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暮色四合，我腳步虛浮地走出鹿鳴苑。

黧黧站在不遠的枝杈上，一見我出來，開心地啼叫起來。

我怕被別人看見，輕咳一聲，示意它別出聲。

黧黧與我素來默契，噤了聲，在我後頭跟著。

我七拐八繞轉到庭院的假山石洞中，掏出香囊中的紙條和炭棍，抵著巖壁寫了起來。

【林齊序缺錢，恐有蹊蹺。林向明被罰家中，暫時無事。另，府中昨日賣出一婢女，望搭救……】

匆匆寫完，我把字條卷好放進信筒中，便往酒窖方向而去。

——

之後的幾天，闔府上下開始為下月的婚事忙碌籌備。

林向明因惹怒老爺，被限制花銷用度，沒錢出去浪蕩，就天天在府裏折騰我。

好在二夫人對此睜只眼閉只眼，讓我能稍稍喘息口氣。

那日後又過了兩日，沈老爺登門拜訪。一是為婚慶事宜，二是為著沈小姐的紡織機。

沈老爺是當真寵愛這掌上明珠啊。

從竹青口中得知此事商議妥當時，我不禁感嘆。

繼而想起慘死的父母，若是沒有那檔禍事，我也如她那般爹疼娘愛的，再過幾年嫁個稱心夫婿，一輩子安穩幸福得就過去了。

多想人力不及的事有什麽意義？盡好當下的人事才要緊。

我寬慰自己幾句，惆悵的情緒也就變得很淡了。

又過幾日，林向明望眼欲穿的大夫人蘇琳瑯，終於省親歸來。

蘇琳瑯回到府中，屁股還沒坐熱，林向明就添油加醋把東林苑之事說予她聽。

蘇琳瑯一聽兒子被打，當即火冒三丈。給林向明撥了款後，先到林旭青房中將他臭罵一頓，接著，便氣勢洶洶地來到東林苑。

“林宛雲，我不在家才幾天，你就蹬鼻子上臉欺負到我兒子頭上了？”

蘇琳瑯一腳踢翻面前的茶幾，果點茶水撒了一地。跟著，她大步向前，一個巴掌呼在林宛雲臉上。

林宛雲羸弱，被她一打，跌倒下去，頭正磕在倒翻的茶幾角上，頓時血流如註。

張媽忙上前跪地磕頭，不住懇求，“大夫人，您大人有大量，放過二夫人吧，再打下去，要出人命了啊。”

蘇琳瑯見狀，有些意興闌珊，卻知張媽說得在理，況且兒子好事將近，出白事多少是晦氣的。

於是她順勢說，“你好生記著教訓罷，別以為擡個妾就當自己是主子了。”說完就出了門。

張媽又是使人喊大夫，又是給林宛雲止血，恨不能長出三頭六臂。

林宛雲身子弱，磕這一下，差點去了半條命。

林齊序趕回府中，見到母親如此慘狀，沖到攬青苑就要跟蘇琳瑯拼命。

奈何府中仆役眾多，林齊序連她的衣角都沒碰到，就被人按在了地上。

蘇琳瑯使喚下人要將林齊序送官，最後還是林旭青拖著搖搖欲墜的身體出面，才將她勸住。

只錢莊落進林齊序手中尚未焐熱，便借此被蘇琳瑯收了回去，重新交給了林向明。

出了這檔事，最高興的是府中的下人們，不為別的，茶餘飯後談資多出幾籮來總是好的。

忘了說，蘇琳瑯回來後沒幾日，將我調到了鹿鳴苑做大丫鬟。

“下月少奶奶進了府，鹿鳴苑連個掌事丫鬟都沒有總不像話，”說這話時，蘇琳瑯眼鋒銳利，“你做事我還是放心的。”

我唯唯諾諾應下。

林向明只當母親聽了他的話，我卻知道，蘇琳瑯對沈小姐獨立能幹是不滿意的，把我調到鹿鳴苑，正是預備給她個下馬威。

林府向來只能有一個當家主母。

日子繼續不鹹不淡地過著，一個月的時間，轉瞬即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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