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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昆侖山行(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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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昆侖山行(6)

這份驚天動地的沈默並沒有持續太久, 屋外小二敲響了門。

“客官,今晚可能會有有點叨擾,官兵可能一會兒來盤查。您放心, 每個屋子都是要查的, 您安心睡就無事。”

小二的聲音透過厚實一扇門傳了進來, 悶悶的, 像是一團棉花塞進樂鼓裏。

四周的確略顯吵嚷, 外頭動靜鬧得大, 應該是官兵查到了星樓, 再過一會兒就會到河樓。

林覓椒望了眼目光炯炯的端宜,溫聲回道:“多謝小哥, 我知道了。”

“誒!好!”

小二回了一聲,腳步漸漸走遠, 應該是去下一個屋子了。

幾人面面相覷。

迦若終是忍不住好奇,畢竟小狐貍的好奇心就是旺盛。

她拖著屁股下的凳子湊近了些端宜, 小聲道:“你…你剛才說的話是真話還是假話?”

那模樣著實像偷雞摸狗的神態, 看得林覓椒唇角忍不住上揚,幸好小狐貍本人沒有發現。

迦若現在是一個心沈浸在這句話裏。

即使她不是凡境之人,可也明白弒君是什麽意思。弒君可是不成功便成仁的事, 一旦走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何況凡境現在這個社會下,端宜公主一介女流恐怕也不得人心。

“對, 你說的沒錯,我是女子,的確沒有幾位族兄更得人心。”

端宜很大方地承認了, 她挑眉看向緊閉的窗戶:“所以把他們都殺了就好了,我找了靈境之人合作。”

汀翎:“祁容之…他原來在京都逗留竟是為了與你合作, 不過這事實在蹊蹺,更何況是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全,可在場之人都能意會。

“是啊。”林覓椒點點頭,認同汀翎的話。

她還記得,祁容之連帶她出暗道都十分不耐煩,竟然會同意一個凡境公主的“弒君”之請。

端宜揚唇輕笑,隨意抹了把臉,指甲上還有未洗凈的丹蔻:“你們可知陰陽鼎?”

此話一出,汀翎眉頭皺起,不確定問道:“你是說陰陽鼎在你手中?”

“怎麽可能。”端宜深深嘆息一聲,“不過…如果我成了人皇,陰陽鼎可以在你們手中。”

聞言,一向穩重的汀翎都瞪大了眼睛,更別說迦若和林覓椒了,兩人連連驚呼。

這陰陽鼎可是上古五大神物,可如今神物相繼毀壞,剩下來只有一件人們不太相熟的陰陽鼎。

陰陽鼎可連接生死,鬥轉陰陽,可以將一個已死之人的陰氣化為陽氣,從而達到覆活他的目的,只不過也有危害,比如由死轉生之人會漸漸變得木訥,直到成為一個只剩下的呼吸的人偶。

但這些都是傳說,並沒有人親眼見過。

除了端宜。

“我十二歲那年,父王從河圖洛書裏撿到了此寶物。那年他下令殺了數十個宮女只為了驗證陰陽鼎的效果。結果可想而知,那些人不過正常了半年,半年之後便如行屍走肉一般,雖有命卻無神。”

汀翎喝了口茶,肅然道:“陰陽鼎該與還魂鈴一起用,否則的確在最後會失魂。”

而還魂鈴就鎖在天蕖寶庫裏。

“所以這個寶物,弒君之後,我便贈予你們,你們意下如何?”

“什麽…什麽意思?”林覓椒挺直了背脊,楞楞盯著端宜。

無功不受祿,她這話的意思不會是……

“是,沒錯,我改變合作對象了。我希望你們幫我。”端宜微微揚起下巴,仿佛認定了她們會幫她一樣。

“那祁容之呢?你不是已經找好了合作對象?”

端宜沈默了一刻,看向林覓椒的目光有些無奈:“祁容之那人我不想找他了,若是將陰陽鼎給他,以後必定會生出許多事端。”

“你覺得祁容之會生事端?”

端宜微微闔眼點頭。

林覓椒:“但他看上去是個很明事理的人啊,為何你會覺得他會生事?”

難不成是因為神血的事?但剔出神血與陰陽鼎毫不相幹啊,林覓椒看了眼汀翎,汀翎亦是不解。

很多事情祁容之也不會告訴她,如今,她也只知曉血琉果的事。

端宜深深呼吸一口氣:“哎,說了你也不會明白的。你只需記得,得到陰陽鼎後不能將它借給任何一人。”

“誒?我們也沒說要和你合作啊。”迦若睜圓眼,琢磨出了些不對勁。

林覓椒拍拍迦若的肩笑道:“現在咱們是趕鴨子上架,一根繩子上的螞蚱了。”

“為什麽?”迦若還沒明白。

汀翎看了眼端宜得意的小表情,搖頭低嘆:“我們方才在眾人眼前救走了她,就已經被看成是與她一路的了。”

更何況,若是端宜真被逮走了,將她們供出去,她們完全說不清楚。

“而且…”端宜圈起手指輕輕敲擊著桌腳,“你們不也想換一位人皇麽?”

被說破心思的林覓椒默默移開了視線。

汀翎握拳低咳幾聲,假裝聽不明白。只有迦若一個懵的,著急問她們為什麽。

林覓椒被她晃著胳膊,眼睛都快被晃花,只好解釋:“你覺得此次柳州妖毒事件有人皇的參與麽?”

迦若嘴張了又張,不確定道:“那個小王爺其實是人皇指使的?”

“謔,還不笨。”林覓椒欣慰地笑了笑,“小王爺修行禁術,明王府害死了多少條人命和妖命,人皇這麽大權力,難道不會知曉?只能說這一切都是他縱容的。”

“這麽壞!難怪這麽多年凡境都不歡迎我們妖了,而且許多妖好好的妖不做,非要去做妖妓!”

迦若義憤填膺地跺跺腳,眨眼間,就將人皇視作如殺父仇人一般的敵人。

林覓椒捏緊放在腿上的手。

其實還有個原因她沒有說。在原書裏,步流光的母親曾是人皇的妃子,貌似還很愛這個妃子。若是不將他鏟除,步流光一定會回來找她這個親生父親。

屆時,河圖洛書一旦落入她手中。

她便殺不了步流光了。

步流光想殺她,她自然不能坐以待斃。

林覓椒深吸一口氣,看向迦若:“這一次又要和你合作了。”

真是解不開的表姊妹緣。

迦若了然,癟著嘴:“林覓椒!怎麽每次遇見你就沒好事。”

“誒!可別這麽說哦,明明是壞事太多,走哪兒都有罷了。”林覓椒連忙擺手。

恰好此時,樓梯上傳來整齊有序的腳步聲,聽著像是官兵。

林覓椒扭頭看向端宜:“你今晚就要行動?”

“當然,再拖就來不及了。”端宜皺了皺眉,掏出了腰間的銀匕首。

她與祁容之本來約好夜裏行動,可如今她有了更好的選擇,雖然幾人還沒有制定好完美的方案,但時間不等人,過了今晚人皇若再找不到她,就會找另一個女子替代她出嫁。

可這樣一來,她就沒有公主的身份了,也不會擁有繼承大統的資質。

父王,是她繼承大統的最大阻礙。

“迦若,你在這裏應付官兵,我和汀翎去。”

林覓椒立刻安排。

“好。”

迦若倒在榻上一躺,懶懶地打了個哈欠。

林覓椒撫額低笑。

對於加迦若來說,好似什麽天大的事都不在意。

三人推開窗,趁著夜色飛到了屋頂。

三樓之高足以俯瞰整個京都繁華,皇宮的布局幾乎一眼便可瞧見。

“南側,那裏還有光亮,是惠妃的寢殿,近來父王很喜歡這個惠妃。”

“好。”

確定了目標,三人便準備掠到那處。

“誒,等等!”

林覓椒剛踏出的腳又縮了回去,臉上一股懊惱之色:“差點兒忘了,這都何時了,我把宿希一個人撂在星樓了。”

汀翎也慢悠悠反應過來:“那位公子不會還在星樓吧。”

距她們出去,已經有大概兩個時辰了。

“…我覺得他還在那裏。”林覓椒看了眼宮殿,吩咐道,“汀翎,你們先去,我將他喊來後再來。”

“好。”

林覓椒轉身飄向了另一座樓閣屋頂。

幾步輕點後,打開了一扇窗,包廂裏黑漆漆的,看起來人應該已經走了。

但顯然,那道黑影仍舊照映在玉屏上。

林覓椒心慌了半拍,十分不好意思地跳進來,走到玉屏後。

席上的少年擡眸看向她,眼睛亮亮的,但依稀能看清裏面似乎藏著絮絮紫霧。

林覓椒暗道一聲不好。

果然,下一秒,宿希起身,眸中的紫霧勾住了她的神思,令她動彈不得。

他向她走近,呼吸打在耳廓,指尖描繪著她喉嚨的形狀。

“姐姐,你不是說只要我等一刻鐘麽。”

脖頸上冰涼的觸感越來越深,林覓椒咽了咽口水,辯解道:“有事耽誤了,現在第一時間就來找你了。”

實際上,她耽誤了好久…但不說,他就不知道。

好在,跌過懸崖的男人就是好騙,腦子也跟著不動了,聽了她的話,立刻變了個人,仿佛軟骨生物附身一般,懶懶地倚在她的肩頭。

宿希擁著她,嗅了嗅:“姐姐,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嗯。”

你是你的,我是我自己的。

“姐姐,我有聽你話把飯菜都吃了。”

聽著很驕傲的樣子。

誒,等等!

林覓椒一怔,視線向席上一掃,瞳孔猛然一顫。

好家夥,這是把三個人的量全吃了,除了被他故意剔出來的香菜外,就連生姜都被他吃下去的。

魔根本不需要吃這些東西,人類的食物對他來說如同白開水,無滋無味。

所以他這是喝了多少桶白開水。

林覓椒低頭瞥了眼宿希的腹部。

竟然一點兒吃飽後撐起來的肚子都沒有,簡直逆天!

她的視線太過震驚,以至於宿希發覺到了,他略微思索了下,好像在判斷什麽可行性。

不過一秒,他牽著她的手,落到了敞露的胸口,口中發出一絲意味深長的“哼哼”:“姐姐,如果你想,也不是…”

“也不是現在!”林覓椒急忙抽回手,少年的眸光瞬間黯淡。

距離上次親吻,已經過去很久了。

林覓椒頂著緋紅的臉龐,嚴肅道:“我們現在還有要事要做!”

“那做完了,就可以了麽?”

“……”

“可以可以!”

她實在遭不住一個美少年整天在她面前晃悠著要親吻了。

“好。”宿希唇角微勾,眼睛裏滿是興奮,“若是你這次在誆騙我…”

“不會的,我騙你,我就把自己捆起來!”

“哦?”

“…是個好方法。”

宿希看向她的目光突然變得炙熱,仿佛真的在思考是否要將她捆起來。

林覓椒眼角一抽,只想大叫天理在哪裏,她為什麽會碰上一個精神病!

*

這段插曲很快,不過幾個來回,便決定了林覓椒未來的‘道路’,即使她本人都稀裏糊塗的。

兩人趁著夜色濃郁,如一筆清風,落到了惠妃的寢殿上方。

皇宮夜裏巡邏的守衛比早上還要多,雖然他們有靈力傍身,但皇宮同樣是有高手坐鎮的,他們必須要小心翼翼。

汀翎和端宜站在屋脊上,兩個人看上去很是疑惑。

“怎麽了?”林覓椒走上前。

汀翎看了她一眼,又瞥見了她身後的宿希,小聲耳語:“惠妃的寢殿裏並沒有人皇。”

“他…他該不會察覺到你想要弒父吧?”林覓椒看向端宜。

端宜默了默,抿唇不語,掩下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怔然。

今晚月色很淺,夜幕上只有密密麻麻的星子,垂在上方,仿佛隨時都會掉落。

林覓椒想了一會兒開口:“要不下去問問惠妃,我看她還沒睡。”

魚鱗琉璃瓦一掀開便可見到一個身姿豐腴的美人側躺在羅漢榻上,頭上的珠釵都已經卸下,不過妝容好像還未洗,眉心的金鈿仍舊映在上面。

美人一口一顆葡萄,很是慵懶。

可端宜卻反常地搖了搖頭,玲瓏小巧的鼻頭微微撐開了些,仿佛在忍耐著什麽,靜了兩秒,她睜開眼,眸色冷酷:“父王應當在太和殿。”

“太和殿?那不是上朝的地方麽?”林覓椒狐疑地掃了眼四周,她應該眼睛沒問題吧,現在明明是黑夜啊。

這個時候哪兒來的朝堂可上?

端宜十分確信地點頭:“父王他肯定在太和殿。”

“為何?”汀翎走到屋緣,望向東北,那是皇宮的最中心,也是各級官員上朝的地方。

——太和殿。

此刻,這座龐大的殿宇在黑夜中顯得尤為孤寂,像是一只巨大的遠古生物,它的族親已然滅亡,只剩下它一人在高歌。

身處高位,便是以一敵百罷了。

林覓椒隨著汀翎的目光看去,太和殿外竟然一個守衛都沒有。

忽而,她聽見身後的端宜似嘆非嘆地低笑:“我是最像父王的孩子……只有我了解他。”

這話飄得很遠,卻又很輕,風一吹,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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