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目的？”錢世超盯著胡秀梅，觀察著她臉上的表情。

胡秀梅一臉嫌惡地說道：“錢元寶把我和波兒都當成交際花，讓我和波兒出面陪和他來往的商賈和官員吃飯、喝酒……甚至……甚至睡覺……”

“這樣做，他有什麽好處嗎？”錢世超問道。

“有。具體是什麽好處，他從來不告訴我們的，但錢元寶單靠綢布莊那點買賣，是掙不了多少錢的，有一次，他不小心說漏嘴過，說他已經在蘇州買了個大宅子，準備老了搬那裏去住，他對自己是招贅女婿的身份一直很在意，想換處地方不再老聽別人議論他是靠老丈人和大太太起家的。”

“這件長衫可是陳南津的？”錢世超把長衫拿過來，扔到胡秀梅身上。

胡秀梅拿起來看了一眼，點頭說道：“是陳南津的，這件是他的出客衣服，他好面子，以前沒染上賭博癮頭時，家裏因為是開綢布莊的，從不缺綾羅綢緞做衣裳，後來老是輸錢，把店鋪都輸出去好幾間，這裏大宅子也輸掉了，但他還是窮講究，出門會客玩樂都盡量挑綢緞面料的長衫穿，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家爛船還有三斤釘，但我是知道的，他現在手上沒幾個錢，還經常問我、問三妹陶波兒借錢。”

“你們有借過錢給陳南津？借了多少？有借有還嗎？”錢世超問道。

“借過，我手上錢不多，他是知道的，至於三妹借給他多少，我不清楚。哪裏會有借有還，借出去的錢就像肉包子打狗，是有去無回了。”胡秀梅說道。

“那憑什麽他能從你和陶波兒這裏借到錢？他拿住你們什麽把柄了嗎？”錢世超問道。

胡秀梅一臉尷尬地說道：“他是拿住我們的把柄了。大家都道錢元寶的大太太一直沒生養，可大家並不知道錢元寶自己也有問題……他……他那方面……不行。”

“可是，聽說你落過小產，所以，身體不好……”錢世超說道。

胡秀梅憋了半天，才說道：“是的。我懷過孕，可懷的是陳南津的孩子，錢元寶心裏有數，所以，哄我吃保胎藥，結果害我滑胎小產了……其實，是他不準我生下那個孩子！”

胡秀梅說到這裏，眼淚不由得掉了下來，丁木春忙掏了半天，摸出一塊手帕遞給她。

胡秀梅接過手帕，感激地看了丁木春一眼，說道：“謝謝丁探長。”

丁木春趁勢說道：“區區小事，不必言謝，你有什麽話盡管說出來，如果現在不說出來，那壞人不能受到懲罰，將來要不了多久，他肯定還會像殺死陶波兒那樣，毫不留情地對付你的！”

胡秀梅試探性地問道：“錢探長、丁探長，你們是不是已經掌握了確鑿的證據？那個殺人犯……已經明晰了嗎？”

錢世超指指長衫：“你仔細看看，這件長衫上可有讓你覺得奇怪的地方？”

胡秀梅重新把長衫抖開，仔仔細細查看了一遍，她說道：“長衫搭扣處好像被撕掉了一塊，衣裳上面也有些汙漬沒有洗幹凈，別的，看不出來了……”

錢世超點燃煙鬥，抽了一口煙，慢條斯理地說道：“我來告訴你吧，這件長衫是被一個陌生人從河裏打撈起來的，上面的汙漬雖然被洗過，但洗不幹凈了，因為極有可能是人的血漬！衣衫有一處撕破的口子，陶波兒死的時候手裏抓著一縷布條，我們找懂行的人士看過，那布條就是蘇州宋錦！所以，你現在應該明白了吧，你手上這件長衫，極有可能是兇犯想扔掉的血衣！”

“啊！”胡秀梅驚叫一聲，想也沒想就把長衫扔到地上，她驚恐地說道：“果然是陳南津幹的？他可真夠狠毒的！”

錢世超冷眼看著胡秀梅，說道：“陶波兒遇害的那天晚上，你們究竟有沒有看到或聽到些什麽動靜？畢竟這是一條人命，哪怕殺只雞，也是會叫幾聲的，陶波兒又不是一刀斃命的，總會發出點動靜來的，你和她的住處隔的並不遠，你不要有什麽顧慮，把聽到或看到的說出來吧……”

胡秀梅抓住錢世超的衣袖，問道：“錢探長，我、我要說出來的話，陳南津會不會殺了我呀？”

錢世超看著她，說道：“如果，他就是兇手，你這會兒不說出來，把他放回去，你想想會不會更可怕？”

胡秀梅怔了一下，垂下雙手，兩眼無光地盯著扔在地上的長衫，嘴裏喃喃道：“太可怕了，太可怕了……”

她感覺到兩只腿已經無力支撐她站立，就重新一屁股坐在了凳子上，然後胡秀梅似乎用盡了最後一點力氣，說出了那天晚上的一些沒有告訴別人的事情。

陶波兒遇害的那天，是胡秀梅叫杏花給陳南津留的門。

胡秀梅只跟杏花說，陳南津過來找她有點事，但沒對杏花說陳南津其實是早已垂涎陶波兒的美色，他一直在嫉恨錢元寶賭桌上贏走了胡秀梅和杏花的事，陳南津是那種從來不肯吃虧的人，雖然胡秀梅即便嫁給了錢元寶為妾，暗中仍舊與他來往，但他人心不足蛇吞象，還惦記著要占陶波兒的便宜。

他早看出陶波兒和柳瀚林關系不一般，便拿這事作威脅，想讓陶波兒如胡秀梅那樣為自己的一點隱私屈服於他，誰知陶波兒根本不吃他這一套。

陳南津對胡秀梅並不隱瞞自己骯臟的想法，因為他知道胡秀梅和陶波兒有過節，又知道那幾日陶波兒和柳瀚林在互相慪氣，所以，他就想趁著錢元寶不在家時，趁著陶波兒和柳瀚林感情產生縫隙，對陶波兒來硬的。

胡秀梅本是報著看好戲的想法，加上她也不敢得罪陳南津，便答應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還給他私闖陶波兒臥房提供便利，誰知道會為虎作倀，弄出人命案。

胡秀梅本來還報著一線希望，希望殺死陶波兒的不會這麽巧是陳南津幹的，沒準是個小毛賊順手殺了人，事後她有問過陳南津，陳南津態度很堅決地一口否認掉了，並且叫她和杏花不準胡說八道，陳南津說那天晚上他沒搞成陶波兒，就早早回去睡大頭覺了。

胡秀梅也不敢追問，就當他是這麽做了，現在錢探長拿出陳南津的長衫，並且說上面留下了洗不掉的血漬汙跡還有撕破的痕跡，胡秀梅這才驚醒過來，陳南津可能真的殺了人！

就在胡秀梅哆哆嗦嗦、磕磕巴巴交待她之前隱瞞的一些事情時，突然，錢世超和丁木春同時聽見院子裏一陣嘈雜，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

丁木春動作快，打開房門走出去問守在門面的陶樂天：“出什麽事了？”

陶樂天還有點搞不清楚狀況，只見柳宗源的警衛趙小虎跑過來報告：剛才陳南津借口要拉屎，去茅房蹲坑，趁看管的警衛不註意，就從茅房的窗子那裏跳出去跑了。

等警衛察覺不對頭，馬上叫嚷起來，並跟柳宗源作了匯報。

現在柳宗源、錢九斤、霍啟帆已經帶了人去鎮裏各處搜捕陳南津去了。

丁木春一聽，有些著急，錢世超卻笑了，說道：“我就怕他太過冷靜、太過老練，不好對付。這下倒好了，作賊心虛，跑了……”

“不會跑出雲來鎮吧？”丁木春問道。

“除非他長了四條腿！哈哈哈……不怕他跑啊，就怕他不跑！沒事的，我們坐著等就好了。”錢世超笑咪咪地抽了口煙，仰頭望著院子裏的老槐樹似胸有成竹。

胡秀梅在他們身後怯生生地問：“錢探長、丁探長，我能回去了嗎？要交待的事，我可都交待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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