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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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殤逝

兩人回到前殿時, 恰見沈雲麟踏入司花殿的大門。

他進門就征用了殿中的桌子,將各種點心擺了滿滿當當一桌子,各色糕餅、蜜餞、肉幹、果仁應有盡有。不知道的還以為這位沈大掌櫃搬了一個小小食肆過來, 要改行做美食生意。

看到李璧月過來, 沈雲麟又恢覆了他那副溫和的笑臉:“李府主, 要不要賞臉過來嘗嘗?”

李璧月自然知道此人笑臉之下盡是險惡機心,也懶得虛與委蛇:“沈大掌櫃自便就好,我去看看葉谷主的情況。”

她步入內殿,躺在床上的葉衣霜正好睜開了眼睛。

她從床上跳起, 一雙眼睛如利箭般, 朝李璧月望來。葉衣霜分明還是從前那副風姿秀美的容貌,可那眼神與姿態已然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森寒,陰冷,嗜血, 仿佛時刻準備著擇人而噬。

李璧月下意識握上棠溪劍柄, 擋在殿門口——與純潔良善的葉衣霜不同,藺一觴可是個危險人物。

她盡量將語氣放平,將一身肅殺之氣收斂,擺出一副沒有敵意的姿態,問道:“你是藺一觴?”

對面的人沒有回答。

李璧月又道:“我是承劍府主李璧月,之前應該與藺壯士見過兩次,藺壯士可還有印象?”

“藺一觴”終於開口了,聲音不再是葉衣霜清亮悅耳的女聲,而是低啞微冷的少年聲音:“不是兩次, 而是五次。李府主每次白天與衣霜見面, 我都可以見到你。”

他頓了一頓,又重新開口:“她不知道我的存在, 我卻可以通過她的眼睛看到白天發生的一切。你們既然知道傀儡術的存在,想必也知道對於這具身體而言,我才是真正的主宰者。”

李璧月不解地望向玉無瑑。按理來說,葉衣霜並沒有死,眼前的身體也是她本人的身體,這具軀體大部分時間都為葉衣霜所用,藺一觴只在晚上葉衣霜沈睡之後才能占據一段時間。

玉無瑑解釋道:“他說的沒錯。我不知道傀儡宗的人是如何做到在葉衣霜本人意識還存在的情況下對她使用傀儡術,將她變成一具活傀儡。但理論上,傀儡術成功的那一刻,葉衣霜的軀體便淪為魂術的容器,主宰身體的應該是藺一觴。藺一觴並不是晚上才能蘇醒,如果他願意,白天也可以隨時占據這具軀體。”

他的聲音有著淡淡的哀傷:“李府主也可以理解為,九年前的那場戰鬥,最終死去的人是葉衣霜,活下來的人是在葉衣霜身體裏的藺一觴。只是藺一觴並不願意抹殺葉衣霜的存在,所以選擇只在葉衣霜沈睡之後才出現。”

李璧月目光覆雜,想不到還有這麽邪門的術法,不過既然藺一觴知道白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事情就簡單多了。她望向“藺一觴”,重新開口:“藺一觴,我是葉谷主的朋友,我希望能破解藥王谷發生的這一切謎案,幫助她解決目前的困境。你願意相信我嗎?”

她說這些話並沒有十足的底氣,她固然是願意幫助葉衣霜沒錯,但首要的目標仍然拿到莎訶花醫治玉無瑑的眼睛。另外,再看看能不能得到有關傀儡宗的線索,找到傀儡宗那個神秘執事刑天的蹤跡。

沒想到“藺一觴”點點頭道:“我能感知到小姐的心思,她確實對你懷有某種程度的好感,也願意相信你。既然如此,我也願意相信你。”

李璧月松了一口氣,問道:“既然如此。我有幾個問題要問你。盧四爺、紅鶥夫人和程拓浪三人是你所殺嗎?”

“藺一觴”微微有些遲疑,道:“我若承認是我殺人,李府主會如何處置我,又會如此處置小姐?”

李璧月一怔,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殺人者雖是藺一觴,他使用的卻是葉衣霜的身體。以刑律而言,此案也著實難以判定。

她想了想,還是道:“無論如何,葉谷主並未殺人。你殺人之事,與葉谷主沒有關系。”

“好,那我可以向李府主你坦誠,人都是我殺的。”“藺一觴”臉上浮現出陰冷的笑容,這樣的笑容出現在葉衣霜沈靜聖潔臉上,詭譎又妖異。“盧家那個老頭子,到藥t王谷糾纏衣霜不是一次兩次,我早就看他不順眼了。程拓浪也確實如李府主所言,被我殺人滅口。反正他意圖盜取莎訶花,也是死有餘辜。至於紅鶥夫人,李府主說的並不全對。九年前她還算不上傀儡宗的人。她正是為了能加入傀儡宗,恩將仇報,出賣朋友,較之盧四爺和程拓浪更為可恨!”

“如果不是他,我又怎麽會淪落到如今的境地,衣霜又怎麽被傀儡宗的人練成傀儡。我只恨讓她死得太輕易了,沒有將她食肉寢皮,挫骨揚灰——”

他的聲音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那聲音冷如九幽冰泉,令人膽寒。

李璧月都不自覺心中一顫,想不到藺一觴對紅鶥夫人的恨意竟到了這種程度。

她問道:“九年前那個夏至,莎訶魔羅花盛開前的一個月,究竟發生了什麽?”

***

在孫郁南死了之後,葉衣霜已經意識到藥王谷不能再呆下去。孫郁南既然是傀儡宗的客卿,如果傀儡宗長期沒有他的消息,一定便會派人到藥王谷打探他的下落。

藺一觴雖然殺死了孫郁南,自己也大傷元氣。身體的狀況時好時壞,葉衣霜殫精竭慮,也只能勉強維持他的性命。想要徹底解毒,只能寄望於三年盛開一度的莎訶魔羅花。

為了防範傀儡宗的人,葉衣霜對外宣布取消了三年一次的仙品大會,封閉了藥王谷,不再接待任何來藥王谷求醫之人,靜靜等待夏至之期。

那段時間是藺一觴自到藥王谷之後最幸福的日子,不會被強迫試毒,也不會為了培育妖暝蟲再被取血。葉衣霜也不需要醫治病人,從早到晚兩人相伴,似乎苦難已成過去,光明的未來就在前方不遠。

一直到夏至的一個月之前。

這一天,紅鶥夫人抱著一個不滿一歲的嬰兒到了藥王谷外,說她的兒子被仇人所害,身中劇毒,請求藥王谷打開大門,救救她的兒子。

葉衣霜本來心有疑慮,不想為她破例。不想紅鶥夫人抱著嬰兒在藥王谷外長跪了三天三夜,聲稱藥王谷不開門她就不起來。葉衣霜也派人看過那個嬰兒的情況,那嬰兒面色紺紫,確實是中毒之象。如果不及時醫治,只怕很快就會夭折。

葉衣霜最終動了惻隱之心,讓她帶著孩子和兩名照顧嬰兒的嬤嬤進入藥王谷。

那嬰兒中的是一種來自苗疆的奇毒,奇詭無比,竟連葉衣霜也沒有見過,只能以針法暫時壓制毒素不再繼續蔓延,接下來的幾天她整日在書房為這個孩子查找解毒的方法,廢寢忘食,日漸消瘦。

紅鶥夫人心中過意不去,親自做了吃食送到葉衣霜房中,以為答謝之意。

她頗擅烹飪之道,做出來的食物好吃且日日不重樣,也頗合葉衣霜的口味。一來二去的,她和葉衣霜逐漸熟絡起來,葉衣霜偶爾提起自己將來想要離開藥王谷,紅鶥夫人接口道自己在渝州有一處舊宅,位置隱蔽,風景極好,可以借給葉衣霜暫居。

葉衣霜雖然拒絕了她的好意,但這段日子的相處,她也認為紅鶥夫人為人熱絡大方,是一個可以結交的朋友。

十天之後,葉衣霜終於徹底拔除了那個嬰孩體內的毒素,紅鶥夫人喜極而泣,當場提出要那個孩子拜葉衣霜為義母,以感激葉衣霜救人的一番功德。葉衣霜堅辭不受,紅鶥夫人又提出要與葉衣霜義結金蘭,又說她的夫家是蜀中唐門,將來葉衣霜若有為難之處,可到唐門找她。

對於此事,藺一觴曾有疑慮,他總覺得紅鶥夫人對自己中毒的兒子似乎並不上心,有事沒事就往葉衣霜跟前湊,顯得過於殷勤,只怕不安好心。

葉衣霜卻說,他們兩人殺了孫郁南已是大大得罪了傀儡宗。將來離開藥王谷,少不得有求人之處,多個朋友也方便許多。而且這裏是藥王谷,還怕紅鶥夫人會害他們不成。

兩人敘了年齒,紅鶥夫人年長,作了姐姐,葉衣霜年幼,便是妹妹。

紅鶥夫人說道:“好妹妹,你我雖是巾幗女子,可這結義之事也怠慢不得,需得效仿男子歃血為盟,方可見證你我姊妹的這番情義,天地可鑒。”

葉衣霜既已同意結拜,不疑有它,便笑道:“但由姐姐做主。”

紅鶥夫人設下香案,命下人殺了一只雞,取雞血滴入碗中,又咬破自己的手指,將自己的血滴入,葉衣霜也效法滴血入碗。兩人指天誓地結義為姐妹,將碗中血水一分為二,分別飲下。

葉衣霜飲下血水不久,正欲回房休息,雙腿忽地一軟,栽倒在地。

藺一觴只以為她這段時日勞累過度,連忙上前將她扶起:“小姐,你怎麽了?”

葉衣霜喃聲道:“不對,是軟筋散……”她望向紅鶥夫人:“是你對我下藥,不,你是怎麽對我下的藥?”

她是孫郁南的弟子,更因為藺一觴和各種毒藥打了多年的交道,不管是什麽毒藥,哪怕顏色再淺,氣味再淡,都不可能瞞過她的雙眼。她這些天吃的食物大部分都是紅鶥夫人親手所做,但葉衣霜為安全起見都小心辨認過,確定沒有下毒。

卻見紅鶥夫人仍坐在原地,她從袖中取出一顆白色的藥丸,放入口中嚼碎咽下,方才微笑道:“葉谷主於飲食上確實小心非常,所以這軟筋散當然不是下在食物中,而是在葉谷主你剛才喝下的那碗血水中。”

葉衣霜明白了,紅鶥夫人定是在歃血之前先自己服用軟筋散,之後再將自己的血滴入雞血之中,葉衣霜再怎麽敏銳也想不到這樣的下毒手法,這才著了道。

藺一觴一聽竟是紅鶥夫人下藥,立刻便紅著眼,提劍向紅鶥夫人攻去。紅鶥夫人左右各閃出一人,抽出兵器與他纏鬥起來。藺一觴這才發現,跟著紅鶥夫人一起入谷的兩個嬤嬤並非是照顧孩子的老媽子,而是兩個頂尖的江湖高手,兩人劍法相輔相成,配合無間。藺一觴本身毒傷並未痊愈,以一敵二,遠不是兩人動手,沒多久就左支右絀,被兩人所擒。

葉衣霜此時如何不知道她好心救人,原來竟是引狼入室。她強撐著身體,問道:“夫人,你既提出與我義結金蘭,從此姐妹相稱,又為何要害我?”

紅鶥夫人哂笑道:“義結金蘭?也不是不行——”她走到葉衣霜面前,輕輕蹲下,施施然道:“如果妹妹能夠像令師孫郁南一樣,答應成為我傀儡宗的客卿,每月向我傀儡宗獻上一定份額的妖暝蟲,共同為尊主辦事,你當然是我最好的姐妹,將來姐姐也絕不會虧待妹妹你,你看如何?”

葉衣霜驚道:“你是傀儡宗的人?”

紅鶥夫人道:“我是傀儡宗執事‘青鳥’,奉尊主之命,到藥王谷取這三個月分量的妖暝蟲。”

葉衣霜見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好隱瞞,便道:“孫郁南已經被我們所殺,藥王谷已經沒有妖暝蟲。”

紅鶥夫人咯咯一笑,指著被按倒在地的藺一觴道:“想必葉谷主也知道,煉制妖暝蟲最關鍵的並不是孫郁南,而是‘百毒之血’,孫郁南雖然死了,只要有他的血,葉谷主一樣可以煉制出妖暝蠱,不是嗎?”

葉衣霜心血上湧,咬唇道:“不可能——”

紅鶥夫人眼底仍是滿不在乎的盈盈笑意:“我知道妹妹你不願意,你們倆兩小無猜,藺一觴是為了你才來到藥王谷,成了孫郁南的試毒工具。他僥幸歷盡百毒而不死,他的血才成為煉制妖暝蟲的上佳材料。不過如今的情況,也由不得你們。”她下令道:“王嬤嬤,先砍下我妹妹這小情郎的一根手指。”

“是。”那身形魁梧的嬤嬤手起刀落,徑直切掉藺一觴的左手小指。藺一觴知道紅鶥夫人是要利用自己逼葉衣霜就範,雖歷斷指之痛,竟是一聲不吭。

紅鶥夫人用右手擡起葉衣霜的下巴,輕聲道:“妹妹,你若是不點頭,只怕你的小情郎就不是砍一根手指頭這麽簡單了……”

葉衣霜的雙眼淌下淚來,她仍是搖頭:“不,不……你們休想我給你們煉制那種傷天害理的毒物……”

紅鶥夫人臉色一變,冷聲道:“想不到妹妹你這般硬氣。王嬤嬤,桂嬤嬤,割掉那小子的兩只耳朵——”

紅鶥夫人的聲音陰惻惻:“妹妹,你要是不聽話,王嬤嬤的下一刀可就是會割掉他的鼻子。你看啊,你這小情郎長得眉清目秀的,以後沒有了鼻子還t怎麽出門見人……今日時間還長,你的小情郎身上還有不少東西可以慢慢割,我手下兩個嬤嬤出手很穩,絕對能保證他活得好好的……”

兩片沾著血的耳朵掉在葉衣霜面前,她終於受不了了,哭道:“你們住手,我答應你們,我答應你們……”

紅鶥夫人滿意笑道:“妹妹早點答應不就好了嗎?何必弄得血淋淋那麽難看……王嬤嬤,將人……”

她話音未落,一直被按在地上的藺一觴突然暴起,他撿起地上的長劍,一劍刺向王嬤嬤。

他先前隱忍至此,便是為了等待敵人一瞬松懈的機會,斷指斷耳之痛更激起他心中無限戰意,那王嬤嬤猝不及防,被一劍刺入胸膛,鮮血橫流,很快斷氣了。

藺一觴再次挺劍向桂嬤嬤攻去。桂嬤嬤見王嬤嬤慘死,心下已懼了幾分,再加上劍法沒人配合,威力已降了一半,沒多久便露出破綻,被藺一觴殺死。

紅鶥夫人見兩名手下被殺,臉上卻沒有多少驚慌痛惜的表情,她扼住葉衣霜的脖子,看向迎面走來的藺一觴,咯咯笑了:“沒想到藺郎君武功不錯嘛,在這樣的絕境還能殺我兩員大將。”

藺一觴橫劍指向紅鶥夫人:“快將小姐放了——”

紅鶥夫人聲音妖嬈:“別急啊,藺郎君以為我沒有萬全的準備就會擅闖藥王谷嗎?不妨看看你身後是什麽。”

藺一觴回頭一看,只見方才死於他劍下的王嬤嬤和桂嬤嬤竟然重新站了起來,手持兵刃向他走來,只是兩人眼神空洞無神,並不似活人。

紅鶥夫人笑道:“我早就在兩人心臟中各植入一只傀儡蟲,這樣即使兩人身體死亡,仍可化為屍傀聽我號令,藺郎君就先和這兩只屍傀玩玩吧……”

說話間,那兩只屍傀舉著兵器一起向他攻來。“她們”雖淪為被人控制的屍傀,但劍招配合默契,絲毫不減方才。更讓藺一觴難受的是屍傀並無痛覺,無論受到多嚴重的傷勢也不會退縮,竟比之前更加難纏。

他的氣力就飛速的消耗,不得已之下,藺一觴一把擒住紅鶥夫人那在搖籃中酣睡的孩子,扼住他的咽喉,威脅道:“紅鶥夫人,就算你不在乎兩名手下,難道也不在乎你兒子的性命嗎?”

紅鶥夫人哈哈大笑:“藺郎君,你還真是善良。我既然奉尊主之命到藥王谷取妖暝蟲,又怎麽會帶自己的親生兒子。實不相瞞,這個孩子是我在藥王谷外的一戶農戶家裏搶的,他身上的毒也是我自己下的,藺郎君想殺就殺了,若是舍不得,我也可以讓人代勞——”

說話之間,那屍傀手持的兵器刺入那孩子的要害。那年幼的嬰兒還沒來得及發出一道哭聲,就斷了氣。

藺一觴目眥欲裂,沒想到一切都是紅鶥夫人的陰謀。她利用葉衣霜的良善之心進入藥王谷,不過是為了逼葉衣霜答應傀儡宗的條件,繼續替他們煉制妖暝蠱害人。

煉制妖暝蠱需要他體內的百毒之血,紅鶥夫人必不會允許葉衣霜用莎訶花替他解毒,相反,還會逼葉衣霜親自割破他的脈搏,放血來煉蠱。

他和葉衣霜經歷了那麽多的磨難,好不容易走到這一步。原以為等待他們的是美好的未來,竟還是逃不出這被壓迫與折磨的命運。

兩個屍傀一步一步向他走來,而藺一觴已然精疲力盡,沒有再反抗的氣力。

他想,只要他死了,這一切都可以結束。

沒有萬毒之血,小姐就不會被逼著煉制她根本不想煉的萬毒之血,不會因此被人要挾。

她也不需要繼續在他身上耗費心神,將來她想做什麽,就可以做什麽。

唯一的遺憾,是他以後再也不能陪著她,再也不能保護她了。

他看著身後煙波浩渺的大湖,最後說道:“小姐,身為藥人的日子藺一觴已經過夠了,再也不想過下去。小姐,原諒藺一觴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以後,你自己多保重……”

他仰身向後一倒,放任自己墜入冰涼的湖水之中。

***

湖岸之上,紅鶥夫人大驚失色。她沒想到,藺一觴為了不讓她的計謀得逞,竟選擇跳入湖中自盡。

她急忙下令讓王嬤嬤和桂嬤嬤兩人下水救人,但兩人已淪為屍傀,屍傀怕水,在岸邊一動不動,而她自己根本不會游泳,正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葉衣霜道:“將軟筋散的解藥給我,我下水救人。”

事已至此,紅鶥夫人紅懷中掏出解藥遞給葉衣霜。

葉衣霜跳入湖水之時,藺一觴已經沈入水底深處。

……

等到葉衣霜終於將藺一觴的身體托出水面之時,少年已然失去了呼吸。

他的身體可以說面目全非,不僅失去了兩只耳朵和一根手指,因為常年累月受到毒藥侵蝕,他的皮膚上到處都是或青或紫的痕跡,受到湖水浸泡之後,更加腫脹。

葉衣霜托著他的身體,一瞬間悲從心來。

原本,這一切都是不會發生的。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要跟著孫郁南進入藥王谷學藝。

如果當初在孫郁南提出要藺一觴做她的藥人時,她果斷選擇拒絕。

如果不是自己一時動了惻隱之心,讓紅鶥夫人進入藥王谷。

是不是藺一觴就不會死?

是她害死了他,她害死了這個世界上對她最好,最愛她的人。

她還有什麽面目繼續活下去?該死的人應該是自己啊——

臉上濕滑一片,她分不清那是淚水還是湖水。她抱著藺一觴已然冰冷的身體,向湖水深處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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