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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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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午 3

白叁叁款款擺動的腰肢好似春風河畔的柳條,伴著柔和的旋律,無論男女或許都會為眼前這香艷的一幕震驚。

雅間的門大敞著張雲郎正往外走,他與沈妙宜對視了一眼,眸中閃過一絲狐疑,他的目光又落在她身後的春夏身上。

“你!”張雲郎和楚楚交好許久,自然認得昔日的丫鬟春夏。

“張公子!”春夏熱切地迎上來,心裏暗暗慶幸這張公子好歹算半個熟人,有熟人就好辦事了。

“你怎麽在這?”張雲郎停下腳步,十分好奇的盯著眼前兩位形跡可疑的女子。

春夏腦子反應快,已然拉住了張雲郎的袖子,透過張雲郎她隱約看見了裏頭坐著的劉會長:“張公子,咱們可真是有緣,您今日宴請何方貴客啊?”

張雲郎聽說鐘楚楚和她的丫鬟都被贖身了,吃驚之餘卻沒想過今日在這裏重逢。若是放在平時他斷然不會搭理春夏這種小角色,但是今日她身旁這位,實在有些眼熟,他的目光一再打量著沈妙宜。

“我今日宴請澤陽商會的諸位前輩。”

春夏聞言大喜:“張公子實不相瞞,我如今和姐妹一同在立女繡坊謀生,我們初來乍到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今日特來賠罪的。”

春夏三言兩語就講明了來意,張雲郎也是個聰明人,他輕笑一聲:“不知這位姑娘如何稱呼?”他直勾勾的看著沈妙宜,十分確定自己見過她。

“這是我的老板,她姓沈。”

“沈老板。”張雲浪沈吟了片刻,繼而揚起和氣的笑臉問道:“不知二位今晚想尋商會的哪位前輩?在下可以為你們引薦。”

沈妙宜聽見張雲郎如此熱心,有些驚訝,不禁擡眸看他,四目相對時張雲郎的腦海中湧出一些零碎的記憶,沒錯,就是她。

春夏見事情有希望了連連道謝:“多謝張公子,我們···”她和阿妙對視一眼忐忑地說:“我們想見見劉會長。”

張雲郎了然。

雅間內的宴席隨著白叁叁精湛的舞姿高潮疊起。

張雲郎領著沈妙宜和春夏進了門,直接往劉會長面前去。

眾人看著突然闖進來的兩位女子,一時間忘了喝彩,白叁叁在一連串的旋轉中也停下了腳步,她驚訝的望著來人。

“這兩位是?”

“劉會長,這兩位是在下的舊友。”

張雲郎是芙蘇城裏首屈一指的富商之子,在澤陽商會面前自然也有幾分薄面。

他這般介紹,端端坐在主位上的劉會長壽眼彎垂,笑臉相迎:“噢,倒是沒聽你提過。”

席間還坐著一位熟人,大腹便便的宋會長正一臉嫌棄看著兩位不速之客。

“沈老板在板橋巷經營立女繡坊,想必諸位也略有耳聞。”張雲郎向眾人介紹道,席間眾人的臉色卻不盡相同。

“哼,原來是大名鼎鼎的立女繡坊啊!”劉會長也知道,坊間都在說,這個繡坊老板是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招攬了幾個妓女轉行做繡娘,這在以刺繡技藝傳承了百年的澤陽而言,真是一大笑話。

“今日百聞不如一見啊。”席間一位中年男子笑著將沈妙宜上下打量了一番:“也不知道沈老板繡工如何,但聽聞坊間將你稱做繡坊西施!”一群男人互相交換眼神,其中調侃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妙宜深吸一口氣,她告誡此時堅決不能走,該說的話還沒說。

春夏立馬陪著笑臉:“劉會長,您大人有大量,我們小女子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若是有什麽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春夏十分有眼力見的從桌上拎起酒壺,即刻滿上一杯。

“這杯酒,是小女賠罪的心意,還請您笑納。”

劉會長聞言,潔白的胡須輕輕顫動:“小姑娘此言差矣,老夫合適為難過你們?”

春夏陪著笑臉繼續:“您大人大量,自然不會為難我們這些小女子,我們只是想請你高擡貴手······”

白叁叁聽著耳邊的動靜,腳步翩躚坐回到了宋員外身旁,與他一道冷眼旁觀今日的這份熱鬧,要知道,今天這個局面她可是貢獻了不少枕邊風呢。

“你們繡坊的存在本身就是個笑話,坊間流言紛紛我們自無法求證,但是商會有商會的規矩。”劉會長淩厲的眼神掃過沈妙宜:“澤陽刺繡傳承百年,難道要為了你們一家破了規矩?”

宋員外聞言,揚了揚下巴忍不住開口:“沈老板既然有勇氣挑大梁開門營業,自然也該有心理準備。”他上次在沈妙宜身上吃了大虧,這次不敢明目張膽的挑釁,只好一再搞小動作,沒想到今日遇上正主了,實在不吐不快。

沈妙宜見他說的直白也不再客氣:“劉會長,您也說了,澤陽刺繡傳承百年,小女認為傳的應當是針法技藝、應當是匠人精神,而不是逼人上絕路糟粕規矩吧?”

此言一出,劉會長的面色登時變得難看起來。

春夏拉住沈妙宜的衣袖阻止她繼續開口,可為時已晚,沈妙宜清秀而堅定的聲音在席間回蕩:

“我們繡坊的姑娘確實出身不高,不是高門大戶裏父疼母愛的女子,可是我們亦不偷不搶,憑自己的一雙手掙口飯吃,掙條活路,何錯之有?”

她看向劉會長,對方蒼白渾濁的眼眸中閃過一絲慍怒。

“我還請問劉會長,這千百種苛責繡娘的規矩背後究竟圖什麽?”

“評價一個繡娘的好與壞,難道不該是看她的技藝針法嗎?為何要框定她的出生階級?”

“賤籍出生的女子難道就不能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嗎?”

“我們立女繡坊只不過是澤陽千百家繡坊中最普通,最不起眼的存在,諸位,為何非要對這樣一個本就生存艱難的繡坊趕盡殺絕呢?”

沈妙宜的聲音不大,但充滿力量,滿室的喧囂熱鬧歸於沈靜,唯有她的聲音回蕩其中。

劉會長啞口無言,在座的眾人幾乎都答不上來,他們面面相覷。

張雲郎也沒料到這位沈老板居然如此口齒伶俐,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就連他都辯駁不出一句。

但人畢竟是自己帶進來的,自然得由他來圓場:“咳咳···沈老板也是性情中人········”

“啪!”眾人只聽一聲巨響,劉會長的酒杯狠狠砸向地面,他猛然起身怒目斥責沈妙宜:“一派胡言!”

年逾七旬的老者須發全白,他的胡須像刺猬一樣遮住了大半張臉,只露出一雙灰白混濁的眼睛,許是真的動了氣,劉會長勁瘦的身軀微微有些顫抖:“澤陽百年的傳承豈容你一個女子置噲!我告訴你!你要有我劉某人在的一天,你們立女繡坊就休想立足!”

語落,劉會長腳步如風轉身離去,諸位商會的同僚見狀也紛紛幸災樂禍的跟隨而去。

沈妙宜雙眼通紅,緊緊抿著唇,她沒有說錯。

春夏和張雲郎面面相覷,後者搖了搖頭立即追出去企圖解釋一二。

“哎呦呦,瞧瞧你這張厲害的小嘴呦。”白叁叁幾乎要笑開花了,她依偎在宋員外身邊像一只美女蛇一樣柔若無骨。

她還以為想搞垮立女繡坊得多花費些功夫,沒想到今日沈妙宜卻自動送上門來,徹底得罪了劉會長,這簡直是天大的笑話。如此,倒是省了她再對宋員外這個胖頭豬吹枕邊風。

白叁叁樂不可支地看著沈妙宜:“你們不是很厲害嗎?不是要自力更生嗎?哈哈哈哈哈。”她得意忘形的叫囂著:“怎麽就你們倆來,咱們的楚楚姐姐呢?不敢來了?”

春夏見不得她一副小人得志的嘴臉:“好啊,我總算知道是誰在背後使絆子了!就是你!”她怒指著白叁叁的臉,後者一副破罐破摔的姿態:“就是我,你又能奈我何?”

她揚起下巴得意洋洋好似一只勝利的孔雀。

春夏忍無可忍,沖著她的臉一把抓上去。

伴隨著白叁叁的一聲慘叫,只見她白皙的臉上五條刺目的血痕!“啊!我的臉!”白叁叁反應過來自己破相了,立即怒火中燒沖著春夏撲過來,沈妙宜反應極快,一把抱住她的胳膊,三個女人扭打在一起,場面頓時變得混亂起來。

宋員外自然不能看著白叁叁吃虧,一把抓沈妙宜的頭發,卻不想身後猛然伸出一只孔武有力的胳膊,扭住他的手一個過肩摔,狠狠將他摔倒在地。

“哎呦呦!”宋員外龐大的身軀發出一聲悶向,眾人都呆住了,循聲望去,只見謝義安挺拔的身影,穩穩站在沈妙宜身側。

“謝大哥。”

“謝公子!”

他扶起沈妙宜,細心問她可有受傷?沈妙宜搖了搖頭,後者犀利的目光瞪著地上的宋員外。

“我乃禦前副將謝義安。”他自報家門。

原本還在地上哭嚎的宋員外頓時噤聲,白叁叁也哭哭啼啼不敢造次。

“我不管你們有什麽恩怨,今日被我瞧見了,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識相點的,以後滾遠些!”他本就黝黑健碩,今日自報家門,宋員外深知對方是自己惹不起的人,於是殷勤的點頭稱:“誤會,誤會,都是誤會,以後不會了。”

他一把拉起地上的白叁叁落荒而逃。

好端端一場端午宴,變成了一場鬧劇。

謝義安與他們一道出了永安樓,月色盈盈,十分亮眼。

幾個人卻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垂頭喪氣。

尤其是沈妙宜,她想起方才劉會長鷹一般的目光,才後知後覺自己闖了大禍。

謝義安聽完杏兒的大致描述,才知曉如今繡坊的境況已經如今艱難。

他垂頭苦想了一會兒,問沈妙宜:“需不需要,我再托人向劉會長解釋解釋?”

沈妙宜無奈的搖了搖頭::“謝大哥,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怕這件事不容易解決。”

沈妙宜知道哪怕謝義安是禦前當差,可是繡坊的困境,他插不上手,沒有劉會長,也會有李會長,王會長,張會長······

她們繡坊的存在挑戰的是整個行業的糟粕,這一種長期以來行成的的觀念,這條路恐怕十分難行。

“唉。”沈妙宜一想到這些又忍不住長嘆一口氣。

謝義安卻被她那一句謝大哥沖昏了頭,心中升騰起一絲雀躍,看向她的目光也不覺多了一絲柔情。

春夏昂著頭走在最前頭,她正為了今晚抓破了白叁叁的臉而亢奮不已,簡直出了一口千年惡氣,她顧不得以後如何,總之眼前是痛快極了!

“杏兒,那可惡的白叁叁竟敢在背後使陰招欺負我們,哼,這下有她好受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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