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手好閑者？你為什麽推斷出是游手好閑者幹的？”霍啟帆不解。

霍啟帆馬上說出他的想法：“我可聽說，曹四娘自丈夫胡大死了後，曾被鎮裏不少浮浪子弟垂涎美色，有動手動腳調戲的，還有人是當她面講些汙言穢語占她便宜的，曹四娘孤身帶著一個兒子也不容易，那時小叔子還在鄰鎮的船廠做小工，沒有人幫她，她為了討生活，對這些浮浪子弟也是一路隱忍著過來的。”

霍啟帆問丁木春：“難道這些人裏，就不會有人對曹四娘下毒手？”

丁木春沈思了一下，說道：“當然，對這些人，我肯定也會做進一步調查的。我只是憑直覺，感到害死曹四娘的人，應該比那些個浮浪子弟要下手重，心更絕決。”

錢九斤讚同丁木春的觀點，說道：“我同意丁探長的判斷，稍微有些身份的人，即便平時舉止浮浪，但因施暴不成而掐死人這種事，怕也是很難下得去手的，即使一時失手殺了人，還要放火焚屍這樣的舉動，就更加瘋狂了！”

丁木春有錢九斤支持，心裏覺得十分寬慰。

聽聞錢九斤形容殺人還想焚屍滅跡這樣的行為當屬瘋狂舉動時，丁木春腦子裏突然閃過白老板有舅佬，那個“陳瘋子”的形象。

接著又聯想起那個手腳亂舞，嘴裏發出“哦哦啊啊”聲音的啞巴小工。

丁木春問錢九斤和霍啟帆：“曹四娘家隔壁，住著一戶賣香燭的人家，老板姓白，你們倆對他可有印象？”

霍啟帆望向錢九斤：“我對鎮裏每家每戶的情況沒有九斤知道的多，我不清楚白老板的事情。”

錢九斤回答道：“我知道賣香燭的白老板，但他為人還算忠厚老實，應該不會是他幹的。”

丁木春笑了一下，說道：“忠厚老實？怕只是表面現象，我去曹四娘家做調查時，看到他有打罵小工，而且還私售煤油……”

霍啟帆驚呼道：“什麽？私售煤油？他這膽子也太大了吧？煤油可是官府嚴格控制的物質，他怎麽搞到手的？有多少？我要帶人去搜查，有多少，沒收掉多少！不然這煤油放在家中，可就太危險了！這次起火，他家燒的比曹四娘家還厲害，怕也是因為煤油的關系吧？”

丁木春連忙把心急火燎，打算帶著人馬去搜查白老板家的霍啟帆攔下：“別急，我已經叫他這幾日趕緊把所剩不多的煤油處理掉了，你過兩天再去查一下，白老板是一時貪念，想倒手煤油多賺些錢，現在你去搜沒他的煤油，動靜鬧太大，縣警察局勢必會追問煤油的來源，還會追查我們警察局管理不善的毛病，問責起來，柳局長又得背這黑鍋，你且讓他喘口氣吧！”

霍啟帆覺得丁木春這番話講的也有一定道理，禁止私人售賣煤油的規定是上面定的，的確是他們巡查不力，讓白老板鉆了空子，如果起火原因歸罪到私囤煤油這事上來，警察局上上下下都要挨罵，嚴重的話有可能柳局長的職務都要保不牢了，畢竟有多少人在盯著他那個局長的位置，霍啟帆也不是不知道，就連自己的舅舅——鎮長曹炳福都有意無意地在他面前提醒他，做事要謹慎，要好好表現，爭取以後接柳局長的班。

丁木春繼續說道：“這段時間，我們依舊分頭行動，我繼續調查曹四娘家著火案原因，查找放火人，我相信這個放火人和殺人犯應該是同一人，你和九斤哥呢，主要精力還是放在值守河埠頭和全鎮的巡邏工作，若見到陌生人進來，務必多加盤問，一旦發現可疑的人和事，馬上跟我通個氣。”

霍啟帆和錢九斤馬上同意他的安排。

布置好下一步的安排後，丁木春稍微松了口氣。

因曹四娘這件案子，丁木春一時半會沒辦法回上海探親了，陶樂天對此有些郁悶：連換洗衣物都塞進箱子裏了，結果還未起程，冒出這麽一件案子來，又把丁大哥給留在了雲來鎮。

丁木春倒覺得無所謂，他安慰陶樂天道：“沒事，男人總是要以工作為重的，雲來鎮太平無事最好。既然不太平，那我們就有義務留下來保太平，我會找出兇手，給死去的曹四娘和她的家人一個交待的！至於爹娘那邊，忠孝不能兩全，我今天晚上寫封信，回頭你幫我寄掉，我會跟爹娘說，再晚些回上海看望他們。”

陶樂天聽了心裏頓時釋然了，他覺得丁大哥做事知輕重，有條理，對他更是崇拜有加。

丁木春沒在意陶樂天的情緒起伏，他現在滿腦子都是白老板、陳瘋子、啞巴小工、隔壁大嬸，這幾個人不停出現在他腦海裏，各說各的話，吵得他不曉得聽誰的好似的。

但越是這樣，丁木春越是覺得，這幾個人似乎和這起案子，有著某種關聯似的，只是，他不清楚，他們到底誰更有殺人放火的嫌疑？

那個啞巴小工，到底想跟他說什麽？那個陳瘋子，他是怎麽瘋的？當晚著火時，他在哪裏？為什麽他在外面詢問火情時，陳瘋子還能照舊睡得這麽香？那個白老板，囤煤油真的只是為了賺差價？白老板對啞巴小工又打又罵的，還阻止啞巴小工在他面前舞手劃腳，到底為什麽這麽做？

一系列的問題像伸手在河裏摸菱角似的 ，順著藤莖一抓就是一串紮手的問題浮了上來。

丁木春面對這麽多棘手問題，頭開始痛起來，加上昨天回來太晚，又沒休息好，此刻他只想天早點黑下來，讓他先好好睡上一覺，他真希望曹四娘的冤魂能來他夢裏托夢，告訴他，誰是真兇，為什麽要害死她，為什麽還要放火？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

那天晚上丁木春睡著時，竟然夢見了曹四娘。

曹四娘依舊只是朝他淡淡地笑，也不說什麽話，她還像往常一樣，收拾了一腳盆的臟衣服，要拿去河埠頭洗。

丁木春在夢裏記起曹四娘已經不在人世的事，追上去要問她，那天晚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曹四娘不說話，過了一會兒，丁木春聽到一種樂器聲傳來，曹四娘手上的木腳盆不見了，只見她拿著一件樂器吹起來，樂聲卻不似那次三斤過生日聽到的那樣委婉動聽，而變成了特別淒厲哀怨……

丁木春聽得心裏一緊一緊的，想叫她停下來，但曹四娘似乎聽不見他說的話，轉身朝山上走去了，丁木春猛然想起來，他和陶樂天第一次來雲來鎮時，就是在這座山上迷的路。

丁木春想追上去問問清楚，卻感到腳步沈重，邁不開腿。

曹四娘的身影越走越遠，漸漸消失在白茫茫的大霧之中。

正當丁木春百感交集、亂頭無緒的時候，突然從他身邊躥出一個人來，口裏念念有詞：“寡婦門前是非多，寡婦門前是非多！”

那人披頭散發，笑容猥瑣，身上的衣服破破爛爛，還臟兮兮的，丁木春生怕他的臟手碰到自己，想要遠離幾步時，又突然覺得這張臉在哪裏見過。

是陳瘋子！為什麽是他？他不是瘋子嗎？又怎麽會管曹四娘是不是寡婦的身份？正要凝思細想，又從旁邊跳出一個人來，追著瘋子打，打瘋子的不是別人，是白老板。

然後還有一個老婦人跳出來勸，整個夢顛三倒四的，但又似乎跟真的一樣。

丁木春突然睜開眼睛，望著床上的帳帷發呆，他仔細地回想著夢裏的情景，有些睡不著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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