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少年A 09 殺死我 ◇
關燈
小
中
大
第32章 少年A 09 殺死我 ◇
我坐在草叢裏，遠遠看著倚坐在窗欞上的K，一只黃蜂在我眼前盤旋，落在我肩膀上，頭頂蠓蟲結成嗡嗡萌動的煙霧，我撕咬著幹面包填飽肚子。
他看起來沒有那麽脆弱了，發色從白金色變成麥穗似的暗金，四肢結實，體態放松。曾經的銳利感稍稍隱沒，他更松弛，更放松，多了幾分懶倦，好像沒什麽足夠放在心上。
他一直坐在窗欞，沈默想著心事，直到太陽落下，月亮升起，星星也出來。
我也擡頭看天，銀色的月亮像一枚錫做的硬幣。
我也感到很孤獨。
黝黑的房間內亮起燭光，可憎的貓一般的少年走上前，K扭頭對他微笑。
鄰居哥哥笑盈盈地坐在我身邊，手托著臉頰，“我祝福他立即死去，沒法再搖尾巴。”
他念著惡毒的祝福，對上我的視線，故作詫異地問：“我難道不是在替你說出心聲？幹嘛不承認，你就是這種人嘛，跟我一樣。”
我不是的。我告訴自己。
等到燭光熄滅，我才從草地上站起來，活動麻痹酸痛的四肢，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我自己的居所。也就是K居住這棟樓的對面。
我的樓層比他高兩層，方便我用俯視的角度觀察他那邊，但是怕被他發現，我買了窗簾遮住窗戶。
原本打算找到他，跟他說說話，留個聯系方式，不過我遲遲不能下定見他或者離開的決心。
不跟他講一句話就走，實在是不甘心；上前去，我不知該說什麽，也怕他會有嘲諷的冷言冷語。想到這，我不禁苦笑K對我的判斷準確極了，我是個真正的懦夫。
我從垃圾堆裏撿到一張廢棄的床墊，拖上來，鋪上床單，就變成了床。軟硬好壞沒太大關系，只要夠躺下就行。
睡夢中噩夢照舊找上門。
那是我還很小的時候，鄰居哥哥從雞圈裏捉到一只雞，把從葡萄架上捉住的所有蟲子都餵給它。雞的胃不大，吃幾條就扭頭不吃，他把雞抱在腿上，用一根筷子蟲往雞的食管裏捅，笑盈盈地把一整罐都塞下去。
“拿把剪刀。”他命令我。
他把雞翻過來，雞肚子朝上對著我。
“剪開。把裏面的東西都掏出來。”
“你知道嗎？”鄰居哥哥微笑著對我說，“我有時候也很想這樣對你。”
“但是你太乖了，我又不太舍得。”他的聲音變得很怪，仿佛有人把一切都慢倍速播放，嗓音變得越來越低，終究不像個人在說話，而是一頭未知的怪物。
怪物說：“只要一直這麽乖，你就不會有事。”
我一直跟著K。
他跟以前似乎不大一樣了，他關心那個少年，給他錢，給他買衣服，帶他出去玩耍。而少年很任性，總無緣由地拒絕他的好意。
我感到被獨自留下了。但是我也想，假如K關心他，就也會關心其他人，到那時他可能就不那麽討厭我。
我總是遲疑著，蹲在草叢中窺探燭火或月光中的屋子。
如果有人問為何我總在K面前卑躬屈膝，我會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似曾相識。
那樣冷漠與不近人情，高高在上地漠視周圍眾人，他像極了鄰居的怪物，一瞬間對怪物的情感似乎移情到他身上。
我喜愛K，我也怕他，同時想摧毀他，這事無關私人感情，而是他實在容易令我想起那怪物，時刻提醒我有件事我必須得做：用這雙手反抗「它」。
我忍耐地等完童年結束，幻想總有一天陰暗的日子會自己結束，生活能過得更好，卻不知道一個道理：當某事有機會往壞處發展，它就往往會變得更壞，而不是更好。
除非你親自動手去反抗，死也痛痛快快，讓我的罪過一筆勾銷。
鄰居在信裏寫：“我愛過一個女人，然後親手送她去死。對於咱們這種人來說，「愛」也就是這樣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母到底怎麽看你的嗎？我幫你一個忙，從今以後你就是自由的了。”
從小住在我隔壁的怪物因為女人改變，但是結果證明怪物的心腸硬得像鐵，只會把人連皮帶骨咬爛吞進肚裏，因為它們天性如此。
K會更通人性，懂得憐憫嗎？這些念頭在冰冷的春夜中散成玉蘭的花瓣雕落。
他把「小玉」推向人形，毫無愧疚地同他告別，如同...
他沒跟我告別。我不能怪罪他，因為這是我的過錯。
我猶豫地跟著他，走過了幾條黑暗的街口。
K轉過身。
K轉身看見我。
“哦，是你啊。”他平淡地說。
我點點頭，無言地跟著他前行。他指著路邊的一棟小旅館說，他要在這裏歇腳。
“你走吧，我要在這歇一晚，如果你還要跟來，就等我出發的時候再來。”
我幫他在旅館開了房間，號碼是107，他推開門進去，把我關在門外。
我在旅館對面的酒吧裏坐下喝酒。酒吧裏人很多，沒人知道我的姓名，音樂吵鬧，眾人喧嘩，肢體亂擺，人人看起來都不太正常。
整個世界安靜下來，靜到只餘下一個角落，沒有對錯，沒有爭吵和壓力。
K坐在我對面，說：“在冰箱裏多堆一些酒和冰淇淋。還有煙，最近我學會了抽煙。”
我說好，都可以。又一次感到有人在身邊的幸福。
然後K又不見了。
我兩手空空走出酒吧，走進小旅館，一樓的通道昏暗綿長，腳步踩在地毯上的聲音悶悶的，很笨重，大半又被地毯吸收掉。我走在這樣的通道裏，忽然有了一種錯覺：我正走在一條狹窄的腸道，它通向怪物的胃部。
我敲了敲107號房門，沒有人應聲。我乖乖蹲在房門等了一陣，才到前臺問107的客人哪裏去了。
前臺說：“剛進來沒幾分鐘就退房了。”
我走出旅館，天還沒有亮，街道上布滿了灰藍色的濃霧，蒙蒙霧氣中隱約有人的形狀，我看不真切。走了好一陣子，我捉住一個行人，問他有沒有見到一個白金頭發的年輕男人。
行人不說話，像路標一樣把手臂筆直伸向左側。
我沿此方向前行，路過一面墻，墻上掛著消防栓，裏面有滅火的水管和消防斧。我把斧頭取出來拿在手上，我並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繼續往前走。
在公園一條鵝卵石的盡頭發現長椅，K背對著我坐在長椅上，一邊喝著罐裝啤酒，一邊眺望灰色的馬路。月光灑在他削瘦的肩頭，背包放在一旁。
我想跟他打招呼，但終究沒有。因為鄰居哥哥站在他旁邊，笑盈盈的，指著無知無覺的K的頭顱，“你知道總是要離開的，他不願意跟你走，你可以帶他走嘛。帶走一顆種子，養育他長大，不也很好？”
不是的，K說只要我不傷人，我就與他不同。
“我替你問問他？”鄰居哥哥彎下腰，靠近K耳邊竊竊低語，K轉過頭，他看見我，手提著長斧，一臉遲鈍，比他離開我時沒有新的長進。
K面無表情，鄰居哥哥把手搭在他肩膀，跟我說，“他說你沒用，是個無趣的呆瓜，沒有人在乎。你絕對不可以再把內心真正的一面展現給別人，你瞧瞧下場是什麽。”
K冷淡地看著我，從他嘴裏吐出我原本應該熟悉的稱呼。
瘋子。
變態。
懦夫。
你的存在毫無價值，不如去...
鄰居哥哥在我前方，黑斑爬上了他的脖頸，他微笑著沖我點了點頭，從長椅下拉出一柄斧頭，對準K的脖頸。
蟋蟀從我耳朵後爬出，鳴聲幾欲震破耳膜。我用力閉上眼睛，在回環的尖銳鳴叫中一遍遍重覆那些稱呼。瘋子變態懦夫懦夫懦夫。
K，請幫幫我，似乎我已經很難再分清哪個是真實哪個是幻覺。
K對我說，我新的支配者、暴君與死亡天使對我說話，要有主見，去看，去分析，用自己的大腦構建。
他不會罵我毫無價值，或讓我去死。
別把自己當成畜生。
我作為自己決定，一切應該會變好嗎？
如果我開始改變，K也或許會對我刮目相看。
有種想法由來已久，當我遇到K的那一刻，我這樣想過。還有見到父母屍體時。還有被逼著挖出那只雞的內臟時。
我將順從我自己的想法。
我面對著鄰居，迎著他詫異的目光，平生第一次真正去反抗。
啤酒罐摔落，泛著泡沫的酒淌出來。
K的眼睛張著，表情平靜而帶一點譏誚，他對我魯莽的行為不予置評。
我的思考引我入新的地獄，打從一開始我下定的決心就是錯的。
——我壓根兒不該指望暴力可以幫我解決麻煩。它會帶來更新、更深的絕望，我不能承受的結果將我整個兒壓垮。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脫力地跪在地上。鄰居哥哥消失過後，是K歪躺在長椅上，胸膛破開口子，血泉從他的身體裏汩汩流出，那種景象...
並不美麗。
我踉蹌著退後，斧子扔在一旁，K的臉孔被猩紅浸透，我不敢接近，不敢觸碰。曾經有某一刻我也妄想同他作為摯友，但那不是我能夠做到的。我沒有跟他作伴的價值。
撥通醫院的電話就好，K會被救治，他會...
我不能去看結果，K會不會被救好。取而代之，我去了警局，告訴他們我是如何砍傷或者殺死了一個人，顛三倒四地說明，並且領他們去看我犯下錯誤的現場，指給他們看斧頭，還有遍地的鮮血。
K不見了。
警戒線拉起來，法醫取樣，筆錄，漫長而細致的審訊，而一切結果出來後...他們告訴我那不是人類的血。
“你一定是哪搞錯了。”一個警察告訴我。“要是一個人流那麽多血，肯定就死了，小夥子，幸好...”
沒有受害者，沒有血液，混亂的言辭，我知道我或許是被認作是搞惡作劇的人，或者瘋子，被多次盤問後，得到無罪釋放。
我離開警局，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這時候已是清晨，稀薄的日光照耀著我，把影子投映在堅硬的路面，我偏頭看了過去，肥厚、佝僂，吊起來搖搖晃晃，從影子的頭部，慢慢伸出一只長長的豬鼻子。^_^本^_^作^_^品^_^由^_^
我低下頭。
啊，果然，我還是不要思考了。
作者有話說：
更新預告：8號下午6點——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我坐在草叢裏，遠遠看著倚坐在窗欞上的K，一只黃蜂在我眼前盤旋，落在我肩膀上，頭頂蠓蟲結成嗡嗡萌動的煙霧，我撕咬著幹面包填飽肚子。
他看起來沒有那麽脆弱了，發色從白金色變成麥穗似的暗金，四肢結實，體態放松。曾經的銳利感稍稍隱沒，他更松弛，更放松，多了幾分懶倦，好像沒什麽足夠放在心上。
他一直坐在窗欞，沈默想著心事，直到太陽落下，月亮升起，星星也出來。
我也擡頭看天，銀色的月亮像一枚錫做的硬幣。
我也感到很孤獨。
黝黑的房間內亮起燭光，可憎的貓一般的少年走上前，K扭頭對他微笑。
鄰居哥哥笑盈盈地坐在我身邊，手托著臉頰，“我祝福他立即死去，沒法再搖尾巴。”
他念著惡毒的祝福，對上我的視線，故作詫異地問：“我難道不是在替你說出心聲？幹嘛不承認，你就是這種人嘛，跟我一樣。”
我不是的。我告訴自己。
等到燭光熄滅，我才從草地上站起來，活動麻痹酸痛的四肢，深一腳淺一腳地回到我自己的居所。也就是K居住這棟樓的對面。
我的樓層比他高兩層，方便我用俯視的角度觀察他那邊，但是怕被他發現，我買了窗簾遮住窗戶。
原本打算找到他，跟他說說話，留個聯系方式，不過我遲遲不能下定見他或者離開的決心。
不跟他講一句話就走，實在是不甘心；上前去，我不知該說什麽，也怕他會有嘲諷的冷言冷語。想到這，我不禁苦笑K對我的判斷準確極了，我是個真正的懦夫。
我從垃圾堆裏撿到一張廢棄的床墊，拖上來，鋪上床單，就變成了床。軟硬好壞沒太大關系，只要夠躺下就行。
睡夢中噩夢照舊找上門。
那是我還很小的時候，鄰居哥哥從雞圈裏捉到一只雞，把從葡萄架上捉住的所有蟲子都餵給它。雞的胃不大，吃幾條就扭頭不吃，他把雞抱在腿上，用一根筷子蟲往雞的食管裏捅，笑盈盈地把一整罐都塞下去。
“拿把剪刀。”他命令我。
他把雞翻過來，雞肚子朝上對著我。
“剪開。把裏面的東西都掏出來。”
“你知道嗎？”鄰居哥哥微笑著對我說，“我有時候也很想這樣對你。”
“但是你太乖了，我又不太舍得。”他的聲音變得很怪，仿佛有人把一切都慢倍速播放，嗓音變得越來越低，終究不像個人在說話，而是一頭未知的怪物。
怪物說：“只要一直這麽乖，你就不會有事。”
我一直跟著K。
他跟以前似乎不大一樣了，他關心那個少年，給他錢，給他買衣服，帶他出去玩耍。而少年很任性，總無緣由地拒絕他的好意。
我感到被獨自留下了。但是我也想，假如K關心他，就也會關心其他人，到那時他可能就不那麽討厭我。
我總是遲疑著，蹲在草叢中窺探燭火或月光中的屋子。
如果有人問為何我總在K面前卑躬屈膝，我會說在我第一次見到他，就覺得他似曾相識。
那樣冷漠與不近人情，高高在上地漠視周圍眾人，他像極了鄰居的怪物，一瞬間對怪物的情感似乎移情到他身上。
我喜愛K，我也怕他，同時想摧毀他，這事無關私人感情，而是他實在容易令我想起那怪物，時刻提醒我有件事我必須得做：用這雙手反抗「它」。
我忍耐地等完童年結束，幻想總有一天陰暗的日子會自己結束，生活能過得更好，卻不知道一個道理：當某事有機會往壞處發展，它就往往會變得更壞，而不是更好。
除非你親自動手去反抗，死也痛痛快快，讓我的罪過一筆勾銷。
鄰居在信裏寫：“我愛過一個女人，然後親手送她去死。對於咱們這種人來說，「愛」也就是這樣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你父母到底怎麽看你的嗎？我幫你一個忙，從今以後你就是自由的了。”
從小住在我隔壁的怪物因為女人改變，但是結果證明怪物的心腸硬得像鐵，只會把人連皮帶骨咬爛吞進肚裏，因為它們天性如此。
K會更通人性，懂得憐憫嗎？這些念頭在冰冷的春夜中散成玉蘭的花瓣雕落。
他把「小玉」推向人形，毫無愧疚地同他告別，如同...
他沒跟我告別。我不能怪罪他，因為這是我的過錯。
我猶豫地跟著他，走過了幾條黑暗的街口。
K轉過身。
K轉身看見我。
“哦，是你啊。”他平淡地說。
我點點頭，無言地跟著他前行。他指著路邊的一棟小旅館說，他要在這裏歇腳。
“你走吧，我要在這歇一晚，如果你還要跟來，就等我出發的時候再來。”
我幫他在旅館開了房間，號碼是107，他推開門進去，把我關在門外。
我在旅館對面的酒吧裏坐下喝酒。酒吧裏人很多，沒人知道我的姓名，音樂吵鬧，眾人喧嘩，肢體亂擺，人人看起來都不太正常。
整個世界安靜下來，靜到只餘下一個角落，沒有對錯，沒有爭吵和壓力。
K坐在我對面，說：“在冰箱裏多堆一些酒和冰淇淋。還有煙，最近我學會了抽煙。”
我說好，都可以。又一次感到有人在身邊的幸福。
然後K又不見了。
我兩手空空走出酒吧，走進小旅館，一樓的通道昏暗綿長，腳步踩在地毯上的聲音悶悶的，很笨重，大半又被地毯吸收掉。我走在這樣的通道裏，忽然有了一種錯覺：我正走在一條狹窄的腸道，它通向怪物的胃部。
我敲了敲107號房門，沒有人應聲。我乖乖蹲在房門等了一陣，才到前臺問107的客人哪裏去了。
前臺說：“剛進來沒幾分鐘就退房了。”
我走出旅館，天還沒有亮，街道上布滿了灰藍色的濃霧，蒙蒙霧氣中隱約有人的形狀，我看不真切。走了好一陣子，我捉住一個行人，問他有沒有見到一個白金頭發的年輕男人。
行人不說話，像路標一樣把手臂筆直伸向左側。
我沿此方向前行，路過一面墻，墻上掛著消防栓，裏面有滅火的水管和消防斧。我把斧頭取出來拿在手上，我並不知道為什麽要這麽做，只是繼續往前走。
在公園一條鵝卵石的盡頭發現長椅，K背對著我坐在長椅上，一邊喝著罐裝啤酒，一邊眺望灰色的馬路。月光灑在他削瘦的肩頭，背包放在一旁。
我想跟他打招呼，但終究沒有。因為鄰居哥哥站在他旁邊，笑盈盈的，指著無知無覺的K的頭顱，“你知道總是要離開的，他不願意跟你走，你可以帶他走嘛。帶走一顆種子，養育他長大，不也很好？”
不是的，K說只要我不傷人，我就與他不同。
“我替你問問他？”鄰居哥哥彎下腰，靠近K耳邊竊竊低語，K轉過頭，他看見我，手提著長斧，一臉遲鈍，比他離開我時沒有新的長進。
K面無表情，鄰居哥哥把手搭在他肩膀，跟我說，“他說你沒用，是個無趣的呆瓜，沒有人在乎。你絕對不可以再把內心真正的一面展現給別人，你瞧瞧下場是什麽。”
K冷淡地看著我，從他嘴裏吐出我原本應該熟悉的稱呼。
瘋子。
變態。
懦夫。
你的存在毫無價值，不如去...
鄰居哥哥在我前方，黑斑爬上了他的脖頸，他微笑著沖我點了點頭，從長椅下拉出一柄斧頭，對準K的脖頸。
蟋蟀從我耳朵後爬出，鳴聲幾欲震破耳膜。我用力閉上眼睛，在回環的尖銳鳴叫中一遍遍重覆那些稱呼。瘋子變態懦夫懦夫懦夫。
K，請幫幫我，似乎我已經很難再分清哪個是真實哪個是幻覺。
K對我說，我新的支配者、暴君與死亡天使對我說話，要有主見，去看，去分析，用自己的大腦構建。
他不會罵我毫無價值，或讓我去死。
別把自己當成畜生。
我作為自己決定，一切應該會變好嗎？
如果我開始改變，K也或許會對我刮目相看。
有種想法由來已久，當我遇到K的那一刻，我這樣想過。還有見到父母屍體時。還有被逼著挖出那只雞的內臟時。
我將順從我自己的想法。
我面對著鄰居，迎著他詫異的目光，平生第一次真正去反抗。
啤酒罐摔落，泛著泡沫的酒淌出來。
K的眼睛張著，表情平靜而帶一點譏誚，他對我魯莽的行為不予置評。
我的思考引我入新的地獄，打從一開始我下定的決心就是錯的。
——我壓根兒不該指望暴力可以幫我解決麻煩。它會帶來更新、更深的絕望，我不能承受的結果將我整個兒壓垮。
我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脫力地跪在地上。鄰居哥哥消失過後，是K歪躺在長椅上，胸膛破開口子，血泉從他的身體裏汩汩流出，那種景象...
並不美麗。
我踉蹌著退後，斧子扔在一旁，K的臉孔被猩紅浸透，我不敢接近，不敢觸碰。曾經有某一刻我也妄想同他作為摯友，但那不是我能夠做到的。我沒有跟他作伴的價值。
撥通醫院的電話就好，K會被救治，他會...
我不能去看結果，K會不會被救好。取而代之，我去了警局，告訴他們我是如何砍傷或者殺死了一個人，顛三倒四地說明，並且領他們去看我犯下錯誤的現場，指給他們看斧頭，還有遍地的鮮血。
K不見了。
警戒線拉起來，法醫取樣，筆錄，漫長而細致的審訊，而一切結果出來後...他們告訴我那不是人類的血。
“你一定是哪搞錯了。”一個警察告訴我。“要是一個人流那麽多血，肯定就死了，小夥子，幸好...”
沒有受害者，沒有血液，混亂的言辭，我知道我或許是被認作是搞惡作劇的人，或者瘋子，被多次盤問後，得到無罪釋放。
我離開警局，失魂落魄地走在街上，這時候已是清晨，稀薄的日光照耀著我，把影子投映在堅硬的路面，我偏頭看了過去，肥厚、佝僂，吊起來搖搖晃晃，從影子的頭部，慢慢伸出一只長長的豬鼻子。^_^本^_^作^_^品^_^由^_^
我低下頭。
啊，果然，我還是不要思考了。
作者有話說：
更新預告：8號下午6點——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