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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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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建成三年, 京城大旱。打從春天起雨水就少, 到了五月熱浪襲來,竟比往年的盛夏還要熱上一些。

熱辣辣的太陽掛在天上, 黃土地都快烤焦了。京城裏, 順天府“天幹物燥”的警鑼不分白天黑夜地響著;京城外,各個府縣都進入了山林防火的警備狀態。朝廷中,工部的擔子最重。為了防止這場大旱影響來年的收成,京郊三大蓄水庫要開閘放水, 供百姓澆灌農田。事關重大,左右兩位侍郎親自巡視, 確保人工水渠的灌溉能夠順利進行。

如今的戶部左侍郎正是孫釗。他在出任青州知府期間不畏強權, 舉報了徐階的兩個兒子,故而在京察時得了個“一等”的評定。元朗提拔他入了工部, 做水務司郎中。

也是孫釗運氣好, 入司沒多久就趕上京郊農田水渠修建的大工程。他在花山時就主抓水路基建,在惡劣的環境下主導完成過不少覆雜工程。在平地上修水渠,簡直小菜一碟。

從出草圖到最終完工,孫釗前後用了不過五個月的時間,打破了衙門的記錄。元朗又趁機升他為工部左侍郎。這樣的晉升速度引人側目,甚至有聲音說他將會是入閣的熱門人選。

“你回京城不過兩年, 七品主事到三品侍郎, 已足夠引人註意了。久居盛名之下, 非祥瑞之兆。你平時要謹言慎行, 不要讓人抓到錯處來。”唐挽囑咐道。

“是。”孫釗應著。他每隔一段時間都會來唐挽府上拜望。今日戶部開會晚了, 來時正趕上飯點,唐挽便留他一起用晚餐。

“老師,學生有件事,不知當不當說。”孫釗道。

唐挽一邊夾菜,一邊拿眼睨他:“什麽時候學得這麽拐彎抹角的。”

孫釗張嘴先“嘶”了一聲,說道:“就是怕給老師惹麻煩。”

“我只嫌麻煩不夠多,”唐挽笑道,“行了,跟我沒什麽不當說的。說罷。”

孫釗垂目點了點頭,仔細斟酌了詞句,道:“這些日子學生在外巡查,發現京城東南二百裏,有個叫承郡的地方……”

他話說到一半,就給停住了。唐挽心裏已經有了譜,面上卻仍是淡淡,道:“承郡如何。”

“那可是個好地方,山美水美的,”孫釗一笑,又沈了臉色,道,“學生督察水務時,發現鎮國將軍朱貴兼並良田上百畝。為此,學生專門找了戶部的同僚查對,發現這些年承郡上交的糧稅,與實際畝數不符。學生猜想,那少了的糧食,恐怕都進了鎮國將軍的府庫。”

唐挽沈默著。她什麽也沒說,好像根本沒聽見孫釗剛才的話,只是認真地喝著眼前的冰糖銀耳粥。孫釗也不著急——唐挽的脾氣,他一直清楚。他靜靜地望著唐挽,等她給自己指一條路。

“這事兒你還跟誰說過?”唐挽問。

“就戶部的那位主事,他是我同年。學生也只是問了承郡的稅收狀況,旁的也沒有多說。”孫釗道。

唐挽“嗯”了一聲,繼續慢慢喝著粥。直到一碗粥都被她喝光了,孫釗都沒等到他想要的答案。

終於,唐挽擡起頭,張了張嘴。

孫釗立時坐直了身子,灼灼地眼睛看著她。

“再給我盛碗粥。”唐挽道。

孫釗臉色一青:“老師,這事兒該怎麽辦,您倒是給句話啊。”

唐挽一楞:“什麽事啊?”

“就是鎮國將軍兼並民田的事啊!”孫釗壓低聲音,說道,“眼下國庫空虛,浙江那邊戰事吃緊。您真要縱容這些蠹蟲繼續下去嗎?”

“哦,這事兒啊,”唐挽笑瞇瞇地看著孫釗,拍了拍他的手臂,道,“這事兒不用你管,你只把你分內的事兒做好就得了。雙瑞啊,楞著幹嘛呢,給爺盛粥!”

孫釗沒想到唐挽是這樣的態度。他積累了渾身的力氣,就這麽一頭撞進棉花包裏,連個響都沒聽著。晚飯過後,他只稍稍坐了一會兒,就起身告辭了。

雙瑞送了人回來,對唐挽道:“公子,我怎麽瞧著孫大人不大高興呢。”

唐挽笑了笑,柔和的燭光遮掩了她眼角的光芒:“年輕人火氣大,不必管他。哎對了,你去告訴夫人給我準備洗澡水。這天兒太熱了,身上粘的慌。”

雙瑞道:“早給您備得了。您忙了一天了,快去後頭歇著吧。”

唐挽每天晚上睡覺前都要沐浴,不洗就渾身難受,覺得身上好像蓋著一層悶悶的汗,覺都睡不著。這眼看著才五月,還沒到最熱的時候呢,真不知今年的夏天要怎麽過。

不過熱也不是熱她一個人。京城周圍數萬百姓,都熱得一個慫樣兒。就連宮裏的皇帝和太後,也不例外。

司禮監的太監們都快忙瘋了。過冬時儲藏的冰塊還沒來得及切割,上頭就急催著要取。大個的冰桶幾乎將宮殿都擺滿了,也沒能將這熱意緩解分毫。

盧淩霄一路頂著大太陽過來,身上的鸞錦三鳳袍被汗水浸透,像是蠶繭一樣捆縛在身上。她進了殿來,擡手用袖子沾了沾額上的薄汗,又從宮人手裏接過解暑的涼茶,喝了幾口。待臉上的紅潮褪得差不多了,她才在雕刻著歲寒三友的屏風後福了福身子:“臣妾拜見太後。”

“淩霄來了?”聲音從屏風後傳來,“快進來吧。”

自從盧淩霄受封誥命之後,每逢初一都要進宮來給太後請安。劉太後與她聊得來,三五不常也要召見。現在淩霄進宮的次數,倒是比唐挽還要頻繁。

“這乾清宮也有一百多年了,冬天透風夏天悶氣,住著可不舒服,”淩霄從冰盞裏取了一顆葡萄放入口中,沁涼的味道暫時緩解了心頭燥熱,“太後何不帶著陛下去承郡的避暑山莊住幾天?”

劉太後不是沒動過這個心思:“眼下皇上還太小,我們娘倆出門也不方便。再說了,那避暑山莊打從至和一朝就沒再住過,少不得要修葺一番。現在國庫這麽緊張,哪兒能浪費這個錢呢。”

“再緊張也不能委屈了咱們皇上啊,”盧淩霄眸光一閃,說道,“我聽說承郡有個輔國將軍,手中有良田千頃,家裏的府庫比國庫都富裕。這修葺的工程交給他,我看還挺合適。”

讓宗室出錢給皇帝修宮殿,這還是前所未有的。要是以前,劉太後一定會笑這提議太過荒唐。可就在不久之前,內閣閣臣馮晉陽來給她算了一筆賬。劉太後這才知道,國庫都要被這些宗親們給吃空了。

劉太後畢竟是嫁進來的媳婦。那些宗親們是她丈夫的親戚,其實對她來說都是外人。一群外人吃垮了自己兒子的江山,這可還能忍?她這幾天食不安寢不寐,就是在琢磨著該怎麽從宗室的嘴裏套出糧食來。

淩霄這番話,正好提醒了她。

正在此時,太後宮中的掌事宮女快步走進來,面上難掩焦急神色。劉太後看了她一眼,問道:“何事?”

宮女行了一禮,通報道:“娘娘,皇上上課時突然嘔吐。已經召了太醫,正在乾清宮診治呢。”

劉太後面色一白:“怎麽回事!”

“只聽說是在南書房上課的時候突然鬧起來的,其他還不知道。”宮女答道。

淩霄道:“太後別著急,估摸著要麽是中暑,要麽是吃壞了東西。咱們先過去看看再說罷。”

太後也沒了別的心思,急急帶著盧淩霄趕往乾清宮。

乾清宮的寢殿四周擺滿了冰桶,幾個宮人圍在床邊,手拿著孔雀扇,給床上年幼的帝王扇著風。透過宮人的手臂,隱約可以看到小皇帝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太後快步朝裏間走去,淩霄作為命婦不方便進入皇帝寢殿,只得在外殿等著。

外殿還有一人,便是元朗。今天是他的早課,皇帝就是在他的課上暈過去的。不多時,唐挽也到了。她的課排在元朗之後,在內閣辦完公務才過來。她到了上書房,發現居然一個人都沒有。問詢了當值的太監,才知道皇帝龍體不適,便匆匆趕了過來。

唐挽一到,盧淩霄便站到了她的身邊。於是元朗在左,唐挽在右,中間的距離可供四人並排同行,如同隔著楚河漢界一般。

劉太後終於從內殿走出來,臉上焦急之色稍顯緩和。

“唐閣老也來了。”太後道。

“臣剛到書房就聽說了,”唐挽低身行禮,“皇上可還安好?”

“就是中了暑,剛剛喝了藥,已經不鬧了,”太後的目光掃過這兩位肱骨大臣,就見元朗的額上也覆了一層汗珠,雪白的領口都浸透了。唐挽稍微好一些,平素白玉般的臉上染著一抹緋紅。

劉太後說道:“兩位閣老也辛苦了。這是太醫開的避暑藥,兩位回去也喝上罷。”

宮人將藥包遞上來。唐挽和元朗接了,躬身道:“多謝太後。”

劉太後又說道:“最近這天氣也太熱了,皇帝的課業就先停一停。本宮想和皇帝移駕承郡避暑,兩位以為如何?”

“太後,皇帝尚未成年,不宜離宮。”元朗立即說道。

劉太後面色訕訕,看向唐挽:“唐閣老以為呢?”

唐挽說道:“臣倒覺得未嘗不可。承郡的避暑山莊本就是皇家園林,太/宗時就有巡幸的先例。太後不如和皇上一起,下榻避暑山莊。”

元朗眉頭微蹙,說道:“唐閣老說得倒是容易。避暑山莊從至和年間就沒啟用過,至今也有五十年了。如果要去,定然需要一番修整。銀子又從何處來?”

唐挽抿唇,道:“謝閣老所慮雖有道理,卻有些不近人情了。皇上還如此年幼,受不了這樣的酷暑。為保國本,難道咱們連花些銀子修宮殿的錢都沒有嗎?”

“沒有!如今東南沿海抗倭形勢正緊,京城五品以上官員去年的俸祿還沒發。唐閣老是不當家不知柴米貴。想要逢迎主上,也該分分時候。”元朗沈聲道。

“不當家不知柴米貴?”唐挽輕笑一聲,“我看是當家人沒本事吧。謝閣老要是管不好內閣,幹脆就退位讓賢。省得遇見一點事兒就開始哭窮。”

盧淩霄看著這兩人針鋒相對的樣子,覺得自己今天這一趟可真是來著了。

兩人唇槍舌劍、針鋒相對,聲音越來越高了。太後聽得心煩,說道:“兩位要吵,回你們內閣去吵。這裏是皇帝寢殿,皇上還要休息。”

兩人迅速低頭拱手:“臣知罪。”

認錯倒是異口同聲。

劉太後說道:“修整宮室不用國庫出銀子。傳皇帝的旨意,著鎮國將軍朱貴主管,銀子讓他自己去想辦法。責令期限內必須完成”

唐挽不動聲色地看了淩霄一眼。淩霄低著頭,卻分明勾了唇角,頗有幾分邀功的味道。

“太後,臣以為不妥。”元朗剛一開口,劉太後的臉上便露出了不悅的神色。

“謝閣老何意?”

元朗卻是一點都不在意太後的臉色,繼續說道:“宗室乃是皇親。從來只有皇帝下詔封賞,h怎麽能反過來呢?”

唐挽笑了,道:“既然是親戚,互相幫襯也是平常。況且宗室食祿甚多,也該為皇上出出力了。要臣說,這事兒都不用下聖旨,太後下一道懿旨就足夠了。不經過內閣,反而更方便。”

太後一想,正是這個道理。自家親戚關起門來修修房子,與朝政何幹?

元朗最是難纏的:“太後如果真要這麽做,還是應該選派一位督辦,負責監察和驗收。事關皇上和太後的安危,不能馬虎。”

元朗退讓了。可他也不是全盤地退讓。他仍守著自己的底線,內外大事,盡決於公。即便不能通過公論決斷,也要讓公論來參與。

見元朗讓了一步,太後也不好太駁他的面子。反正這事兒是肯定能成了,多一個督辦又有何妨:“謝閣老可有人選舉薦?”

元朗也不推脫,直言道:“修繕宮室一直是工部的職責。臣看,工部左侍郎孫釗就很合適。”

“不可!”元朗話音剛落,唐挽就迫不及待地否定了他,“太後,孫釗入工部還沒多長時間,也沒有主導過修繕宮殿的工程。臣以為,還是應該找個資歷更深的,才更穩妥。”

元朗嗤笑一聲:“唐閣老可是因為孫釗是受了我的提拔,心懷芥蒂?”

唐挽眸光淡淡,沈聲道:“謝閣老恐怕忘了,孫釗是我的門生。”

兩人對視,鋒芒乍現。

“好了,就依謝閣老的意思辦吧。”太後似是累了,擡手扶了扶額頭,道,“本宮還要照顧皇上,兩位回去吧。”又對盧淩霄道,“你也回去吧。”

三人出了大殿,元朗看也沒看唐挽,邁開長腿大步而去。唐挽和淩霄同行,緩緩往宮外走去。

“剛才你倆吵的可真是,一點情面都不講。”淩霄見四下無人,低聲笑道,“我都信了了。”

唐挽挑唇:“你必須信。我和元朗吵得越兇,太後對內閣就越放心。哎,太後面前你可要把戲演好了。”

“你放心,”淩霄說道,“對了,今天太後還提點我,說希望你在內閣能更積極些。看來是對你的表現不太滿意啊。”

六部之中,吏部掌人事大權,兵部掌軍事大權,戶部掌財政大權,這三個是最要緊的衙門。六部之外還有個督察院,掌監察大權。如今唐挽執掌兵部,而吏部和督察院都在元朗手中。他自己用人自己監察,太後當然不放心。

唐挽淡淡說道:“你可以找個機會暗示太後,在馮晉陽的稅制改革成功之前,我會顧念大局,不同謝閣老公開爭奪首輔的位置。”

淩霄挑眉:“你這可是在脅迫太後?”

“臣子脅迫君主,這朝廷才有出路啊,”兩人正好走到禦花園中。唐挽擡手,替淩霄拂開眼前的花枝,說道:“你不必說得那麽明白,主要突出我顧全大局的偉岸形象就好。剩下的太後自會權衡。”

淩霄一笑:“我現在覺得啊,你家那元朗可真是慘。好處都是你的,鍋都得他背。”

“嗯,是挺慘的,”唐挽道,“下回他來咱家,你對他好點。”

“行了,知道了。”

其實淩霄有些武斷了。慘不慘,只有當事人才能說得清。元朗不覺得自己背黑鍋有多慘,慘的是整日對著那人,卻半分愛意也不能流出,還要裝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樣。

夜色深沈,萬籟俱寂。雙瑞坐在角門後的石墩子上,手拿著蒲扇,驅趕著四周燥熱的空氣。他突然想起前兩天聽過的那出戲,講的是一個叫張君瑞的書生勾搭崔家小姐,靠著小姐身邊的丫頭往來傳情。雙瑞從這出戲裏愈發深刻地體會到作為管家的責任。這樣的丫頭如果犯到他手上,打死都不多!

忽然角門外傳來叩門聲,三生快、兩聲慢。雙瑞急忙起身,將角門拉開一個縫隙,就見鳴彥站在門前,四下張望著,迅速閃開來。

謝家公子身披兜帽鬥篷,快步走進來。

“我家公子正在書房等您。”雙瑞道。

元朗點了點頭,擡步往後堂走去。

雙瑞轉過頭,就見鳴彥悄悄退了出去,還不忘從外面將那角門帶上。雙瑞忍不住一聲長嘆,覺得自己和鳴彥委實都不容易,大半夜陪著自家主子做這種荒唐事。

頭上明月皎皎。晚風吹過,花枝暗影在墻面上微微晃動。對了,那戲文裏是怎麽唱的來著。

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

拂墻花影動,疑是玉人來。

此情此景……雙瑞悲催地發現,自己就是那個丫頭紅娘。

書房內燭火融融,窗子洞開。唐挽剛剛洗完澡,神色懨懨地歪在窗邊的涼榻上,半濕的頭發鋪了滿床。元朗一進門就看見她衣衫淩亂的模樣,頓時眸色深了幾分。

“來了。”唐挽卻並不覺得什麽。剛剛沐浴帶來的清涼感受已經消散殆盡,燥熱再度襲來,她連話都懶得說。

忽而臉上投下一片陰影。唐挽微微睜開眼睛,就見元朗正盯著自己瞧。那神色,有點古怪。

唐挽往裏側挪了挪,給他騰出坐的地方。她一動,衣領微微拉散,露出修長白皙的頸項,和一筆俏生生的鎖骨。

元朗的喉頭微微滾動。

唐挽卻沒有察覺,仍舊半闔著雙眼躺在那兒,道:“你說派孫釗去,真是個正確的決定嗎?”

“你在擔心什麽?”他的聲音有些啞。

“修宮室得花多少銀子啊,那朱貴必定不甘心吃這個虧。我怕他搞出什麽花樣,孫釗應付不來。”唐挽道。

元朗輕輕拾起她一縷發絲,在指尖纏繞。青絲帶著涼意,貼著滾燙的掌心。上面的水分緩緩蒸發,元朗覺得自己的手心像是被一張小嘴吸吮,連帶著周圍的皮膚也跟著發緊、發皺。

不經意間的風情,最是致命。

元朗松開她的發絲,將手背在身後,微微握拳。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終於從她身上挪開目光,道:“你入蘇州時才十五歲,艱難險阻也都過來了。他都那麽大個人了,還有什麽不放心的。”

唐挽睜開眼,就見元朗僵直著身子坐在床邊,側頭看著桌上的燭火。

奇怪了,那燭火有什麽好看的?

唐挽坐起來,傾身將頭靠在元朗的肩上,軟著聲音道:“跟你說話呢,你怎麽不看我?”

元朗由是再冷靜自持,也受不得她這樣撩撥。今夜來找她是想商量什麽大事來著?他突然記不起來了。只有肩頭那一點柔軟的觸感,一直麻到骨子裏。

元朗嘆了口氣,轉頭對上她水蒙蒙的眼睛,唇邊漾起一絲微笑:“婉兒,我想親你,你給不給?”

他的聲音低沈暗啞,平日裏霽月光風的雙眸染著濃烈的欲色。他不再是那個溫潤君子,也不是什麽冷肅權臣。他像是一團火,向著唐挽緩緩逼近。

唐挽從沒見過他這樣,一時心跳加快,耳朵尖都紅了。元朗的氣息迫近,雙唇距離她水紅的櫻唇僅僅半指的距離,卻不再向前。

唐挽知道,他是在等她的許可。

於是唐挽微微傾身,在他唇邊輕輕啄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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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二合一,晚上沒有啦~ 各位看官明天再來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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