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題

母親臨終前對父親說，她要喝禦茗最新款星芋啵啵四季青，要去冰七分糖，還得多加一份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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將軍夫人臨死前的樣子與平常無異，至少在我眼中沒什麽區別，照例是睡到早上七八點，然後伸著懶腰到廚房給自己做早飯。父親作為羅浮的將軍，每天起得早，回來得也晚，特地囑咐我不必特意跟著他天蒙蒙亮就爬起來燒火做飯，晚上也不用給他留一碗下飯的小菜。原本給母親準備一日三餐的工作是我的工作之一，去地衡司上班打卡前先熬上一小鍋的白米粥，但是母親每次嫌棄我煮粥水平稀爛，叫我別再糟蹋父親帶回的好米。

她沒什麽將軍夫人的架子，比起一個需要時時刻刻端著形象的吉祥物更像是長不大的孩子。我不知道她怎麽和父親學會的出老千，從小和她下五子棋就總是輸，直到我從她的袖子裏看見掉出來的棋子。還有彥卿，對，彥卿，父親的徒弟，也是被這一手迫害並且蒙騙了多年的受害者。我樂得看彥卿瞪著那雙圓眼睛，雙手撐在棋盤兩邊不敢相信自己又一次輸得落花流水。作為他的半個姐姐，我應該告訴他每一次都輸的真相，比如我那父親偷棋子的手法出神入化，但父親和母親都說，這看起來真的挺有趣。

……好吧，不得不說這的確有意思，看別人的樂子總是令人愉悅。於是當彥卿跑過來問我是不是早就知道將軍偷棋子的時候，我告訴他，不僅將軍偷棋子，將軍夫人也偷。

你就把這個看成是他們兩個久違的童心——我摘下眼鏡，把整理好的文件交給跑腿的年輕驍衛，和他說，陪他們玩玩也不錯——這就是神策府要的文件了，彥驍衛。

彥卿接下封了口的檔案袋，公事公辦地告訴我他會把這些東西安全送到將軍案頭。話音未落，他又湊過來，悄悄問我：師娘竟然也學將軍幹這種事情？

我挑起眉，沒想到母親在彥卿那裏的形象竟然比父親更像一個長輩。仔細一想也是，她為數不多的形象都端在外人面前，彥卿一直以為母親沈穩可靠，卻不想沈穩可靠的將軍夫人如何會讓太蔔大人把她和將軍相提並論，搖著頭稱一句“臭味相投”。

也是，還有誰會在臨終之前，所有人都快要掉眼淚或者已經掉眼淚的時候，抓著父親的手說，她要喝禦茗最新款的星芋啵啵四季青，要去冰七分糖，再多加一份脆啵啵。得了通知從神策府臨時趕回來的父親笑著說，好，隨後叫了一聲我的名字，讓我往禦茗跑一趟。彥卿受不了房間裏的氛圍，主動追了出來，眼眶紅得像戲臺上唱霸王的虞姬。

……師娘真的會死嗎。

走到半路，垂頭喪氣的少年擡起頭問我。我知道彥卿無父無母，將我的父親視作他的長輩，母親也樂意多一個聽話懂事的孩子。親眼看著自己視作半個母親的女人死去，對於一個不過總角的少年來說實在殘忍。我以為彥卿跟隨父親出征多年，或多或少地見了生死，結果到最後比我一個在地衡司的打工人還要容易動感情。我告訴他，生與死是遲早的事情，母親沒有在死亡之前因魔陰身而瘋魔已經是很幸運的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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