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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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舒意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去的。意識回籠時, 就已經在病床上躺著了。
隔著一道簾子，她隱約看見一道人影。
“我要出院。”她掀開被子，跳下床, 喊道。
林秋聲被嚇了一跳。她反手把門關上，關切地問：“怎麽這麽著急出院？”
她剛進來, 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裴楓單手撩開簾子, 露出半張臉, “可以問一下醫生的意見，如果可以，回家修養也會更舒服些。”
話是這樣說沒錯，林秋聲略微思索了一下, 就點頭同意，她將手中的袋子放到床頭櫃上，跟裴楓叮囑, “你們兩個先吃飯, 我去問一下醫生。”
雲舒意悶聲不響地咬著面條, 裴楓看著雲舒意吃完, 才去吃自己那份。
他只送雲舒意到了病房門口，具體發生了什麽並不知道。但雲舒意回來時, 那失魂落魄的模樣, 卻讓他不得不生出隱憂。
剛才, 他就杵在她面前, 她卻一聲不響直接繞了過去, 裴楓心裏有擔憂。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事，他也不好多問。而且, 以雲舒意的性格，她不想說, 他問了也是白問。
裴楓垂了垂眼睫，幾口吸完面條，站起身，將保溫盒收起來放好，然後找來一個大袋子，在地上敞口放好。
雲舒意不解地看他，裴楓歪著腦袋，對她咧嘴一笑，頗有幾分風流不羈。
“不是要出院嗎？我們回家。”
雲舒意長睫擡起，木訥的眼神一瞬間鮮活過來，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也不疊，團成一團直接丟進袋子裏。
裴楓去洗手間取洗漱用品，他先將外套拿出來，疊整齊了再放回去，然後用一個塑料袋把洗漱用品裝進去，再放到外套上面。
雲舒意揀了幾件衣服進洗手間。林秋聲再次來到病房時，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雲舒意上著一件短款針織衫，下配一條長及腳踝的淺粉花苞裙，罕見乖巧地坐在床邊。
只是，林秋聲看著雲舒意鼻梁上那一副方框眼鏡，眼皮跳了跳，這怎麽這麽像……
她將目光緩緩移向一邊的裴楓。裴楓摸了摸鼻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溫煦從容，絲毫不見一點窘迫不耐。
雲舒意從口袋掏出一個黑色口罩，仔細戴上，她臉小，口罩又大，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又因眼鏡的阻隔，看不出幾分真切。
但是，出個院，有必要這樣嗎？林秋聲疑惑一瞬，眉目慈和地彎出一個笑容，“舒意這麽乖，都準備好了啊。”
乖這個詞怎麽形容雲舒意怎麽不貼切，而且雲舒意看著就不像會喜歡這個字，趕在雲舒意蹙眉前，林秋聲趕緊上前扶住她的手。
雲舒意借力站起身，她脖頸微曲，長長的頭發飄在耳側，襯得她面龐柔和不少。
鼻梁上的眼鏡有些重，雲舒意擡手扶了扶。
裴楓拎著袋子走在林秋聲左側，林秋聲半攙著雲舒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緩慢挪步。
走到前臺時，林秋聲停下腳步，說去跟護士說一句。
雲舒意點點頭。前臺旁有一盆盆栽，種的是鳳尾竹，她幾步挪過去，用指尖撥弄竹葉玩。
電梯門緩緩打開，柯智涵推著王奶奶走出來，車輪轆轆滾過地面，雲舒意聽見聲響，本能地投過去一眼。
下一剎，她飛快一個閃身，躲到盆栽後。已經平靜的心跳撲通撲通，再次劇烈起來。雲舒意瞇著眼，拉高口罩，目光穿過茂密的鳳尾竹竹葉，悄悄追隨著那一道背影遠去。
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但她已經心滿意足。林秋聲跟護士交流完，回身卻見雲舒意不在原地。
雲舒意走上前，輕拍林秋聲的肩，“走吧。”
“哦，好。”
停車場在和小花園相反的地方，雲舒意摘下眼鏡，一路晃悠悠地走。
裴楓慢悠悠跟在雲舒意身後幾步。
中午，天還很熱，烈陽將車子曬得滾燙。林秋聲鉆進車子，打開空調，讓車裏溫度降下來些許，才讓雲舒意坐進去。
裴楓將袋子放在腳邊，車裏空間不大，裴楓腿又長，膝蓋不免碰到雲舒意大腿。
雲舒意繃直了身體，不去看裴楓。
突然，林秋聲看見眼前人影一閃而過，她猛地一腳狠狠踩下急剎。
這裏左邊是公園，右邊是住宅區，玩耍的孩子特別多，一般在這條路上她都不敢開太快，但這樣緊急剎車，雲舒意不備，又加之精神緊繃，慣性作用下，頭直直向前磕去。
卻沒有磕到椅背，雲舒意顫抖著睫毛睜開雙眼，眼前一片肉色模糊。雲舒意轉動眼珠，裴楓的臉映入眼簾。
他眼睫半垂，淺棕色的眸子透亮澄澈，像盛了一湖秋水。他趕在林秋聲回身前，抽出手，坐回原處。
雲舒意摸了摸剛才被他膝蓋碰到的大腿，腿向車門移了移。
“我沒事。”趕在林秋聲詢問前，雲舒意飛快回道。
“嗯。”林秋聲覺得有些奇怪，但見雲舒意沒事，還是開車要緊。
雲舒意心悶得慌，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卻又一口氣堵在那兒，出不去，下不來。
她身子向前倒去，脊背微弓，額頭緊貼著剛才裴楓手覆蓋過的地方。
心情好像平靜了些，下一刻，心臟卻撲通撲通起來。
裴楓看見雲舒意這樣，以為她哪裏不舒服，傾身正想詢問，腿間忽而一重，他低頭看，是一副眼鏡。
再次擡眼時，雲舒意已經坐回去，脊背挺得筆直，表情是罕見的一絲不茍。
裴楓嘴角劃過一絲笑。手機突然震動，裴楓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劃開屏幕，是許放問他國慶出不出來玩。
裴楓看了眼雲舒意，回他：[這個國慶可能沒空。]
屏幕對面，許放挑眉，[你妹？]
[她不是我妹。]
裴楓想這樣解釋可能不夠，但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適合明說，簡單加了句：
[我們兩家有點關系。]
許放立馬回一個狗頭表情包。
[哦，小青梅啊。]
“……”
[不是]
[不是？不是你解釋這麽多做什麽，妹妹就兩種，要麽情妹妹，要麽純妹妹。裴楓，你今天話有些多哦。]
有嗎？裴楓掐掉和許放的對話框，大小姐三個字浮在最頂端，他以為是什麽時候不小心置頂了雲舒意，長按想取消置頂。已置頂三個字在屏幕最下方一晃而過。
他心悶悶一跳，像做了什麽錯事，迅速取消置頂，大小姐三個字掉到第二。
他不想看許放發了什麽，點開和雲舒意的對話框。
只有兩個字“謝謝”。
他手一顫，抖了個問號出去。
雲舒意迅速回：[不謝。]
裴楓一楞，這下是真得要回一個問號。但他的問號沒有發出去，雲舒意緊跟著補了句。
[我收回。]
意思是——不謝了。
少打了一個“了”。
裴楓怔笑出聲，聲音極輕，但耐不住雲舒意耳力好，她狠狠瞪裴楓一眼。
裴楓起了心思，[收回什麽，不謝還是謝謝？]
[不謝不應該我回嗎？]
雲舒意深吸口氣，瞄裴楓一眼。這人明明知道她什麽意思，卻故意曲解她，他，怎麽能這樣！
[都收回。]她戳屏幕的力道仿佛要把屏幕戳穿。
裴楓瞇起眼，無聲地彎了彎唇，空出一只手拎起眼鏡腿，指腹在鼻架處反覆摩挲。
他慢騰騰打出一個字：[好]
雲舒意心裏更氣了，她看著那副被裴楓拎在指尖的眼鏡，想起它前不久才掛在自己的鼻梁上，有種臉被裴楓反覆摩擦的氣。
她看著裴楓，打字的手飛快：[你眼光真差，好！老土。]
發完，她還搜了一個“你土”的表情包，一鍵發送。
裴楓慢悠悠翹起一條腿，背朝後靠了靠。
[是啊！好老土。]
[要不然，怎麽會覺得大小姐今天穿得真好看？]
“……”雲舒意抿了抿唇。
[嗯！是該讓我正一正你的審美。]
裴楓單肩聳了聳，頭歪到一邊肩上，眼睛明明盯的是屏幕，雲舒意卻覺得他在透過屏幕看自己。
林秋聲看不見後面的許多動作，只覺得過分安靜了，她趁著等紅綠燈的功夫，叮囑裴楓，“小楓，你是哥哥，要多關心舒意。”
裴楓身子直回來，嘴唇抿出一條弧度，“好的。”
回雲舒意的卻是：[我會的。]
明明大概意思都一樣，但這句“我會的”，雲舒意越抿越覺得裴楓不懷好心。
他一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惡趣味。
林秋聲零零碎碎又叮囑了他一些。諸如，叮囑雲舒意按時吃藥，多走動走動，不要吃生冷食品，裴楓微笑著一一點頭答應。
卻沒有再回雲舒意什麽。
雲舒意屏幕上，對話停止在那三個字——我會的。
久違了的床，雲舒意把自己摔進床裏，臉頰陷進柔軟的羽絨被中。
裴楓拎著袋子從半掩的門中走進去。雲舒意從床上爬起，將自己的衣服揀出來，臟的放一邊，幹凈的掛衣櫃裏。
裴楓看著雲舒意挑挑揀揀，蹲下身，翻揀起另一個袋子。雲舒意擡頭看他，不明白，這個袋子她都翻過了。
一小會兒後，雲舒意的註視下，裴楓的手緩緩從袋子中抽出。先是他白皙的小臂，乍一看，真像是一個文弱書生，仔細一瞧，卻能發現那白皙膚色下，隱藏的肌肉走勢流利優美。
接著是忽而瘦下一圈的手腕，還有他修長而骨節分明的五指。
跟著拿出的還有一疊作業。裴楓對著最上面一疊試卷呼了口氣，指關節彈了彈，像是為了抖落上面的灰塵。
然後，他轉頭，對她招搖一笑，“都白著呢！”
白！什麽白著！雲舒意氣得說不出話，加個“空”字他會死嗎？
白——這個字這麽有爭議。
不是，會不會是她想多了，不對，她如果說出來，裴楓肯定會調侃她。
雲舒意用力抿緊唇，嘴唇薄薄的被她抿成一條直線，她咬著牙，從裴楓手中奪回自己的作業。
裴楓攤攤手，站起身，拍了拍褲腿，撿起一旁的臟衣服，統一塞進袋子裏，又檢查了一下袋子中有沒有雲舒意忘拿出來的。做完這些，他拍拍手，提著袋子，走出雲舒意房間，還不忘替她帶上門。
雲舒意將作業放到書桌上，趴在那兒玩了會兒風車。
之後的幾天，要麽是裴楓陪著她，要麽是林秋聲陪著她，反正他們兩個人，肯定會留下一個人陪她。
這天，雲舒意吃完午飯，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林秋聲等到裴楓上完課回來，才去公司。
這電影很無聊，雲舒意看著看著就看睡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雲舒意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第一眼去看電視機，電視已經關了。
接著，她用手肘抵住沙發，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身上的毛毯順著曲線滑落，將要落到地上時，被一只手截住。那只手白皙修長，溫潤如一塊白玉。
順著那只手向上看，手的主人面龐柔和，眉目是玉一樣的溫潤，但細一看，卻能發現他眼角銳利，眼尾卻是微得上挑，幾分疊麗風流。
她呼吸一滯，意識還在朦朧之中，幾乎是下意識得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呢喃，“你長得怎麽這麽好看？”
裴楓倒嘶一口涼氣，雲舒意抓得很緊，他被猛地一帶，若不是另一只手及時撐住沙發，險些壓到雲舒意身上。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眼睛對上雲舒意蒙著霧氣的雙眼，裏面還有些迷茫。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許這要問問我自己？”
“我怎麽這麽會選基因。”
裴楓一說話，雲舒意徹底醒了，她長睫跳動，迅速做出一個決定。
眼一閉，身子一歪，原地倒下。
這裝睡裝得也太過拙劣，裴楓看著，沒有拆穿她。他從別處拖來一個小凳，就在雲舒意面前坐下。他雙腿叉開，腿中間夾一個垃圾桶，拿起小刀，繼續削剛才削了一半的蘋果。
雲舒意閉著眼睛，心跳如雷鼓。他故意的，她卻拿他沒辦法。
雲舒意心裏預想完n種方案，然後，淡定無比地睜開眼睛。
裴楓剛好削完蘋果。白色的果肉散發淡淡的清香。她一整個下午沒喝水，看見這麽水靈靈的一個蘋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然後，十分不爭氣地說：“我要吃。”
裴楓扯了張紙巾，將小刀上的汁液一點點抹盡，然後插回刀鞘。
他擡眸看雲舒意，眉間眼底都是笑意。
雲舒意看見他舉起蘋果，以為是要給自己，伸出手去接。
蘋果卻在某人的手中，擦過她的指尖。
裴楓一口脆生生咬下去，清脆的哢擦聲在雲舒意耳邊來回回響。
雲舒意氣得別過頭，裴楓卻拿著咬了一口的蘋果，舉到了她面前。
咬了一口的蘋果似乎更香了。雲舒意不爭氣地再次咽了口口水。她伸手要去搶。心裏盤算把這一塊剜了還能吃。
裴楓擡起手，雲舒意伸直了手臂去夠。裴楓手臂故意向後仰，雲舒意半躺在沙發上怎麽也夠不著。
她有些氣，眼睛去瞪裴楓。
卻看見裴楓瞇著眼，眼睛笑出臥蠶，他眼尾上挑得厲害，幾分風情。
笑得時候，淺淺兩顆牙齒露出，所有的桃花都在其間。最風流招眼不過如此。
他傾身而下，雲舒意抵住沙發背的手心微微濡濕，看著他，心跳一滯。
他拖長了尾音，用最勾人的語調，散漫道：“不可以哦。”
“大小姐，別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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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一道簾子，她隱約看見一道人影。
“我要出院。”她掀開被子，跳下床, 喊道。
林秋聲被嚇了一跳。她反手把門關上，關切地問：“怎麽這麽著急出院？”
她剛進來, 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裴楓單手撩開簾子, 露出半張臉, “可以問一下醫生的意見，如果可以，回家修養也會更舒服些。”
話是這樣說沒錯，林秋聲略微思索了一下, 就點頭同意，她將手中的袋子放到床頭櫃上，跟裴楓叮囑, “你們兩個先吃飯, 我去問一下醫生。”
雲舒意悶聲不響地咬著面條, 裴楓看著雲舒意吃完, 才去吃自己那份。
他只送雲舒意到了病房門口，具體發生了什麽並不知道。但雲舒意回來時, 那失魂落魄的模樣, 卻讓他不得不生出隱憂。
剛才, 他就杵在她面前, 她卻一聲不響直接繞了過去, 裴楓心裏有擔憂。但到底不是自己的事，他也不好多問。而且, 以雲舒意的性格，她不想說, 他問了也是白問。
裴楓垂了垂眼睫，幾口吸完面條，站起身，將保溫盒收起來放好，然後找來一個大袋子，在地上敞口放好。
雲舒意不解地看他，裴楓歪著腦袋，對她咧嘴一笑，頗有幾分風流不羈。
“不是要出院嗎？我們回家。”
雲舒意長睫擡起，木訥的眼神一瞬間鮮活過來，她站起身，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套，也不疊，團成一團直接丟進袋子裏。
裴楓去洗手間取洗漱用品，他先將外套拿出來，疊整齊了再放回去，然後用一個塑料袋把洗漱用品裝進去，再放到外套上面。
雲舒意揀了幾件衣服進洗手間。林秋聲再次來到病房時，一切都已經準備妥當了。
雲舒意上著一件短款針織衫，下配一條長及腳踝的淺粉花苞裙，罕見乖巧地坐在床邊。
只是，林秋聲看著雲舒意鼻梁上那一副方框眼鏡，眼皮跳了跳，這怎麽這麽像……
她將目光緩緩移向一邊的裴楓。裴楓摸了摸鼻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溫煦從容，絲毫不見一點窘迫不耐。
雲舒意從口袋掏出一個黑色口罩，仔細戴上，她臉小，口罩又大，只露出一雙烏黑的眼睛，又因眼鏡的阻隔，看不出幾分真切。
但是，出個院，有必要這樣嗎？林秋聲疑惑一瞬，眉目慈和地彎出一個笑容，“舒意這麽乖，都準備好了啊。”
乖這個詞怎麽形容雲舒意怎麽不貼切，而且雲舒意看著就不像會喜歡這個字，趕在雲舒意蹙眉前，林秋聲趕緊上前扶住她的手。
雲舒意借力站起身，她脖頸微曲，長長的頭發飄在耳側，襯得她面龐柔和不少。
鼻梁上的眼鏡有些重，雲舒意擡手扶了扶。
裴楓拎著袋子走在林秋聲左側，林秋聲半攙著雲舒意，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緩慢挪步。
走到前臺時，林秋聲停下腳步，說去跟護士說一句。
雲舒意點點頭。前臺旁有一盆盆栽，種的是鳳尾竹，她幾步挪過去，用指尖撥弄竹葉玩。
電梯門緩緩打開，柯智涵推著王奶奶走出來，車輪轆轆滾過地面，雲舒意聽見聲響，本能地投過去一眼。
下一剎，她飛快一個閃身，躲到盆栽後。已經平靜的心跳撲通撲通，再次劇烈起來。雲舒意瞇著眼，拉高口罩，目光穿過茂密的鳳尾竹竹葉，悄悄追隨著那一道背影遠去。
只有幾秒鐘的時間，但她已經心滿意足。林秋聲跟護士交流完，回身卻見雲舒意不在原地。
雲舒意走上前，輕拍林秋聲的肩，“走吧。”
“哦，好。”
停車場在和小花園相反的地方，雲舒意摘下眼鏡，一路晃悠悠地走。
裴楓慢悠悠跟在雲舒意身後幾步。
中午，天還很熱，烈陽將車子曬得滾燙。林秋聲鉆進車子，打開空調，讓車裏溫度降下來些許，才讓雲舒意坐進去。
裴楓將袋子放在腳邊，車裏空間不大，裴楓腿又長，膝蓋不免碰到雲舒意大腿。
雲舒意繃直了身體，不去看裴楓。
突然，林秋聲看見眼前人影一閃而過，她猛地一腳狠狠踩下急剎。
這裏左邊是公園，右邊是住宅區，玩耍的孩子特別多，一般在這條路上她都不敢開太快，但這樣緊急剎車，雲舒意不備，又加之精神緊繃，慣性作用下，頭直直向前磕去。
卻沒有磕到椅背，雲舒意顫抖著睫毛睜開雙眼，眼前一片肉色模糊。雲舒意轉動眼珠，裴楓的臉映入眼簾。
他眼睫半垂，淺棕色的眸子透亮澄澈，像盛了一湖秋水。他趕在林秋聲回身前，抽出手，坐回原處。
雲舒意摸了摸剛才被他膝蓋碰到的大腿，腿向車門移了移。
“我沒事。”趕在林秋聲詢問前，雲舒意飛快回道。
“嗯。”林秋聲覺得有些奇怪，但見雲舒意沒事，還是開車要緊。
雲舒意心悶得慌，像有什麽東西呼之欲出，卻又一口氣堵在那兒，出不去，下不來。
她身子向前倒去，脊背微弓，額頭緊貼著剛才裴楓手覆蓋過的地方。
心情好像平靜了些，下一刻，心臟卻撲通撲通起來。
裴楓看見雲舒意這樣，以為她哪裏不舒服，傾身正想詢問，腿間忽而一重，他低頭看，是一副眼鏡。
再次擡眼時，雲舒意已經坐回去，脊背挺得筆直，表情是罕見的一絲不茍。
裴楓嘴角劃過一絲笑。手機突然震動，裴楓從口袋裏掏出手機，劃開屏幕，是許放問他國慶出不出來玩。
裴楓看了眼雲舒意，回他：[這個國慶可能沒空。]
屏幕對面，許放挑眉，[你妹？]
[她不是我妹。]
裴楓想這樣解釋可能不夠，但他們之間的關系也不適合明說，簡單加了句：
[我們兩家有點關系。]
許放立馬回一個狗頭表情包。
[哦，小青梅啊。]
“……”
[不是]
[不是？不是你解釋這麽多做什麽，妹妹就兩種，要麽情妹妹，要麽純妹妹。裴楓，你今天話有些多哦。]
有嗎？裴楓掐掉和許放的對話框，大小姐三個字浮在最頂端，他以為是什麽時候不小心置頂了雲舒意，長按想取消置頂。已置頂三個字在屏幕最下方一晃而過。
他心悶悶一跳，像做了什麽錯事，迅速取消置頂，大小姐三個字掉到第二。
他不想看許放發了什麽，點開和雲舒意的對話框。
只有兩個字“謝謝”。
他手一顫，抖了個問號出去。
雲舒意迅速回：[不謝。]
裴楓一楞，這下是真得要回一個問號。但他的問號沒有發出去，雲舒意緊跟著補了句。
[我收回。]
意思是——不謝了。
少打了一個“了”。
裴楓怔笑出聲，聲音極輕，但耐不住雲舒意耳力好，她狠狠瞪裴楓一眼。
裴楓起了心思，[收回什麽，不謝還是謝謝？]
[不謝不應該我回嗎？]
雲舒意深吸口氣，瞄裴楓一眼。這人明明知道她什麽意思，卻故意曲解她，他，怎麽能這樣！
[都收回。]她戳屏幕的力道仿佛要把屏幕戳穿。
裴楓瞇起眼，無聲地彎了彎唇，空出一只手拎起眼鏡腿，指腹在鼻架處反覆摩挲。
他慢騰騰打出一個字：[好]
雲舒意心裏更氣了，她看著那副被裴楓拎在指尖的眼鏡，想起它前不久才掛在自己的鼻梁上，有種臉被裴楓反覆摩擦的氣。
她看著裴楓，打字的手飛快：[你眼光真差，好！老土。]
發完，她還搜了一個“你土”的表情包，一鍵發送。
裴楓慢悠悠翹起一條腿，背朝後靠了靠。
[是啊！好老土。]
[要不然，怎麽會覺得大小姐今天穿得真好看？]
“……”雲舒意抿了抿唇。
[嗯！是該讓我正一正你的審美。]
裴楓單肩聳了聳，頭歪到一邊肩上，眼睛明明盯的是屏幕，雲舒意卻覺得他在透過屏幕看自己。
林秋聲看不見後面的許多動作，只覺得過分安靜了，她趁著等紅綠燈的功夫，叮囑裴楓，“小楓，你是哥哥，要多關心舒意。”
裴楓身子直回來，嘴唇抿出一條弧度，“好的。”
回雲舒意的卻是：[我會的。]
明明大概意思都一樣，但這句“我會的”，雲舒意越抿越覺得裴楓不懷好心。
他一定有什麽她不知道的惡趣味。
林秋聲零零碎碎又叮囑了他一些。諸如，叮囑雲舒意按時吃藥，多走動走動，不要吃生冷食品，裴楓微笑著一一點頭答應。
卻沒有再回雲舒意什麽。
雲舒意屏幕上，對話停止在那三個字——我會的。
久違了的床，雲舒意把自己摔進床裏，臉頰陷進柔軟的羽絨被中。
裴楓拎著袋子從半掩的門中走進去。雲舒意從床上爬起，將自己的衣服揀出來，臟的放一邊，幹凈的掛衣櫃裏。
裴楓看著雲舒意挑挑揀揀，蹲下身，翻揀起另一個袋子。雲舒意擡頭看他，不明白，這個袋子她都翻過了。
一小會兒後，雲舒意的註視下，裴楓的手緩緩從袋子中抽出。先是他白皙的小臂，乍一看，真像是一個文弱書生，仔細一瞧，卻能發現那白皙膚色下，隱藏的肌肉走勢流利優美。
接著是忽而瘦下一圈的手腕，還有他修長而骨節分明的五指。
跟著拿出的還有一疊作業。裴楓對著最上面一疊試卷呼了口氣，指關節彈了彈，像是為了抖落上面的灰塵。
然後，他轉頭，對她招搖一笑，“都白著呢！”
白！什麽白著！雲舒意氣得說不出話，加個“空”字他會死嗎？
白——這個字這麽有爭議。
不是，會不會是她想多了，不對，她如果說出來，裴楓肯定會調侃她。
雲舒意用力抿緊唇，嘴唇薄薄的被她抿成一條直線，她咬著牙，從裴楓手中奪回自己的作業。
裴楓攤攤手，站起身，拍了拍褲腿，撿起一旁的臟衣服，統一塞進袋子裏，又檢查了一下袋子中有沒有雲舒意忘拿出來的。做完這些，他拍拍手，提著袋子，走出雲舒意房間，還不忘替她帶上門。
雲舒意將作業放到書桌上，趴在那兒玩了會兒風車。
之後的幾天，要麽是裴楓陪著她，要麽是林秋聲陪著她，反正他們兩個人，肯定會留下一個人陪她。
這天，雲舒意吃完午飯，窩在沙發上看電影。林秋聲等到裴楓上完課回來，才去公司。
這電影很無聊，雲舒意看著看著就看睡了。
不知道什麽時候醒的，雲舒意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第一眼去看電視機，電視已經關了。
接著，她用手肘抵住沙發，撐起自己的上半身，身上的毛毯順著曲線滑落，將要落到地上時，被一只手截住。那只手白皙修長，溫潤如一塊白玉。
順著那只手向上看，手的主人面龐柔和，眉目是玉一樣的溫潤，但細一看，卻能發現他眼角銳利，眼尾卻是微得上挑，幾分疊麗風流。
她呼吸一滯，意識還在朦朧之中，幾乎是下意識得反手抓住他的手腕，低聲呢喃，“你長得怎麽這麽好看？”
裴楓倒嘶一口涼氣，雲舒意抓得很緊，他被猛地一帶，若不是另一只手及時撐住沙發，險些壓到雲舒意身上。
他以為是自己聽錯了，眼睛對上雲舒意蒙著霧氣的雙眼，裏面還有些迷茫。
他摸了摸自己的下巴，“也許這要問問我自己？”
“我怎麽這麽會選基因。”
裴楓一說話，雲舒意徹底醒了，她長睫跳動，迅速做出一個決定。
眼一閉，身子一歪，原地倒下。
這裝睡裝得也太過拙劣，裴楓看著，沒有拆穿她。他從別處拖來一個小凳，就在雲舒意面前坐下。他雙腿叉開，腿中間夾一個垃圾桶，拿起小刀，繼續削剛才削了一半的蘋果。
雲舒意閉著眼睛，心跳如雷鼓。他故意的，她卻拿他沒辦法。
雲舒意心裏預想完n種方案，然後，淡定無比地睜開眼睛。
裴楓剛好削完蘋果。白色的果肉散發淡淡的清香。她一整個下午沒喝水，看見這麽水靈靈的一個蘋果，忍不住吞了口口水。
然後，十分不爭氣地說：“我要吃。”
裴楓扯了張紙巾，將小刀上的汁液一點點抹盡，然後插回刀鞘。
他擡眸看雲舒意，眉間眼底都是笑意。
雲舒意看見他舉起蘋果，以為是要給自己，伸出手去接。
蘋果卻在某人的手中，擦過她的指尖。
裴楓一口脆生生咬下去，清脆的哢擦聲在雲舒意耳邊來回回響。
雲舒意氣得別過頭，裴楓卻拿著咬了一口的蘋果，舉到了她面前。
咬了一口的蘋果似乎更香了。雲舒意不爭氣地再次咽了口口水。她伸手要去搶。心裏盤算把這一塊剜了還能吃。
裴楓擡起手，雲舒意伸直了手臂去夠。裴楓手臂故意向後仰，雲舒意半躺在沙發上怎麽也夠不著。
她有些氣，眼睛去瞪裴楓。
卻看見裴楓瞇著眼，眼睛笑出臥蠶，他眼尾上挑得厲害，幾分風情。
笑得時候，淺淺兩顆牙齒露出，所有的桃花都在其間。最風流招眼不過如此。
他傾身而下，雲舒意抵住沙發背的手心微微濡濕，看著他，心跳一滯。
他拖長了尾音，用最勾人的語調，散漫道：“不可以哦。”
“大小姐，別任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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