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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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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7章

陽光透過萬字窗花射入房中, 帳內的人仍舊睡得昏沈。倒是院子裏傳來的一聲響動,終於驚醒了唐挽。

“誰?”唐挽聲音出口,才發覺自己的嗓子啞得厲害。隨即又想起昨夜自己在元朗身下的呻吟,不禁紅了臉。

“唐公子可醒了?”鳴彥的影子投射在窗上。

“嗯。”

“竈上有熱粥, 公子可要起來用些?”鳴彥頓了頓,道,“是我家公子親手準備的。”

昨夜唐挽累極了, 睡意朦朧間, 她知道是元朗幫自己收拾了一切。被褥都是幹凈的, 她的身上也很清爽。甚至被她丟在院子裏的外袍, 都被疊得整整齊齊, 擱在枕邊。

唐挽勾唇,仿佛看到了那人一身朝服,圍著竈臺煮粥的模樣。他總是這麽體貼周到。

昨夜他們完整地擁有了彼此, 唐挽的心也好像終於有了著落。她想明白了,既然變法的路上註定要有犧牲,元朗自此致仕, 也沒什麽不好。畢竟留下來的那個人, 才會面臨更加困難的局面。

“你家公子呢?”唐挽問。

“公子上朝去了,”鳴彥答道,“公子請您十日之內,都不要出這個院子。”

唐挽眸光一凜, 看來就是今日了。

清粥小菜端上桌。都是他們之前同住在這個小院子的時候, 慣常吃的菜碼。唐挽獨自坐在桌前, 安靜地喝著粥吃著菜。一旁鳴彥垂手靜立。氣氛溫和妥帖,卻又隱隱翻滾著暗潮。

暗潮在唐挽的心裏。這個時間,朝會上應該已經爆發了動亂。唐挽喝完了粥,將碗放下。事已至此,她也該有一番籌謀。

元朗的意思唐挽明白。今日早朝是他布局的關鍵。此時唐挽不能出現在京城,否則會影響局勢,生出不必要的變故。

唐挽不會破壞元朗的計劃。既然他已經做出了決定,唐挽就要配合他,將這盤棋做到極致。

“你替我出城一趟。昨日下午雙瑞已經到了天津港,想必今日晚間就會進城。你要先一步找到他,讓他帶夫人在城外安置,不要進城來。”唐挽對鳴彥說道。

“是。”鳴彥應了。

“另外,我寫一封信,你幫我交給督察院的禦史程昱。”唐挽道。

“這……”鳴彥蹙眉,“唐公子,還是不要讓人知道您已經回京了吧?”

唐挽一笑,道:“放心,我不會與程昱說什麽。我是要他身邊的那個長隨。”

“長生?”鳴彥道。

“你也知道?雙瑞跟你提過吧。”唐挽道,“你和雙瑞在京城裏都太紮眼了。我需要一個生面孔,好秘密行事。”

鳴彥點點頭,道:“小的明白了,小的這就去辦。”

“安排好了這些,你就回元朗身邊去吧,”唐挽沈聲道,“這個時候,他更需要你。”

鳴彥抿唇:“是。”

……

程昱接到唐挽的手書,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來人。如果他沒記錯,這位應該是……謝閣老身邊的長隨?

今日早朝上,謝閣老剛剛策動翰林黨人參奏唐閣老黨同伐異,還把之前通敵的那三條人命都算到了唐閣老的頭上。用心何其歹毒。

東閣黨人個個都恨得牙癢癢。程昱一到家就開始寫奏折替唐閣老辯駁。桌上奏折的墨跡還沒幹,怎麽謝閣老的長隨倒開始替唐閣老送信了?

信中的內容更加匪夷所思。唐挽讓自己的身邊長生跟著這個鳴彥走,還不許問原因。這實在太奇怪了。

程昱不禁懷疑起這封信的真偽來。的確是唐挽的筆跡不假,可筆跡是能夠被模仿的。程昱合理地懷疑,這是翰林黨人設下的圈套。

鳴彥早就看出他的狐疑,說道:“唐閣老還有一句話,讓小的帶給您。”鳴彥壓低了聲音,說道,“當初您夜訪唐府欠下的人情,可能還了?”

程昱一驚。當初他為承郡郡守時,曾夜闖唐府求救。此事的確沒有外人知道。他再不疑有他,忙將長生喚來,交給鳴彥。

“小哥,”臨行前,程昱忍不住問道,“唐閣老現在何處?可知道京中的變故?”

鳴彥淡淡一笑,只豎起手指放在唇前,道:“大人您什麽都別問,也什麽都別說。一切自有安排。”

程昱仿佛窺得了天機,急忙點頭應承下來。轉身回到書房,程昱忍不住想,唐閣老在這樣危險的關節還能來找自己借人,說明她還是很信任自己的。自己可得再加把勁兒,不能讓她失望。

程昱當即又將那封針對謝儀的奏疏增添潤色了一遍,準備明日早朝上,好好與那群翰林黨們辯一番。

唐挽要長生,其實和程昱並沒有什麽關系。只因雙瑞曾與她提起,若逢變故不能在身邊伺候,長生可替代自己。

所以長生其實是雙瑞的人。當初唐挽剛剛得知的時候,還覺得好笑。這一轉眼,猴一樣的雙瑞竟然也“有人”了。

可真等長生站在了自己面前,唐挽心下又生狐疑。這個兩股戰戰、大氣都不敢出的少年,真能代替得了雙瑞麽?

唐挽隨即說服了自己。這個節骨眼上,也不能太挑剔。

“從今日起,你只負責兩件事。”唐挽吩咐道,“第一,每日傍晚去東城馮閣老的府上傳信。切記,不能被任何人發現。”

“是!”長生面色潮紅,心如擂鼓。他從未想過自己有一天能給唐閣老當差,這已是作為長隨的最高殊榮。他暗暗下定決心,就算是刀槍火海,他也一定要完成任務。

“請問閣老,第二件事又是什麽?”

“第二件事也很重要,”唐挽道,“你要負責給我做飯。我口淡,不吃辣,頓頓都得有肉。你可要記清楚了。”

長生眨了眨眼睛,當初奉賢院什麽都教,可就是沒教過廚藝。誰知道長隨還要給主家做飯的?

可他還是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如何能拒絕唐閣老的要求呢?

唐挽終於滿意了。她寫了一封信,讓長生帶給馮晉陽。這一夜元朗沒有回來,她早早洗漱完,望著灰蒙蒙的帳頂出了會兒神,繼而果斷地翻了個身,沈沈睡去。

進士胡同裏一片靜謐,與此同時,京城裏卻已經翻了天。

東閣黨的小樓裏明燭高照,不時有披著鬥篷的人從各個方向趕來。馮晉陽是最後一個到的。他吩咐長隨看好大門,便朝著二樓議事廳走去。

長桌兩側已經坐滿了人,燭火映照之下,個個臉上盡是肅然之情。馮晉陽摘下兜帽,向著眾人行禮:“諸公都已到了。”

“只有孫閣老未到。”有人答道。

“不管他,我們先開始吧。”馮晉陽說。

唐挽不在,東閣黨內資歷最高的莫過於馮晉陽了。今日出了這樣的大事,黨內的骨幹們都不約而同地聚攏在這裏,等著他拿個主意。

面對這場漏洞百出的構陷,東閣黨人雖然憤怒,卻並不慌亂,也不恐懼。現在早已不是一紙詔書就能要人命的時代了。每個人的生命都有尊嚴,都值得被公正對待,這是新法給予眾人的底氣。他們要堂堂正正,還唐閣老一個清白。

馮晉陽在主位落座,目光掃視眾人,卻久久沒有說話。他的袖中攏著兩封書信,這兩封信的主旨,可謂背道而馳。

第一封信來自元朗。他囑咐馮晉陽按計劃行事,引導東閣黨人對自己發動最猛烈的攻擊。三日內,定要鬧得學界震動、天下皆知,才算圓滿。

第二封信來自唐挽。她卻讓馮晉陽不要耽於罵戰,要趁此機會找出兩黨內潛伏的舊勢力。然後聯合一切可以聯合的力量,包括翰林黨中的中立人士,待時機成熟,給亂臣以滅頂之擊。

馮晉陽尚且看不清楚這兩條路最後的指向是什麽,可他更傾向於唐挽的辦法。人生在世,要遵從自己的本心來做事。讓他靠構陷一個朋友來拯救另一個朋友,他做不到。

“馮公,上奏的折子都已經準備好了。只等您老一句話。”

馮晉陽擡了擡眼皮,看了說話的人一眼。此人是督察院十三禦史之一。東閣黨人多出自實務衙門,言官極少,罵起架來容易吃虧。他可以算是黨內言官中的領頭人了。

他捋著頷下青須,沈聲道:“翰林黨人多出自兩院。真要打起口舌官司,只怕我們還不是對手。”

“馮閣老是什麽意思?難不成我們就要坐以待斃麽?”

“唐公現在遠在柳州,音信全無。我們如果不守好這最後的底線,唐公歸朝之後,要如何自處?”

“我們不怕輸,我們就是要個說法!這朝廷不是他謝家的,豈能容他肆意構陷!”

“對!不論結果如何,都要個說法!如若今日沈默,明天被構陷而死的就是我們!”

議事廳內一時亂了,眾人憋悶了這一天,都有話要說。馮晉陽微微闔目,揚聲道:“諸位!且聽馮某一言。”

眾人安靜了下來,皆看向馮晉陽。

“東閣黨與翰林黨,包括朝野中的其他黨派,從來都不是以關系、利益為立黨之本的。我們要保的不是唐公,而是天下事天下議的公序,是新法公正平等的精髓。若我們仍舊粗暴地以黨派而劃分敵我,不問緣由地口誅筆伐,又和曾經的閆黨、徐黨有什麽分別呢?”

馮晉陽這一番話振聾發聵,將在場的人全部震懾住了。有人驚愕,有人羞愧,更多的則陷入沈思。馮晉陽將眾人的反應收入眼底,說實話,他自己都有些驚訝。這樣的話,通常都是出自匡之或者元朗之口,當真是自己能說出來的?

想必在一起久了,他也變得更像他們了。馮晉陽想起那兩位好友昔日的模樣,便沈了面色,霎時聚起一派端和沈肅的氣場。

“馮公說得好!”

青年爽朗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原來是孫釗。他大步走向長桌,拱手道:“諸公,我來晚了。”

“孫閣老何故現在才到?”馮晉陽問道。

孫釗笑道:“我路上遇見一個朋友,便帶著一起來了。”

他轉頭向著門外喚道:“請進來吧!”

來人亦是一襲長鬥篷,兜帽遮住了臉,神秘非常。眾人紛紛觀瞧,只見那人擡手將兜帽除去,終於露出了真容。

在場眾人,包括馮晉陽在內,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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