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歲歲青山有思（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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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歲歲青山有思（3）
少年頭發上的木簪早不知道滾落到哪裏去了, 滿頭烏發隨意散落著，一束兩束落在了胸口，黑白分明。
月色描繪著他, 就連發絲都縈繞著冷冷的光暈。
喉結上的那枚小痣愈發突出了。
“你……”林覓椒剛開口, 又緊急撤回。
馬車上的一幕幕浮現出來, 少年乖順地倚臥在她的膝上, 如同一只害怕被人拋棄的小獸。
食夢貘一族膽子小是出了名的, 更何況他曾經被虐待過。
“那…那你, 你睡在那邊的榻上吧, 那兒也有一席床被的。”
林覓椒指著窗邊的小榻，雖然小但是也能塞得下宿希這個大高個子了。
身下舒適的大床她可不願意走。
苦了小孩不能苦家長。
窗臺邊的綠籮瑟瑟縮縮地擺動著葉子：……
宿希垂睫掩下了眸底的寒光。
為何林覓椒不理解他的意思, 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啊。
月光忽而被一朵雲擋住，視線漸漸灰暗, 蟬鳴悠然，起起伏伏鉆入屋中。
這樣寂靜的夜, 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靠近她時激起的愉悅。
恍惚間, 腦海裏閃過了那只小妖。
宿希漸漸走近，指節勾住了肩上的外衫，向外一掀, 和那只小妖的動作極其相似。
此刻的他仿若一塊無暇的玉石，晶瑩剔透。
但榻上之人卻是一絲也沒瞧見。
林覓椒眼皮上仿佛壓著一塊石頭，慢慢就徹底闔上了。
淺淡的月光比催眠曲還要惹人困。
可這時, 耳邊又傳來一道聲音，十分好聽，透著股引誘。
“神女, 您待奴如此好，奴願一生侍奉您。”一模一樣的話, 連語氣都十分相似。
林覓椒迷蒙地睜眼又闔上，心裏頭暈乎乎的，眼前的畫面不斷重疊，下意識反駁：“別喊我神女，椒椒就行。”
她才不是神女呢，她是林覓椒。
……
宿希微微歪頭，眼底掠過一絲不解。
姐姐？
“好，姐姐。”
稱呼對他來說並無任何不同，既然林覓椒喜歡，他可以這麽稱呼她。
“姐姐，那我可以睡在這裏麽？”在你的身邊。
魔鬼終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姐姐’兩個字被他喊得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林覓椒只覺得實在好聽，困意如潮水襲來，理智松散成片。
她根本無法思考，只胡亂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請求。
宿希唇角彎了彎。
他跪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林覓椒放在被子外的手，一根一根豎起，又一根一根放下，像是個在擺弄新奇玩具的小孩。
直到林覓椒的呼吸聲漸漸平緩，酣睡入夢，他才失去了興趣。
榻上之人好似夢到了什麽，喉嚨裏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垂在一邊的手向裏一收，林覓椒轉了個身。
細弱的脖頸仿佛一掐就斷，小花合上了瓣，百無聊賴地漂浮在血液裏。
宿希躺在了一側，埋在她的發絲裏，舒服地嘆了嘆。
他的身體裏終於可以布滿她的味道了。
垂在一側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呃……”
掌心瞬間扼住了喉嚨，不斷地收緊，再收緊，直到他再一次感受到窒息，瘋狂跳躍的心臟才漸漸平覆下來，喉上勒出了一道發紫的紅印。
宿希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林覓椒起伏的胸口。
他一寸寸靠近，胸膛貼住了她的脊背。
但肌膚每寸孔隙裏依然在呼吸著空虛。
唇貼在了林覓椒耳後，藏在裏面的小花只敢隱隱探出一小瓣。
齒牙沒有任何猶豫地咬上，身側之人悶哼一聲，那朵小花猛地逃遠，竟是看也看不到了。
宿希盯了盯，只好作罷。
他把林覓椒的頭發攏在一起，重新埋了進去。
又過一會兒，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向懷中塞了塞。
直到再也近不了，他才堪堪停下。
*
困意來得突然，夢也來得突然。
眼皮上面突如其來一股尖銳的痛，林覓椒反射性地睜開。
入目一片琳瑯樓宇，樹木蔥蘢，溪流自天邊墜落，山石錯落，花香遍野。
這是只有靈境或者極樂境才有的景象。
林覓椒心裏升起一絲怪異。
這個地方她從未來過。
“小世子，你怎麽跑到這裏了？”
橋上忽而冒出一個老婆婆，急匆匆跑來，穿著打扮都很奇怪，靈境從未見過如此穿著，難道是極樂境那裏的？
直到老婆婆穿過了她的身體，林覓椒才發現，在她身後竟然還有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孩子，看起來白白嫩嫩的，身上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衣袍，耳垂上還掛著一根紅羽。
他正蹲在溪邊，兩只小手沒進了水裏，煙卷兒樣的白霧在水面上徘徊。
老婆婆擰過他的小胳膊，將他向後一扯，小小的身子搖晃了兩下才站穩。
玉雪可愛的容顏瞬間暴露出來。
林覓椒驚呼出聲，眼睛呆呆地瞪著 ，絲毫不敢眨。
這小孩和宿希長得也太像了吧。
不過，也並不是完全相似。
譬如，小孩的喉上沒有一枚小痣，垂下的眼褶裏也沒有紅色小妖痣，如同觀音座下的小童，純潔無暇。
那老婆婆吐出一口粗氣，狠狠拽了下小孩的頭發，幾根長長的卷發落在了手心，她似是厭煩地甩開。
“哎！”
林覓椒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哪有人虐待小孩的！這人還給他喊小世子，明顯就是她的主顧。
保姆私下偷偷虐待小孩！簡直可恨！
想到這兒，林覓椒沖向前想要推開老婆婆，可她的身體像是透明的空氣一樣，根本觸碰不到。
林覓椒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是透明的。
如同她之前的夢魘一樣，真正有意識的她像一個旁觀者，卻改變不了任何事。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夢了。
難道……她可以夢見過去？
林覓椒緩緩擡頭，離她不遠處的小童眨著清透的瞳眸，直直看著她的方向，仿佛能看見她似的。
所以，這是…宿希的過去？食夢貘族的小世子？
還未等她細想，老婆婆又嘟嚷了句：“小世子，你就不能笑一笑嗎，別惹女君不開心了。”
小宿希呆呆的，沒有太多反應，只是疑惑地看著蹲在面前的老婆婆。
“你又是這樣！你又是這樣！你就不會笑嗎！女君不喜歡你這樣！”
老婆婆惱羞成怒，這兒四下無人，沒有人會看見這裏發生的一幕，她瘋了似的破口大罵。
但對面的小宿希依然沒有反應，好像自己生活在一個世界。
林覓椒皺了皺眉。
老婆婆口中的女君應該就是小宿希的母親了。
她先前一直以為宿希是在外面遭受欺辱的，沒想到竟然這麽小就被虐待了。
老婆婆好似還不解氣，一邊痛罵一邊擰著他的胳膊。
終於，小宿希臉上多了一絲痛苦的表情，手上的水滴淅淅瀝瀝地滑落，打濕了他的褲腳。
林覓椒著急地在他周圍來回繞圈，恨不得立刻魂穿小宿希，直接一掌掀翻老婆婆。
“嗤——”老婆婆笑了聲，略顯灰白的眼珠子死死盯著小宿希。
她伸手掐住了小宿希的臉，他的臉上並沒有太多肉，此時被老婆婆用勁向外拉，向上提，很快便紅了一大片。
嘴唇僵硬得形成了一個上揚的弧度。
“對，就是這樣！笑！這就是笑！”
老婆婆激動地眉飛色舞，手下的力氣也愈發狠。
直到小宿希的嘴唇開始發白幹裂，她才收回手。
白嫩嫩的臉蛋上紫紅一片，小宿希已經笑僵了。
老婆婆摟住他，像是在誘哄一般，繼續道：“會笑了嗎？”
小宿希看向她，眼底還是不解，嘴角的笑顯得十分瘆人。
“你為什麽不會，我不是都教過你了麽？”
老婆婆忽然站起身，捂住頭，焦躁地走來走去，像是一個瀕臨崩潰邊緣的瘋子。
“怎麽辦…你還是不會，你還是不會，女君該生氣了……”
……
暫時解脫的小宿希撿起地上方才被老婆婆扯斷的發，又回到溪邊。
他將發絲扔了進去，似是好奇地在水面上張望，過了一會兒，他蹲下身，雙手再一次探入水中，一動不動。
林覓椒也好奇地湊上去看。
這條小溪很清澈，也很普通，沒有什麽特殊的，在靈境和極樂境很常見。
鳥語花香，看起來尤其怡然自得，仿佛身在世外桃源。
如果能在這裏養老，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水裏飄蕩著各色睡蓮，還有好多透明的小圓球，裏面似乎還寫著什麽字。
林覓椒瞇眼看了好久，可那小圓球上像是蒙了一層霧，什麽也看不清。
身後絮絮叨叨的聲音突然停下，一雙眼睛透著惡毒的光，直直看向他們。
腳步聲急促沖了過來。
林覓椒心一驚。
果然，下一秒，身邊的小宿希頸後突然被一只大手扼住，緊接著，那只手將他摁進了水中。
“撲通”一聲，他的頭完全沒入，微卷的烏□□浮在水面上，宛若盛開的海藻。
嗆水的窒息感瞬間襲來，小宿希下意識地想要抵抗掙紮，兩只小手在水裏撲來撲去，濺起了一陣陣水花。
林覓椒攥緊手在一旁看得心急，雖然知曉宿希並不會死在這裏，但任誰看見小孩被大人虐待時，都無法做到冷眼旁觀，可現在她只能旁觀。
老婆婆壓著小宿希的腦袋，神情慈和，眼中漸漸泛起瘋狂的淚光：“小世子，你得笑啊，你不笑如何得女君歡心。可別再找你那紅羽了，她已經死了！死了！”
這次小宿希好像是聽進去了，漸漸地不再掙紮。
老婆婆呼了口氣，大發慈悲地將他拎起，清透水珠在他的鼻尖、下頜一串串滴落，像是淚珠。
濕發沾在他頸側，一直延伸到指尖。
“小世子，你會笑了嗎？”
這句話如同一個魔咒擊中小宿希，他呆楞地看了眼雙目通紅的老婆婆。
唇角開始上揚，飽滿的蘋果肌擠成了一團，是一個十分完美的笑容，但老婆婆還是不滿意。
“不，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也要笑啊！”
“眼睛也要笑。”
小宿希重覆了一句，不同於長大後清澈的少年音，小時候的他聲音軟乎乎的，和他人一樣是個糯米團子。
真不理解，這麽好看可愛的小孩，為何一定要笑，即使他不笑，她也很喜歡！
不是，她喜歡個什麽勁兒……
林覓椒撓撓眉。
老婆婆語氣轉瞬冷了下來，她伸手扯下小宿希左耳唯一剩下的紅羽。
那根紅羽很漂亮，羽絨細軟，如同一尾紅雲，掛在小宿希耳上時尤其的好看。
小宿希顯然也很寶貴這個東西，那雙死氣沈沈的眸子突然就生動起來，像是有水在裏面游蕩。
“這個東西，小世子還是不要帶在身上的好。”
言罷，她折起紅羽，手心冒出一股氣，紅羽盡碎，飄入了湍急的小溪流中。
老婆婆滿意地看了眼小宿希。
此時的他唇角掛著笑，眼睛也水亮亮的，足以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小世子，就是這樣，你要記得，只有這樣笑才能得女君歡心，才能讓所有人喜歡你。”
小宿希似懂非懂地站在溪邊，臉上帶著假笑一眨不眨地盯著河流的方向，小小的身形弱得可憐。
林覓椒蹲在他面前，心裏澀澀的。
“秋綺，女君邀請小世子去大殿。”橋側又出現了一位打扮奇異的人，她似乎對小宿希的遭遇見怪不怪，只是催促老婆婆將其打扮好。
“務必將小世子打扮完好了。”
她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冷冷地哼了一聲。
林覓椒眉頭微蹙，不知怎的，這句話好像包含了不少惡意。
她擡腳隨在他們身後，喉口卻驀地憋悶，身體像是被壓住一般，氣快喘不上來。
“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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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林覓椒剛開口, 又緊急撤回。
馬車上的一幕幕浮現出來, 少年乖順地倚臥在她的膝上, 如同一只害怕被人拋棄的小獸。
食夢貘一族膽子小是出了名的, 更何況他曾經被虐待過。
“那…那你, 你睡在那邊的榻上吧, 那兒也有一席床被的。”
林覓椒指著窗邊的小榻，雖然小但是也能塞得下宿希這個大高個子了。
身下舒適的大床她可不願意走。
苦了小孩不能苦家長。
窗臺邊的綠籮瑟瑟縮縮地擺動著葉子：……
宿希垂睫掩下了眸底的寒光。
為何林覓椒不理解他的意思, 他只是想和她在一起啊。
月光忽而被一朵雲擋住，視線漸漸灰暗, 蟬鳴悠然，起起伏伏鉆入屋中。
這樣寂靜的夜, 讓他不由自主地回憶起靠近她時激起的愉悅。
恍惚間, 腦海裏閃過了那只小妖。
宿希漸漸走近，指節勾住了肩上的外衫，向外一掀, 和那只小妖的動作極其相似。
此刻的他仿若一塊無暇的玉石，晶瑩剔透。
但榻上之人卻是一絲也沒瞧見。
林覓椒眼皮上仿佛壓著一塊石頭，慢慢就徹底闔上了。
淺淡的月光比催眠曲還要惹人困。
可這時, 耳邊又傳來一道聲音，十分好聽，透著股引誘。
“神女, 您待奴如此好，奴願一生侍奉您。”一模一樣的話, 連語氣都十分相似。
林覓椒迷蒙地睜眼又闔上，心裏頭暈乎乎的，眼前的畫面不斷重疊，下意識反駁：“別喊我神女，椒椒就行。”
她才不是神女呢，她是林覓椒。
……
宿希微微歪頭，眼底掠過一絲不解。
姐姐？
“好，姐姐。”
稱呼對他來說並無任何不同，既然林覓椒喜歡，他可以這麽稱呼她。
“姐姐，那我可以睡在這裏麽？”在你的身邊。
魔鬼終於露出了他的真面目。
‘姐姐’兩個字被他喊得透著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林覓椒只覺得實在好聽，困意如潮水襲來，理智松散成片。
她根本無法思考，只胡亂點點頭，同意了他的請求。
宿希唇角彎了彎。
他跪在床邊，有一下沒一下撥弄著林覓椒放在被子外的手，一根一根豎起，又一根一根放下，像是個在擺弄新奇玩具的小孩。
直到林覓椒的呼吸聲漸漸平緩，酣睡入夢，他才失去了興趣。
榻上之人好似夢到了什麽，喉嚨裏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垂在一邊的手向裏一收，林覓椒轉了個身。
細弱的脖頸仿佛一掐就斷，小花合上了瓣，百無聊賴地漂浮在血液裏。
宿希躺在了一側，埋在她的發絲裏，舒服地嘆了嘆。
他的身體裏終於可以布滿她的味道了。
垂在一側的手止不住地顫抖。
“呃……”
掌心瞬間扼住了喉嚨，不斷地收緊，再收緊，直到他再一次感受到窒息，瘋狂跳躍的心臟才漸漸平覆下來，喉上勒出了一道發紫的紅印。
宿希睜著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林覓椒起伏的胸口。
他一寸寸靠近，胸膛貼住了她的脊背。
但肌膚每寸孔隙裏依然在呼吸著空虛。
唇貼在了林覓椒耳後，藏在裏面的小花只敢隱隱探出一小瓣。
齒牙沒有任何猶豫地咬上，身側之人悶哼一聲，那朵小花猛地逃遠，竟是看也看不到了。
宿希盯了盯，只好作罷。
他把林覓椒的頭發攏在一起，重新埋了進去。
又過一會兒，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向懷中塞了塞。
直到再也近不了，他才堪堪停下。
*
困意來得突然，夢也來得突然。
眼皮上面突如其來一股尖銳的痛，林覓椒反射性地睜開。
入目一片琳瑯樓宇，樹木蔥蘢，溪流自天邊墜落，山石錯落，花香遍野。
這是只有靈境或者極樂境才有的景象。
林覓椒心裏升起一絲怪異。
這個地方她從未來過。
“小世子，你怎麽跑到這裏了？”
橋上忽而冒出一個老婆婆，急匆匆跑來，穿著打扮都很奇怪，靈境從未見過如此穿著，難道是極樂境那裏的？
直到老婆婆穿過了她的身體，林覓椒才發現，在她身後竟然還有一個六七歲大的小孩子，看起來白白嫩嫩的，身上穿著一件淺藍色的衣袍，耳垂上還掛著一根紅羽。
他正蹲在溪邊，兩只小手沒進了水裏，煙卷兒樣的白霧在水面上徘徊。
老婆婆擰過他的小胳膊，將他向後一扯，小小的身子搖晃了兩下才站穩。
玉雪可愛的容顏瞬間暴露出來。
林覓椒驚呼出聲，眼睛呆呆地瞪著 ，絲毫不敢眨。
這小孩和宿希長得也太像了吧。
不過，也並不是完全相似。
譬如，小孩的喉上沒有一枚小痣，垂下的眼褶裏也沒有紅色小妖痣，如同觀音座下的小童，純潔無暇。
那老婆婆吐出一口粗氣，狠狠拽了下小孩的頭發，幾根長長的卷發落在了手心，她似是厭煩地甩開。
“哎！”
林覓椒登時氣不打一處來。
哪有人虐待小孩的！這人還給他喊小世子，明顯就是她的主顧。
保姆私下偷偷虐待小孩！簡直可恨！
想到這兒，林覓椒沖向前想要推開老婆婆，可她的身體像是透明的空氣一樣，根本觸碰不到。
林覓椒看了看自己的掌心，是透明的。
如同她之前的夢魘一樣，真正有意識的她像一個旁觀者，卻改變不了任何事。
這已經不是單純的夢了。
難道……她可以夢見過去？
林覓椒緩緩擡頭，離她不遠處的小童眨著清透的瞳眸，直直看著她的方向，仿佛能看見她似的。
所以，這是…宿希的過去？食夢貘族的小世子？
還未等她細想，老婆婆又嘟嚷了句：“小世子，你就不能笑一笑嗎，別惹女君不開心了。”
小宿希呆呆的，沒有太多反應，只是疑惑地看著蹲在面前的老婆婆。
“你又是這樣！你又是這樣！你就不會笑嗎！女君不喜歡你這樣！”
老婆婆惱羞成怒，這兒四下無人，沒有人會看見這裏發生的一幕，她瘋了似的破口大罵。
但對面的小宿希依然沒有反應，好像自己生活在一個世界。
林覓椒皺了皺眉。
老婆婆口中的女君應該就是小宿希的母親了。
她先前一直以為宿希是在外面遭受欺辱的，沒想到竟然這麽小就被虐待了。
老婆婆好似還不解氣，一邊痛罵一邊擰著他的胳膊。
終於，小宿希臉上多了一絲痛苦的表情，手上的水滴淅淅瀝瀝地滑落，打濕了他的褲腳。
林覓椒著急地在他周圍來回繞圈，恨不得立刻魂穿小宿希，直接一掌掀翻老婆婆。
“嗤——”老婆婆笑了聲，略顯灰白的眼珠子死死盯著小宿希。
她伸手掐住了小宿希的臉，他的臉上並沒有太多肉，此時被老婆婆用勁向外拉，向上提，很快便紅了一大片。
嘴唇僵硬得形成了一個上揚的弧度。
“對，就是這樣！笑！這就是笑！”
老婆婆激動地眉飛色舞，手下的力氣也愈發狠。
直到小宿希的嘴唇開始發白幹裂，她才收回手。
白嫩嫩的臉蛋上紫紅一片，小宿希已經笑僵了。
老婆婆摟住他，像是在誘哄一般，繼續道：“會笑了嗎？”
小宿希看向她，眼底還是不解，嘴角的笑顯得十分瘆人。
“你為什麽不會，我不是都教過你了麽？”
老婆婆忽然站起身，捂住頭，焦躁地走來走去，像是一個瀕臨崩潰邊緣的瘋子。
“怎麽辦…你還是不會，你還是不會，女君該生氣了……”
……
暫時解脫的小宿希撿起地上方才被老婆婆扯斷的發，又回到溪邊。
他將發絲扔了進去，似是好奇地在水面上張望，過了一會兒，他蹲下身，雙手再一次探入水中，一動不動。
林覓椒也好奇地湊上去看。
這條小溪很清澈，也很普通，沒有什麽特殊的，在靈境和極樂境很常見。
鳥語花香，看起來尤其怡然自得，仿佛身在世外桃源。
如果能在這裏養老，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水裏飄蕩著各色睡蓮，還有好多透明的小圓球，裏面似乎還寫著什麽字。
林覓椒瞇眼看了好久，可那小圓球上像是蒙了一層霧，什麽也看不清。
身後絮絮叨叨的聲音突然停下，一雙眼睛透著惡毒的光，直直看向他們。
腳步聲急促沖了過來。
林覓椒心一驚。
果然，下一秒，身邊的小宿希頸後突然被一只大手扼住，緊接著，那只手將他摁進了水中。
“撲通”一聲，他的頭完全沒入，微卷的烏□□浮在水面上，宛若盛開的海藻。
嗆水的窒息感瞬間襲來，小宿希下意識地想要抵抗掙紮，兩只小手在水裏撲來撲去，濺起了一陣陣水花。
林覓椒攥緊手在一旁看得心急，雖然知曉宿希並不會死在這裏，但任誰看見小孩被大人虐待時，都無法做到冷眼旁觀，可現在她只能旁觀。
老婆婆壓著小宿希的腦袋，神情慈和，眼中漸漸泛起瘋狂的淚光：“小世子，你得笑啊，你不笑如何得女君歡心。可別再找你那紅羽了，她已經死了！死了！”
這次小宿希好像是聽進去了，漸漸地不再掙紮。
老婆婆呼了口氣，大發慈悲地將他拎起，清透水珠在他的鼻尖、下頜一串串滴落，像是淚珠。
濕發沾在他頸側，一直延伸到指尖。
“小世子，你會笑了嗎？”
這句話如同一個魔咒擊中小宿希，他呆楞地看了眼雙目通紅的老婆婆。
唇角開始上揚，飽滿的蘋果肌擠成了一團，是一個十分完美的笑容，但老婆婆還是不滿意。
“不，你的眼睛，你的眼睛也要笑啊！”
“眼睛也要笑。”
小宿希重覆了一句，不同於長大後清澈的少年音，小時候的他聲音軟乎乎的，和他人一樣是個糯米團子。
真不理解，這麽好看可愛的小孩，為何一定要笑，即使他不笑，她也很喜歡！
不是，她喜歡個什麽勁兒……
林覓椒撓撓眉。
老婆婆語氣轉瞬冷了下來，她伸手扯下小宿希左耳唯一剩下的紅羽。
那根紅羽很漂亮，羽絨細軟，如同一尾紅雲，掛在小宿希耳上時尤其的好看。
小宿希顯然也很寶貴這個東西，那雙死氣沈沈的眸子突然就生動起來，像是有水在裏面游蕩。
“這個東西，小世子還是不要帶在身上的好。”
言罷，她折起紅羽，手心冒出一股氣，紅羽盡碎，飄入了湍急的小溪流中。
老婆婆滿意地看了眼小宿希。
此時的他唇角掛著笑，眼睛也水亮亮的，足以到了以假亂真的地步。
“小世子，就是這樣，你要記得，只有這樣笑才能得女君歡心，才能讓所有人喜歡你。”
小宿希似懂非懂地站在溪邊，臉上帶著假笑一眨不眨地盯著河流的方向，小小的身形弱得可憐。
林覓椒蹲在他面前，心裏澀澀的。
“秋綺，女君邀請小世子去大殿。”橋側又出現了一位打扮奇異的人，她似乎對小宿希的遭遇見怪不怪，只是催促老婆婆將其打扮好。
“務必將小世子打扮完好了。”
她留下一句意味深長的話，冷冷地哼了一聲。
林覓椒眉頭微蹙，不知怎的，這句話好像包含了不少惡意。
她擡腳隨在他們身後，喉口卻驀地憋悶，身體像是被壓住一般，氣快喘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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