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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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7 章
惡狂疾風驟然呼嘯, 響徹鞭笞著樓外的一切，又冷硬的，生生撕開了沈歲歲的心臟。
她與蕭六娘跪坐在地上的姿勢, 仰望著一圈又一圈圍攏在周身的各個陰翳。
詭譎殘燈將他們的身影拉長扭曲，恍如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從左至右, 她看不太真切幾個嬸輩的神情, 卻能猜到此刻呈在面上的該是有多麽的精彩。
焦躁匯聚成一股一股沖擊著她的腦門, 讓她臉色煞白, 唇瓣也幾近無絲毫的血色。
整個視線也在這寸寸中變得模糊起來，化為悲愴瘡痍的黑白之色。
“見過母親。”
蕭六娘一掃眾人, 不消多想，便知是來問罪的架勢。
而至於是要問的什麽罪？
蕭六娘心跳得厲害，但也穩重妥帖得行了個禮。
“見過老夫人, ”
沈歲歲緊隨其後, 冷僵著垂首, “見過大娘，四娘……”
話音落下須臾，氣氛更是晦瞑暗澀, 她察覺自己被蕭六娘握在手心裏的葇荑更緊了些。
隨後, 蕭六娘挽著沈歲歲一同立起身來, 笑道：“母親如此大陣仗, 所為何事？”
“這青天白日的，還帶上這般多家丁，我這杏林院小，當真是有些招待不周了。”
老夫人冷笑一聲, 由著近身侍女紅蓮將自己攙扶著入坐上位。
見狀，幾位媳婦互相對了個眼色, 蕭六娘將一切收入眼底，繼而道：“母親，既然來兒媳這杏林院有大事相商，兒媳這就先讓孩子先退下避嫌了。”
說罷，便趕緊給了個眼色，要沈歲歲先離開。
“阿娘……”
沈歲歲眸光流轉異色，無聲在心底喚了一聲。
她知道今日這怕是沖著她來的，她如何能拋下阿娘一個人先走？
況且，她又哪裏能走掉呢？老夫人這架勢，今日是根本沒打算給她一個活路。
果不其然，不過一瞬息眨眼的功夫，聽見蕭四娘冷冷一聲嘲諷，“六妹這是糊塗了，今日母親來就是為了商討你家姑娘一事呢。她哪裏能走得？”
蕭六娘聽罷，心尖更是一寒，更加斷定這麽大陣仗是為那事。
縱使心已愁措得難忍，然面上仍無異色，不卑不亢道。
“四姐說笑了，歲歲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這種場合咱們大人在場便已足矣。”
正鬧騰著，聞上首傳來一道悶響。
是茶碗擱落下檀木之上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如破開濃霧的寒刃。
裴氏不急不緩視線一斜，瞧了眼立在正中央、被蕭六媳婦幾乎整整護在後邊兒的沈歲歲，心中憤然又得逞。
她不急著開門見山，反倒是要慢慢的，最好是逼著沈歲歲自己親口將那些見不得人的腌臢禍事一件一件捅到眾人面前。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今日這幾個媳婦知曉了，還愁此事在府裏傳不開？
“往日歲歲這丫頭晨昏定省最是守時乖順，辦事也妥帖誠心。可近來，晨時來得是愈來愈稀疏了，本是體諒其感染了風寒，可哪知今兒個是一整整一日沒來。”
她嘴角洋溢著偽善的笑，繼續道：“這不，最近國公府裏又鬧著妖邪作祟，我就擔心著歲歲這丫頭遭遇不測……哪知底下人來報，說是歲歲從昨夜起根本不在府中！”
話音落地，幾個被召來看熱鬧的媳婦不禁一唏噓，面色更是各異。
縱使再愚鈍，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看不出來的。
老夫人來之前風風火火說是終於抓到了妖邪是假，方才口中的擔憂是假，說一個待嫁閨閣女整整一天一夜不在府上才是真！
一場雨終是劈裏啪啦砸了下來，狂風裹挾驟雨，是要將世間一切都砸爛。
屋內眾人心思各異，目光最終卻極默契的聚集在了一處。
珠簾薄紗隨風飄動，暖色燭火翩躚出重重晃影。可僵冷在屋內中央纖弱的身段無處遁行。
嬌美臉色蒼白的嚇人，一雙唇瓣也是毫無血色的幹涸。
單薄的身體仿似下一秒便要被鉆進來的風刮倒，柔弱破碎，卻又堅韌著挺直了脊背。
沈歲歲緩緩咽下一口氣，有些難堪狼狽於眾人這樣不善探尋的眸光。
個個都是來看熱鬧的，又個個幾乎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空氣一度死寂，是蕭六娘率先打破了這詭異的僵局。
“母親這消息怕是有誤，”她笑了一聲，繼而道：“歲歲今日可一直都在這杏林院。”
話未說完，便聞蕭四娘道：“六妹啊，歲歲是你養大的，你偏袒著倒也正常。可這等事情，事關女子名聲，更關蕭府顏面，馬虎不得啊！況且母親都親自說出口了，怕是不會有假。”
“是啊，六妹。”
……
一時間，三言兩語，蕭六娘寡難敵眾，正此時，總算聽見上首位的老夫人開口。
“三姑娘，你親口說說，昨夜你可曾離開過杏林院？”
話音凜凜寒刺，料峭冰寒撲面而來，沈歲歲蠕了蠕因長久未顧及而有些幹涸的唇瓣，頭腦更是混沌。
昨夜，她離了杏林院，在蕭韞庭的房裏，不僅如此，還遭老夫人迎面撞上了……
看來今日，老夫人是想當著全族人的面，要將她開膛破肚，一刀一刀淩遲而死。
沈歲歲失去光彩的眼眸自蕭六娘臉上掃過，看見了人憂切心疼至極的神情。
她苦澀一笑，淡聲道：“回老夫人的話，未曾離開過。”
“未曾離開？”
老夫人仿似聽了什麽笑話般，聲音咄咄逼人，“那今兒個白日也一直待在閣裏？”
“是。”
沈歲歲不卑不亢，堅韌又倔強著掐緊了手心。
“事到臨頭了，還在撒謊。”
老夫人面容仍是嫻靜端莊，以輕飄飄的態勢，擡起了手，朝身後的紅蓮示意了什麽。
見人朝自己走來，沈歲歲下意識警醒，瞳孔中倒映的煙色身形愈漸放大。
她不知道紅蓮是因何而來，但卻知道自己絕不能讓其靠近自己。
她試著後卻腳步躲藏，可傷口疼著，身體又因這樣的對峙而酸軟無力，根本退閃不了幾步。
甚至，瞄見她的動作，蕭四娘頓時便撲了上來，要將她縛住。
“四姐，你這是作甚？”語氣焦措，蕭六娘也看出來了些什麽，意圖擋在沈歲歲面前。
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她被蕭八娘牽扯住，根本不讓她摻合進來。
“歲歲——”
話音愕然被遏制在了喉間，整個喉嚨都被何人緊緊嵌住了似的。
“轟隆隆”一聲，震徹雲霄的沈悶聲似從亙古的地底深處傳了出來。
撕破黑幕天際的白光一瞬間強勢侵。不只是風起綃動，卷動了鋪散的烏發，還是紅蓮手急眼快，將她得以遮掩在頸項的暧昧吻痕盡顯一地。
蕭四娘似被擊中了整個身子，痛苦又顫抖著閉上了眼。
“轟隆隆。”
震撼人心的驚雷聲依舊，一道一道滾著，甚至有愈發強勁的趨勢，將在場所有人的靈魂似都劈亂了。
瑩白如雪一樣刺眼的肌膚白得潤透，頸項連著香肩的弧度曲線更是優美雅媚。
可偏偏，這樣一幅幾乎完美的畫作上，鋪染開了大大小小的痕跡。
暧昧紅色，春梅綻雪。
太過惹眼，又太過的觸目驚心。
他們簡直不敢想，一個所謂的養女，一個在府裏透明又柔弱乖巧生活了十來年的小丫頭，當真能做出這等事來？
夜會外男，暗通款曲！
而今看來，似還滾上了一張床上！
一時間，屋內幾人面色古怪的幾乎難看，又面面相覷。
雷聲滾滾著，沈歲歲破碎又淒苦的一直流著淚，毫無知覺的僵硬，根本止不住。
這種眾矢之的的局面到底是發生了，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再稍稍向前一步，便是她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獄深淵……
須臾後，是她苦澀的一聲笑打破了這樣凍寒如冰窖的氣氛。
蕭六娘反應過來，“母親，這幾個紅印子說明不了什麽。”
“這哪裏是幾個？可是連著連著一大片，怕是不知道……”
難聽的，蕭四娘沒說。
怪不得今日一瞧，這丫頭有些哪裏不一樣，偏偏又說不上來。
而今將頭發撩開，哪知是藏了這惹眼東西。
嘖。
蕭四娘驚詫震撼之餘也不禁暗自往壞的方向揣測。
光是能看見的冰山一角都已如此，那還有沒看見的呢？
如此鋪天蓋地，當真只是一個男人弄下的？
蕭四娘想罷，站了出來，目光已帶著有些鄙夷覷了一眼沈歲歲，道：“歲歲啊，事到如今，你便從實坦白了吧。母親仁厚，料她不會怪你。”
尾音拉長，話裏話外的神情，是掩不下去的落井下石。
沈歲歲就見識過了，見識過了這大宅子裏這些虛偽的手段和嘴臉。
她咬緊了唇，又悲戚又漠然的凝視著前方將要燃盡的燭火。
齜喇亂墜，爆開一記記燈花。
她以前也曾設想過被蕭府人發現一切的那一天，或是被撞破於藏舒閣現場，又或是被恰好抓包於夜潛途中。
但無論如何，都該是跪在一大家子面前自省領罪。
可她是沒萬萬沒想到的，她會是以私會外男的罪名於眾人面前對峙。
“沈歲歲，你可認否？”
瞬息後，逼仄冷音落在頭頂，少女被點了名。
一個“沈”字，在這種情況下，更是讓她認清自己終究不是蕭國府之人。
她有些悲涼輕揚頭，視野中仍是暗淡無光的絕望。
“與你茍合之人是誰？”
老夫人又問，望不見底的眸裏寒意更甚，卻又讓沈歲歲讀出了些許循循善誘的暗芒。
她在期待自己說出些什麽？沈歲歲想不明白，一瞬間後心尖一顫。
老夫人是要逼自己今日供出蕭韞庭？！
供出來了，這事傳了出去，她會成為人人唾棄的骯臟不恥之女，會遭人人喊打，浸豬籠都死不足惜！
而蕭韞庭……現在縱使人人敬仰畏懼，可這高門大族裏的辛秘之事宣揚出去了，無論如何都會留下背地裏的詬病。
“歲歲，告訴我，你相會的男子是誰？”
“是啊歲歲，這種時候，你就告訴母親那野/男人是誰，好讓咱蕭府為你做主啊！”
……
各式各樣的話語隨著劈裏啪啦砸下來的雨如澆灌似的湧至沈歲歲耳朵裏。
各個擲地有聲，義薄雲天，又憤慨不休。
可在沈歲歲聽來，卻並非一個真心。她斂下眸，不願再去看各個偽善虛偽的神情，也不想再聽這些“肺腑之言。”
“冥頑不靈！死不悔改！”
裴氏等了半天，卻久久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精致面容緩緩有些扭曲。
“去！搜搜身上可留下些什麽！給我一寸一寸搜仔細了！”
“母親——”
“老夫人！”
沈歲歲本是認命的眼眸聽見這話後更是絕望。
老夫人要搜的哪裏是她身，只不過是為了將所有的錦緞衣裙撕扯開，羞辱折磨。
屋子裏盡是人，就連那些侍衛家丁也未退下。
——眾目睽睽，她要她顏面盡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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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狂疾風驟然呼嘯, 響徹鞭笞著樓外的一切，又冷硬的，生生撕開了沈歲歲的心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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詭譎殘燈將他們的身影拉長扭曲，恍如從地獄裏爬出來的惡鬼。
從左至右, 她看不太真切幾個嬸輩的神情, 卻能猜到此刻呈在面上的該是有多麽的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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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視線也在這寸寸中變得模糊起來，化為悲愴瘡痍的黑白之色。
“見過母親。”
蕭六娘一掃眾人, 不消多想，便知是來問罪的架勢。
而至於是要問的什麽罪？
蕭六娘心跳得厲害，但也穩重妥帖得行了個禮。
“見過老夫人, ”
沈歲歲緊隨其後, 冷僵著垂首, “見過大娘，四娘……”
話音落下須臾，氣氛更是晦瞑暗澀, 她察覺自己被蕭六娘握在手心裏的葇荑更緊了些。
隨後, 蕭六娘挽著沈歲歲一同立起身來, 笑道：“母親如此大陣仗, 所為何事？”
“這青天白日的，還帶上這般多家丁，我這杏林院小，當真是有些招待不周了。”
老夫人冷笑一聲, 由著近身侍女紅蓮將自己攙扶著入坐上位。
見狀，幾位媳婦互相對了個眼色, 蕭六娘將一切收入眼底，繼而道：“母親，既然來兒媳這杏林院有大事相商，兒媳這就先讓孩子先退下避嫌了。”
說罷，便趕緊給了個眼色，要沈歲歲先離開。
“阿娘……”
沈歲歲眸光流轉異色，無聲在心底喚了一聲。
她知道今日這怕是沖著她來的，她如何能拋下阿娘一個人先走？
況且，她又哪裏能走掉呢？老夫人這架勢，今日是根本沒打算給她一個活路。
果不其然，不過一瞬息眨眼的功夫，聽見蕭四娘冷冷一聲嘲諷，“六妹這是糊塗了，今日母親來就是為了商討你家姑娘一事呢。她哪裏能走得？”
蕭六娘聽罷，心尖更是一寒，更加斷定這麽大陣仗是為那事。
縱使心已愁措得難忍，然面上仍無異色，不卑不亢道。
“四姐說笑了，歲歲不過一個十來歲的小孩子，這種場合咱們大人在場便已足矣。”
正鬧騰著，聞上首傳來一道悶響。
是茶碗擱落下檀木之上的聲音，不輕不重，卻在這樣劍拔弩張的氣氛中如破開濃霧的寒刃。
裴氏不急不緩視線一斜，瞧了眼立在正中央、被蕭六媳婦幾乎整整護在後邊兒的沈歲歲，心中憤然又得逞。
她不急著開門見山，反倒是要慢慢的，最好是逼著沈歲歲自己親口將那些見不得人的腌臢禍事一件一件捅到眾人面前。
殺人誅心，不過如此。
今日這幾個媳婦知曉了，還愁此事在府裏傳不開？
“往日歲歲這丫頭晨昏定省最是守時乖順，辦事也妥帖誠心。可近來，晨時來得是愈來愈稀疏了，本是體諒其感染了風寒，可哪知今兒個是一整整一日沒來。”
她嘴角洋溢著偽善的笑，繼續道：“這不，最近國公府裏又鬧著妖邪作祟，我就擔心著歲歲這丫頭遭遇不測……哪知底下人來報，說是歲歲從昨夜起根本不在府中！”
話音落地，幾個被召來看熱鬧的媳婦不禁一唏噓，面色更是各異。
縱使再愚鈍，到了這個地步還有什麽看不出來的。
老夫人來之前風風火火說是終於抓到了妖邪是假，方才口中的擔憂是假，說一個待嫁閨閣女整整一天一夜不在府上才是真！
一場雨終是劈裏啪啦砸了下來，狂風裹挾驟雨，是要將世間一切都砸爛。
屋內眾人心思各異，目光最終卻極默契的聚集在了一處。
珠簾薄紗隨風飄動，暖色燭火翩躚出重重晃影。可僵冷在屋內中央纖弱的身段無處遁行。
嬌美臉色蒼白的嚇人，一雙唇瓣也是毫無血色的幹涸。
單薄的身體仿似下一秒便要被鉆進來的風刮倒，柔弱破碎，卻又堅韌著挺直了脊背。
沈歲歲緩緩咽下一口氣，有些難堪狼狽於眾人這樣不善探尋的眸光。
個個都是來看熱鬧的，又個個幾乎是看熱鬧不嫌事大。
空氣一度死寂，是蕭六娘率先打破了這詭異的僵局。
“母親這消息怕是有誤，”她笑了一聲，繼而道：“歲歲今日可一直都在這杏林院。”
話未說完，便聞蕭四娘道：“六妹啊，歲歲是你養大的，你偏袒著倒也正常。可這等事情，事關女子名聲，更關蕭府顏面，馬虎不得啊！況且母親都親自說出口了，怕是不會有假。”
“是啊，六妹。”
……
一時間，三言兩語，蕭六娘寡難敵眾，正此時，總算聽見上首位的老夫人開口。
“三姑娘，你親口說說，昨夜你可曾離開過杏林院？”
話音凜凜寒刺，料峭冰寒撲面而來，沈歲歲蠕了蠕因長久未顧及而有些幹涸的唇瓣，頭腦更是混沌。
昨夜，她離了杏林院，在蕭韞庭的房裏，不僅如此，還遭老夫人迎面撞上了……
看來今日，老夫人是想當著全族人的面，要將她開膛破肚，一刀一刀淩遲而死。
沈歲歲失去光彩的眼眸自蕭六娘臉上掃過，看見了人憂切心疼至極的神情。
她苦澀一笑，淡聲道：“回老夫人的話，未曾離開過。”
“未曾離開？”
老夫人仿似聽了什麽笑話般，聲音咄咄逼人，“那今兒個白日也一直待在閣裏？”
“是。”
沈歲歲不卑不亢，堅韌又倔強著掐緊了手心。
“事到臨頭了，還在撒謊。”
老夫人面容仍是嫻靜端莊，以輕飄飄的態勢，擡起了手，朝身後的紅蓮示意了什麽。
見人朝自己走來，沈歲歲下意識警醒，瞳孔中倒映的煙色身形愈漸放大。
她不知道紅蓮是因何而來，但卻知道自己絕不能讓其靠近自己。
她試著後卻腳步躲藏，可傷口疼著，身體又因這樣的對峙而酸軟無力，根本退閃不了幾步。
甚至，瞄見她的動作，蕭四娘頓時便撲了上來，要將她縛住。
“四姐，你這是作甚？”語氣焦措，蕭六娘也看出來了些什麽，意圖擋在沈歲歲面前。
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她被蕭八娘牽扯住，根本不讓她摻合進來。
“歲歲——”
話音愕然被遏制在了喉間，整個喉嚨都被何人緊緊嵌住了似的。
“轟隆隆”一聲，震徹雲霄的沈悶聲似從亙古的地底深處傳了出來。
撕破黑幕天際的白光一瞬間強勢侵。不只是風起綃動，卷動了鋪散的烏發，還是紅蓮手急眼快，將她得以遮掩在頸項的暧昧吻痕盡顯一地。
蕭四娘似被擊中了整個身子，痛苦又顫抖著閉上了眼。
“轟隆隆。”
震撼人心的驚雷聲依舊，一道一道滾著，甚至有愈發強勁的趨勢，將在場所有人的靈魂似都劈亂了。
瑩白如雪一樣刺眼的肌膚白得潤透，頸項連著香肩的弧度曲線更是優美雅媚。
可偏偏，這樣一幅幾乎完美的畫作上，鋪染開了大大小小的痕跡。
暧昧紅色，春梅綻雪。
太過惹眼，又太過的觸目驚心。
他們簡直不敢想，一個所謂的養女，一個在府裏透明又柔弱乖巧生活了十來年的小丫頭，當真能做出這等事來？
夜會外男，暗通款曲！
而今看來，似還滾上了一張床上！
一時間，屋內幾人面色古怪的幾乎難看，又面面相覷。
雷聲滾滾著，沈歲歲破碎又淒苦的一直流著淚，毫無知覺的僵硬，根本止不住。
這種眾矢之的的局面到底是發生了，被推到風口浪尖上，再稍稍向前一步，便是她永世不得超生的地獄深淵……
須臾後，是她苦澀的一聲笑打破了這樣凍寒如冰窖的氣氛。
蕭六娘反應過來，“母親，這幾個紅印子說明不了什麽。”
“這哪裏是幾個？可是連著連著一大片，怕是不知道……”
難聽的，蕭四娘沒說。
怪不得今日一瞧，這丫頭有些哪裏不一樣，偏偏又說不上來。
而今將頭發撩開，哪知是藏了這惹眼東西。
嘖。
蕭四娘驚詫震撼之餘也不禁暗自往壞的方向揣測。
光是能看見的冰山一角都已如此，那還有沒看見的呢？
如此鋪天蓋地，當真只是一個男人弄下的？
蕭四娘想罷，站了出來，目光已帶著有些鄙夷覷了一眼沈歲歲，道：“歲歲啊，事到如今，你便從實坦白了吧。母親仁厚，料她不會怪你。”
尾音拉長，話裏話外的神情，是掩不下去的落井下石。
沈歲歲就見識過了，見識過了這大宅子裏這些虛偽的手段和嘴臉。
她咬緊了唇，又悲戚又漠然的凝視著前方將要燃盡的燭火。
齜喇亂墜，爆開一記記燈花。
她以前也曾設想過被蕭府人發現一切的那一天，或是被撞破於藏舒閣現場，又或是被恰好抓包於夜潛途中。
但無論如何，都該是跪在一大家子面前自省領罪。
可她是沒萬萬沒想到的，她會是以私會外男的罪名於眾人面前對峙。
“沈歲歲，你可認否？”
瞬息後，逼仄冷音落在頭頂，少女被點了名。
一個“沈”字，在這種情況下，更是讓她認清自己終究不是蕭國府之人。
她有些悲涼輕揚頭，視野中仍是暗淡無光的絕望。
“與你茍合之人是誰？”
老夫人又問，望不見底的眸裏寒意更甚，卻又讓沈歲歲讀出了些許循循善誘的暗芒。
她在期待自己說出些什麽？沈歲歲想不明白，一瞬間後心尖一顫。
老夫人是要逼自己今日供出蕭韞庭？！
供出來了，這事傳了出去，她會成為人人唾棄的骯臟不恥之女，會遭人人喊打，浸豬籠都死不足惜！
而蕭韞庭……現在縱使人人敬仰畏懼，可這高門大族裏的辛秘之事宣揚出去了，無論如何都會留下背地裏的詬病。
“歲歲，告訴我，你相會的男子是誰？”
“是啊歲歲，這種時候，你就告訴母親那野/男人是誰，好讓咱蕭府為你做主啊！”
……
各式各樣的話語隨著劈裏啪啦砸下來的雨如澆灌似的湧至沈歲歲耳朵裏。
各個擲地有聲，義薄雲天，又憤慨不休。
可在沈歲歲聽來，卻並非一個真心。她斂下眸，不願再去看各個偽善虛偽的神情，也不想再聽這些“肺腑之言。”
“冥頑不靈！死不悔改！”
裴氏等了半天，卻久久等不到自己想要的結果，精致面容緩緩有些扭曲。
“去！搜搜身上可留下些什麽！給我一寸一寸搜仔細了！”
“母親——”
“老夫人！”
沈歲歲本是認命的眼眸聽見這話後更是絕望。
老夫人要搜的哪裏是她身，只不過是為了將所有的錦緞衣裙撕扯開，羞辱折磨。
屋子裏盡是人，就連那些侍衛家丁也未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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