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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身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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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身伺候

正站在游廊下的二人俱是一楞。

正疑惑時,就見小丫鬟端著木盆顫顫巍巍地走了出來:“少爺他········他不讓我服侍。”

小丫鬟委屈巴巴地解釋道,東寶看了一眼便猜了個七七八八。

他忙接過木盆對小丫鬟搖了搖頭說:“你先下去吧。”

“沈姑娘。”他也不等沈妙宜反應,就將木盆又遞到了她手裏:“您有所不知,二少爺一般不讓人近身侍候。”

沈妙宜詫異地看著塞進自己手裏的木盆,她本想說,自己又不是她的丫鬟,拼什麽伺候他!

可東寶已經觍著臉準備溜了:“我外出辦差事,幾日不眠不休,現下渾身泥土,實在不方便照料少爺,就拜托您一回。”

語落,不等沈妙宜回答,他就腳底抹油溜了。

沈妙宜如何不明白他的意思。

她眉頭緊擰端著木盆憤憤的轉身進了屋。

榻上的人已經醒來了,此時外裳褪盡只穿了一件潔白的中衣,露出半邊肩膀和鎖骨。

想來方才小丫鬟應該是給他擦身了,幹嘛不讓人家伺候?

“你我畢竟夫妻一場,你就這麽嫌棄我?”

他一手扶著榻,滿臉怒氣的望著沈妙宜,大有興師問罪的意味。

沈妙宜楞了楞,心想這人莫不是燒糊塗了?

她將木盆重重的擱在案幾上不甘示弱的反問:“蘇大人莫不是忘了,咱們已經和離了!”

蘇祈早幾日便覺身體抱恙了,但實在公務繁忙無暇休息,熬到今日傍晚他實在感覺頭暈胸悶了,才坐轎子回來休息。

方才在昏迷中,他覺得有人解開了自己的衣衫,很溫柔的為自己擦身。半夢半醒間他記起昏迷時沈妙宜就在自己面前,所以自然而然的以為現在為自己擦身的是她。

這個意識湧上心頭,蘇祈滿懷期待的睜開眼睛,然而現實卻打消了他的心頭湧現的喜悅。

發現不是她,他真的好失落。

“我又不是你的丫鬟,為何要伺候你?”

她見他薄唇緊閉一言不發,還以為他自知理虧。

不曾想對面的人卻不依不饒道:“沈妙宜,俗話說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既生病了,你又為何不能照料我?”

他衣衫半敞地坐在床上與她對峙,一副氣急敗壞的樣子。

反倒叫沈妙宜覺得好笑,如今的蘇祈,真的變了,只叫她看不懂,她也不願意再和他的胡攪蠻纏,直言道:“你既然已經醒了,想必也無大礙了,我就不打擾了。”

說罷,她就轉身往外走,只是剛走了兩步就想起來還沒來得及和蘇祈說楚楚的事,她又停下腳步想告知他一聲。

可她才扭過頭,榻上的蘇祈竟然起身追了過來,他衣衫不整闊步而來,帶著三分怒氣七分委屈一把將沈妙宜擁入懷中。

男人的臂彎力道十足令她難以掙脫:“你這是做什麽?”

她高聲斥責他,質問他,整個人卻被他炙熱滾燙的懷抱緊緊擁住,甚至能夠嗅到他渾身散發著的藥味。

“沈妙宜,我後悔了。”

她的側臉貼著他赤果的肌膚,她無法仰頭,也看不見他的臉,無法觀察他的情緒,唯有頭頂傳來一聲他無助又無奈的聲線。

那一瞬,她也楞住了。

他說,後悔了?

後悔什麽?

後悔和離?

沈妙宜不明白,為什麽蘇祈要執著於這段不太起眼的婚姻,以他的才華和出身,完全可以再娶更好的女子。

而她,只是做了一個看似美麗,實則虛幻而短暫的夢,如今夢醒了,她猶獲新生。

“我後悔了。”他的聲音再一次在她頭頂響起,只是聲音越來越低,好似喃喃自語。

半晌之後。

沈妙宜用手推了推他的胸膛,艱難的向後退了半步,二人之間終於拉開一些空隙。

她擡頭看著他:“蘇祈,你是天之驕子,自幼就習慣受人矚目,被人追捧,如今,只不過是一時失意,心有不甘罷了。”

蘇祈赫然垂下頭,她說的不對,他不是這樣想的:“不,不是的,我·······”

“往事暗沈不可追。”

她向後撤了一步,兩人徹底拉開距離,四目相對,沈妙宜已經從最初的驚慌中回過神來,她的面容沈靜,眸光堅定:

“楚楚之事,多虧了你。謝謝。”她向他服了服身子,一個標準的萬福禮,在尋常不過,卻讓蘇祈心頭一沈,他想說:

自己後悔並非和離之後的不甘,而是因為你是明珠蒙塵,自己卻後知後覺。

可是他說不出口。

她曾經在自己身邊那麽久,苦苦等待自己回頭,她獨自一人熬過的那些艱難時光,自己又該如何彌補?

他垂下眸,一股無助感湧上心頭。

“那我先告辭了,你好好休息。”沈妙宜的聲音清澈而幹凈,她看了一眼赤足而立的他,淡淡地轉身離開。

月掛烏梢,層雲疊起。

她拎著從門房那裏借來的小燈籠,緩緩走在回繡坊的路上。

晚風清涼,吹起她烏黑的發絲,她的腳步輕快,似乎並不被他突如其來的行為打亂思緒。

是啊,如今峰回路轉,春夏和楚楚都贖回了自由身,她們終於可以堂堂正正,過上自食其力的日子,這是她曾經在夢中期待過的情景,如今就要成真了,她如何能不激動?

此時她心中不由得想起另一句:“來日之路光明燦爛。”

她垂眸盯著自己的鞋尖,燈籠的燭光雖然微弱,但足矣照亮眼前,前路雖然難行,但她亦有同伴。

東寶所言不虛,翌日一早,鐘楚楚的身影便出現在繡坊門外。

“楚楚!”

“阿妙!”

姐妹兩相擁而泣。

東寶親自將楚楚姑娘從碼頭接回來,又親自送到了繡坊。

他將楚楚的包袱從馬車上卸下來送進了小院裏便準備告辭,臨行前,鐘楚楚追問李賀致的下落。

東寶看了一眼沈妙宜,緩緩道:“二位姑娘放心,李公子既是書院的而學生,自然是書院的學政出面將他帶了回去。雖說受了些皮肉之苦,但好在性命無礙。只不過······”東寶頓了頓,看了看一臉哀傷的鐘楚楚,略有幾分可惜道:“考生狎妓本就是大忌,還鬧出這麽大動靜,只怕李公子的科考之路會越發艱難些。”

鐘楚楚聞言,沈默不語。

送走東寶後,沈妙宜和杏兒忙著幫楚楚安置。

“楚楚姐姐,你來了,咱們就更熱鬧了。”杏兒抱著箱子喜笑顏顏的往屋裏走,如今又多了個神仙似的姐姐,多熱鬧。

“楚楚。”沈妙宜將她拉進小屋裏:“我和杏兒住一間,這間騰出來給你住。”她將幹凈的床褥展開,楚楚見狀立即來幫忙:“我實在是不知道該如何謝你了,阿妙。”說話間,豆大的淚花從楚楚眼中湧出。

沈妙宜忙嗔怪道:“傻丫頭,你我之間還要說這些麽?”二人手拉著手坐在還未鋪好的床板上。

“這是你的身契,你趕緊收好。”沈妙宜將文書遞給鐘楚楚。

一紙文書在鐘楚楚微微發顫的手中,越顯單薄。

可就是這樣一張紙,一張至關重要的紙,將她困在泥潭足足十八載。

鐘楚楚不可抑制的伏在沈妙宜膝頭痛苦起來。

一開始還只是輕聲嗚咽,漸漸地,哭聲越發悲戚,她將自己十八年以來的委屈,悲憤,恥辱全都哭了出來。

沈妙宜當然明白,這一天對她而言意味著什麽。

她輕輕撫摸著楚楚的後背,任由她放肆流淚,因為她知道,今日的眼淚,是喜悅之淚,是新生之淚,是告別之淚。

一窗之隔,春夏擁著薄薄的被子同樣淚眼婆娑。

窗外的丁香花,卻越發旺盛,夏風輕拂,揚起無邊馨香。

從此,原本又小又安靜的立女繡坊,變得熱鬧起來。

每日沈妙宜和杏兒負責在店鋪裏忙活,楚楚則脫下錦衣華服,和阿妙一樣,粗布白裙素面朝天,她努力學著如何燒水做飯,悉心照顧春夏。

日子就這樣自然而然地展開,好似盛夏的一片荷塘,清澈無憂。

自從和宋裁縫合作,繡坊裏的訂單也越來越多,杏兒如今進步神速,時不時可以完成一些覆雜的圖樣。

春夏自然很羨慕,她雖然傷病未愈,但整日躺著修養,心裏也著急。

這幾日傍晚用過晚飯,她也湊在阿妙身邊,跟著杏兒一起學習刺繡。

春夏到底有些基礎,跟著學了幾日,就開始獨立繡帕子了,她的針腳勻稱,簡單的圖樣難不倒她。

“沒想到春夏姐姐繡工這麽紮實?”杏兒拿著春夏繡好的蓮花圖樣連聲讚嘆著,這手藝真是不錯。

“我從前可不少做活兒。”春夏有一絲小得意,依靠在軟枕頭上自顧自地說著:“從前我負責楚楚的飲食起居,她的所有衣衫絲帕,都是我繡的······”兩個小丫頭坐在一處閑話。

“嘩啦!”

忽聽廚房傳來一聲巨響。

大家忙擡頭去看。

只見楚楚一臉愧疚地從小廚房走出來:“我,我不小心把盤子打破了。”

“沒事吧姐姐?”杏兒先一步湊上去關心。

“沒事沒事。”楚楚一邊解釋著,一邊趕緊蹲下去收拾殘局。

“楚楚,這可是你這幾日砸壞的第三個盤子了。”春夏隔著窗戶揶揄她,廚房一共也沒幾個盤子,在這麽下去,恐怕只能就著鍋吃了。

楚楚紅著臉小聲嘀咕:“我不是故意的,實在是盤子油膩,滑溜溜的抓不住······”

她活了十八年,衣食住行樣樣有人照料,如今忽然動手幹活,確實有很多不適之處。

“無妨,楚楚姐姐,以後我來洗碗,你·······”杏兒想了想,本來想說楚楚負責做飯,但一想到這幾日楚楚燒的糊飯便立即改口道:“姐姐你就負責洗衣服吧。” 洗衣裳比做飯簡單多了。

楚楚聞言也連連點頭:“成,洗衣裳我肯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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