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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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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月光下澈,蘇州城陷入淺眠。此時已過了宵禁,大街上再不見行人,只有市井人家透出點點燈火。唐挽昂首闊步在府前街上行走,巡城的官兵看見她,停下腳步行個禮,便繼續執勤去了。

沒有人會問她去哪兒,也沒有人會問她去做什麽。

與此同時,府前街上的聽風觀卻是一反常態,大門洞開。一輛裹了黑布的馬車停在道觀門前,左右四五個大漢正從裏往外搬箱子。每一口箱子都算不上太大,但看得出來分量極沈。六個箱子搬上車,幾人已是滿頭大汗。

他們穿的都是極平常的短打,看不出來歷。一個個卻是訓練有素,過程中一句旁的話沒有,幹活幹凈利索。箱子搬完了,其中一個管事的走到門洞底下,低聲道:“道長,都在這兒了。”

玄機起身走到車前,撩開黑布簾,擡手點了點箱子的數目,道:“你們這是要送到哪兒去?”

管事的幹笑了兩聲,道:“上頭只讓我們搬箱子,一會兒自然有人接手。我們就是幹活兒的,旁的不知道,也不打聽。”

玄機瞥了他一眼,沒有再問。

“道長,知府大人有一封信,需要交給唐同知。”他說著,從懷中掏出一封信函來。

李義前往京城述職,走了這麽久,一封書信也無。他將蘇州府大小事情都推給唐挽,好像十分放心。算算日子,李義走了也快兩個月了,差不多該回來了。這個時候傳書,應該是有什麽要緊事。

再一想,要緊的信件卻讓一個力巴來傳遞,看來這個力巴也並不簡單。

“你放心把這信交給我?”玄機側眸看著他。

管事的說道:“大人說了,給您或是給唐同知,都是一樣的。”

玄機陰陽怪氣地笑了一聲,擡手指了指大路,道:“你還是親自交給她吧。”

唐挽姍姍而來,看見觀門前的陣仗,蹙了眉:“這是在做什麽?”

那管事的上前一步,抱拳行禮,道:“見過同知大人。小人奉知府大人的命令,給您帶來一封信。”

李義走時和唐挽有交代,如果京城一切順利,就不會傳來只言片語。今天這封信,恐怕是遇見什麽事兒了。

那不用想,這一馬車的銀子,也是李義要去疏通打點的了。

唐挽蹙眉道:“庫裏多的是銀票,何必大老遠搬運這些物件?惹人耳目。”

那管事又將書信往前遞了遞,道:“大人要說的,都在這信裏了。時候不早了,小人先告退。”

唐挽接了信,那管事的便招了招手,一行人護送著馬車消失在黑夜裏。

玄機走到唐挽身邊,問道:“怎麽來的這麽晚?”

“哦,家裏來了個客人,招呼來著。”唐挽道,“這些人什麽時候來的?”

玄機答道:“今天下午就到了,拿著李義的信物,支取了三千兩現銀。當時你並不在府中。我看信物不假,就做主給他們了。可我想了半天,實在對這人沒什麽印象。”

“李義在蘇州經營十年,少不得還有很多眼線埋在暗處。我這兩個月也是小心翼翼的,總感覺被人盯著。”唐挽說道。

玄機卻對她手裏這封來信非常好奇:“你不打開看看?”

“不著急,”唐挽嘆了口氣,道,“我得先救個人。”

玄機眸子一閃,挑眉道:“你那位客人?”

馮楠其實沒醉。他在蘇州這些日子,早就知道唐挽和聽風觀那個女道士有勾當。故而聽到下人的通報,就刻意佯醉,將唐挽放走。他知道這個時候李義在京城並不好過,蘇州府內必會有所行動。可他沒想到自己運氣那麽好,一次就抓到了贓證。

眼看著那一車贓銀在夜色中被裝上馬車,躲在暗處的馮楠再也不能錯過這個機會。他知道自己現在在別人的地盤,也知道今晚事發突然,根本來不及通知自己的侍從以做周援。他有一萬個理由可以按捺一時,以圖後續。可他不想,他懷裏揣著的那顆禦賜的扳指燒得他胸口疼。冷風一吹,熱血上頭,他腦子裏只有一個聲音,必須人贓俱獲,才算得上圓滿。

突然一陣賊風從身後襲來,馮楠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雙瑞拿著一支小孩手臂那麽粗的搟面杖,哆嗦著嘴唇,看著人倒在地上。

“我不是讓你迷暈他麽?你打他做什麽呢?”唐挽背著手走來走去,房間裏點著燭火,將她的影子投射在墻面上,像一只暴怒的獅子。

雙瑞揣著手靠著墻角站著,囁喏道:“本來是想用迷藥的。可是他長得那麽高,看樣子力氣也不小。我對迷藥又沒有什麽經驗,怕制不住他……”

“那你就多放一點啊!把那帕子浸透了會不會!”唐挽擡手指了指床上昏迷不醒的馮楠,道,“這要是打傻了怎麽辦?你知道他是誰麽?他是狀元!”

“狀元的腦袋不該比別人的硬麽。”雙瑞小聲嘟囔。

“你還犟嘴!”唐挽怒道。

玄機一直坐在桌前看他們主仆二人鬥嘴,此時打了個哈欠,道:“好了,你再說他也已經打了啊。”又對雙瑞道,“你以後可學機靈點,有顧慮提前跟你家公子說,切莫再自作主張了。”

雙瑞點了點頭,又道:“我是個書童,伺候筆墨的我做得來,這種殺人越貨的事……”

唐挽暴怒:“還殺人越貨!我先宰了你!”

馮楠一睜眼,就聽見唐挽喊著要宰人。宰誰?我嗎?於是他一個激靈坐了起來,繼而發覺天旋地轉,後腦突突跳著疼。

“喲,醒了,”玄機站起身,對唐挽道,“你快去看看打傻了沒有。這折騰了一宿,我回去補會兒覺去。”

她走到門邊,對雙瑞道:“你還不走,等著挨宰啊?”

雙瑞本來擔心這個大個兒醒了會對自家公子不利,可是轉念一想,自家公子這麽兇悍,也不會平白被人欺負了。於是一縮脖子,從玄機的門縫裏鉆了出去。

唐挽快步走到馮楠床前,問道:“廣漢,你可還好?你看這是幾?”

馮楠擡起頭,神色覆雜地看著唐挽,道:“你要殺誰?”

“殺誰?”唐挽被他問懵了,半天才反應過來馮楠是誤聽了剛才那句話,解釋道,“我是殺雙瑞那個兔崽子……啊……我也不是殺他,我是氣他做事顧前不顧後的。你沒事吧?你知道我是誰嗎?”

“你是誰……”馮楠眼中滿是痛色,一把握住唐挽的手腕,道,“匡之,你還知道你是誰嗎?你不要一錯再錯了!交出贓銀,陛下面前,我一定為你求個恩赦。”

瞬間的寂靜。兩個人一坐一臥,一攻一守,沈默對峙。許久,唐挽忽然嘆了口氣,道:“廣漢,你一直問我,我的心,我是誰。你為什麽不告訴我你是誰呢?”

唐挽望著他:“你要我坦誠相待,以性命相托。那你呢,你真的信任過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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