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y10 正月初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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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y10 正月初八
1.
今天我哪兒也不打算去，誰找我都沒用。
假期最後一天，只想待在家，左手摟我媽，右手摟我爸。
可是初八，人家全都上班了。
願意用年假湊11天，老實窩家裏的人，並沒幾個。
也就是我。
不能怎麽辦，誰讓我樂意呢。
跟我爸媽上班點起來，一起吃早飯。
電視開著，CCTV-3在播早間新聞，也沒人看，就聽聽動靜兒。
他倆吃完出門去上班，我端著碗走到廳裏，攥著遙控器，調到CCTV-6。
管他什麽電影，隨便看看吧。
吃完了，稍微收拾一下盤子碗。
再回到沙發上，抱著靠枕戳遙控器。
各個衛視按一輪，一百多個臺，最後停在CCTV-2。
看了兩集《步步驚心》，犯困。
枕沙發扶手上迷糊一覺，直到手裏的遙控器掉地上，“乓啷”一聲才醒。
電視裏，若曦看著四爺提筆寫書法：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畫面有點模糊。
我坐起來，摸摸眼角，居然掛著淚。
閉上眼躺平，深呼吸幾次。
吸，呼，吸，呼，吸。
想起來，我剛才做了一個很傷心的夢。
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好笑。
我夢見我媽和她同事約著去洗澡，就是有溫泉，可以搓澡能蒸桑拿的那種澡堂子。
我也要去，但是她不帶我去。
我吵著偏要去，她非不帶我，撇下我，非跟她同事一起。
我那個著急，瞅著她倆結伴而行的背影，竟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哭了好半天。
哎……我是不是太幼稚。
這麽大了，還黏我媽。
用袖子蹭把臉，撿起掉地上的遙控器，關了電視。
走到衛生間去照鏡子。
一臉挨欺負地可憐相。
不行，看不下去。
於是，描眉畫眼的，化了點妝。
挑一支大紅色口紅抹全嘴，還偷摸噴了點我媽的香水。
嗯，這下好多了。
散開頭發，抓兩下。
左看看右看看，轉個圈，叉腰擺個顯腿長的pose。
哎，這回看起來終於像欺負別人的樣兒了。
不能浪費，趕緊拿手機一頓自拍。
各種角度各種對焦，照百十來張。
然後從裏挑十來張，美圖秀秀。
哈哈，玩得挺開心。
用我媽話講，凈幹沒用的。
雖然有時候她P起圖來比我還來勁呢，但她說的對，我又不給別人看，確實沒什麽用。
我可不想像大monkey那樣到處發自拍。
微博、豆瓣、朋友圈，加了好友話還沒說先去看相冊。
隨隨便便翻一翻，就想了解我啊？
這都什麽臭毛病，我可不慣著。
社交媒體節省社交成本，這事在我這不成立。
想了解我，就得先學會在我這浪費時間。
圖省事兒的，幹脆別惦記。
咱井水不犯河水。
別問我，我真的有人惦記嗎？
這種問題，你琢磨它幹嘛！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媽打電話問我熱飯沒。
我跟她說了上午做的那個夢。
她說：“你沒事兒也看看書，學學英語什麽的，別總尋思沒用的。”
我在電話這邊撇撇嘴，行吧，你是女王你說了算。
然後對著話筒說：“好啦，我這就去熱飯。”
掛上電話，直奔廚房燒壺水。
開水泡飯，沒熱菜，吃了一碗半。
然後，乖乖地進屋學英語。
屏幕忽然彈出Q*Q聊天窗口的時候，我連一集《生活大爆炸》都還沒看完。
為什麽要開發抖一抖的功能？
為什麽不開發給對方扔原子彈？
太子侯：你幹什麽呢？
長公祖：學英語。
太子侯：同學，請不要欺騙自己的感情。
長公祖：少妨礙我進步。
太子侯：哎聊天嘛，嘮十塊錢的唄。
長公祖：先把欠我的六千結了。
太子侯：山水有相逢，你怕我不給啊？
長公祖：你很閑吧？
太子侯：嘿嘿，不然幹嘛找你呀。
長公祖：那我們來賭一把。
太子侯：又賭？
長公祖：賭點大的。
太子侯：多大？
長公祖：很——大。
太子侯：你想賭什麽？
長公祖：還沒想到。
太子侯：耍我？
長公祖：你等著吧，想好告訴你。
太子侯：你！
退出Q*Q，繼續看《生活大爆炸》。
姓侯的，又拿我打發時間，哼。
看來他是忘了吧，我早就說過：“不是沒有辦法折磨你。”
2.
還沒到下班的點兒，我爸已經回家了。
進門先遞給我個愛心小盒子。
原來又去隨份子去了，對方還是我認識的同學，以前還在一個班裏坐過前後桌。
沒一會兒，我媽開門進來，也不是下班點兒。
帶回來一口袋糖，呃，也是剛參加完婚禮。
點頭之交有必要非得送錢麽？
果然，人情世故這種事我真是搞不懂。
以前總覺得過年這幾天辦婚禮的特別多，好不容易放個大假，還得奉獻倆仨小時給別人。
無論家人還是朋友，聽他們常說有個婚禮要去。
我就止不住地懷疑，過年這幾天的日子真有那麽好麽？
為什麽都湊這幾天剝奪別人合家團聚的短暫時光？
後來知道了，婚禮天天有人辦，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隨禮次數更多。
不挑日子的大有人在，算計日子的更甭說了。
比如我一個對木頭過敏的同學吧。
聽說她在2020年5月21日去民政局排長隊登記了，和她一起去的還是大學時那個男朋友，就為了這個“我愛你”的諧音，多排幾個小時都心甘情願吧。
早晚有一天，大monkey也會走到這一步，像所有適齡又對婚姻抱有宿命感的青年一樣。
雖然我對這種行為完全無感且看不懂，但，祝福。
就像大monkey對我一樣。
說起來，他這人挺奇怪的。
不管我幹了多不可理喻或毫無意義的事，只要是我想做的，不做不行的，他竟然都能理解，無條件支持摻和，甚至還會說些上了歲數的人才適合說的人生真諦鼓勵我。
這搞得我不是很確定，他到底想雪中送炭還是落井下石。
因為換了別人不是百般阻撓就是潑冷水。
但到了我把心心念念的事終於做成了的時候，我還沒嗨起來呢，他倒先鬼叫鬼叫的。
看那樣子，我又覺得他好像真心在替我高興。
盡管我做不到如他般投入地替誰雀躍，總歸是期望他的選擇都能有個美一些好一點的結局。
畢竟，行走於江湖，這點善意我還有。
可能剛才我描述地誇張了些。
我覺得和他，也並非就有多堅不可摧的革命感情。
其實，他這人吧，就是特別愛學人而已。
人幹嘛他幹嘛，人去哪兒他跟著去哪兒。
報學校這事兒就不提了，考大學填志願，跟我報同一個城市，這不新鮮。
離家近的好地方就那幾個，誰當然都想去。
何況當時和他搞暧昧的姑娘也去了那。
但每次我想自己幹點有儀式感的事時，卻哪哪都有他。
所謂一個人的儀式感，對我來說，就是在現實中去感受一種特別場景下的獨有情緒。
比如：電影裏的某個過場，小說裏的一個橋段，或者一首歌裏讓我聯想到的一種氣氛。
這種事兒完全屬於個人隱私，不是能隨便分享的好嘛。
可每一次他都能給我攪和了，而且我都不知道他擱哪弄來的消息。
大一，第一次想看海邊日出。
我誰都沒告訴，計劃都安排好了。
臨了前一天晚上，他打電話給我說他也要去。
“你怎麽知道我要幹嘛？”
“就你，我還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現在想幹嘛麽？”
“妄想，你殺不了我，明兒見。”
我偏不信。
第二天按計劃提前半小時起來。
三點半敲宿管阿姨房門。
Plan A不好使換Plan B，半個點才說服阿姨開樓門。
冬天，淩晨四點，外面有多黑。
我頭回見識。
抹黑爬通道小跑著左繞右繞，終於出了校門口。
望向不遠處的公交站，他插個兜靠著站牌正看著我。
我走過去的時候，他還甩了幾下頭發，臭嘚瑟。
“別拉著臉啦，都跟你說了我知道，你還不信。”
“好啦，大不了到了那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行啦，再請你吃個炸醬面，加份糖醋裏脊。”
“十份。”
“成交。”
車來了，我剛要過去，他擋在前面。
“這趟別上，等下趟。”
“這車20分鐘一趟。”
“我知道，還缺一個沒來呢。”
“什麽？”
“那誰，她也說想去看日出。”
……
“三十份。”
“啊————”
“五十份。”
“誒，停停停。”
他掏出錢包，翻一下，推推眼鏡看著我，“分期付款行不行？”
3.
一刻鐘後，人還沒來。
大monkey打第三次電話她才接。
“餵，哦。”
說完了。
他合上手機，轉眼看我瞪著他，便望向遠處。
“車來了。”
一前一後上了車。
除了司機都沒人，索性專挑老弱病殘孕專座坐下。
他跟著我也坐在橙色愛心座椅上。
開過兩站，他在我後排吸吸鼻子，嘆氣似地說了句：“今兒是挺冷哈。”
廢話。
白挨凍半天，能不冷麽。
氣還不順呢，沒搭理他。
過會兒又伸腳踢我椅子腿。
“哎，你不怕冷了？”
“哎，你不會昨晚沒睡吧？”
“就你，一懶蛋能起這麽早？”
“哎，我記著你們宿舍管挺嚴的啊。”
“哎，你跟看門阿姨說啥了？”
“那倔阿姨，輕易不能破例放人啊？”
“哎，賄賂？不行，你不會。好話？你沒有。”
“那你……偷鑰匙了！”
“哎呀，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麽彪悍？”
“啊？咱有點姑娘樣兒行麽，祖哥？”
跟表演單口相聲似的，他還來勁了。
唉，我吐口氣：“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淡定。”
“切。”他極其不屑。
“她來不了，你怨我太爺們兒也沒用。”
“哼！”
不服也沒用。
“只能說明你魅力不夠。”
“嘖，你夠，你魅力四射！”
呦，敢發脾氣呢，反了他了。
“本來啊，我去哪你跟哪，你說呢？”
咳咳，他清清嗓子。
不吱聲了。
到海邊的時候，天還沒亮。
風大，賊冷，刮臉疼，沒地方躲。
逼得我只好采取最保暖的姿勢——手捂臉蹲地上，等。
然後，透過手套指縫觀察天色變化。
大monkey手插兜站得倍兒直溜，說什麽亞洲蹲影響他形象。
嗯，是，他現在形象可好了。
那腳跺的，跟跳蘇格蘭踢踏舞似的。
“你不累啊，這連個鳥影都沒有誰看你。”
“你啊。”
天這麽黑，我翻白眼他也看不見，過會兒估計腳跺麻了，他跑我前面蹲下了。
我真是，“誒，真會挑地方哈。”
“那麽熟了，別客氣。”
“我才發現你蹲著站著一樣高。”
“你沒發現的優點多著呢。”
“起開，當我誇你呢，你擋我視線了！”
“消停點吧，我給你擋會兒風。”
“行了吧，這環繞立體風你擋個屁。”
一巴掌扒拉開，繼續觀測天象。
五點半，天色微亮。
視線盡頭的海平面上漸漸泛起朝陽微光。
來了，終於要來了。
難耐興奮，站起來蹦跶兩下。
大monkey卻很適時地出口傷人。
“別傻樂，你瞅瞅後邊。”
棉被廠倒閉傾銷一般，綿延不斷的層積雲頗為豪放地飄過來，又從頭頂飄過去，眼看著蓋住隔海天空。
海面微光瞬間暗淡，零星縫隙間偶爾探出一束，又稍縱即逝。
唉……心情突然很煩躁。
“下次再來唄，反正太陽天天有。”
“你這叫安撫啊，切。”
“還四年呢，慢慢看。”
“我可沒那麽大耐心。”
“你不能老這樣，想幹嘛就得堅持到底。”
“我給太陽機會了，它沒把握住，怪我？”
“你……這不耍無賴嘛。”
“那你還總跟耍無賴的人後面轉？”
“我也沒看過日出啊……海邊有這麽好麽？”
“不來看看怎麽知道好不好？”
他點點頭，“想不到你說的話也有點道理。”
“我向來英明，仰慕我就直說。”
“嗯，英明，報學校離家近也是理由。”
“不是麽，那你還來？”
“我來主要是為了離人近。”
哼，我說什麽來著。
“報一個學校豈不更近。”
“也不能太近吧，距離產生美嘛。”
“小心你美著美著美沒了。”
“怎麽可能，”他拍拍夾克外上衣兜，“會留在這啊。”
“你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麽蠢臺詞。”
“這叫浪漫，懂不懂啊你？”
我聳聳肩，“她懂？”
“要看她想不想了。”
“估計她不想，你這麽約人都不來，冷是借口麽？”
“哎呀，你管她幹嘛，”他開始翻包，“咱們拍個游客照吧。”
六點半，海邊，陰天。
用他高三買的拍立得，照了一張烏漆嘛黑的合影。
盡管閃光燈掙紮著補了些光，但由於大monkey胳膊太長，舉太高，照片上人臉成像依然模糊。
配上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和誇張的白眼，畫風超靈異。
我看完一哆嗦，“趕緊扔了，怪嚇人的。”
他捏著照片四處看，“扔哪？”
“再嚇著別人，回去銷毀吧。”和相機一起塞回包裏。
等到七點雲仍未散，死心。
老大不樂意往回走。
到車站被拉進邊上小賣店，大monkey買倆熱飲料。
我接過他遞來的露露，“幹杯。”
兩個玻璃瓶子碰到一起發出嗡嗡的脆響。
“祝你屢敗屢戰。”我眨眨眼說。
“祝我忠貞不渝。”他心領神會。
叼著吸管靠玻璃門看雲時，忍不住又多指責幾遍天氣預報。
他在一旁咕嚕咕嚕吸著養樂多，口齒不清地說：“沒看成日出，至少還賺了一堆糖醋裏脊嘛。”
為了證明我不稀罕他那點吃的，我說：“打個賭吧，你贏了，50份糖醋裏脊一筆勾銷。你輸了，每個月請我吃一次，直到你贏為止。”
他斜著眼睛想了想，揚起下巴笑了，就好像他一定能贏似的。
“OK，賭什麽？”
“賭你猜不到下次我看日出的時候人在哪。”
後來，我吃了太多次的糖醋裏脊。
以至於現在光聽這菜名就想吐。
沒錯，他到今天也沒猜到。
不過後期我們不在一個地方也見不著，他就改每月快遞一包零食當替代品。
幸好幸好。
不然原本我占盡上風的打賭，豈不成了針對我自己的變相體罰麽。
我翹著二郎腿坐凳子上琢磨，這回賭什麽好呢？
隨手剝塊我媽帶回來的糖放嘴裏。
呃，好濃的糖精味兒，甜得嗆嗓子，趕緊吐紙巾裏包起來扔了。
漱完口出來，我盯著桌上的糖紙想半天：
我這不算損人利己吧？
雖然這些年打的賭，他都沒贏過，但明明都是他有錯在先啊。
否則我也不會閑著沒事用智商碾壓他。
再說了，我……
我真的有必要跟他鬥智鬥勇麽？
我，什麽時候成好戰分子了？
呼————
其實，我這樣挺沒意思的。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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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我哪兒也不打算去，誰找我都沒用。
假期最後一天，只想待在家，左手摟我媽，右手摟我爸。
可是初八，人家全都上班了。
願意用年假湊11天，老實窩家裏的人，並沒幾個。
也就是我。
不能怎麽辦，誰讓我樂意呢。
跟我爸媽上班點起來，一起吃早飯。
電視開著，CCTV-3在播早間新聞，也沒人看，就聽聽動靜兒。
他倆吃完出門去上班，我端著碗走到廳裏，攥著遙控器，調到CCTV-6。
管他什麽電影，隨便看看吧。
吃完了，稍微收拾一下盤子碗。
再回到沙發上，抱著靠枕戳遙控器。
各個衛視按一輪，一百多個臺，最後停在CCTV-2。
看了兩集《步步驚心》，犯困。
枕沙發扶手上迷糊一覺，直到手裏的遙控器掉地上，“乓啷”一聲才醒。
電視裏，若曦看著四爺提筆寫書法：行至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畫面有點模糊。
我坐起來，摸摸眼角，居然掛著淚。
閉上眼躺平，深呼吸幾次。
吸，呼，吸，呼，吸。
想起來，我剛才做了一個很傷心的夢。
說出來自己都覺得好笑。
我夢見我媽和她同事約著去洗澡，就是有溫泉，可以搓澡能蒸桑拿的那種澡堂子。
我也要去，但是她不帶我去。
我吵著偏要去，她非不帶我，撇下我，非跟她同事一起。
我那個著急，瞅著她倆結伴而行的背影，竟流下了傷心的眼淚。
哭了好半天。
哎……我是不是太幼稚。
這麽大了，還黏我媽。
用袖子蹭把臉，撿起掉地上的遙控器，關了電視。
走到衛生間去照鏡子。
一臉挨欺負地可憐相。
不行，看不下去。
於是，描眉畫眼的，化了點妝。
挑一支大紅色口紅抹全嘴，還偷摸噴了點我媽的香水。
嗯，這下好多了。
散開頭發，抓兩下。
左看看右看看，轉個圈，叉腰擺個顯腿長的pose。
哎，這回看起來終於像欺負別人的樣兒了。
不能浪費，趕緊拿手機一頓自拍。
各種角度各種對焦，照百十來張。
然後從裏挑十來張，美圖秀秀。
哈哈，玩得挺開心。
用我媽話講，凈幹沒用的。
雖然有時候她P起圖來比我還來勁呢，但她說的對，我又不給別人看，確實沒什麽用。
我可不想像大monkey那樣到處發自拍。
微博、豆瓣、朋友圈，加了好友話還沒說先去看相冊。
隨隨便便翻一翻，就想了解我啊？
這都什麽臭毛病，我可不慣著。
社交媒體節省社交成本，這事在我這不成立。
想了解我，就得先學會在我這浪費時間。
圖省事兒的，幹脆別惦記。
咱井水不犯河水。
別問我，我真的有人惦記嗎？
這種問題，你琢磨它幹嘛！
快到中午的時候，我媽打電話問我熱飯沒。
我跟她說了上午做的那個夢。
她說：“你沒事兒也看看書，學學英語什麽的，別總尋思沒用的。”
我在電話這邊撇撇嘴，行吧，你是女王你說了算。
然後對著話筒說：“好啦，我這就去熱飯。”
掛上電話，直奔廚房燒壺水。
開水泡飯，沒熱菜，吃了一碗半。
然後，乖乖地進屋學英語。
屏幕忽然彈出Q*Q聊天窗口的時候，我連一集《生活大爆炸》都還沒看完。
為什麽要開發抖一抖的功能？
為什麽不開發給對方扔原子彈？
太子侯：你幹什麽呢？
長公祖：學英語。
太子侯：同學，請不要欺騙自己的感情。
長公祖：少妨礙我進步。
太子侯：哎聊天嘛，嘮十塊錢的唄。
長公祖：先把欠我的六千結了。
太子侯：山水有相逢，你怕我不給啊？
長公祖：你很閑吧？
太子侯：嘿嘿，不然幹嘛找你呀。
長公祖：那我們來賭一把。
太子侯：又賭？
長公祖：賭點大的。
太子侯：多大？
長公祖：很——大。
太子侯：你想賭什麽？
長公祖：還沒想到。
太子侯：耍我？
長公祖：你等著吧，想好告訴你。
太子侯：你！
退出Q*Q，繼續看《生活大爆炸》。
姓侯的，又拿我打發時間，哼。
看來他是忘了吧，我早就說過：“不是沒有辦法折磨你。”
2.
還沒到下班的點兒，我爸已經回家了。
進門先遞給我個愛心小盒子。
原來又去隨份子去了，對方還是我認識的同學，以前還在一個班裏坐過前後桌。
沒一會兒，我媽開門進來，也不是下班點兒。
帶回來一口袋糖，呃，也是剛參加完婚禮。
點頭之交有必要非得送錢麽？
果然，人情世故這種事我真是搞不懂。
以前總覺得過年這幾天辦婚禮的特別多，好不容易放個大假，還得奉獻倆仨小時給別人。
無論家人還是朋友，聽他們常說有個婚禮要去。
我就止不住地懷疑，過年這幾天的日子真有那麽好麽？
為什麽都湊這幾天剝奪別人合家團聚的短暫時光？
後來知道了，婚禮天天有人辦，我不在家的時候，他們隨禮次數更多。
不挑日子的大有人在，算計日子的更甭說了。
比如我一個對木頭過敏的同學吧。
聽說她在2020年5月21日去民政局排長隊登記了，和她一起去的還是大學時那個男朋友，就為了這個“我愛你”的諧音，多排幾個小時都心甘情願吧。
早晚有一天，大monkey也會走到這一步，像所有適齡又對婚姻抱有宿命感的青年一樣。
雖然我對這種行為完全無感且看不懂，但，祝福。
就像大monkey對我一樣。
說起來，他這人挺奇怪的。
不管我幹了多不可理喻或毫無意義的事，只要是我想做的，不做不行的，他竟然都能理解，無條件支持摻和，甚至還會說些上了歲數的人才適合說的人生真諦鼓勵我。
這搞得我不是很確定，他到底想雪中送炭還是落井下石。
因為換了別人不是百般阻撓就是潑冷水。
但到了我把心心念念的事終於做成了的時候，我還沒嗨起來呢，他倒先鬼叫鬼叫的。
看那樣子，我又覺得他好像真心在替我高興。
盡管我做不到如他般投入地替誰雀躍，總歸是期望他的選擇都能有個美一些好一點的結局。
畢竟，行走於江湖，這點善意我還有。
可能剛才我描述地誇張了些。
我覺得和他，也並非就有多堅不可摧的革命感情。
其實，他這人吧，就是特別愛學人而已。
人幹嘛他幹嘛，人去哪兒他跟著去哪兒。
報學校這事兒就不提了，考大學填志願，跟我報同一個城市，這不新鮮。
離家近的好地方就那幾個，誰當然都想去。
何況當時和他搞暧昧的姑娘也去了那。
但每次我想自己幹點有儀式感的事時，卻哪哪都有他。
所謂一個人的儀式感，對我來說，就是在現實中去感受一種特別場景下的獨有情緒。
比如：電影裏的某個過場，小說裏的一個橋段，或者一首歌裏讓我聯想到的一種氣氛。
這種事兒完全屬於個人隱私，不是能隨便分享的好嘛。
可每一次他都能給我攪和了，而且我都不知道他擱哪弄來的消息。
大一，第一次想看海邊日出。
我誰都沒告訴，計劃都安排好了。
臨了前一天晚上，他打電話給我說他也要去。
“你怎麽知道我要幹嘛？”
“就你，我還不知道？”
“那你知道我現在想幹嘛麽？”
“妄想，你殺不了我，明兒見。”
我偏不信。
第二天按計劃提前半小時起來。
三點半敲宿管阿姨房門。
Plan A不好使換Plan B，半個點才說服阿姨開樓門。
冬天，淩晨四點，外面有多黑。
我頭回見識。
抹黑爬通道小跑著左繞右繞，終於出了校門口。
望向不遠處的公交站，他插個兜靠著站牌正看著我。
我走過去的時候，他還甩了幾下頭發，臭嘚瑟。
“別拉著臉啦，都跟你說了我知道，你還不信。”
“好啦，大不了到了那你看你的，我看我的。”
“行啦，再請你吃個炸醬面，加份糖醋裏脊。”
“十份。”
“成交。”
車來了，我剛要過去，他擋在前面。
“這趟別上，等下趟。”
“這車20分鐘一趟。”
“我知道，還缺一個沒來呢。”
“什麽？”
“那誰，她也說想去看日出。”
……
“三十份。”
“啊————”
“五十份。”
“誒，停停停。”
他掏出錢包，翻一下，推推眼鏡看著我，“分期付款行不行？”
3.
一刻鐘後，人還沒來。
大monkey打第三次電話她才接。
“餵，哦。”
說完了。
他合上手機，轉眼看我瞪著他，便望向遠處。
“車來了。”
一前一後上了車。
除了司機都沒人，索性專挑老弱病殘孕專座坐下。
他跟著我也坐在橙色愛心座椅上。
開過兩站，他在我後排吸吸鼻子，嘆氣似地說了句：“今兒是挺冷哈。”
廢話。
白挨凍半天，能不冷麽。
氣還不順呢，沒搭理他。
過會兒又伸腳踢我椅子腿。
“哎，你不怕冷了？”
“哎，你不會昨晚沒睡吧？”
“就你，一懶蛋能起這麽早？”
“哎，我記著你們宿舍管挺嚴的啊。”
“哎，你跟看門阿姨說啥了？”
“那倔阿姨，輕易不能破例放人啊？”
“哎，賄賂？不行，你不會。好話？你沒有。”
“那你……偷鑰匙了！”
“哎呀，我說你能不能別這麽彪悍？”
“啊？咱有點姑娘樣兒行麽，祖哥？”
跟表演單口相聲似的，他還來勁了。
唉，我吐口氣：“勝敗乃兵家常事，你淡定。”
“切。”他極其不屑。
“她來不了，你怨我太爺們兒也沒用。”
“哼！”
不服也沒用。
“只能說明你魅力不夠。”
“嘖，你夠，你魅力四射！”
呦，敢發脾氣呢，反了他了。
“本來啊，我去哪你跟哪，你說呢？”
咳咳，他清清嗓子。
不吱聲了。
到海邊的時候，天還沒亮。
風大，賊冷，刮臉疼，沒地方躲。
逼得我只好采取最保暖的姿勢——手捂臉蹲地上，等。
然後，透過手套指縫觀察天色變化。
大monkey手插兜站得倍兒直溜，說什麽亞洲蹲影響他形象。
嗯，是，他現在形象可好了。
那腳跺的，跟跳蘇格蘭踢踏舞似的。
“你不累啊，這連個鳥影都沒有誰看你。”
“你啊。”
天這麽黑，我翻白眼他也看不見，過會兒估計腳跺麻了，他跑我前面蹲下了。
我真是，“誒，真會挑地方哈。”
“那麽熟了，別客氣。”
“我才發現你蹲著站著一樣高。”
“你沒發現的優點多著呢。”
“起開，當我誇你呢，你擋我視線了！”
“消停點吧，我給你擋會兒風。”
“行了吧，這環繞立體風你擋個屁。”
一巴掌扒拉開，繼續觀測天象。
五點半，天色微亮。
視線盡頭的海平面上漸漸泛起朝陽微光。
來了，終於要來了。
難耐興奮，站起來蹦跶兩下。
大monkey卻很適時地出口傷人。
“別傻樂，你瞅瞅後邊。”
棉被廠倒閉傾銷一般，綿延不斷的層積雲頗為豪放地飄過來，又從頭頂飄過去，眼看著蓋住隔海天空。
海面微光瞬間暗淡，零星縫隙間偶爾探出一束，又稍縱即逝。
唉……心情突然很煩躁。
“下次再來唄，反正太陽天天有。”
“你這叫安撫啊，切。”
“還四年呢，慢慢看。”
“我可沒那麽大耐心。”
“你不能老這樣，想幹嘛就得堅持到底。”
“我給太陽機會了，它沒把握住，怪我？”
“你……這不耍無賴嘛。”
“那你還總跟耍無賴的人後面轉？”
“我也沒看過日出啊……海邊有這麽好麽？”
“不來看看怎麽知道好不好？”
他點點頭，“想不到你說的話也有點道理。”
“我向來英明，仰慕我就直說。”
“嗯，英明，報學校離家近也是理由。”
“不是麽，那你還來？”
“我來主要是為了離人近。”
哼，我說什麽來著。
“報一個學校豈不更近。”
“也不能太近吧，距離產生美嘛。”
“小心你美著美著美沒了。”
“怎麽可能，”他拍拍夾克外上衣兜，“會留在這啊。”
“你聽聽你說的都是什麽蠢臺詞。”
“這叫浪漫，懂不懂啊你？”
我聳聳肩，“她懂？”
“要看她想不想了。”
“估計她不想，你這麽約人都不來，冷是借口麽？”
“哎呀，你管她幹嘛，”他開始翻包，“咱們拍個游客照吧。”
六點半，海邊，陰天。
用他高三買的拍立得，照了一張烏漆嘛黑的合影。
盡管閃光燈掙紮著補了些光，但由於大monkey胳膊太長，舉太高，照片上人臉成像依然模糊。
配上我心不甘情不願的表情和誇張的白眼，畫風超靈異。
我看完一哆嗦，“趕緊扔了，怪嚇人的。”
他捏著照片四處看，“扔哪？”
“再嚇著別人，回去銷毀吧。”和相機一起塞回包裏。
等到七點雲仍未散，死心。
老大不樂意往回走。
到車站被拉進邊上小賣店，大monkey買倆熱飲料。
我接過他遞來的露露，“幹杯。”
兩個玻璃瓶子碰到一起發出嗡嗡的脆響。
“祝你屢敗屢戰。”我眨眨眼說。
“祝我忠貞不渝。”他心領神會。
叼著吸管靠玻璃門看雲時，忍不住又多指責幾遍天氣預報。
他在一旁咕嚕咕嚕吸著養樂多，口齒不清地說：“沒看成日出，至少還賺了一堆糖醋裏脊嘛。”
為了證明我不稀罕他那點吃的，我說：“打個賭吧，你贏了，50份糖醋裏脊一筆勾銷。你輸了，每個月請我吃一次，直到你贏為止。”
他斜著眼睛想了想，揚起下巴笑了，就好像他一定能贏似的。
“OK，賭什麽？”
“賭你猜不到下次我看日出的時候人在哪。”
後來，我吃了太多次的糖醋裏脊。
以至於現在光聽這菜名就想吐。
沒錯，他到今天也沒猜到。
不過後期我們不在一個地方也見不著，他就改每月快遞一包零食當替代品。
幸好幸好。
不然原本我占盡上風的打賭，豈不成了針對我自己的變相體罰麽。
我翹著二郎腿坐凳子上琢磨，這回賭什麽好呢？
隨手剝塊我媽帶回來的糖放嘴裏。
呃，好濃的糖精味兒，甜得嗆嗓子，趕緊吐紙巾裏包起來扔了。
漱完口出來，我盯著桌上的糖紙想半天：
我這不算損人利己吧？
雖然這些年打的賭，他都沒贏過，但明明都是他有錯在先啊。
否則我也不會閑著沒事用智商碾壓他。
再說了，我……
我真的有必要跟他鬥智鬥勇麽？
我，什麽時候成好戰分子了？
呼————
其實，我這樣挺沒意思的。
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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