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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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5 章
這一刻, 仿佛萬物都已靜止。
遠處的旌旗在饕風中獵獵作響，燃燒的滾滾篝火刺啦刺啦的爆出個個火星。
沈歲歲水眸流轉看著蕭韞庭轉過身來，在明亮燈火的映射下, 渡亮男人那張輪廓分明、侵略壓迫的臉。
玄甲底下高大雄猛的身軀而今下了馬，更是淋漓盡致的展現。
足足隔了二十幾日, 而今就是這樣隔著遙遙相望, 沈歲歲也有些不敢再直視他的威儀。
這是弱者對強者天生而然的示弱和敬仰。
而除了她, 她也才發現周遭的軍士們早就低低埋下了頭去。
北風碩漠的軍營真的很靜, 靜的沈歲歲已經聽不見別的聲音。
膛間的一顆心砰砰跳著，看著蕭韞庭鋒銳犀利的眼光一寸一寸橫掃。
經過了黑壓壓的軍士、經過了還未來得及去拉進馬棚裏的戰馬……
雖從臨行前, 沈歲歲便一直告誡自己，混進了軍營，確認他人未受傷便好, 切不可被他警覺。
然事實上, 她此時此刻當真看見了蕭韞庭, 自己竟隱隱希冀又期待著，蕭韞庭能看見她，能認出她。
可就在蕭韞庭的眼神將要射過來之時, 她心猛然一顫, 竟不知何故, 自己竟下意識的蹲下了身去。
她本就身量不高, 方才竭力的踮起腳尖也難以突破高大眾人的阻擋，甚至站在了木樁上，這才得以達到與眾人平行的視線。
而今，蹲下了身, 蕭韞庭定是看不見她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方才那一瞬息的反應也是她下意識而為之。
當真蹲下身去避開蕭韞庭的眼神, 沈歲歲這時才後知後覺的全身發冷，眼眸間更是氤氳出了濛濛的水花。
有些止不住的喉間發澀，止不住的想哭。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變得如此脆弱的要哭，又為何偏偏下意識的想躲避蕭韞庭？
若說有愧疚的人，該是他才對。
那日她如何解釋了也不行，他就鐵了心的認定自己從前發過病、抱過旁人。
狠心的頂撞自己還不夠，後面還要她跪著，抱著她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直到哭得精疲力盡了都是要強硬的餵著她吃下去……
在榻上發生的種種，已經有些遙遠，沈歲歲都快以為自己忘了，可在此刻是所有的情緒湧了出來。
又酸澀又憋屈。
他分明狠心的恐嚇她，還說出要兩人一同死在床上的話。做出這些事了，更在沒日沒夜的絞纏之後，信也不給她留一個便跑到了千裏之外。
這些種種，做了錯事的都是他！該愧疚無顏面對的人也該是蕭韞庭才對。
為何是自己這樣心虛的躲藏？
沈歲歲腦子亂得厲害，根本理不清楚，只覺得事到如今，她應是更嗔怨他。
明明做了讓自己的病釋放到極致而離不開他的地步，可他卻能又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領軍出征。
且說不定在這軍營抗戰的二十多日裏頭，有過欲氣難耐，尋軍女支瀉火。
畢竟，她是知道，他骨子裏到底有多愛那種事，連是親吻都要狠狠的將舌頭吸麻、嘴皮親爛的狂悍。
想到這兒，沈歲歲心中五味雜陳的難受，甚至覺得呼吸一口都心痛難忍。
她毅然而然再次站起了身來，可蕭韞庭已經不在那處了。
茫茫的營帳無邊，如石落海底的那般，她根本找不著人。
心神慌措的到處搜尋，當真只有藏匿於夜色底下的帳頂。
她找不到蕭韞庭了。
沈歲歲以手背擋住了臉，此時又當真止不住從眼眶溢出來的淚。
她對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緒而崩潰，亦對自己因蕭韞庭的頻頻失控而心悶。
她從未想過，蕭韞庭在自己心中，光是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能引起如此大的波瀾。
“呀小姑娘，咋蹲在這兒哭起來了？”
忽然，林嫂的聲音落在耳邊，沈歲歲被人撞破的一驚，卻也止不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流淚。
她染著哭腔道：“我、我沒看見我的夫君了……”
“你的夫君？”
林嫂聽罷，下意識想到的是刀劍無眼，更聯想到小姑娘哭得這樣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
她扶著沈歲歲起身，安慰道：“你夫君不是蕭將軍身邊的近臣嗎？方才我倒是看見蕭將軍了，說不定他就在後頭了。”
“好了，莫哭。待會我見著我家那口子，向他問問，多留意留意。”
沈歲歲聽進去了林嫂的話，知道從一開始便弄錯了，想開口推阻，可林嫂不再由她說話。
“來，外頭冷，先回帳子裏喝口熱湯暖暖身子，你也勞累一天了。”
邊說著，邊扶著她往身後的一架矮帳子裏走。
撩開門帷走進去，刺骨的寒涼瞬間隔絕在外，沈歲歲捏著袖子胡亂擦去面上的淚痕，轉過頭看著林嫂，“林嫂，我沒事了，你去同你的夫君團聚吧。”
“當真沒事了？”婦人有些訝異，擔憂小姑娘的情況，但實實在在也對自己的夫君有些思切。
方才隔得遠遠的瞧見，他似乎受了些傷。
林嫂暗自思肘，又問：“當真沒事了？”
“沒事的。”沈歲歲堅定點著頭，“我就在此處好好待著。”
聽人這麽說，林嫂總算放下了心，“那好，你先上床歇著，我去給你打聽打聽你家男人的下落。”
“好。”
沈歲歲柔聲應下，目送林嫂離開。
饕餮的朔風趁門帷掀開來的功夫，也鉆了些進來，灌在身上刺骨的寒。
沈歲歲攏緊了衣裳，視線在不大的軍帳裏尋見一張木榻。
她從京都一路北上趕來，奔波勞累，而今卻還沒有好好休息一夜。
她再難抵得住身上的疲乏，脫了鞋爬了上去。
可在裏頭窩著，是睡不過去的，她的腦子很亂，想到些什麽，心也會跟著一刺一刺的難受。
就這樣不知捱了多久，沈歲歲聽到門口傳來穩健的腳步聲。
本就精神緊繃的她頓時屏住了呼吸。
隨著一道幹洌的寒風，來人從門口進來。
沈歲歲捏緊著手中的被褥，方想問出一句“是誰”，便聽見熟悉的聲音。
“小姑娘，我家男人給你打聽過了，有你夫君的信兒了。”林嫂笑得合不攏嘴，道：“我倆現在便領著你去找他。”
沈歲歲很是疑竇，她還未表明她的夫君到底是誰，林嫂這怕是認錯人了。
“林嫂，不是的……”
細綿的小嗓音剛剛開口，便被口直心快的林嫂打斷了，“我夫君說，這個時候你家那位正和蕭將軍商討要事，這個時辰，咱現在過去，應是差不多該結束了。”
聽到有蕭韞庭，沈歲歲猶豫了。
這就是猶豫這一須臾的功夫，林嫂領著她出了帳子，看見立在外頭的一個身著深綠色錦袍的壯年男人。
男人黑眸炯炯，樣貌英俊，看見她出來，拱手行了個禮。
沈歲歲長睫微眨，也跟著福了個身。
林嫂見狀，笑道：“這就是我家那口子，林覺。”
“請。”
高大偉岸的男人惜字如金，語罷後，便走在了前頭。
“你別介意，他尋常話是有些少，就是個悶葫蘆。”林嫂在一旁笑著同她解釋，言語裏也不見絲毫的怨氣。
沈歲歲知道，兩人定是伉儷情深至極。
她莞爾笑了笑，沒說話，在自己躊躇猶豫的心思中，已經穿過軍營大半，來到了最是中央的一座闊然大帳。
門口高高架起兩頂蛇環獸形鐵器中，燃燒著滾滾烈火。除此之外，左右矗立的士兵目不斜視，手持紅纓長槍，就如鎮守封禁幽地的石獅子一般駭人。
沈歲歲眸光流轉，洇洇的眼中倒映著晃動的橘色火光。
她莫名覺得心跳加速，被林嫂一直攬著前行的腳步再難維持著前進的動作，一踉蹌滯了下來。
“且慢。”
林嫂的夫君、林覺忽然擡起了手，示意兩人止步。
接著，他一個人上前，不知和門口的士兵說了什麽，這才被放行。
沈歲歲心砰砰的跳，在此刻更是覺得自己根本靜不下來，全身都在抖，甚至發軟的沒有絲毫力氣。
她想，蕭韞庭此刻或許就在裏頭。
現在若是離開，他便不會發現自己偷摸混進軍營。
可……
沈歲歲不禁轉念一想，自己一直一根筋的默認不能被他知道，可假使他當真知道了，他又能怎麽樣呢？
思及此，沈歲歲被貝齒咬得發紅的唇瓣勾起了一抹笑。自己這般擔心受怕，到底又是在心虛什麽？
“夫人，”
林覺走了出來，道：“讓這位姑娘進去吧。”
“姑娘，請。”
聞忽然點到自己，沈歲歲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和計劃完全相背馳，不是蕭韞庭率先發現了自己的蹤跡，反倒是自己主動送到了他的領地，主動送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是以，蕭韞庭此刻便是在這軍帳裏頭？
此時林覺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隱晦的，難言的，似有什麽話在嘴邊卻是沒說出來。
“快去吧，小姑娘。”林嫂還在狀況之外，真切的替她高興。
可沈歲歲此刻唯有一種不切實際之感，甚至心底隱隱很是不安和惶恐。
厚實的帳子隔絕一切的嚴寒，走進去之後，等待她的該當是蕭韞庭。
沈歲歲蝶翼直直發著顫，竟連走路都有些不會。
一步……再一步……
她總算入了軍帳，唇瓣闔了闔，可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甚至都不敢看清裏頭的擺設，只聽見一聲，“讓我看看是哪兒來的小娘子，纏上小爺要我做她的夫君。”
玩世不恭的清朗嗓音傳透耳膜，沈歲歲靈臺一激靈，陡然移開視線望過去，只看見是一張陌生至極的臉。
她慌不擇路轉身便朝外走，可還沒掀開門簾，便兀自撞上一道野獸般高闊的身軀。
“啊！”
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她便被男人一把扛了起來。
單臂輕而易舉便將身形嬌細的她扛在了肩上。
“放開我！放開我！”
沈歲歲快嚇哭了，太高了，柔軟的肚皮摁在男人硬挺的肩膀，硌得生疼。
“救我！林嫂……林嫂！”
她試著呼救，可諾大的軍營裏根本沒人理她，而方才還站在帳子門口的林嫂夫妻兩人，早就沒了蹤影。
恐懼的哭出了聲，沈歲歲似如麻袋的扛在男人肩頭又踢又抓，可根本不起作用。
速度極快的步伐，更是震晃得她頭昏腦脹。
“你這個混蛋！放開！”
她帶著哭腔罵著，鬧騰著，直到聽見一聲沈黯得滿是抑制火氣的戾音。
“沈歲歲。”
語罷，更是聽見“啪”的一聲清脆響音，她的屁股被結結實實來了一巴掌。
沈歲歲楞住了，眼淚簌簌的流，停止了一切的掙紮和怒罵。
如此扛起她的人，是蕭韞庭。
打她的人，也是蕭韞庭。
很快，她被帶進了一處幽寂的軍帳，男人一絲柔情也無將她放了下來，大掌捏著她的臉頰往上仰。
“沈歲歲，你出息了。”
嗓音比剛才還暗啞暴戾，是一個一個咬著牙從薄唇裏擠出來。
“就這樣來氣我？你要去找哪個男人做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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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刻, 仿佛萬物都已靜止。
遠處的旌旗在饕風中獵獵作響，燃燒的滾滾篝火刺啦刺啦的爆出個個火星。
沈歲歲水眸流轉看著蕭韞庭轉過身來，在明亮燈火的映射下, 渡亮男人那張輪廓分明、侵略壓迫的臉。
玄甲底下高大雄猛的身軀而今下了馬，更是淋漓盡致的展現。
足足隔了二十幾日, 而今就是這樣隔著遙遙相望, 沈歲歲也有些不敢再直視他的威儀。
這是弱者對強者天生而然的示弱和敬仰。
而除了她, 她也才發現周遭的軍士們早就低低埋下了頭去。
北風碩漠的軍營真的很靜, 靜的沈歲歲已經聽不見別的聲音。
膛間的一顆心砰砰跳著，看著蕭韞庭鋒銳犀利的眼光一寸一寸橫掃。
經過了黑壓壓的軍士、經過了還未來得及去拉進馬棚裏的戰馬……
雖從臨行前, 沈歲歲便一直告誡自己，混進了軍營，確認他人未受傷便好, 切不可被他警覺。
然事實上, 她此時此刻當真看見了蕭韞庭, 自己竟隱隱希冀又期待著，蕭韞庭能看見她，能認出她。
可就在蕭韞庭的眼神將要射過來之時, 她心猛然一顫, 竟不知何故, 自己竟下意識的蹲下了身去。
她本就身量不高, 方才竭力的踮起腳尖也難以突破高大眾人的阻擋，甚至站在了木樁上，這才得以達到與眾人平行的視線。
而今，蹲下了身, 蕭韞庭定是看不見她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方才那一瞬息的反應也是她下意識而為之。
當真蹲下身去避開蕭韞庭的眼神, 沈歲歲這時才後知後覺的全身發冷，眼眸間更是氤氳出了濛濛的水花。
有些止不住的喉間發澀，止不住的想哭。
她不明白自己為何變得如此脆弱的要哭，又為何偏偏下意識的想躲避蕭韞庭？
若說有愧疚的人，該是他才對。
那日她如何解釋了也不行，他就鐵了心的認定自己從前發過病、抱過旁人。
狠心的頂撞自己還不夠，後面還要她跪著，抱著她在屋子裏走來走去。
直到哭得精疲力盡了都是要強硬的餵著她吃下去……
在榻上發生的種種，已經有些遙遠，沈歲歲都快以為自己忘了，可在此刻是所有的情緒湧了出來。
又酸澀又憋屈。
他分明狠心的恐嚇她，還說出要兩人一同死在床上的話。做出這些事了，更在沒日沒夜的絞纏之後，信也不給她留一個便跑到了千裏之外。
這些種種，做了錯事的都是他！該愧疚無顏面對的人也該是蕭韞庭才對。
為何是自己這樣心虛的躲藏？
沈歲歲腦子亂得厲害，根本理不清楚，只覺得事到如今，她應是更嗔怨他。
明明做了讓自己的病釋放到極致而離不開他的地步，可他卻能又當作什麽都沒發生的模樣，領軍出征。
且說不定在這軍營抗戰的二十多日裏頭，有過欲氣難耐，尋軍女支瀉火。
畢竟，她是知道，他骨子裏到底有多愛那種事，連是親吻都要狠狠的將舌頭吸麻、嘴皮親爛的狂悍。
想到這兒，沈歲歲心中五味雜陳的難受，甚至覺得呼吸一口都心痛難忍。
她毅然而然再次站起了身來，可蕭韞庭已經不在那處了。
茫茫的營帳無邊，如石落海底的那般，她根本找不著人。
心神慌措的到處搜尋，當真只有藏匿於夜色底下的帳頂。
她找不到蕭韞庭了。
沈歲歲以手背擋住了臉，此時又當真止不住從眼眶溢出來的淚。
她對掌控不了自己的情緒而崩潰，亦對自己因蕭韞庭的頻頻失控而心悶。
她從未想過，蕭韞庭在自己心中，光是輕描淡寫的一個動作，一個眼神，便能引起如此大的波瀾。
“呀小姑娘，咋蹲在這兒哭起來了？”
忽然，林嫂的聲音落在耳邊，沈歲歲被人撞破的一驚，卻也止不住斷了線的珍珠似的流淚。
她染著哭腔道：“我、我沒看見我的夫君了……”
“你的夫君？”
林嫂聽罷，下意識想到的是刀劍無眼，更聯想到小姑娘哭得這樣梨花帶雨的可憐模樣。
她扶著沈歲歲起身，安慰道：“你夫君不是蕭將軍身邊的近臣嗎？方才我倒是看見蕭將軍了，說不定他就在後頭了。”
“好了，莫哭。待會我見著我家那口子，向他問問，多留意留意。”
沈歲歲聽進去了林嫂的話，知道從一開始便弄錯了，想開口推阻，可林嫂不再由她說話。
“來，外頭冷，先回帳子裏喝口熱湯暖暖身子，你也勞累一天了。”
邊說著，邊扶著她往身後的一架矮帳子裏走。
撩開門帷走進去，刺骨的寒涼瞬間隔絕在外，沈歲歲捏著袖子胡亂擦去面上的淚痕，轉過頭看著林嫂，“林嫂，我沒事了，你去同你的夫君團聚吧。”
“當真沒事了？”婦人有些訝異，擔憂小姑娘的情況，但實實在在也對自己的夫君有些思切。
方才隔得遠遠的瞧見，他似乎受了些傷。
林嫂暗自思肘，又問：“當真沒事了？”
“沒事的。”沈歲歲堅定點著頭，“我就在此處好好待著。”
聽人這麽說，林嫂總算放下了心，“那好，你先上床歇著，我去給你打聽打聽你家男人的下落。”
“好。”
沈歲歲柔聲應下，目送林嫂離開。
饕餮的朔風趁門帷掀開來的功夫，也鉆了些進來，灌在身上刺骨的寒。
沈歲歲攏緊了衣裳，視線在不大的軍帳裏尋見一張木榻。
她從京都一路北上趕來，奔波勞累，而今卻還沒有好好休息一夜。
她再難抵得住身上的疲乏，脫了鞋爬了上去。
可在裏頭窩著，是睡不過去的，她的腦子很亂，想到些什麽，心也會跟著一刺一刺的難受。
就這樣不知捱了多久，沈歲歲聽到門口傳來穩健的腳步聲。
本就精神緊繃的她頓時屏住了呼吸。
隨著一道幹洌的寒風，來人從門口進來。
沈歲歲捏緊著手中的被褥，方想問出一句“是誰”，便聽見熟悉的聲音。
“小姑娘，我家男人給你打聽過了，有你夫君的信兒了。”林嫂笑得合不攏嘴，道：“我倆現在便領著你去找他。”
沈歲歲很是疑竇，她還未表明她的夫君到底是誰，林嫂這怕是認錯人了。
“林嫂，不是的……”
細綿的小嗓音剛剛開口，便被口直心快的林嫂打斷了，“我夫君說，這個時候你家那位正和蕭將軍商討要事，這個時辰，咱現在過去，應是差不多該結束了。”
聽到有蕭韞庭，沈歲歲猶豫了。
這就是猶豫這一須臾的功夫，林嫂領著她出了帳子，看見立在外頭的一個身著深綠色錦袍的壯年男人。
男人黑眸炯炯，樣貌英俊，看見她出來，拱手行了個禮。
沈歲歲長睫微眨，也跟著福了個身。
林嫂見狀，笑道：“這就是我家那口子，林覺。”
“請。”
高大偉岸的男人惜字如金，語罷後，便走在了前頭。
“你別介意，他尋常話是有些少，就是個悶葫蘆。”林嫂在一旁笑著同她解釋，言語裏也不見絲毫的怨氣。
沈歲歲知道，兩人定是伉儷情深至極。
她莞爾笑了笑，沒說話，在自己躊躇猶豫的心思中，已經穿過軍營大半，來到了最是中央的一座闊然大帳。
門口高高架起兩頂蛇環獸形鐵器中，燃燒著滾滾烈火。除此之外，左右矗立的士兵目不斜視，手持紅纓長槍，就如鎮守封禁幽地的石獅子一般駭人。
沈歲歲眸光流轉，洇洇的眼中倒映著晃動的橘色火光。
她莫名覺得心跳加速，被林嫂一直攬著前行的腳步再難維持著前進的動作，一踉蹌滯了下來。
“且慢。”
林嫂的夫君、林覺忽然擡起了手，示意兩人止步。
接著，他一個人上前，不知和門口的士兵說了什麽，這才被放行。
沈歲歲心砰砰的跳，在此刻更是覺得自己根本靜不下來，全身都在抖，甚至發軟的沒有絲毫力氣。
她想，蕭韞庭此刻或許就在裏頭。
現在若是離開，他便不會發現自己偷摸混進軍營。
可……
沈歲歲不禁轉念一想，自己一直一根筋的默認不能被他知道，可假使他當真知道了，他又能怎麽樣呢？
思及此，沈歲歲被貝齒咬得發紅的唇瓣勾起了一抹笑。自己這般擔心受怕，到底又是在心虛什麽？
“夫人，”
林覺走了出來，道：“讓這位姑娘進去吧。”
“姑娘，請。”
聞忽然點到自己，沈歲歲是沒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和計劃完全相背馳，不是蕭韞庭率先發現了自己的蹤跡，反倒是自己主動送到了他的領地，主動送到了他眼皮子底下。
是以，蕭韞庭此刻便是在這軍帳裏頭？
此時林覺視線落在她的身上，隱晦的，難言的，似有什麽話在嘴邊卻是沒說出來。
“快去吧，小姑娘。”林嫂還在狀況之外，真切的替她高興。
可沈歲歲此刻唯有一種不切實際之感，甚至心底隱隱很是不安和惶恐。
厚實的帳子隔絕一切的嚴寒，走進去之後，等待她的該當是蕭韞庭。
沈歲歲蝶翼直直發著顫，竟連走路都有些不會。
一步……再一步……
她總算入了軍帳，唇瓣闔了闔，可根本發不出聲音來。
甚至都不敢看清裏頭的擺設，只聽見一聲，“讓我看看是哪兒來的小娘子，纏上小爺要我做她的夫君。”
玩世不恭的清朗嗓音傳透耳膜，沈歲歲靈臺一激靈，陡然移開視線望過去，只看見是一張陌生至極的臉。
她慌不擇路轉身便朝外走，可還沒掀開門簾，便兀自撞上一道野獸般高闊的身軀。
“啊！”
甚至還沒反應過來，她便被男人一把扛了起來。
單臂輕而易舉便將身形嬌細的她扛在了肩上。
“放開我！放開我！”
沈歲歲快嚇哭了，太高了，柔軟的肚皮摁在男人硬挺的肩膀，硌得生疼。
“救我！林嫂……林嫂！”
她試著呼救，可諾大的軍營裏根本沒人理她，而方才還站在帳子門口的林嫂夫妻兩人，早就沒了蹤影。
恐懼的哭出了聲，沈歲歲似如麻袋的扛在男人肩頭又踢又抓，可根本不起作用。
速度極快的步伐，更是震晃得她頭昏腦脹。
“你這個混蛋！放開！”
她帶著哭腔罵著，鬧騰著，直到聽見一聲沈黯得滿是抑制火氣的戾音。
“沈歲歲。”
語罷，更是聽見“啪”的一聲清脆響音，她的屁股被結結實實來了一巴掌。
沈歲歲楞住了，眼淚簌簌的流，停止了一切的掙紮和怒罵。
如此扛起她的人，是蕭韞庭。
打她的人，也是蕭韞庭。
很快，她被帶進了一處幽寂的軍帳，男人一絲柔情也無將她放了下來，大掌捏著她的臉頰往上仰。
“沈歲歲，你出息了。”
嗓音比剛才還暗啞暴戾，是一個一個咬著牙從薄唇裏擠出來。
“就這樣來氣我？你要去找哪個男人做你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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