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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難自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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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難自禁

她和蘇祈曾經約定好,他會找人為鐘楚楚贖身,辦妥之後再將她送到繡坊來。

可是三日過去了,仍然不見鐘楚楚的身影。

她很擔心會不會中途出了什麽岔子?

萬一桑媽媽不肯放人?萬一桑媽媽獅子大開口?

堅持到傍晚沈妙儀實在坐不住了,她交代杏兒好好照料春夏,便只身一人前往驛館。

這裏是蘇祈在澤陽暫居之所,她曾經來過一次。

門口的小廝自然不知眼前這位容貌清秀的姑娘就是曾經的少奶奶。

沈妙宜也不願意將往事重提,她只說了自己來找東寶的,畢竟蘇祈公務繁忙,不一定會在府中。

果然,小廝恭恭敬敬地回了她一句:“主家外出了,東寶小哥也跟去了。”

沈妙宜失望至極,楞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她茫然地望著巷口,心中猶豫著要不再去拾花館打聽打聽?

思忖間,一頂靛藍色的官轎赫然出現在她的視野盡頭。

沈妙宜登時雙眸發亮,滿懷期待地盯著那頂熟悉的轎子!

待轎夫落定,蘇祈躬身從轎子裏出來,他眉眼肅整,一身朱色曲領廣袖公服,內搭直綴,頭戴展翅,一副剛剛結束公務的樣子。

他看見等在門口的沈妙宜,十分意外:“你?”

“我是來尋你的。”沈妙宜此時心急如焚也顧不得還有旁人在場,快步走到他面前焦急問道:“楚楚她·····”

他卻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沈妙宜心頭一驚,不知他此舉何意?

蘇祈只道一句:“進去說”,便拉著她往院子裏走。

“你···你快放開。”她自覺此舉不妥,試圖掙脫他的桎梏,可是他的力氣實在太大,昂首闊步、不管不顧地往前走。沈妙宜步子小,幾乎是被他半拖半拽著帶進了屋子的。

她氣急了便直呼大名:“蘇祈!你放手!”杏眸圓睜,粉面含怒,別有一番靈動之氣。

蘇祈自然知道她為何而來,但是他不想三言兩語就結束會面,所以執意將她“請”進來說話。

進了們,他施施然將她的手腕松開,頷首與其對視道:

“我畢竟有官職在身,若叫旁人知曉我派人去給花魁娘子贖身······”他的聲音很輕,語氣中並沒有指責的意思,反倒有種······有種在暗暗邀功的意味,沈妙宜楞了楞,但又覺得或許是自己領悟錯了。

說到底是自己有求於人,俗話說,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

蘇祈見她似乎不再生氣了,便轉身對門外的下人交代了一聲:“派人去給東寶傳消息,問問怎麽回事。”轉而又好像想起什麽,他指了指太師椅道了一句:“沈姑娘先請坐。”

語落,他卻大步流星往外走去。

“唉!”沈妙宜急急忙開口喚了一聲,他卻頭也不回。

偌大的室內只剩下她一人,沈妙宜此時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好環顧四周,這裏的陳設比起雍容華貴的國公府而言,確實古樸簡約了許多。

正廳不大,頭頂高懸著“宜和”二字,筆力遒勁,想必也是出自名家之手。

屋內一張雕花楠木八仙桌,畫案,供幾,書櫃,博古架,一應俱全。

東面紫檀桌上擺著一口青花白瓷大盤裏頭端端供著十幾個嬌黃玲瓏的佛手,散發出陣陣清甜氣息,直叫人心曠人怡。

沈妙宜大約是了解他的喜好的,今日眼前所見這些陳設,與當年極致風雅,奢華無二的蘇公子當真是一個天一個地。

蘇祈從門外走進來略有幾分尷尬的說道:“今日酷暑,我遣人去街面上買些梅花冰酥酪來。”

驛館確實比不得國公府,從前是十幾個廚娘天天備著琳瑯滿目的吃食就等主人家開口,而這裏想吃什麽,都得去現買。

“無妨,我···”沈妙宜著急打問楚楚的事情,也沒有什麽心思吃冰酥酪。

“我是來問楚楚的事情進展的如何了?”三天了,她怎麽還沒回來。

蘇祈聞言,默了一刻。

他將事情交代給了王家小公子,應當不會有差池。

“你別著急。”他指了指身後的玫瑰椅,示意她先坐。

“我本來是想親自去盯這件事,奈何這兩日公務繁忙確實抽不開身。”他一邊解釋一邊坐在沈妙宜對面。

四目相對的瞬間沈妙宜只覺得他的臉頰微微泛紅,細看,眼瞼下隱隱可見幾分烏青,略顯困倦疲憊之態。

“不過你放心,我派東寶一同去了,若是真有什麽不妥,他肯定第一個傳消息回來。”說罷,他摘下襆頭隨意地擱在手邊的方幾上。

此時,小丫鬟端著茶盤走了進來。

蘇祈見沈妙宜還是憂心忡忡,便將茶杯往她手邊推了推,再次開口安慰道:“先喝口茶吧。”

青釉刻花碗蓋杯裏正翻騰出氤氳熱氣,她低頭盯著水中緩緩舒展的茶葉,認出了這是她從前最喜歡的瓊花茶,當年蘇祈曾不屑一顧的點評過,此花寡淡,煮出來的茶水也毫無滋味。

他喜歡的是廬山雲霧、顧渚紫筍那些名滿天下,千金難求的名茶,一如他本人。

而如今,他居然開始喝這些了?

“你吃晚飯了嗎?”蘇祈看了看窗外,又看了看眼前的人。

她今日穿了一身綾花襦裙,樣式十分尋常,烏發用木簪全部挽在腦後,素面朝天。也許是白日裏勞作了許久,耳邊的幾縷碎發已見松垮之勢,眼看就要滑落,蘇祈看的有幾分出神,竟鬼使神差般地伸出手將那幾縷碎發別進她的耳畔。

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

令兩人都楞住了。

沈妙宜意識到他的行為,驀然往後躲卻忘記了手上還端著茶碗:“啊!”伴隨著一聲驚呼,滾滾茶湯灑落一地。

蘇祈自覺失態,還沒來得及開口解釋,就見眼前的人被燙傷了。

“快拿膏藥來。”

他心裏閃過一陣懊惱,下意識就拉起她的手指,仔細察看。

沈妙宜的手指潔白如蔥根,細細長長,此時右手的食指和虎口都被燙紅了,他心中愧疚更深。

“不用了。”沈妙宜將手抽回來,她不想和他如此親昵。

“妙儀,實在對不住。”蘇祈自知有錯,忙開口致歉,態度十分懇切。

恰好此時丫鬟將藥膏拿來了,沈妙宜不好再說什麽,抿著唇強忍手上傳來的陣陣灼熱之感。

蘇祈將白色小瓷瓶打開,裏頭是琥珀色的半透明藥膏。

“這是宮裏的金瘡藥,加了龍骨,蛇草,有平緩止痛,斂創生肌的奇效。”

蘇祈用竹板將膏藥挑出來,小心翼翼地塗在她的手上。

藥膏猛一上手,沈妙宜痛的倒吸一口涼氣,不自覺的往後縮了縮。

蘇祈見狀也慌了,連連往她的手指上吹氣。

涼涼的氣息,輕輕拂過傷口。

沈妙宜擰緊的眉頭才稍稍放松,手指尖的灼熱感似乎確實減緩了許多。

此時她依舊坐在玫瑰椅上,蘇祈則半跪在她的面前,兩人的視線堪堪齊平,蘇祈再次望向她,眼中滿含愧疚:“對不起。”

他的眼神實在有些,太直白了,毫無遮掩,毫無避諱,就這麽直勾勾地盯著自己,沈妙宜承接不住這種對視,只好偏頭撇開視線:“不必致歉。”她頓了頓:“若是有消息了,煩請你通知我一聲,我先告辭了。”

說完,她抽出自己的手指,起身便要離開。

蘇祈只好跟著她一同站起來,可還沒等她邁開步子,高大的男人卻猶如一座大廈傾斜而來。

沈妙宜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只覺得一團黑影迎面撲了過來。

“蘇祈?”

“蘇祈?”

“快來人。”

落日餘暉消失在天際。

驛館的燈籠一盞又一盞點亮。

室內一片沈寂,沈妙宜坐在床榻邊的圓凳上,屋內的燭火映照著她白皙的臉蛋,那幾縷發絲最終還是滑落在她的耳畔,她顧不得去理會。

目光無奈的投向床榻上昏睡的人,他雙眸緊閉,薄薄的唇瓣失去了血色,隱約可見一層皸裂的幹皮。

他居然病了。

方才暈倒時狠狠砸向她,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的心都快跳出來。

回憶起大夫的診斷,沈妙宜心中真是又氣又好笑,大夫人說蘇大人積勞成疾,發了熱癥。

“一個大男人,大夏天居然還能發熱癥!”

她小聲嘀咕著:“還以為自己是什麽金剛不壞之身麽?”

“咳咳咳··· ”昏睡的人忽然發出一陣劇烈的咳嗽,嚇得沈妙宜一個激靈。

果然,白天不能說人,夜裏不能說鬼。

她忙起身輕輕喚他:“蘇祈?”

可他似乎並沒醒,兩頰依舊泛著潮紅,沈妙宜忍不住伸手試探了一下,果然,額頭和臉頰都是滾燙的。

大夫方才說,最好給他溫水擦身······

她才不想伺候他,所以方才丫鬟端來木盆和巾子時她都假裝沒看見。

就讓他這麽繼續燒著吧。

從沒聽說,哪個大男人會發燒燒死的吧。

她憤憤地想,目光不自覺的在他臉上掃過。

若是他死了,楚楚的事又該怎麽辦?

“唉。”沈妙宜內心天神交戰半晌後,最終還是出門去喚了一個小丫鬟來給他擦身。

東寶就是在這時候回來的。

他風塵仆仆地跑進院子是一眼就看見了游廊下站著的女子,還以為自己眼睛花了,又驚又喜脫口而出:

“二少奶奶?”

沈妙宜見他進來原本一臉期待,可一個稱呼就將她臉上的笑容打消了。

東寶自知口誤,忙淺笑著改口:“沈···沈姑娘來了。”

“東寶,辛苦你了,楚楚如今在何處?”她很怕桑夫人不肯放手。

東寶聞言大大咧咧地擺了擺手道:“您放心,事情全都辦妥了,為了穩妥起見,畫舫明早就回來。”

“這是文書,我先拿回來覆命的,您瞧瞧。”

說話間,東寶從懷裏取出一份文書遞到沈妙宜手中。

她接過來仔細查驗,果真是鐘楚楚的戶籍契書沒錯,沈妙宜看著白紙黑字的文書,只覺得鼻頭發酸。

這是楚楚期盼了十幾年的自由,從此以後,她終於可以脫離那個泥潭,堂堂正正的生活了。

“太感謝你了,東寶。”

沈妙宜誠摯地再次對他道謝,東寶則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直言都是自己份內之事,能為二少爺辦差事是他的福分。

“唉?怎麽不見二少爺?”

說來奇怪,東寶環視了一圈,自己回來覆命,怎麽二少爺始終不見蹤影?

沈妙宜剛想開口告訴他,蘇祈生病了,正在休息。

可還沒等她開口,屋內就傳來一句十分克制卻怒氣滿滿的質問:“沈妙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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