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 3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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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第 33 章
隔日清早。
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的, 孟昭寧慢慢悠悠從睡夢中醒來。
錦繡輕手輕腳端來熱水，擰幹手帕遞給她擦臉。看著她的面容先是一楞，而後綻開笑意。她覺得她的模樣好像更漂亮了, 很像是話本裏描述的小妖精幻化的女主, 被男主相擁而眠就能吸收陽氣變得更加美貌。
但她不能那樣說，便笑著道, “小姐，您今日的臉色看著好上許多, 連帶著病氣都消散很多啦！是不是晚上做了什麽好夢。”
孟昭寧搖搖頭。
她沒做夢, 但是睡著著實不錯。難道被渝也抱著睡覺還有這功效？她下意識摸了摸渝也昨晚睡覺的的位置, 沒有感受到溫度, 看來他今日起得很早。
錦繡將她扶到梳妝臺前。
羊脂玉的梳子輕輕梳理著她的頭發, 如瀑的青絲就那麽垂直放下, 錦繡忍不住細細瞧上幾眼。她家小姐這頭發又黑又亮, 顏色濃得像墨似的, 摸起來的手感像是上好的綢緞, 她摸著摸著都不忍松手。
“小姐，你的頭發好漂亮。先前在孟府的時候，發尾好像還有些幹枯。現在一點幹枯都沒有，好看的很！”
錦繡的指腹輕輕撫過她的發尾, 但她好像看到了什麽，指尖頓住，好看的丹鳳眼頓時充滿疑惑，“小姐, 你這裏怎麽紅紅的呀？”
她的指頭停留在孟昭寧的耳後。耳朵後的肌膚很是隱蔽, 但錦繡卻發現她這裏莫名其妙有淡淡的紅印。
好像不僅僅是這裏。
孟昭寧潔白的脖子處，鎖骨白皙的肌膚上……還有額頭上都有深淺不一的紅痕。她方才沒有細看便不覺得什麽, 現在看了覺得處處都可疑。
糟糕。
渝也有這麽孟浪嗎？
他昨晚說過他會註意分寸的。
她看了看鏡中顯眼的吻痕，臉上升起些許羞怯——
這便是他的分寸？
孟昭寧下意識拉了拉衣領，心弦不知為何加速許多。
但她還是面上不顯，到底是活過兩輩子的人，見慣了大風大浪，不出半刻鐘，她臉上的熱意生生被壓了下去，很是沈得住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聲道，“昨晚不小心磕著碰著了，不礙事。”
是嗎？
這是用什麽樣的姿勢能磕著碰著這些地方？！
錦繡很想追問，但是看著她閉目養神的模樣，一副睡眼惺忪沒睡好的神情，又把疑問咽回去了。
但一想不對啊。
自家小姐起床那會兒不是神清氣爽嗎？
這麽會兒又要睡回籠覺了嗎？
-
好不容易應付完錦繡，孟昭寧緩緩睜開眼睛。
今日要去宮裏看望渝貴妃。
這是渝夫人先前和她囑咐過的事。
她嫁到渝府來也有小半年了，一次都不曾入宮看望過渝馨兒，這也說不過去。
她以前是離不開身，府裏需要她撐著，現在閑下來也該去探望下她。
但是看著自己肌膚上若隱若現的紅痕，孟昭寧秀氣的眉眼難得露出些許不一樣的神情。
渝也的確只是親親她。
但是沒有想到他是那種親。
足夠留下印記的親吻力氣可用的不小。
她想來想去，從櫃子裏找來潤脂膏，在肌膚紅痕處厚塗上好幾層，又在鏡子前反覆斟酌。
待到著實看不出什麽差距來，她才放心出門。
錦繡看著雨天，遞給她兩把傘，道，“世子出門的時候還沒下雨，這會兒指不定要被困在軍營了，要是小姐回得早，可以帶把雨傘給他。”
孟昭寧看了看這兩把秀氣的花傘，都是她的，姑娘家用用還好，但是想想渝也那身量和脾性，他想來是說什麽都不會用的。她又看了看烏雲密布的天氣，搖搖頭道，“把府裏那把大傘拿過來，我拿那個給他。”
錦繡吐吐舌頭，“還是小姐考慮得周到！”
-
暖香宮。
宮裏的雨水下的更大，往日來來往往宮道上已經沒多少人走。
天陰沈得可怕。
孟昭寧跟在宮女身後，默默往前走著。她如今已經是郡主的身份，又有世子妃的頭銜，來到宮裏和渝馨兒閑話家常也很合規矩，不會有人多說。但是不知道為何，引路那小宮女頻頻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向孟昭寧。
好不容易走到暖香宮，那小宮女才收起傘，滿臉愁容滿是無奈地說道，“世子妃，您快去勸勸我們娘娘吧。自從和陛下大吵一架開始，她已經不吃不喝好幾日了，眼見著她消瘦了一大圈，我們勸她都沒有用。”
孟昭寧疑惑地看向她，渝家還不曾聽聞這樁事。孟昭寧想要多知道些信息，但看看行色匆匆的宮人，她意識到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她只能點點頭，而後敲門走了進去。
暖香殿內鋪設滿了地龍，一進門就能感受到暖意濃濃。
這裏是除了禦書房以外，唯一一個鋪滿了地龍的地方。因為渝馨兒怕冷的很，慕容澤將自己宮殿裏的地龍讓了些給她，她的暖香殿就成了宮中最暖和的地方。
殿內雕龍畫鳳，好看的屏風，漂亮是朱雀瓷瓶，還有連續十幾米不斷的蘇繡……望眼看去都是些好東西。
還有很多是番邦小國上供給慕容澤的，那些貢品如今都被放置在了渝馨兒的宮殿裏，可見她的受寵程度。
渝馨兒看到她來了，立刻起身相迎。
“昭寧，你來了。”
“拜見貴妃娘娘。”
“免禮。何須弄這麽多虛禮，我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此處沒有外人在場，昭寧隨意些就好。”渝馨兒笑笑，看向孟昭寧的眼神很是友好和善。
“是。”
她靠近看著孟昭寧的模樣，拉著她的手很是端詳了一會兒，看著看著忽然捂著嘴笑著道，“怪不得朝朝那麽喜歡你，說什麽都要和你在一起，竟然是這麽天仙似的小姑娘，看著真惹人疼愛，誰人不喜歡呢？”
說著，她又從袖裏拿出一串進貢的南海白玉佛珠，塞到孟昭寧的手心裏，“這是姐姐我的見面禮，還望昭寧不要嫌棄。”
她看著笑臉盈盈，但是眼神還有些腫，仿佛是方才哭過。
“多謝姐姐。”孟昭寧接過佛珠。她擡眸看向渝馨兒，她比自己年長幾歲，又早早入宮，眉眼間都是與她不同的風情。
但無疑渝馨兒是非常好看的美人，和渝夫人的模樣很像，但是在渝夫人那英氣的五官上多加了幾分嫵媚。
渝馨兒拉著她問了問渝家最近的情況，問家中父母可還安好。
孟昭寧逐一回答，聽著聽著，渝馨兒的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幾分羨慕的神情。
“要是我當時不進宮，現在應該也可以陪伴在父母身邊吧？”她輕聲道。
嗯？
她為何會這樣想？
“姐姐是有何煩心事嗎？”孟昭寧總感覺她的情緒不對。
一個在年幼時就能想方設法偷偷和慕容澤見面的女子，在渝也的描述裏是明媚張揚的，但是面前的人眉目輕垂，眼中總有一抹愁雲。
“沒什麽事，昭寧莫要擔心，我在宮中一切都好。”渝馨兒握著她的手，似乎不想多說，她笑著搖搖頭，“聽朝朝說你的身世還沒找到，要找雲海大師或許能有些頭緒。但他最近閉關不見客，等他出關了我去找找太後，為你們牽個線，幫你找到身世。”
沒想到她還記得這茬。
“多謝姐姐。”
但總感覺她的情緒不對。想到外面小宮女說的話，又看了看渝馨兒沒有血色的唇色，她思考片刻，還是開口道，“姐姐是不是在宮裏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最近母親感染了風寒，就沒有與我一起來看你。但是她很想念你，讓我務必問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家裏都很關心姐姐，爹娘剛還想著馬上要新年了，想看看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物。爹特地讓我問問，今年還要嶺南的梅花嗎，他準備給你去摘。”
渝馨兒楞住半晌，沒有說話。不多時，她的眼圈慢慢泛紅，終究是忍不住落淚，“我……我也很想念家裏。”
孟昭寧趕緊拿起帕子給她擦眼淚。
她輕輕環著孟昭寧，輕輕哭著道，“最近朝中大臣又開始讓陛下大選秀女，充盈後宮。文丞相也是步步緊逼，想著把文柳柳塞進來。我每每和他說到這件事，他就心煩不想和我說。但是我也是為了他考慮啊，我主動放棄我對夫君的占有欲，讓他選秀女，同樣也是為了社稷江山考量。但他，但他就是不願意……”
她擦幹眼淚，皺起好看的眉頭，滿眼都是無奈，“他一日不答應，文丞相那邊就一日要和他作對。文柳柳要是想進來就讓她進來好了，免得她三天兩頭跑到我這裏來找我請安，我看了也心煩意亂。再說，我也是比不得小姑娘們年輕了。不能總這麽自私……”
她越說聲音越低，語氣更加落寞，“以前吵架他還會哄哄我，最近吵架他已經不想來暖香殿了。
前不久文柳柳和我說，陛下最近和一個小宮女走的挺近，我只當她挑撥離間還不信。現如今，你看看他都不到我這裏來，那想來是有了別的去處。”
“昭寧，你說人心為什麽都會變呢？”渝馨兒的眼睛腫的像什麽似的。
孟昭寧還不知道有這事。
渝家也沒有人知道。但是坊間也從未聽聞陛下要選秀女的消息，會不會是渝馨兒想多了？
她給她擦擦眼淚，秀眉輕皺，“姐姐想他充盈後宮嗎？”
“我當然不想！但是我不能這樣自私啊。”渝馨兒哭得梨花帶雨，“我沒有給陛下生下子嗣，要是有個孩子我還能站穩腳跟，不停那些大臣們嚼舌頭根。但是我沒有，他們就說我是妖妃妒婦蠱惑聖上。我冤枉的很，我何嘗不委屈呢？”
孟昭寧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陛下想選秀女嗎？”
渝馨兒垂下眼眸，“他不想。每次提到這個他就和我生氣，這次他索性都不來見我了。”
“姐姐，你不要這樣想。陛下他想和你在一起，你把他推出去，他自然會不開心。你想想，若是你是他，被自己捧在心裏的人往別人那裏推，你會開心嗎？”孟昭寧輕聲道，渝馨兒抿抿嘴，沒有說話。
孟昭寧輕輕拍著她的背，慢慢勸道，“我知道你是為他著想，不想他陷入兩難的境地，對於大舜來說，你很大度。但是對於陛下來說，姐姐的做法會不會是對他的不公平呢？”
孟昭寧也不是很懂這些，但是她回憶著錦繡話本子裏的那些情節，道，“或許他只是想要你理解他，不是把他推出去。”
“那……”渝馨兒皺皺眉，“那誰讓他總和文柳柳說話，最近身邊還多出了個什麽宮女。我還不是想既然他們郎情妾意，我就成全了他們。”
“或許是你誤會了，陛下肯定知道文柳柳到底是什麽人。要不姐姐去找陛下當面問問。想來想去，還不如直白地去問問來的好。”
說的也是。
“那你陪我一起去找他。”
她擦擦眼淚，正準備聽話出門去找慕容澤的時候，她身邊的小宮女急匆匆地進門，氣還沒喘勻，就慌慌張張地道，“娘娘！剛剛文柳柳小姐又進宮來，陛下和她在養心殿說了會兒話，就命人把她安置在暖香殿了！我們這會兒還要幫她收拾東西呢！”
孟昭寧聞言錯愕不已。
渝馨兒更是剛止住的眼淚頓時又落了下來。她垂下眼眸，也不提什麽再去找慕容澤的話了，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魂魄，“既然陛下開口了，那我就幫她把西殿的屋子收拾出來吧。”
“姐姐——”
“昭寧今日就先回去吧，我想靜一靜。”
-
回程路上，孟昭寧一直在想渝也先前給她說的，說渝馨兒自小就和慕容澤青梅竹馬，兩人的感情極深。
但是今日這又是為何？難道真的如她所言，人心易變？當日的海誓山盟也能變成輕描淡寫？渝馨兒為慕容澤著想，讓他選秀女充盈後宮，但她並不開心。陛下也是如此，他聽這話更是不開心。
感情之事似乎總是如此覆雜。
莫名其妙想起上輩子的謝迎寒，他娶親之前也是這樣，客客氣氣相敬如賓。但等孟昭寧真的到謝家去，那真是翻臉比翻書快。
罷了罷了。
想著想著，她下意識直接回了府。
錦繡立刻迎上來，給她撐著大傘，說到，“今日小姐回來的還算早呀，我還以為您去軍營再折回來，要花費不少功夫呢。”
軍營。
糟糕，她沒有給渝也送傘！
看著陰沈沈的天氣，渝也若是回來，指定是要淋雨了。
孟昭寧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不多想拿起大傘就要外出，錦繡又拿起一個包裹給她，“小姐今日前腳出門，後腳這包袱就送來了。送包袱的人一身太監打扮，是宮裏來的，說是世子換洗的衣裳。”
“知道了。”渝也有同她說過，那日冬宮宴他酒水撒了，去換了一身，這大概是洗好了給他送回來的。
回到房中，她打開包袱，裏面果然是折的四四方方的衣服。她拿起衣服一抖，一陣撲鼻的香味迎面而來。
孟昭寧眉頭微皺，這香味聞著和渝也那晚身上的香氣一樣。一個小巧精致的繡花荷包還從衣服裏掉落，上面繡著蠅頭小楷的“渝”字。
這不是她繡的。
也不是渝夫人繡的。
孟昭寧瞇了瞇眼，重新打量起這小巧的荷包。這是哪個女人繡給他的？
錦繡重新拿來一把大傘，“小姐，剛剛你不是要去軍營送傘嗎？現在出發嗎？”
“不去了。”她收起衣裳，沒有多餘的表情。
但錦繡總感覺自家小姐瞬間心情變差了。
她不敢多說，識趣地下去。
等到晚上，雨越下越大，外面轟隆隆的雷聲吵個不停。
孟昭寧卻還沒睡著。
她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到嘴巴裏才知道是梅花釀。不知道是渝也什麽時候偷偷將茶壺裏的水換成酒的，她這本來就不清明的神思如今更加混亂了。
白日裏和渝馨兒說的那些話重新出現在她腦海裏。
孟昭寧皺皺眉，只覺得腦海裏有些亂。她起身拿出那個荷包，抿著唇角想要再看看。
還沒看兩下，錦繡就輕手輕腳地進來。見她沒睡，很是驚訝，問道，“小姐是不是最怕打雷嗎？以往這種天氣，您都睡不著。需要我來陪你一起睡覺嗎？”
孟昭寧搖搖頭，眼皮沈沈的。
“沒事。”似乎不甚開心。
“哦，好吧。”錦繡看她不睡，便也陪著她呆坐在一旁。
但是很少見呀，小姐這麽晚還不睡，是不是在等世子呢？想著話本裏那些才子佳人的情節，錦繡笑嘻嘻道，“小姐這麽喜歡世子，他還真是好福氣！”
手中的荷包變得更紮眼了。
“不沒有那麽喜歡。”她似是賭氣，隨手孟昭寧扔掉荷包，或許是醉意攪的腦袋暈暈乎乎的，又或者是被渝馨兒早上的一番話弄得心情不寧，她垂眸許久，而後語氣不明，“愛人只愛四分就夠了，或許以後人心易變呢？”
門外。
渝也敲門的手止住了。他的眼瞳睜大，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明明昨天還讓他抱在懷裏的，明明還與他關系慢慢緩和的，明明眼見著逐漸信任他的……為何今日又來這麽一番話，難道他那樣真心實意地對孟昭寧，到頭來也只有四分喜歡嗎？
聽著裏面收拾睡下的動靜，渝也心煩意亂，他連門都不想開。
沈著臉，他也顧不得滿身的雨水，徑直上了馬折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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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日清早。
外面的雨聲淅淅瀝瀝的, 孟昭寧慢慢悠悠從睡夢中醒來。
錦繡輕手輕腳端來熱水，擰幹手帕遞給她擦臉。看著她的面容先是一楞，而後綻開笑意。她覺得她的模樣好像更漂亮了, 很像是話本裏描述的小妖精幻化的女主, 被男主相擁而眠就能吸收陽氣變得更加美貌。
但她不能那樣說，便笑著道, “小姐，您今日的臉色看著好上許多, 連帶著病氣都消散很多啦！是不是晚上做了什麽好夢。”
孟昭寧搖搖頭。
她沒做夢, 但是睡著著實不錯。難道被渝也抱著睡覺還有這功效？她下意識摸了摸渝也昨晚睡覺的的位置, 沒有感受到溫度, 看來他今日起得很早。
錦繡將她扶到梳妝臺前。
羊脂玉的梳子輕輕梳理著她的頭發, 如瀑的青絲就那麽垂直放下, 錦繡忍不住細細瞧上幾眼。她家小姐這頭發又黑又亮, 顏色濃得像墨似的, 摸起來的手感像是上好的綢緞, 她摸著摸著都不忍松手。
“小姐，你的頭發好漂亮。先前在孟府的時候，發尾好像還有些幹枯。現在一點幹枯都沒有，好看的很！”
錦繡的指腹輕輕撫過她的發尾, 但她好像看到了什麽，指尖頓住，好看的丹鳳眼頓時充滿疑惑，“小姐, 你這裏怎麽紅紅的呀？”
她的指頭停留在孟昭寧的耳後。耳朵後的肌膚很是隱蔽, 但錦繡卻發現她這裏莫名其妙有淡淡的紅印。
好像不僅僅是這裏。
孟昭寧潔白的脖子處，鎖骨白皙的肌膚上……還有額頭上都有深淺不一的紅痕。她方才沒有細看便不覺得什麽, 現在看了覺得處處都可疑。
糟糕。
渝也有這麽孟浪嗎？
他昨晚說過他會註意分寸的。
她看了看鏡中顯眼的吻痕，臉上升起些許羞怯——
這便是他的分寸？
孟昭寧下意識拉了拉衣領，心弦不知為何加速許多。
但她還是面上不顯，到底是活過兩輩子的人，見慣了大風大浪，不出半刻鐘，她臉上的熱意生生被壓了下去，很是沈得住氣地看著鏡中的自己，輕聲道，“昨晚不小心磕著碰著了，不礙事。”
是嗎？
這是用什麽樣的姿勢能磕著碰著這些地方？！
錦繡很想追問，但是看著她閉目養神的模樣，一副睡眼惺忪沒睡好的神情，又把疑問咽回去了。
但一想不對啊。
自家小姐起床那會兒不是神清氣爽嗎？
這麽會兒又要睡回籠覺了嗎？
-
好不容易應付完錦繡，孟昭寧緩緩睜開眼睛。
今日要去宮裏看望渝貴妃。
這是渝夫人先前和她囑咐過的事。
她嫁到渝府來也有小半年了，一次都不曾入宮看望過渝馨兒，這也說不過去。
她以前是離不開身，府裏需要她撐著，現在閑下來也該去探望下她。
但是看著自己肌膚上若隱若現的紅痕，孟昭寧秀氣的眉眼難得露出些許不一樣的神情。
渝也的確只是親親她。
但是沒有想到他是那種親。
足夠留下印記的親吻力氣可用的不小。
她想來想去，從櫃子裏找來潤脂膏，在肌膚紅痕處厚塗上好幾層，又在鏡子前反覆斟酌。
待到著實看不出什麽差距來，她才放心出門。
錦繡看著雨天，遞給她兩把傘，道，“世子出門的時候還沒下雨，這會兒指不定要被困在軍營了，要是小姐回得早，可以帶把雨傘給他。”
孟昭寧看了看這兩把秀氣的花傘，都是她的，姑娘家用用還好，但是想想渝也那身量和脾性，他想來是說什麽都不會用的。她又看了看烏雲密布的天氣，搖搖頭道，“把府裏那把大傘拿過來，我拿那個給他。”
錦繡吐吐舌頭，“還是小姐考慮得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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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香宮。
宮裏的雨水下的更大，往日來來往往宮道上已經沒多少人走。
天陰沈得可怕。
孟昭寧跟在宮女身後，默默往前走著。她如今已經是郡主的身份，又有世子妃的頭銜，來到宮裏和渝馨兒閑話家常也很合規矩，不會有人多說。但是不知道為何，引路那小宮女頻頻回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看向孟昭寧。
好不容易走到暖香宮，那小宮女才收起傘，滿臉愁容滿是無奈地說道，“世子妃，您快去勸勸我們娘娘吧。自從和陛下大吵一架開始，她已經不吃不喝好幾日了，眼見著她消瘦了一大圈，我們勸她都沒有用。”
孟昭寧疑惑地看向她，渝家還不曾聽聞這樁事。孟昭寧想要多知道些信息，但看看行色匆匆的宮人，她意識到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
她只能點點頭，而後敲門走了進去。
暖香殿內鋪設滿了地龍，一進門就能感受到暖意濃濃。
這裏是除了禦書房以外，唯一一個鋪滿了地龍的地方。因為渝馨兒怕冷的很，慕容澤將自己宮殿裏的地龍讓了些給她，她的暖香殿就成了宮中最暖和的地方。
殿內雕龍畫鳳，好看的屏風，漂亮是朱雀瓷瓶，還有連續十幾米不斷的蘇繡……望眼看去都是些好東西。
還有很多是番邦小國上供給慕容澤的，那些貢品如今都被放置在了渝馨兒的宮殿裏，可見她的受寵程度。
渝馨兒看到她來了，立刻起身相迎。
“昭寧，你來了。”
“拜見貴妃娘娘。”
“免禮。何須弄這麽多虛禮，我們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此處沒有外人在場，昭寧隨意些就好。”渝馨兒笑笑，看向孟昭寧的眼神很是友好和善。
“是。”
她靠近看著孟昭寧的模樣，拉著她的手很是端詳了一會兒，看著看著忽然捂著嘴笑著道，“怪不得朝朝那麽喜歡你，說什麽都要和你在一起，竟然是這麽天仙似的小姑娘，看著真惹人疼愛，誰人不喜歡呢？”
說著，她又從袖裏拿出一串進貢的南海白玉佛珠，塞到孟昭寧的手心裏，“這是姐姐我的見面禮，還望昭寧不要嫌棄。”
她看著笑臉盈盈，但是眼神還有些腫，仿佛是方才哭過。
“多謝姐姐。”孟昭寧接過佛珠。她擡眸看向渝馨兒，她比自己年長幾歲，又早早入宮，眉眼間都是與她不同的風情。
但無疑渝馨兒是非常好看的美人，和渝夫人的模樣很像，但是在渝夫人那英氣的五官上多加了幾分嫵媚。
渝馨兒拉著她問了問渝家最近的情況，問家中父母可還安好。
孟昭寧逐一回答，聽著聽著，渝馨兒的臉上不知不覺露出了幾分羨慕的神情。
“要是我當時不進宮，現在應該也可以陪伴在父母身邊吧？”她輕聲道。
嗯？
她為何會這樣想？
“姐姐是有何煩心事嗎？”孟昭寧總感覺她的情緒不對。
一個在年幼時就能想方設法偷偷和慕容澤見面的女子，在渝也的描述裏是明媚張揚的，但是面前的人眉目輕垂，眼中總有一抹愁雲。
“沒什麽事，昭寧莫要擔心，我在宮中一切都好。”渝馨兒握著她的手，似乎不想多說，她笑著搖搖頭，“聽朝朝說你的身世還沒找到，要找雲海大師或許能有些頭緒。但他最近閉關不見客，等他出關了我去找找太後，為你們牽個線，幫你找到身世。”
沒想到她還記得這茬。
“多謝姐姐。”
但總感覺她的情緒不對。想到外面小宮女說的話，又看了看渝馨兒沒有血色的唇色，她思考片刻，還是開口道，“姐姐是不是在宮裏遇到了什麽煩心事？
最近母親感染了風寒，就沒有與我一起來看你。但是她很想念你，讓我務必問問你最近過得好不好。家裏都很關心姐姐，爹娘剛還想著馬上要新年了，想看看你有沒有什麽想要的禮物。爹特地讓我問問，今年還要嶺南的梅花嗎，他準備給你去摘。”
渝馨兒楞住半晌，沒有說話。不多時，她的眼圈慢慢泛紅，終究是忍不住落淚，“我……我也很想念家裏。”
孟昭寧趕緊拿起帕子給她擦眼淚。
她輕輕環著孟昭寧，輕輕哭著道，“最近朝中大臣又開始讓陛下大選秀女，充盈後宮。文丞相也是步步緊逼，想著把文柳柳塞進來。我每每和他說到這件事，他就心煩不想和我說。但是我也是為了他考慮啊，我主動放棄我對夫君的占有欲，讓他選秀女，同樣也是為了社稷江山考量。但他，但他就是不願意……”
她擦幹眼淚，皺起好看的眉頭，滿眼都是無奈，“他一日不答應，文丞相那邊就一日要和他作對。文柳柳要是想進來就讓她進來好了，免得她三天兩頭跑到我這裏來找我請安，我看了也心煩意亂。再說，我也是比不得小姑娘們年輕了。不能總這麽自私……”
她越說聲音越低，語氣更加落寞，“以前吵架他還會哄哄我，最近吵架他已經不想來暖香殿了。
前不久文柳柳和我說，陛下最近和一個小宮女走的挺近，我只當她挑撥離間還不信。現如今，你看看他都不到我這裏來，那想來是有了別的去處。”
“昭寧，你說人心為什麽都會變呢？”渝馨兒的眼睛腫的像什麽似的。
孟昭寧還不知道有這事。
渝家也沒有人知道。但是坊間也從未聽聞陛下要選秀女的消息，會不會是渝馨兒想多了？
她給她擦擦眼淚，秀眉輕皺，“姐姐想他充盈後宮嗎？”
“我當然不想！但是我不能這樣自私啊。”渝馨兒哭得梨花帶雨，“我沒有給陛下生下子嗣，要是有個孩子我還能站穩腳跟，不停那些大臣們嚼舌頭根。但是我沒有，他們就說我是妖妃妒婦蠱惑聖上。我冤枉的很，我何嘗不委屈呢？”
孟昭寧輕輕拍著她的後背，“陛下想選秀女嗎？”
渝馨兒垂下眼眸，“他不想。每次提到這個他就和我生氣，這次他索性都不來見我了。”
“姐姐，你不要這樣想。陛下他想和你在一起，你把他推出去，他自然會不開心。你想想，若是你是他，被自己捧在心裏的人往別人那裏推，你會開心嗎？”孟昭寧輕聲道，渝馨兒抿抿嘴，沒有說話。
孟昭寧輕輕拍著她的背，慢慢勸道，“我知道你是為他著想，不想他陷入兩難的境地，對於大舜來說，你很大度。但是對於陛下來說，姐姐的做法會不會是對他的不公平呢？”
孟昭寧也不是很懂這些，但是她回憶著錦繡話本子裏的那些情節，道，“或許他只是想要你理解他，不是把他推出去。”
“那……”渝馨兒皺皺眉，“那誰讓他總和文柳柳說話，最近身邊還多出了個什麽宮女。我還不是想既然他們郎情妾意，我就成全了他們。”
“或許是你誤會了，陛下肯定知道文柳柳到底是什麽人。要不姐姐去找陛下當面問問。想來想去，還不如直白地去問問來的好。”
說的也是。
“那你陪我一起去找他。”
她擦擦眼淚，正準備聽話出門去找慕容澤的時候，她身邊的小宮女急匆匆地進門，氣還沒喘勻，就慌慌張張地道，“娘娘！剛剛文柳柳小姐又進宮來，陛下和她在養心殿說了會兒話，就命人把她安置在暖香殿了！我們這會兒還要幫她收拾東西呢！”
孟昭寧聞言錯愕不已。
渝馨兒更是剛止住的眼淚頓時又落了下來。她垂下眼眸，也不提什麽再去找慕容澤的話了，整個人像是失去了魂魄，“既然陛下開口了，那我就幫她把西殿的屋子收拾出來吧。”
“姐姐——”
“昭寧今日就先回去吧，我想靜一靜。”
-
回程路上，孟昭寧一直在想渝也先前給她說的，說渝馨兒自小就和慕容澤青梅竹馬，兩人的感情極深。
但是今日這又是為何？難道真的如她所言，人心易變？當日的海誓山盟也能變成輕描淡寫？渝馨兒為慕容澤著想，讓他選秀女充盈後宮，但她並不開心。陛下也是如此，他聽這話更是不開心。
感情之事似乎總是如此覆雜。
莫名其妙想起上輩子的謝迎寒，他娶親之前也是這樣，客客氣氣相敬如賓。但等孟昭寧真的到謝家去，那真是翻臉比翻書快。
罷了罷了。
想著想著，她下意識直接回了府。
錦繡立刻迎上來，給她撐著大傘，說到，“今日小姐回來的還算早呀，我還以為您去軍營再折回來，要花費不少功夫呢。”
軍營。
糟糕，她沒有給渝也送傘！
看著陰沈沈的天氣，渝也若是回來，指定是要淋雨了。
孟昭寧不由得皺了皺眉頭，不多想拿起大傘就要外出，錦繡又拿起一個包裹給她，“小姐今日前腳出門，後腳這包袱就送來了。送包袱的人一身太監打扮，是宮裏來的，說是世子換洗的衣裳。”
“知道了。”渝也有同她說過，那日冬宮宴他酒水撒了，去換了一身，這大概是洗好了給他送回來的。
回到房中，她打開包袱，裏面果然是折的四四方方的衣服。她拿起衣服一抖，一陣撲鼻的香味迎面而來。
孟昭寧眉頭微皺，這香味聞著和渝也那晚身上的香氣一樣。一個小巧精致的繡花荷包還從衣服裏掉落，上面繡著蠅頭小楷的“渝”字。
這不是她繡的。
也不是渝夫人繡的。
孟昭寧瞇了瞇眼，重新打量起這小巧的荷包。這是哪個女人繡給他的？
錦繡重新拿來一把大傘，“小姐，剛剛你不是要去軍營送傘嗎？現在出發嗎？”
“不去了。”她收起衣裳，沒有多餘的表情。
但錦繡總感覺自家小姐瞬間心情變差了。
她不敢多說，識趣地下去。
等到晚上，雨越下越大，外面轟隆隆的雷聲吵個不停。
孟昭寧卻還沒睡著。
她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到嘴巴裏才知道是梅花釀。不知道是渝也什麽時候偷偷將茶壺裏的水換成酒的，她這本來就不清明的神思如今更加混亂了。
白日裏和渝馨兒說的那些話重新出現在她腦海裏。
孟昭寧皺皺眉，只覺得腦海裏有些亂。她起身拿出那個荷包，抿著唇角想要再看看。
還沒看兩下，錦繡就輕手輕腳地進來。見她沒睡，很是驚訝，問道，“小姐是不是最怕打雷嗎？以往這種天氣，您都睡不著。需要我來陪你一起睡覺嗎？”
孟昭寧搖搖頭，眼皮沈沈的。
“沒事。”似乎不甚開心。
“哦，好吧。”錦繡看她不睡，便也陪著她呆坐在一旁。
但是很少見呀，小姐這麽晚還不睡，是不是在等世子呢？想著話本裏那些才子佳人的情節，錦繡笑嘻嘻道，“小姐這麽喜歡世子，他還真是好福氣！”
手中的荷包變得更紮眼了。
“不沒有那麽喜歡。”她似是賭氣，隨手孟昭寧扔掉荷包，或許是醉意攪的腦袋暈暈乎乎的，又或者是被渝馨兒早上的一番話弄得心情不寧，她垂眸許久，而後語氣不明，“愛人只愛四分就夠了，或許以後人心易變呢？”
門外。
渝也敲門的手止住了。他的眼瞳睜大，似乎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話。
明明昨天還讓他抱在懷裏的，明明還與他關系慢慢緩和的，明明眼見著逐漸信任他的……為何今日又來這麽一番話，難道他那樣真心實意地對孟昭寧，到頭來也只有四分喜歡嗎？
聽著裏面收拾睡下的動靜，渝也心煩意亂，他連門都不想開。
沈著臉，他也顧不得滿身的雨水，徑直上了馬折返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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