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少年A 04 幻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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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少年A 04 幻想 ◇
所謂的愛好應該是令人愉快的東西，我喜歡恐怖片，喜歡怪誕的照片，比起愉快，我的內心感受更洶湧，像成群的蜜蜂爬湧向嗓子眼，我的內部塞滿了令人心酸的戰栗，琴弓來回鋸磨神經，在我耳邊回環成蟋蟀響亮的鳴叫，頭皮發緊，雙眼灼熱。
K，這個比我稍大了一兩歲的年輕男人身上有種危險的神秘感。
理智提醒我要小心，因為在那雙冰冷的瞳孔中，只有純然的好奇心。他喜歡新鮮感，按自己心意辦事，只要能滿足興趣，不在乎會做出怎樣的犧牲，也不管別人會落到怎樣下場。
我曉得帶不相幹的人回家很危險，也許以前留下的慣性太大，我總是無法違抗他們這類人的命令。說我懦弱也好，我本來就是個懦弱的小子。
我趴在馬桶上喘著氣。
我數不清吐了幾次，只知道窗外已經蒙蒙亮。
門吱呀響了一下，K悄無聲息走進來，坐在洗手臺上。
有時候他的行為極像野生動物，習慣從高處往下看人，這大概是他獨有的警戒方式，我擡起汗津津的臉，爬向淋浴頭打開開關，仰臉迎向水流。
剛出來的水是涼的，我凍了整夜，肢體麻木，涼水打在臉上像跟體溫差不多。沖去臉上的液體後我才望向他。
“不覺得我離開比較好嗎？”
我搖搖頭，頸椎隨著轉動哢擦作響。
他揉了揉鼻尖，抄起剃須刀片跳下洗手臺走來，用薄薄的刀片在我眉毛上剮蹭。
黑色碎屑飄落，我呆滯地眨眨眼。
K一點點刮掉我的眉毛。
我知道他的手法其實很嫻熟，可他似乎故意讓我不好過，一陣陣蜇人的刺痛咬噬我，每當這時我都下意識一閉眼。
“再亂動要受傷的。”
我珍惜自已的眼睛，便連眨眼都不敢了。
一會兒，他用拇指擦掉我臉上的碎毛屑，打量了一下，嘲笑我：“真醜。”
唉，明明是他自己動的手。
K叫我搬板凳坐在浴池邊，低著頭，像澆花一樣往我頭上沖水。水是冰涼的，我冷得發抖，K說對不起，然後調成了溫水。
K問，“你這樣的年輕人，怎麽不好好上學？”
“我成績不錯的。”
“沒看見你學。”
“我腦筋比其他人好用一點。”
K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在手上打泡沫，再將充盈的白色泡沫按上我頭發，“不知道你什麽毛病，被我這麽折磨還覺得不錯。”
我抿著嘴，忍耐住不打哆嗦。“家裏多個人，挺好，熱鬧。”
“那你對熱鬧的概念也太危險了。小子，你腦子裏好像總轉著太多東西，必要時候可以放下。”
“你也沒比我大兩歲吧。”
“我嗎？我跟你又不一樣。你走在一條好路上，按部就班走下去，應該會過得不賴。”
“就算我是個變態？”
“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點變態，無關緊要，別傷害到別人就行。說實在的，要是每個人都老老實實、一身正氣，我去哪找樂子。”
溫熱水波流過耳垂，K粗魯地抓洗我的頭發，我閉著眼睛，感受頭頂有點重的力道，知道掉了不少頭發。
“我好像也無所謂，上不上學，能不能過得好，都不太在乎。這條路是父母給我定的，他們死了，我不走也可以。但是我沒有看到新的路。就算真能像他們說的那樣成功，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
閉上的眼瞼是橙紅色的，交疊著灰黑的暗影，我忽然感覺這姿勢很像懺悔。
“其實那天你說的沒錯，我從窗外看見有東西吊著，以為是死人才闖進去的。我喜歡看恐怖片，場面越亂越好。我拍的照片有挺多都挺惡心的，放到網上也會被人家罵。”
“你傷害過別人嗎？”
“沒有。”
“餵，雖然我叫你變態，但是異常是一種正常，世上或許跟你有同樣愛好的比你想象中更多，因為怕挨罵，大多數都藏起來，你就覺得好像只有自己是怪物。”
“這些愛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有沒有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侵犯別人。如果你懷疑自己，記住這一條底線就可以。”
K跟我預想得並不一樣，他的冷酷是一時時的，一會兒待我不好，一時又很和善。似乎在他心中有桿秤，他總歸不願意對人太刻薄。
在這個我認識還不到兩周的年輕男人面前，我感到前所未有地踏實。關於鄰居、關於父母，我從沒跟人說過一個字，但我們剛一打照面，K就把我給摸透了。
我以最壞的一面對他，坦坦蕩蕩，毫不遮掩，痛快過與十幾個熟人在社交軟件上虛與委蛇，假裝對對方的生活感興趣。
K粗暴地沖掉我頭上的泡沫，帶著白沫的水潑落眼裏。
不過，一切感覺都很理想，眼睛裏的刺痛也很理想。正如我之前所說——只要我乖乖的，他就找不到做掉我的理由，這種藏在危險中的寬容讓我感到怪異地被偏袒，繼而更加享受他給我的微小痛覺。
“你可以對我再壞一些。”
K咕噥著，“變態。”
他把我趕回自己的房間，讓我睡個覺。
我答著好，把自己扔到床上。
墻上巨大的藍眼睛凝視著我，睡夢中還在持續。他不該對我這麽仁慈，讓我吃東西，刮掉眉毛，冷水浴，這都是無關輕重的小事。在我的腦海裏，我要對他做的事過分得多。
我想去掉他的聲帶，替代以人造金屬聲帶，這種聲帶讓他從此講不了話，每一次發聲都是金屬片敲擊的顫動聲，那會很像蝴蝶的叫喊。諸如此類的。
我對他的這種摧毀欲，或許是因為他總使我不由得想到那個人，那道從未真正逝去的影子。
不完全是那樣，我也被這個人本身吸引，我不覺得夠格做他的朋友，但是和他待在一起，我覺得很習慣，很放松，他把我了解透了，就算不知道我全部的經歷，他可以精準說得出我是那種人。
他身上有矛盾的特質，鋒利又寬容，使我想打碎他，也想博得他的眼光。
我幻想著種種與K相關的令人不安的影像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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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這個比我稍大了一兩歲的年輕男人身上有種危險的神秘感。
理智提醒我要小心，因為在那雙冰冷的瞳孔中，只有純然的好奇心。他喜歡新鮮感，按自己心意辦事，只要能滿足興趣，不在乎會做出怎樣的犧牲，也不管別人會落到怎樣下場。
我曉得帶不相幹的人回家很危險，也許以前留下的慣性太大，我總是無法違抗他們這類人的命令。說我懦弱也好，我本來就是個懦弱的小子。
我趴在馬桶上喘著氣。
我數不清吐了幾次，只知道窗外已經蒙蒙亮。
門吱呀響了一下，K悄無聲息走進來，坐在洗手臺上。
有時候他的行為極像野生動物，習慣從高處往下看人，這大概是他獨有的警戒方式，我擡起汗津津的臉，爬向淋浴頭打開開關，仰臉迎向水流。
剛出來的水是涼的，我凍了整夜，肢體麻木，涼水打在臉上像跟體溫差不多。沖去臉上的液體後我才望向他。
“不覺得我離開比較好嗎？”
我搖搖頭，頸椎隨著轉動哢擦作響。
他揉了揉鼻尖，抄起剃須刀片跳下洗手臺走來，用薄薄的刀片在我眉毛上剮蹭。
黑色碎屑飄落，我呆滯地眨眨眼。
K一點點刮掉我的眉毛。
我知道他的手法其實很嫻熟，可他似乎故意讓我不好過，一陣陣蜇人的刺痛咬噬我，每當這時我都下意識一閉眼。
“再亂動要受傷的。”
我珍惜自已的眼睛，便連眨眼都不敢了。
一會兒，他用拇指擦掉我臉上的碎毛屑，打量了一下，嘲笑我：“真醜。”
唉，明明是他自己動的手。
K叫我搬板凳坐在浴池邊，低著頭，像澆花一樣往我頭上沖水。水是冰涼的，我冷得發抖，K說對不起，然後調成了溫水。
K問，“你這樣的年輕人，怎麽不好好上學？”
“我成績不錯的。”
“沒看見你學。”
“我腦筋比其他人好用一點。”
K不在意地‘哦“了一聲，在手上打泡沫，再將充盈的白色泡沫按上我頭發，“不知道你什麽毛病，被我這麽折磨還覺得不錯。”
我抿著嘴，忍耐住不打哆嗦。“家裏多個人，挺好，熱鬧。”
“那你對熱鬧的概念也太危險了。小子，你腦子裏好像總轉著太多東西，必要時候可以放下。”
“你也沒比我大兩歲吧。”
“我嗎？我跟你又不一樣。你走在一條好路上，按部就班走下去，應該會過得不賴。”
“就算我是個變態？”
“很多人或多或少都有點變態，無關緊要，別傷害到別人就行。說實在的，要是每個人都老老實實、一身正氣，我去哪找樂子。”
溫熱水波流過耳垂，K粗魯地抓洗我的頭發，我閉著眼睛，感受頭頂有點重的力道，知道掉了不少頭發。
“我好像也無所謂，上不上學，能不能過得好，都不太在乎。這條路是父母給我定的，他們死了，我不走也可以。但是我沒有看到新的路。就算真能像他們說的那樣成功，好像也沒什麽了不起。”
閉上的眼瞼是橙紅色的，交疊著灰黑的暗影，我忽然感覺這姿勢很像懺悔。
“其實那天你說的沒錯，我從窗外看見有東西吊著，以為是死人才闖進去的。我喜歡看恐怖片，場面越亂越好。我拍的照片有挺多都挺惡心的，放到網上也會被人家罵。”
“你傷害過別人嗎？”
“沒有。”
“餵，雖然我叫你變態，但是異常是一種正常，世上或許跟你有同樣愛好的比你想象中更多，因為怕挨罵，大多數都藏起來，你就覺得好像只有自己是怪物。”
“這些愛好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你有沒有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侵犯別人。如果你懷疑自己，記住這一條底線就可以。”
K跟我預想得並不一樣，他的冷酷是一時時的，一會兒待我不好，一時又很和善。似乎在他心中有桿秤，他總歸不願意對人太刻薄。
在這個我認識還不到兩周的年輕男人面前，我感到前所未有地踏實。關於鄰居、關於父母，我從沒跟人說過一個字，但我們剛一打照面，K就把我給摸透了。
我以最壞的一面對他，坦坦蕩蕩，毫不遮掩，痛快過與十幾個熟人在社交軟件上虛與委蛇，假裝對對方的生活感興趣。
K粗暴地沖掉我頭上的泡沫，帶著白沫的水潑落眼裏。
不過，一切感覺都很理想，眼睛裏的刺痛也很理想。正如我之前所說——只要我乖乖的，他就找不到做掉我的理由，這種藏在危險中的寬容讓我感到怪異地被偏袒，繼而更加享受他給我的微小痛覺。
“你可以對我再壞一些。”
K咕噥著，“變態。”
他把我趕回自己的房間，讓我睡個覺。
我答著好，把自己扔到床上。
墻上巨大的藍眼睛凝視著我，睡夢中還在持續。他不該對我這麽仁慈，讓我吃東西，刮掉眉毛，冷水浴，這都是無關輕重的小事。在我的腦海裏，我要對他做的事過分得多。
我想去掉他的聲帶，替代以人造金屬聲帶，這種聲帶讓他從此講不了話，每一次發聲都是金屬片敲擊的顫動聲，那會很像蝴蝶的叫喊。諸如此類的。
我對他的這種摧毀欲，或許是因為他總使我不由得想到那個人，那道從未真正逝去的影子。
不完全是那樣，我也被這個人本身吸引，我不覺得夠格做他的朋友，但是和他待在一起，我覺得很習慣，很放松，他把我了解透了，就算不知道我全部的經歷，他可以精準說得出我是那種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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