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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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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8 章

晨曦微露,山間白雲裊裊,霞光如綺,遠岫之巔,被縷縷金光所撫,環繞峰巒。

幽深靜謐的小院之中,月懸雙臂平直交叉於玉石桌面,側首而埋,目光凝視著遠方那忙碌的人影,心中卻如同被亂線纏繞,煩躁不已。

原本想要先治尹殤之疾,再設法誘師兄歸百毒谷,而後,將一切證據整理妥當,細述原委,書於玄門同道。她孤身前往定天宗,了結那積壓百年的仇恨。

轉生石已悄然交付辭影,其經脈定能恢覆如初。待自己逝世之後,終南樓密門之鑰,師兄必會交予辭影之手。

屆時,辭影既有百毒谷的庇護,又得終南樓數千年底蘊相助,玄界之人,就部敢再輕慢於他。

可世間變數繁多,豈能盡如人意?

月懸長嘆一聲,一股莫名的不安與悲苦深深籠罩其心,五臟六腑皆被揪作一團,困擾且難以喘息,直覺生之艱辛,死之易得。

師傅為何會來?

他百年未曾涉足塵世,今卻涉足玄界,所為何事?

師兄雖可欺瞞,但師傅精明如狐,自己心中所謀,豈能逃過其眼?

一報還一報,血債需血償。

無人能逃此因果。

自下定決心之始,便做好了以命相抵的準備。

楚邢佟尚有一子,嗜親之仇,不會輕易放下。

思緒萬千,月懸腦海中不斷浮現各種疑雲與後果,紛繁覆雜,難以梳理。

前方空地之上,康覆如初的尹殤正舉劍向天斜刺,劍光閃爍間,忽地有旋身而下,劍鋒與空氣相摩,宛若雷霆疾電,迅猛劃破氣流,尖銳之聲傳遍小院,回蕩不息。

隨後,他腳尖輕踏向後,劍尖直指前方,刺出之勢勢如破竹,繼而手腕輕轉,劍身便在身側旋轉,蜿蜒盤旋,不絕如縷。

劍光銀白,映照一方景色,熠熠生輝。

雖無靈力波動,其劍勢之迅猛,力道之精準,皆令人嘆為觀止。

四周靜寂無聲,唯聞劍破長空之鏗鏘,與風過林梢之輕柔。

月懸遠觀此景,心馳神往,不覺闔上眼簾,聆聽那冷峻而優美的劍舞之聲,逐漸沈入夢鄉。

時光荏苒,不知過了多久,小院恢覆寧靜。

尹殤劍法已畢,隨手一揮,長劍如飛燕歸巢,穩穩地插入靠墻的劍鞘之中。

他腳步緩慢,悄然行至月懸身旁,微微屈身,雙手背於身後,側目凝視,眼中柔情似春水,又似蜜糖般膩人。

見月懸眉頭緊鎖,睫毛輕顫,尹殤亦不禁眉宇緊蹙。

他伸出臂膀,覆蓋在月懸的額上,指尖輕輕揉捏。

月懸並未被這輕微的舉動喚醒,反而因此舒適之感,徹底放空思緒,陷入了愈加深沈的夢鄉。

甫一踏步入院,水無塵便見這番親密動作。

他腳下沈穩,將手中木盤置於桌上,靜默不語。

尹殤自然如明鏡般,捕捉到了身後的細微動靜。

月懸的那位師兄在其心中宛如高山峻嶺,巍峨且不可逾越。

他不敢太過造次,待月懸呼吸平穩之後,他收回了安撫的手臂,站起身來,目光略過桌面上擺放得整整齊齊的鮮果。

“你不必如此謹慎?我不過是見她睡得不安穩,稍稍給予一些安撫罷了。你且放寬了心,我並無半點惡意。”

頓了片刻,他又道:“自幼時開始,月懸妹妹便是由我帶著的,我們之間的情感,不是外人能夠輕易揣測的。我對她,只有兄長般的關愛,絕無他念。”

水無塵素日裏溫潤如玉,此刻的神情卻顯得有些冷冽。

“人心難測,世事難料。”

“師兄多慮了,不過有此想法,我更加心安。人心難測,我與她之間,僅有七、八載的相處時光。這短暫的時間,又怎能輕易斷言其中的情深意長?世事難料,未來的路還很長,誰也不能保證,這份情感能夠永恒不變。”

話音剛落,他忽而鄭重其事道:“不過我心堅如金石,未嘗有絲毫動搖,更是不會改變初衷。”

聽罷此話,水無塵眸光冷冽如寒冬之月,卻語聲平靜,“何人於百年間,決然以死固守其志?又是何人,初時以兄長之情相待,而後心思轉變,另有所圖?”

這不過是簡單闡述,皆為事實,尹殤欲語還休,唇瓣翕動數次,終是未能反駁。

他黯然垂眸,凝視著月懸的恬靜睡顏,輕聲呢喃:“我深知百毒谷與月懸情誼深厚,百年相伴。此番她重返玄界,我不信她沒有深意,只是簡單的出世認親,收回產業。無論她所求何物,只要她想,我必傾盡全力相助,攜摘星堡事事為她籌謀。待一切塵埃落定,我……會直言心意,與她共度餘生。”

水無塵冷然一笑,詰問道:“你既知事之終局,又何以在此徘徊不前?”

尹殤胸中滿溢的寂寥與沈默,如冰峰之雪,難以消融。

聞言,轉身正對水無塵,神色莊重,舉起三指誓言道:“明日離去之前,我必定向父親請取終南樓的店鋪名錄,以及百年之間的具體盈利,悉數歸還於月懸。此外,她若有所需,無論何事,我皆以摘星堡之勢,竭盡全力。”

寒風凜冽,白袂紛飛,似冬霜之舞,冷而犀利。

水無塵與其目光相接,對其坦誠之態,既無法言語,又未曾斥責。

待二人離去後,月懸悄然擡頭,拿起盤中竹簽,叉取盤中大小適中,恰好入口的鮮果,細細品味其中甜淡,思緒流轉。

回想著先前的對話,心中已有了初步定計。

對於師傅的突然降臨,她的面上雖憂色盡褪,但心境卻早已覆寧。

不覺間,長夜已逝,曙光初現,又是新日之始。

三人與摘星堡弟子及尹殘淵辭別,乘上前往流光書院的馬車。

長鞭輕揮,車輪緩緩轉動,載著未知之路,駛向遠方,再無回首之機。



車廂之內,水無塵與月懸笑語盈盈,低聲交談,言語間盡是親密與信任。

尹殤坐在二人對面,運轉剛剛恢覆的少許靈力,打開儲物袋,“啪”的一細微聲,打斷了車廂內的細語。

“尹殤兄長……”月懸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所吸引,她疑惑地望向似有所動的對面,偏頭輕嗔道:“你在做什麽?莫非是有話想要對我說?我們二人不分親疏遠近,你直言便是,不必這般……大張旗鼓的。”

尹殤的目光在二人之間流轉,最終凝聚在她的面容之上。隨後,將手中托著的一個精致木盒,俯身置於她的身旁,挺直了腰板,溫柔坦誠,卻故作瀟灑地揮了揮手。

“這裏面是……你且打開細觀,先看看是否有所缺失。”

“打開細觀?”不待他回答,月懸便捧起木盒,輕輕開啟盒蓋。

目光觸及盒中之物後,她纖眉微蹙,嘴角微微下垂,“這……竟然是紙箋?”

她抽出數張,快速瀏覽其上內容,隨著閱讀的深入,內心愈發愕然。

紙上的字跡密如織錦,層層疊疊,自上而下,無一遺漏,皆是終南樓這些年所有店鋪的詳細盈利與名稱,甚至連各店鋪掌櫃的姓名都精確列出。

木盒雖小,卻內含乾坤。

月懸緊抿朱唇,手中翻動不止,翻尋良久,竟始終瞧不見盒底。

她悄然嘆了口氣,將木盒輕輕放回身側,目光深沈,望向對面的尹殤。

這意外之獲,她既非驚訝亦非懊悔,心中卻充滿了難以名狀的覆雜情緒。

短短數日的治療,尹殤就對她的情誼如此深厚?

猶記得昔日幼時,他確將她視若親妹,然而如今,這情誼好似早已超越了兄妹關系。

絞盡腦汁,仍猜不透其中緣由。

難不成就因為治療間的光潔相處?

膚淺!

尹殤的眼神始終未曾從她臉上移開,默默註視著她楞神沈思的模樣,未曾言語。

“此木盒竟能儲物?”月懸眸中未見異常。

尹殤頷首,答道:“正是,盒子裏的空間與我屋內的雕花雙門櫃相當。盒中除卻所記的名號與店鋪,底部亦有錢莊的憑證票據。”

一直靜觀其變的水無塵,此時忽而問道:“憑此票據,可自去錢莊,取出銀兩?”

“我既已將此物歸還月懸妹妹,自然已思慮周全,不會有所遺漏。”尹殤自豪挑眉。

言畢,他偏頭望向月懸,見她正摩挲著紙張,沈思片刻後,仍是補充一句:“我因中毒之故,多年未曾過問摘星堡所得店鋪之事,若真的有所遺漏,望月懸妹妹不吝告知,我必將為你填補齊全,不會食言。”

“我知道。”月懸將紙張放入木盒,又收入儲物戒內。

做好一切,她回眸望向尹殤,“這些提煉綜述,皆是你昨夜親力親為,親自所備?”

尹殤瞧著她幹脆利落、毫無矯揉造作之態,眼中光芒閃爍,嘴角笑意愈發濃烈。

“我的靈力雖未到舊日之境,但根基尚存,非尋常凡夫俗子可比。再者,我現今的經脈需時常打坐修煉,才能痊愈,即便不整理此等瑣事,亦未必能入夢鄉。”

這話有些戳心,月懸唇瓣微動,手指無意識間緊攥衣裙,又緩緩松開,再度握緊。

車廂內另二人皆默然註視著她。

片刻後,月懸忽而低頭,輕笑出聲,姿態慵懶地斜倚在車廂之側,高擡皓臂,指尖輕晃儲物戒,眉梢微挑。

“尹殤哥哥如此費心準備之物,我豈能辜負?既如此,我便將其視作治療的診費,我們互不相欠,回歸昔日情誼。怎樣?很是公平!”

此言一出,尹殤原本含笑的面容瞬間收斂,同樣斜倚車廂,目光專註地凝望著月懸,未曾言語,亦未曾應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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