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啟帆臉上露出一絲不屑的神情道：“這個陳良玉呢，也是沒什麽大志向的人，早年家境不好，但他卻醉心於畫，又跑上海去學了幾招西洋畫法，回來後呢，專畫些不穿衣服的美人圖以新奇博人眼球，在魏賢禮的幫助和吹捧下，倒成了雲來鎮的新奇派畫家了！魏賢禮在自己家中後院特地為他辟出一間畫室，專供陳良玉作畫，陳良玉的畫呢，第一時間供給魏賢禮，魏賢禮把陳良玉的畫作幾乎包攬下來，故意給人造成奇貨可居、物以稀為貴的感覺，然後好賣高價。”

丁木春聽了後，笑道：“古有狼狽為奸，今有人為‘利益’二字，也可稱兄道弟，親密合作啊！”

霍啟帆笑道：“是啊。不過，這個魏賢禮對陳良玉也算仁盡義至了，就在陳良玉被蒙面人打斷腿後，魏賢禮並沒有嫌棄斷了腿的他，還把他接進府中，求醫問藥，叫丫環們煮湯端水，伺候了小半年，魏賢禮雖然腿斷了，人倒被養得白白胖胖，氣色不錯。反而是等他腿好了，回家後又無人管吃管喝，飽一頓、饑一頓的，重新瘦成幹柴一把了。”

“陳良玉沒有太太嗎？”丁木春不解地問道。

“有啊！可他腿好的時候只顧自己風流快活，哪管太太死活？他就一個原配叫潘美仙，兩人膝下無子，陳良玉也不娶小妾，寂寞了就往楊柳巷、‘望月樓’這種地方跑，反正他太太是死了心了，只當他是個死人吧，太太吃齋念佛，現在的身份已是一名居士。”

丁木春聽了後，開始琢磨起一個問題。

他正發愁要找什麽理由，去魏賢禮府上，看一下設在他家後院的陳良玉畫室裏的畫。正好，現在聽說魏小寶是魏賢禮的小兒子。不知道能不能通過魏小寶的關系，達成此願？

丁木春暫時沒有把自己這一想法告訴霍啟帆，只說下午無事，想跟著啟帆一起去清水河邊觀看他們訓練。

有人觀戰幹勁大，霍啟帆一口答應。

等錢探長和柳局長來了後，霍啟帆跟他們說明了情況，柳局長笑道：“沒事，警察局裏有我呢，唉，也是我家那臭小子不爭氣，不然叫瀚林也參加你們的龍舟隊該有多好！”

霍啟帆說：“對啊，怎麽忘了還有個瀚林呢！我再去問問瀚林有沒有興趣參加龍舟賽，我們得保住第一名才行呀！”

柳宗源忙擺手道：“算了、算了，別叫他了，他馬上要成親了，再說，雖然他長得人高馬大的，體力上還是不如你們的。你們去忙吧，我和錢探長有空時，也會去看你們訓練，為你們鼓掌、加油！”

霍啟帆和丁木春於是趕緊去了清水河邊。

這段時間清水河邊人頭攢動，雲來鎮的男女老少閑著沒事就湧過來看三支龍舟隊的隊員們訓練。

哪三支龍舟隊呢？警察局組建的一隊叫“警龍隊”；商會組建的一隊叫“商龍隊”；還有一支是由其他零散幫會組成的叫“游龍隊”。

霍啟帆到達時，這三支隊伍已經來來去去劃了好幾回了。

霍啟帆三下五除二把身上的警服脫下來扔給丁木春，說道：“你幫我保管一下衣服，我這就去訓練。”不等丁木春反應過來，霍啟帆就已經沖下去，朝“警龍隊”招手。

陶樂天看到霍啟帆了，臉上露出興奮的笑容，他又朝河岸邊看了一眼，看到丁木春後又朝他舉手示意。

丁木春站在岸邊，笑瞇瞇地看著三支龍舟隊，現在他們還沒有穿上統一服裝，加上每個隊員赤膊上陣，臉上身上的皮膚被曬得黑黝黝的，也還真不好分清誰是誰了。

好在三支龍舟上都插著明顯的隊旗，旗上標著“警”、“商”、“游”。

丁木春眼光落到“商龍隊”的龍舟上，他看到此時正有一個精壯的年輕漢子站立在船頭，頭上綁著紅綢帶，兩手舉著鼓棰正大聲在教訓著劃船的弟兄。

丁木春暗暗尋思，此人會不會是“商會隊”的隊長魏小寶？

正看得入神，耳邊響起錢三斤的聲音：“丁大哥，你也來觀看他們訓練了？”

丁木春回頭一看，是錢九斤和錢三斤也趕來看熱鬧了。

錢九斤沖丁木春點了點頭，說道：“本以為你能參加的，不過聽說你水性不好，換了樂天頂上。”

丁木春有點難為情地說道：“是啊，我跟旱鴨子也快沒什麽分別了。幸好樂天的水性和體力都不錯。”

錢九斤笑道：“劃龍舟，也不光看體格的，若要劃得快劃得好，需要全體隊員聽指揮，配合好，動作要協調，還不能太心急，一急就會亂了陣腳。”

錢九斤一邊說一邊認真地觀察著三支龍舟隊的訓練。

河裏此刻又掀起一波小高潮，三支隊伍雖然並沒有正式比賽，但連訓練都像校著勁一樣，你追我趕的，船槳一再打破平靜的河面，激起浪花一朵朵。

丁木春雖然看過龍舟比賽，但對龍舟競技的門道一點也不熟悉。他只覺得從面上看，“警龍隊”隊員們配合得還不錯，甚至連新加入的霍啟帆和陶樂天經過幾次練習後，也馬上融入了隊伍中，並且他們的自我感覺也挺好，龍舟劃得順溜，速度也不低了。

但懂行的錢九斤看了卻直搖頭，一個勁自言自語道：“哎，不行，節奏不行！擊鼓的差了點氣勢，掌尾的力道不對，船容易翻啊！”

丁木春和錢三斤都被錢九斤這番自言自語驚住了：有這麽嚴重？

錢九斤越看越著急，眉頭緊蹙，然後他突然把手指頭含在嘴裏，吹了一記響哨。

“警龍隊”的人聽到響哨，都轉過頭來朝岸上看，看到錢九斤來了，大夥特別興奮，趙小虎連忙指揮隊員把龍舟劃到岸邊，眾人都朝錢九斤這邊跑來。

趙小虎見到錢九斤就照老習慣喊他：“隊長，你可來了！”

錢九斤說：“別忘了，現在隊長是你！剛才我在岸上觀戰，發現咱們這支隊伍還有許多毛病要糾正。小虎，你是打鑼鼓的人，怎麽跟沒吃飽飯一樣？這鼓一定要敲得有力道！還要註意節奏，這樣才能鼓舞士氣。還有，劃龍頭位的人一定要是全隊力氣最大的人，樂天是新手，年紀也小，不應該把他放在龍頭位置，許阿三、賀老四，你們兩個換上來！啟帆你要麽跟小虎換，你來負責打鑼鼓，小虎替下沈力掌管龍尾！”

說著說著，錢九斤就索性脫下外套，親自跳上了龍舟，他為霍啟帆示範要怎麽打鑼鼓。

丁木春一邊觀看著錢九斤帶隊員們調整了位置後開始重新訓練，一邊悄悄留意著“商龍隊”那邊的情況。

在錢九斤指點隊員要這麽做、那麽做的時候，“商龍隊”那位隊長也一直盯著錢九斤在看，當“警龍隊”在錢九斤帶領下開始訓練時，“商龍隊”並不急於下河比試，而是做壁上觀。

丁木春問站在身邊的錢三斤：“‘商龍隊’那位擊鼓手是不是他們的隊長？叫魏小寶？”

錢三斤點頭說道：“對！他就是魏小寶！去年只差一點點，沒搶到第一名，把他氣得不行呢！今年我看他練起來好拼，真為哥哥們擔心！”

說完，錢三斤一臉擔憂地望著哥哥，錢九斤擊出的鼓點聲果然和剛才趙小虎敲打出來的不一樣，鏗鏘有力，節奏明快，隊員們經過調整後，感覺速度比剛才又快了一成。

丁木春不由自主地說道：“如果這次九斤哥能參加就更好了！起碼會多一成勝算吧？”

錢三斤說道：“不行啊！哥哥說了，這次他不參加。也省得被那個魏小寶老說閑話，就因為哥哥不是警察局的人，他們就到處放話說‘警龍隊’還不如叫著‘雜龍隊’。”

丁木春聽了一時沈默不語：唉，沒想到，區區一場龍舟比賽，竟然也如龍虎相爭，暗藏玄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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