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忙碌碌轉眼三個多月過去，方梓漩很少再想起關棠騏到她家吃早餐那天的情景了，家裏來了一堆不會在那時候來的親戚，叔公、嬸婆、表姊妹、表兄弟、堂兄弟、堂姊妹們全到齊，爺爺、女乃女乃對關棠騏滿意得不得了……</p>

最讓她訝異的是，關棠騏居然好有禮貌，左一句叔叔、右一句阿姨，逗得她爸媽開心不已，連她四個挑剔的哥哥都對關棠騏印象滿分</p>

真是誇張的一頓早餐！</p>

她從不知道，關棠騏收服人心一把罩，太厲害了</p>

不過回臺北後生活忙碌，多得像山一樣的案子立刻分散她的註意力，她老早把關棠騏那句“當我女朋友”，拋到九霄雲外，只在偶爾夜深人靜又忽然失眠時，才會莫名想起，而每每想起那句話，她就會想起大明朝、想起餘棠騏</p>

至於那個說了好幾次“當我女朋友”的關棠騏，回到臺北後正常許多，也像是忘了那回事，忙著解決源源不絕的各樣案子</p>

方梓璇抱著幾份卷宗往樓上跑，不料在樓梯間遇到正要下樓的關棠騏，他挑眉低頭笑望往上跑的方梓璇，</p>

“等不到電梯？”</p>

方梓璇靜了靜，想起穿越時那雙為餘棠騏而廢了的腳，“能健康地跑跑跳跳是福氣，你不覺得嗎？”</p>

必棠騏若有所思，之後笑了笑，“快午休了，我們一起吃中飯，我最近太忙，一直沒時間找你”</p>

“找我做什麽？”不找她才好吧！她可以少做很多事</p>

必棠騏沒理會她帶了點嫌惡的表情，轉了話題，說：“沈少揚說，昨天查案的員警找到光碟片裏另外兩個人的身分了”</p>

“真的？找到那個女孩子了？”方梓璇爬了幾階樓梯，來到關棠騏面前</p>

必棠騏睞向她手裏的卷宗，默默接過來，轉了方向往上走，方梓璇對案子發展太好奇，一時沒留意到卷宗被抱走</p>

“只是找出另外兩個人是誰，一個已經死了很多年，另一個還沒查到下落，光碟片裏的女人也還沒找到”關棠騏邊走邊說</p>

“另一個已經死了？怎麽死的？”方梓漩問</p>

“查到的死因是瓦斯中毒”</p>

“瓦斯中毒……”方梓璇沈思，“知道在哪裏嗎？”</p>

“昨天警方去看過現場了，我上午約了房東，房東說自從章建明瓦斯中毒死亡，後來租屋的房客全住不久，這兩年屋子沒租出去，一直空著我下午要去一趟，你想不想一起去？”</p>

必棠騏問</p>

“好”方梓璇跟著關棠騏走到她所屬的辦公樓層，他將卷宗交還給她，正好到午休時間</p>

“你去放東西，我在這裏等你”關棠騏說</p>

方梓璇低頭望著被塞進懷裏的卷宗一眼，這才意識到關棠祺幫她拿了幾層樓，也想起他們在樓梯間遇到時關棠騏明明是要下樓的……</p>

“你剛才不是要下樓嗎？”她問</p>

“嗯遇到你只好改變主意”</p>

“什麽叫做遇到我只好改變主意？”方梓璇無法理解</p>

“意思是，我忽然發現我是個不稱職的男朋友，覺得應該改變一下，免得剛到手的女朋友跑了”他理所當然的說</p>

罷到手的女朋友？她以為回臺北後關棠騏變正常了，誰知道他依然不正常！</p>

“關檢，我沒說要當你女朋友”</p>

必棠騏對她那聲“關檢”皺了皺眉頭，不高興地說：“你可以叫我名字，親愛的女朋友！”</p>

方梓璇眼睛溜溜轉一轉，神情有絲惡作劇的得意，“我不知道你改名叫親愛的女朋友了！”</p>

“我是在叫你，親愛的女朋友！你快點去放東西，一分鐘後沒出來，我就到你辦公室跟其他同事宣布說我們是男女朋友的關系你還有五十九秒、五十八秒、五十七秒、五十六秒……”</p>

“關棠騏！我沒要當你女朋友！”她打斷關棠騏的倒數</p>

“你是沒說要當我女朋友，不過三個多月前，當你的叔公、嬸婆、大堂姊、二堂哥、表哥、表妹、爸爸、媽媽、大哥、二哥、三哥、四哥……一堆親戚家人認定我是你男朋友時，你沒有否認，我理所當然認定你是我的女朋友忘了說，關棠騏這項貨品一旦售出，一概不接受退換你還有三十二秒、三十一秒、三十秒……”</p>

“關棠騏！”方梓璇氣喊</p>

“這還差不多，不過少個關字會更好，另外我也接受‘親愛的男朋友’這類稱呼你還有二十六秒、二十五秒、二十四秒……我一點也不介意對大家宣布我們的親密關系”</p>

必棠騏壞壞地繼續倒數，直數到十八秒，方梓璇跺了跺腳，轉身奔進辦公區，沒看見關棠騏臉上那貓捉到老鼠的得意笑容</p>

一會兒，方梓璇氣喘籲籲跑來，關棠騏臉上的笑始終未褪</p>

“挺可惜的，我其實非常期待對大家宣布我們好事近了”</p>

“什麽好事近了？”方梓璇茫然</p>

“咦？記得我們說好了，今年當男女朋友，明年元宵過後當夫妻”</p>

“誰跟你說好了！”</p>

“就是你跟我說好了”關棠騏說</p>

“我沒有”方梓璇反駁</p>

“你有”關棠騏斬釘截鐵道</p>

“我沒有！”</p>

“你當時沈默，我當作默認了，所以有”關棠騏又說</p>

“我沈默，是當你一時失心瘋，不是默認”方梓璇好氣，這個關棠騏也不知怎麽回事，一直在激怒她</p>

“我沒失心瘋，反正明年元宵過後，你安心當你的關太太，其他事都交給我”</p>

“我、才、不、要、當、什、麽、關、太、太！”她咬牙切齒，一個字一個字說</p>

兩人一來一往在鬥嘴中來到停車場，關棠騏為她打開車門，她坐進車子，半點沒意識到哪裏不對勁——“幫女人開車門”這項服務，可是關大檢察官只對女朋友才提供的紳士服務</p>

“我們來打賭，我賭你一定會成為我關棠騏的老婆，我要是贏了，我的全部財產都給你，如何？”關棠騏倒車，將車子駛出停車場</p>

這適好像哪裏怪怪的？他贏了，他全部財產都給她？那是不是她認輸比較好？他不是說他名下財產近百億嗎？方梓璇甩頭，她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p>

“關棠騏，你最近還好嗎？”</p>

“為什麽這麽問？二關棠騏掃她一眼</p>

“你父親過世沒多久，你那些兄弟姊妹不是為了遺產跟你鬧得不開心？”他大概是心情不好，才愛欺負她……</p>

“不只不開心，他們聯名對我提告，要求重新分配我父親的遺產，所以我這陣子忙到沒時間關心你，你別生氣”</p>

說得好像他們真有什麽！“關棠騏，你別鬧了”</p>

“我哪裏鬧了？”</p>

方梓漩嘆了一聲，“他們告你，告得贏嗎？”</p>

“我這幾年在司法界可不是混假的，先不說我有理沒理，光是所有法官都是我朋友，我就贏他們一大半了”關棠騏嘻皮笑臉，“你放心，他們告不贏我，我家老頭大概也猜到他們會告我吧，該做的措施一樣沒</p>

少，我的繼承完全合法，他們該有的特留份也都有，遺產不可能重新分配不過跑法院確實有點煩人”他輕描淡寫地說</p>

“你心裏一定不好過吧？”她無法想象親人間反目成仇，若是她四個哥哥聯名告她，她一定難過到茶不思飯不想關棠麒還能這樣沒事的笑，真不容易</p>

“又母愛泛濫？要不要再抱我一下？我很樂意被你抱”他說</p>

“你能不能正經點？”方梓璇受不了他</p>

“我很正經啊”關棠騏在路邊找到車位，停妥車，“到了，在三樓我們先看一下屋子，看完我再帶你吃飯”他熄火後坐在位子上，安靜不動</p>

“怎麽了？”方梓璇見他不動又不說話，問了</p>

“我在等你抱我啊”關棠騏無辜地看著她</p>

方梓璇受不了，翻翻白眼，飛快下了車</p>

必棠騏只好也下車追上方梓璇，“一個擁抱都舍不得給，小氣”</p>

他們走到公寓大門前，關棠騏看外頭信箱，找到某個信箱，打開，手往信箱開口伸進去，模出兩把串在一起的鑰匙，“房東放的，讓我們看完屋子把鑰匙掛回去就好”</p>

“喔”方梓璇應了一聲</p>

兩人走上三樓，關棠騏打開屋門，率先進屋</p>

一陣潮濕發黴的氣味撲鼻而來，顯示屋子確實有段時間沒人住了</p>

“房東說發現章建明屍體的是許國良，也是光碟片裏七個男人的最後一個，回推章建明死亡時間，他是七個男人裏第一個身亡的”</p>

必棠騏邊說邊往屋內的浴室走，方梓璇緊跟在他後頭</p>

“警方怎麽查到最後兩人是章建明、許國良的？”方梓璇問</p>

“他們把光碟片影像截錄，放大章建明、許國良臉部，印成照片，跳樓死亡的張中博的妹妹跟章建明交往過，她認出章建明，警方照她說的住址找到當年章建明租屋的房東，房東認出許國良”關棠騏說</p>

他蹲在浴白邊，細細巡視每寸墻角邊縫，假設章建明瓦斯中毒死亡不是意外，這應該是S犯下的第一樁殺人案，S可能留下的刻痕必定十分細微</p>

方梓璇見他找得十分仔細，便說：“我去陽臺看看”</p>

“好，小心點”關棠騏說</p>

他細心叮囑的語氣，讓方梓璇不禁回眸，短短瞬間，她居然臉紅心跳……她不願深想，往放置熱水器的陽臺走</p>

按理說，熱水器放置在陽臺，應該不容易瓦斯中毒才對，但這裏的陽臺做了密閉式百葉鋁窗，熱水器就在連著浴室小窗的外頭墻上，若是因為天冷，將百葉窗全關上，瓦斯往小窗灌進浴室，是有可能瓦斯中毒</p>

她在瓦斯桶與熱水器間察看，不一會兒，她在連結瓦斯桶與熱水器的瓦斯管邊，看見一個像是用黑色奇異筆寫的小小的“S”，很小，有點模糊了，但仍看得出來是S</p>

“關棠騏、關棠駿！”她大喊</p>

必棠騏快步奔了出來，一把拉起她，將她拉到身後，護好了她，才問：“怎麽了？”</p>

方梓璇驚呆一陣，沒料到關棠騏是這種反應，好半晌回過神吶吶道：“我沒怎麽了，是你怎麽了……”</p>

“你叫那麽大聲，我還以為你怎麽了”關棠騏無可奈何的說，接著又碎念了一句，“保護好女朋友，是每個男人該盡的本分，我哪有怎麽了？”</p>

“我是怕你在浴室找線索太專心，聽不到我的聲音，才喊大聲一點”她說</p>

必棠騏嘆了一聲，“好吧，你喊我什麽事？”剛才她喊那兩聲，他只覺心臟突然狂跳，一陣緊張，從來不知道他的心臟可以因某個女人脆弱到這種程度</p>

方梓璇從他後頭走出來，蹲下，指了指瓦斯管線，“你看”</p>

必棠騏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仔細看片刻，說：“果然是S……”</p>

“你很確定嗎？字跡有點模糊了”</p>

“你看這個S，最後勾上去的尾巴向下微微彎勾，這是那人的筆跡”</p>

方梓璇回想了會兒，前幾樁案子留下的S刻痕，S最後彎勾處的確都微微向下彎回來，這是個人慣有的習慣</p>

“所以章建明應該不是意外死亡？”</p>

“不是”關棠騏拿手機撥電話給沈少揚，讓警方過來做正式記錄</p>

接著，關棠騏又四處看了看，然後極為自然地牽著她的手，走出老公寓</p>

“關棠騏！”方梓璇敵不過關棠騏的力氣，掙月兌不開他的魔掌，只好出聲喊</p>

“怎麽？”</p>

“我沒答應讓你牽手”</p>

必棠騏望著他們交握的手，覺得畫面太美好，根本不想理會她，直接將她牽到車邊，幫她開車門等她要上車了，才狀似不舍地松開手，不甘願地說：“你的手，暫時還給你，等一下再牽”</p>

他繞過車頭，上車坐了一會兒，才啟動車子，神情有些掙紮，好片刻才說：“我見過你家人了，你要不要也見一見……我媽？”</p>

方梓璇正要開口拒絕，卻又聽見他繼續說：“她現在住馬偕，胰臟癌末期，醫生說情況好的話，還能活半年晚上我要過去看她，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p>

“關棠騏……”方梓璇聲音軟下來，原來他這麽可憐……</p>

“我媽當張忠義一輩子的小三，愛慘了他，連死都想跟張忠義同一年死，真好笑！那男人哪裏值得她死心塌地的愛？”</p>

必棠騏平平靜靜地說，聽在方梓璇耳裏卻十分難受他似乎很習慣用若無其事的態度掩飾他真正的情緒</p>

她忽然能理解關棠騏為什麽嘴毒、脾氣差、做事吹毛求疵……她聽過一句話，世界上所有的混蛋，裏頭都住了渾身是傷的可憐靈魂……</p>

必棠騏曾經也渾身是傷吧？才慢慢長成如今這樣渾身帶刺的可惡模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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