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我跟你講，沈家小姐來府上了！”

“她還未過門，怎跑到未婚夫家裏，好不害臊。”

“不知道了吧，沈小姐留過洋的，還跟著沈老爺學生意呢！今兒是同二少爺一道來的，說有生意上的事要與老爺商議。”

“上過洋學堂的到底不一樣，拋頭露面的事做起來這麽順當。”

“可不說呢，沈家也是有頭臉的，怎這般教養閨女。”

“我還聽說，她與二少爺有一腿呢……”

“噓！可不興瞎說，以後可是咱大少奶奶。”

……

幹完晨間瑣事，我靠在墻根歇腳，聽見前頭傳來議論聲。

府中長日漫漫，事務辛苦，下人們最愛的就是嚼人舌根。

我翻個白眼，靜靜聽著。

原來今日前廳熱鬧，是因為沈家小姐啊。

沈小姐這般有膽色，配了林向明當真是鮮花插在牛糞上。

“浮白，過來一下。”

我正出神，遠處傳來張媽的喊聲。

“哎！”我趕緊應聲，小跑過去。

那群丫鬟老媽子見墻根處猛地竄出個人，俱是嚇了一跳，轉瞬作鳥獸散。

“張媽。”

“竹青扭了腿，這盤子瓜果你端去前廳，順道看看可是二少爺回來了。”張媽冷冷道。

“是。”我低眉順眼，雙手接過托盤，往前廳走去。

未及轉過屏風，便聽得廳中一女子的聲音傳來。

探頭瞧去，是個氣質清雋的少女，梳著時新的卷發馬尾，穿了一身洋裝，有著與深閨小姐截然不同的精明幹練。

“林伯父，我家開布莊的，這紡織機造出的布匹質量，我完全有把握，且機械的效率非人力可及，後續的利潤空間是非常可觀的。”

“可現下機器被攔在海灣進不來，您是漕運一把手，許能有些辦法。”

“惠心啊，此事令尊可知道？”林旭青表情微妙，好整以暇地看著沈惠心，呷了口杯中的明前茶。

“我爹的脾氣您知道，總說洋人的都是奇技淫巧，比不上傳統手藝，”沈惠心笑著說，“這批機器的費用，還是我自己的體己，想著先做出些成績來給他瞧瞧。”

“伯父有興趣的話可以入股，我有信心絕計有得賺。”沈惠心信心滿滿。

“父親，洋人的紡織機我早有耳聞，在外國已是很嫻熟的技術。現在官渠尚未開放，孩兒覺得此時正是搶占先機的好時候。”林齊序在一旁幫腔道。

林旭青笑了笑，不置可否，看了林齊序一眼，轉而對沈惠心說道，“惠心，碼頭的事小，我可以幫你，不過……”

他頓了頓，掏出帕子捂嘴咳了兩聲。

林齊序見林旭青沒接他的話茬，面有尷尬，眼中閃過絲憤恨，端起茶杯，低頭撇浮沫。

林旭青繼續道，“不過，再沒幾日你就是林家長媳，老在生意上拋頭露面，總歸不大好。此事需得令尊出面牽頭才行。”

沈惠心聞言，臉上笑意半掛不掛，“我父親於機器上不大懂的，況且機器是我托英國的朋友買的……”

“僅是沈惠心三個字，分量卻是不夠的,咳咳……”李旭青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劇烈咳嗽。

邊上的丫鬟趕緊上前，遞過塊浸過藥水的手帕。

林旭青聞著藥香，在太師椅上好一頓喘。

我墻角聽夠了，趁著檔口，走到廳中，將果盤點心擺到三人各自的桌案上。

走到沈小姐近前，我偷眼瞧去。

真是個清秀標致的美人，我心中嘆道。

放完果盤，收起托盤，我低眉斂目往後退。

眼角餘光不經意瞟到林齊序，他正看著沈惠心的方向，目光繾綣。

呦呵，還真被那幫長舌婦說對了？我暗想。

身後傳來林旭青斷斷續續的話語，字裏行間都是謝客的意思。

我不再過多停留，一溜煙往東林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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