾名接了宋知雪任務的散修，送上門的好事當然不可能拒絕啦。
這一來一去，留下的修士更多，去周圍幾村的修士不但也沒減少，反而還幫忙增加了他們村的收入。
金師姐：“……”
宋知雪：“哇哦。方家村經濟共榮圈。”
躲在人群中的那幾名收了錢接了任務的散修，見宋知雪沒生氣反而還很高興，懸著的心總算放下來了。
於是，這一帶修士來往過多，讓這幾村幸運得躲過了魔族的視線和威脅，就算早些時候除了方家村之外其他幾村都有人被餵了魔血，可出事之後又因為修士過多不容易隱藏，反倒沒有魔族來找他們了。
只不過，他們中有幾家人之前賺了錢搬到了鎮中，卻不幸被抓住控制入了魔，剛好碰上魔族這次很大規模的行動，人數眾多，幾家人聯手起來，控制住自己入魔的家人，趁亂逃了出來，一路逃回了方家村。
對，這段時間與自家入魔的人相處許久後，他們都有了不少能在對方入魔後勉強將其制服的辦法。更巧的是，逃走路上撞到了鎮長一家，對方也提供了幫助，借了個牢車和幾匹馬給他們，這樣一來逃跑更順利了。
金師姐：“……”
宋知雪忍不住感嘆：“太戲劇了。電影都不敢這麽拍。”
金師姐：“何為電影？”
宋知雪：“呃，我對戲曲的另一種說法。”
金師姐點點頭，表示了解。
逃回方家村附近後，幾村人立馬聚集商討了許久，修真界各處混亂，他們心中坐立不安，愧疚，也不想讓修真界因為他們而落入魔族手中，最終在幾個村長的聯合拍板下，一致決定該將他們交出來，還要給六宗盟說清楚這些日的過往，以便六宗盟能查清魔族此行的目的，早點有個對策。
所以，便來甘願赴死了。
金師姐、宋知雪：“？”
金師姐：“何為赴死？”
眾人七嘴八舌：“我們之前明知身邊有人入魔卻還是一直隱瞞，這可是死罪吧。”
“刻意隱瞞墮魔存在，其心可誅！更何況我們還喝了魔血。”
“對對對！”
“也不知道那些魔族在我們體內還放了別的東西沒，不受控制太可怕了。”
“我們甘願入牢，這魔族陰險狡詐，我們自願交出身體，你們一定要徹查啊我們體內到底有什麽古怪，要是能找出解決辦法救下其他人，就算死了也值了！那句話怎麽說的來著，千刀萬剮，剝皮刮骨，在所不辭！為了人族為了我們修真界，我們也要站出來，不然於心不安！”
“對對對！”
宋知雪：“金師姐，你說這……”
“不好說。”金師姐低聲道，“之前魔族引人入魔，沒遇到過現在這種離奇狀態，又能入魔又能變回人，簡直匪夷所思。我們不能現在做出保證。”
宋知雪明白了，她上前一步，迎著眾人信任又堅定的目光道：“感謝諸位的信任，我們絕不會辜負你們的付出。我們六宗盟，一定會竭盡全力查出你們入魔的原因，找出解決問題的辦法。為人族，為修真界，為我們所有人的家鄉，我們會做出一切努力！”
“為了修真界！為了我們的家！！”
“為了我家丫頭！”一老婦人顫巍巍喊道。
眾人安靜了會兒，又有人喊：“為了我還沒出現的媳婦兒！”
“……叉出去！”
眾人慷慨激昂，像奔赴戰場一樣，在巡邏隊修士的指引下一步步登上了飛舟前往六宗盟。
宋知雪和金師姐在遠遠看著，就聽旁邊的人冷不丁開口道：“方明霜就是李有財吧？”
宋知雪一下子沒反應過來。
金師姐沒等她回話，繼續說：“年紀輕輕就能為了救人和封印而主動墜入萬魔淵，甚至在裏面待了一百年，沒崩潰、沒瘋、沒入魔，還活著出來了。前不見古人後不見來者，只有她了。難怪李有財此人之前毫無消息卻能被伏魔弓選中，如果她是方明霜，那一切都說得通了。”
宋知雪冷汗狂流：“呃，這，師姐你在說什麽？”
金師姐難得笑了笑，然後一句話沒說，哼著小曲兒走了。
宋知雪擦了擦額頭。還以為會發生什麽事，沒想到這金師姐居然還一副……挺開心的樣子？
宋知雪納悶地搖了搖頭，趕緊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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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上，周沈穩忽然說：“老夫路上見你用法寶為那位看守者逼出魔毒，你之前可是去過藥極宗？”
姚長老才從屋中出來換了套衣服，之前的衣服都被汗水浸濕了。看守者的魔毒相對來講要覆雜一點，逼出來了大半，殘留了一部分在體內，但命保下來了，現在昏迷不醒就等回到六宗盟再多加治療。
方明霜順著周老的目光，跟著看向了姚長老。
“啊。我。”姚長老卡殼了一下，接著眼神略帶一絲激動道，“晚輩確實曾經游歷時到訪過藥極宗，還旁聽了半年的課，那時我年紀尚小，沒想到這麽多年過去了周老還能記得我。實屬榮幸！”
周沈穩：“看你面熟。”
“既然如此，等到了六宗盟你們帶上那名看守者，和我一起去見陸傳峰。”
“陸莊主怎麽了？”方明霜覺得他話裏有些不對勁。
姚長老倒是知道一點：“之前陸莊主追捕禦靈宗時與魔族交手受了傷，不過及時回了六宗盟請了張袖遠親自治療，後面就沒再傳出什麽消息，應該是沒事了。”
他靈光一閃道：“周t老，您是覺得與陸莊主交手的魔族，和今日那個黑影很像嗎？”
周沈穩看了看他，半晌才說：“嗯。”
他道：“我既已決定帶領暗懸閣同你們一起站出來，自然要把這段時間發生的事，從頭到尾都查一遍，知道清楚才行。陸莊主那戰的情形，與你們今日對上的招式相似，我想見一見他。”
方明霜眼皮一跳。
“原來如此，陸莊主若是之前就對上過，如今傷勢恢覆了的話確實可以參考一二……”說著說著，姚長老聲音微弱了起來。他表情不斷變化，而後道：“陸莊主，傷勢是愈合了嗎？”
“誰知道呢。”周沈穩的聲音淡淡的，帶著一絲悵然的意味。
“總要見一見才知道。”
三人靜默了許久。
周沈穩又道：“你呢？方小友，你又是怎麽回事，你應當是你們三人中最嚴重的，你卻說不用，這又是為何？”
方明霜放出神識查探了下四周，才道：“方才屋內人多，不太方便。前輩，您現在可否為我把脈？”
周沈穩微微瞪了瞪她：“自然可以，老夫對你難道還會……”
他手指在方明霜的脈搏上顫了顫，原本就瞪開的眼睛，緊跟著瞪得圓滾滾。
他瞬間壓低聲音：“我雖修為全無，但還保留了本命法寶在，不至於老眼昏花，你這……是元神離體了？”
方明霜點頭。
原來如此，那他就理解了——理解個屁！
修士元神離體，修煉得好的，元神看上去與真身毫無差別，甚至能凝練出實體，觸感真實。
唯一的區別就是，黑影那同樣的招式，真身受了一掌是直接傷得是身，嚴重會當場沒命，而他那一掌本身不是針對元神的，所以元神受了不會被魔毒侵蝕也不會身體死了，卻也對神識、魂魄有極大的損傷。
元嬰之前身為本，元嬰之後元神也同樣重要，元神要是受損，方明霜後面就算有能力繼續修煉晉階，實則還是跟其他同境界的人比差了一截，因為她元神“虧空了”！甚至可能會因此而突破時渡雷劫失敗，那就殞命了！
周沈穩：“荒唐，行事怎如此魯莽！”
他聲音含著怒氣，音量卻有意壓得極低：“神浮塔當時雖有危險，卻不是一碰就碎，你就算再著急也不能用元神來冒險！”
方明霜想要解釋：“您誤會了……”
周沈穩：“你怎麽搞得，這麽大的事，你年輕不懂就罷了，罷個屁，你又不是別人，我看你也不像是不懂的那樣子，亂來！白恕那老東西在神浮塔多年腦子也跟著爛掉了？”
方明霜只得道：“師父他老人家雖然只有一縷元神，但腦子應當是好的。”
“什麽叫應當？”周沈穩緩了過來，沒好氣道，“他將元神之力傳給你了？”
方明霜：“那倒沒有。”
周沈穩：“什麽？！沒傳給你元神之力你就敢如此……”他反應過來了：“你這丫頭，莫不是在打趣老夫？”
是了，方明霜不是沖動的人，白恕也不是，若說是真沖動出了神浮塔也有可能，但連元神之力都沒接受就貿然出塔，那確實不太可能了。
眼下關鍵時候，這兩人更不可能把事情給搞砸了。
那就是兩種可能，要麽方明霜現在在開玩笑，她已經接受了元神之力；要麽，他們另有依仗。
周沈穩氣上心頭，狠狠敲了敲方明霜的腦袋。
“就看我在那著急，啥也不說，連我都敢打趣！這要是從前誰敢？老夫早就把他給一棍子打飛了去。”
方明霜無奈道：“那不是您剛才都不給我解釋的機會嗎？”
周沈穩：“那你現在可以說了！”
方明霜便將塔內幾位老祖共同研究出的九天元神大法簡單介紹了下，又說了自己的打算。
“你要假裝身受重傷引誘魔族襲擊，借機假死，將魔族的全部打算逼出水面麽……”周沈穩若有所思，“不錯，如今是我們在明，他們在暗，若形勢轉換一下對我們會更有利。你‘死了’，魔族就再也沒有顧忌，不會留手，暗處的人也都會出來，那時我們早已提前做好準備，便能將他們一網打盡。”
方明霜道：“而且他們現在就偷襲神浮塔，顯然是按捺不住了。”
“若是這樣，這一招有九成的可能成功。”周沈穩道，“做戲得做真，知道這事的人越少越好，但六宗盟也不能完全沒有準備，此事交由我去說，我知道你們六宗裏有幾個可以完全信任。”
方明霜遲疑道：“那歸元宗……”
“那當然沒他。”周沈穩說，“這一任歸元宗宗主不行，從上到下都被他帶歪了。”
方明霜想了想又道：“我唯一擔憂的是，伏魔弓繼承人殞命的事情，會不會影響修真界的士氣。”
周沈穩“嘖”了一聲，有些嫌棄道：“你們現在的人啊，單拎出來都比不上我們那個時候，一代不如一代，當下靈氣是比千年前稀薄了不少，晉階難修煉也難了，但這也不是你們停滯不前的理由是不是？”
“不過，話雖如此，可我們修真界的人啊，越是絕境之際，越是反抗。”
周沈穩說：“這一點就算相隔千年也不會變，所以，相信他們吧。”
姚長老：“說得對！”
一老一少回頭望過去。
姚長老：“再不吱聲，你們都忘了旁邊有個人了。”
周沈穩：“……沒忘。你隨我來，我有個徒弟在飛舟上的煉丹房，我跟他說了，我要的東西煉不出來就不準踏出房門一步，你也一樣。到六宗盟還要些時間，這段日子別閑著了，我藥極宗有些東西還是可以教給資質合適的人。”
姚長老喜出望外，時隔多年他這一把年紀還能遇到這等機緣？！
方明霜：“方海也在？”
“當然，他還沒到偷懶的年紀呢。方小友，你也別閑著，該修煉就修煉。”
周沈穩和姚長老身形漸遠，方明霜卻有種隱約說不上來的感覺。
或許是她想多了。
她回到房間坐下，念頭一轉，視線回到神浮塔，將出塔後發生的事情跟白恕講述了一遍，著重提了一下周老的“老東西”“腦子爛掉了”。
得到白恕氣急敗壞的“老匹夫”“沒腦子”“腐朽之軀”的回答後，又回到了飛舟上，將白恕強烈要求務必轉達的幾個信息，告訴了周老，後者破口大罵：“狗東西！”
方明霜思索片刻，還是決定讓這場傳話之旅，就停在這裏了，不然怕是要沒完沒了。
九天元神大法的獨特性就在於，元神與真身雖本質為一體，卻也能分開行動自如、獨立思考，達到真正的分身狀態。
白恕看著塔內在修煉的真·方明霜，狐疑道：“你剛才在笑什麽？”
方明霜：“您看錯了，弟子未曾笑過。”
白恕：“胡說！你嘴角分明有了些弧度！”
方明霜：“只是嘴癢而已。”
白恕：“誆人都誆得敷衍，定是周沈穩那老狗屁又說我壞話了！”
·
六宗盟這些日人擠人，傷患、魔化人、魔族，事情都緊跟著來，毫不停歇。眾人也提前收到了消息，日日盼著，終於有天看到一艘陌生的飛舟在天空上方懸停。
沒一會兒，一早收到密信傳音，特意留在六宗盟內的兩個宗主腳步極快地走了出來，讓人將那飛舟引導到空地降落。
“哪個是那位周老祖？快讓我看看！”
“我看到方明霜了，哎呀我天，我到現在都不敢相信，她跟李師姐居然是同一個人！我喜歡的兩個仙子居然合二為一了！”
“等下，她為何氣色很不好的樣子？”
“誒，我們姚長老怎麽也不好了？”
“他們這……”
別說是周圍的弟子了，就連那兩個宗主看到他們下來也都嚇了一大跳，表情當即變得極為不好起來。
“周老！”白長威急促道。他眼神上下打量方明霜，露出了擔憂之色。
“帶他們三個直接去找陸傳峰。”周沈穩說，“我有事與你二人談。”
“哎哎！”白長威應道，沒有多想。
陸傳峰那有張袖遠照顧，方明霜他們幾個受了傷直接去找陸傳峰也正常。
方明霜心裏那點微妙的古怪感卻更強了。
周老在飛舟上說，他修為全無，本命法寶受限制，必須等見到陸傳峰後，將他們幾個一起醫治才行。
他在路上就很不放心陸莊主了，按理說，傷勢為重，應該先醫治才是，那假死的辦法完全可以治療t後再說，為何現在順序調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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