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東風惡（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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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東風惡（1）
蕭元祁後撤一步嘴角輕抿, 漠然的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了一下，隨後很快的移開，像是並未認出來者何人。
“蕭哥哥,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輕然啊，兒時我們常在一塊玩兒，你離京幾年，我時常牽掛，回來後你遇刺，我天天憂心，我們都未能好好的見上一面。”
她眼神含著秋波，楚楚動人的瞧著蕭元祁, 眉宇間的鋒利氣全化成了女兒家的嬌俏。
“你身上可無大礙？”
蕭元祁皺了皺眉, 久遠的記憶十分迷糊，好似是有一個小女孩，嘰嘰喳喳的略微有些惹人厭煩。
多年未見, 兒時也並無情誼, 她態度親昵未免有些失了分寸。
蕭元祁餘光看顧著沈意, 見她面上並無起伏, 一時五味雜陳, 他不希望她心生妒意, 畢竟之後他還會有太子妃，可她不吃醋, 他又催心撓肝一般不得法。
沈意從那紅衣女子喚了一聲, 又來到近前的一刻時, 便低垂著眸子, 她籠在袖子裏的手無意識的攥著。
能來此處的都是京城中貴女，她被眾星捧月的圍著, 身份應是尊貴，她對蕭元祁的態度極為熟絡，蕭元祁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不怒自威，她卻絲毫不懼，想來也是有兒時情分在，有恃無恐。
苦澀感鋪天蓋地的像是要把她淹了，這才剛剛開始，後面只會更多不少，沈意，你這就接受不了了？你還怎麽能待在他身邊呢？
她飛蛾撲火貪戀著，卻又害怕被灼燒。
林輕然臉上浮起粉紅，悄悄的擡眼看了看蕭元祁，他豐神俊朗滿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如他這般的。
她從兒時便芳心暗許，想著有朝一日能嫁他，她又多多少少的聽到了一些風聲，皇後娘娘屬意她，這太子妃之位非她不可。
她把蕭元祁冷淡的反應直當是多年未見的生疏。
對於蕭哥哥身邊的那個女人，瞧著寡淡，沒什麽威脅，她雖然不屑一顧卻還是要在蕭哥哥面前維持一下身份。
“這位妹妹是剛來京城吧，閑來無事可以多和我們聚一聚。”她伸出手就要拉上沈意的手以示親昵。
她早就打聽過了，這個女是從窮鄉僻壤裏出來的，不過因著救了蕭哥哥，才被他帶回來，並無什麽特殊之處。
沈意卻後退一步避開了，林輕然的手落在半空，她自然的放下，皮笑肉不笑的道了聲:“妹妹瞧著膽小些，這個可不成，以後跟著蕭哥哥是要見大場面的，需得鍛煉鍛煉。”
她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她會是蕭元祁未來的太子妃嗎？
沈意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甚至有一種想要逃的想法。
“夠了，孤的家事，林小姐管的有些寬了，她隨意便好，孤會護著她。”
沈意眼前被籠上一片陰影，他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微微擡起頭，就瞧見那佳人紅了眼眶。
接著袖子裏的手被他牢牢的牽住，她微微能從喘不過起的壓迫裏，得以呼吸了。
蕭元祁落了林輕然的面子，她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她也沒說什麽，蕭哥哥為何會這些訓斥她。
“蕭哥哥……”
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林小姐還是喚孤殿下合規矩。”
林輕然咬唇，明明殿下兒時時對她有心，一定是他身邊的這個女人給他下了什麽迷魂湯。
“蕭哥哥……殿下，你忘了嗎？你在我功課未完成的時候哄我，會在下雨天時送傘給我。”她在一一細數自己的少女心事。
蕭元祁卻並無動容，若是早知兒時的無心之舉惹上了林輕然，他定會袖手旁觀。
至於她說的這兩件事，全然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
久遠的記憶隱隱約約的浮上心頭，林輕然因著未完成功課被訓斥，哇哇大哭，攪擾的他不能專心學習，當時他走過去只講了四個字“別在這哭。”
另一件是下雨天，雨水來得突然，她責罵抽打她的侍女，怨她們來時沒有帶傘。
當時的蕭元祁經受著母後要體諒宮中的侍女奴才的理念熏陶，他在屋中等著侍從去拿傘，見到了這一幕，有些不忍那侍女在雨中被罰跪責打，讓侍從把傘給她了。
“林姑娘誤會多年，若是換了旁人，孤也一樣。”
林輕然身體輕晃，怎麽會這樣，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她又有些釋然，殿下是被那女人灌了迷魂湯才這樣說的，這都不是真的。
沈意看著她傷心離去的背影輕輕的嘆了口氣，不被愛的一方，永遠註定了會受傷。
只是不知為何，她雖然是被愛著的，卻好像也沒有多開心。
“可是有什麽想說的？”
沈意輕輕搖了搖頭。
“我和她的關系方才已經解釋過了，嬌嬌信我。”
“嗯，我信你的。”
她竭力的讓自己不在乎，若是此時入了心，以後每次他身邊出現了別人，她豈不是要整日裏患得患失了。
沈意的回覆極為冷靜，聽這話的人卻心起波瀾。
她……不在乎嗎？
沈意突然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度加大，她低音喊了一聲，提醒蕭元祁。
蕭元祁略微的松了松，卻並沒有放開，“你為何不吃醋？”
沈意被他的話問得有些發笑 ，無名怒火升了上來，她的一顆心都給了他，自從離開小縣之後，她咽了很多酸澀，不知不覺的原諒了他的欺瞞，甚至還因著肚子裏的小生命，動搖了離開的念頭，想要留在他身邊。
他卻只想要她吃錯的反應，並不體察一點。
沈意覺得荒謬又可笑。
“你當初不是說過讓我不要胡鬧，不要捏酸吃醋，我遂了你的意，怎麽？殿下心裏還不滿意？”
“還是想要我笑臉相迎，管她叫姐姐？”
她拿出了自己的防禦態度，豎起了身上的軟刺。
蕭元祁一時被刺痛，“嬌嬌，我不是……”
“算了，殿下不必解釋了，殿下心思難猜，我亦不知殿下口中言是否是心中所想。”
她和他對這份感情各自有各自的患得患失和隱秘痛楚，每一句話，都如履薄冰。
蕭元祁的手垂在身側，握緊又放下，久久無言，過了一會兒，沈意聽到他的聲音:“我只是想讓你多在乎我一點。”
在她們身後，湊到一起的貴女們瞧著這三人，隔著一段距離，她們在一旁竊竊私語了起來。
“輕然可是上京第一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我還聽說，皇後娘娘對輕然可是青眼有加，說不定不日就成為太子妃了。”
“殿下身邊的那個女人是何身份，瞧著眼生的很。”
一旁知情的附在她身邊耳語幾句。
“原是這樣，我說怎麽越看越覺得她上不了臺面。”
另外幾人紛紛露出或了然，或讚同的目光。
“哎，你們瞧，輕然的臉色好像不大對。”這一聲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重新拉回到了林輕然身上。
她們湊過去，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林輕然強撐著笑意，狀若無事，正想扯一個理由時，一道混不吝的聲音響起。
“吆，大家都到齊了啊？大哥咱們可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見了。”
蕭啟敬面上笑意盎然實則後牙槽都快咬碎了，要不是當時心軟，沒把藥全部下完，現在他也不用被關禁閉，不至於需要靠一個所謂的賞花宴，物色王妃才能出來。
一想到要被被蕭元祁看笑話，他就著實憋屈。
“林小姐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要不要請太醫來看一看？”蕭啟敬逮到機會大獻殷勤。
“不用了，一會兒就好，謝過殿下。”
林輕然瞧不上他，跟蕭哥哥比起來，他就像個草包。
蕭啟敬也沒在意，獻過一次殷勤讓自己在她面前露個臉就好。
然後自顧自的尋找下一個目標，他把視線放在了沈意身上，“恭喜大哥，喜得佳人，這倒也算是因禍得福，大哥說是不是？”
蕭元祁隔絕他的視線，“我倒確確實實是因禍得福了，只是聽說二弟監國一事，被上奏了不少奏折，這算是接不住福分，因福得禍了。”
這二人表面兄友弟恭，實則明槍暗箭，水火不容。
蕭啟敬本就被禁足多日，心中結郁，又被那家夥堵的說不出來話，整個人面色漲紅了起來。
火藥味越來越濃烈，幕後的人看著宴會上的重要人物都已經到場，輕嗑兩聲，撥開簾子。
有人道了句:“皇後娘娘來了。”
眾人把目光聚在儀態雍容的國母身上，她身後跟著一位衣著雖低調卻講究的女人，芊芊楊柳腰，蔥蔥白玉指，端的是弱不禁風。
她把目光放在蕭啟敬身上，二人眉宇之間頗為神似，沈意猜想她就是蕭啟敬的生母，沈貴妃，這幅容貌寵冠六宮足以。
等她們行完禮之後，皇後娘娘安排大家落座，酒宴徐徐擺上，管笛歌舞響起。
蕭元祁帶著她坐在了皇後娘娘的下方，她們的對面是蕭啟敬，沈意感覺全場的目光都在他們三個之間流連。
尤其是坐在高位的皇後娘娘和那個謝貴妃，沈意多次感覺到她們的視線或探究或好奇的落在自己身上。
“你懷著身孕，這些涼物不宜入口，我差人給你送些藥膳。”
他頓了頓又道:“方才是我不對，我對嬌嬌太過緊張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有關她的事情，他進退失宜不得法門。
沈意眸光微動，被他的話包裹著，慢慢的收起了爪牙。
下面的一位貴女們瞧見二人之間的小動作，一時像是得了什麽重大消息一樣，對身邊的小姐妹低語道:“瞧著太子殿下對那人在意的緊卻還沒有給她名分，你說，殿下會不會學那話本子裏癡情的男子，把太子妃的位置給她。”
“你酒吃多了？！說什麽胡話！那太子妃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林輕然的。”
離她最近的一個人趕忙捂住她的嘴，可這話還是被傳到了林輕然的耳朵裏。
“大家閨秀卻成日裏看那些不著調的畫本子，合該被好好管教管教了。”
這話戳到了林輕然的剛剛留下的傷疤，她臉色已然不好。
周圍的人趕緊讓那亂說話的貴女向她賠禮道歉。
那貴女也有幾分小性子，撇了撇嘴，但經不過同伴的拉扯，還是向林輕然道歉了。
只是心中不屑，“整天拿兒時之事講來講去，也沒見殿下對你多特別。”
下面的騷動並未傳到前方去，暗地裏的風起雲湧被悅耳的的竹弦聲掩蓋。
等到歌舞結束後，一襲明黃色出現在眾人的視線，宴會上的人紛紛行了大禮，得了恩準覆又落座。
“各位不必拘禮。”
他的面容已不再年輕，歲月沈澱的威儀和疲憊在他身上平分秋色。
沈貴妃掩唇咳嗽兩聲，引來了他的目光。
“你的傷寒還未好嗎？”
“多謝陛下關心，臣妾病了這幾日，陛下從無過問，臣妾還以為遭到了陛下的厭棄。”沈貴妃盈盈的望著他，眼神柔情。
聖上雖有些動容卻還是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關切。
他臥榻那幾日，皇後盡心照料著，他好了也該多對皇後照拂一些，況且憑蕭啟敬那些小動作，他不把他打到宗人府，只是關在府中禁閉，已是格外開恩。
“敬兒在府中拘了多日，很是想念您，您倒是狠心，不僅不見敬兒，連臣妾也不見。”沈貴妃繼續發力，同時遞了眼神給蕭啟敬。
他接受到後，跪下一路膝行到前方，聲淚俱下，“兒臣一時糊塗，多日思過早已悔不當初，關在府中的每一日都思念祈禱著父皇能夠身體康健。”
“起來吧。”
得這一句話，蕭啟敬如蒙大赦，他知道自己被原諒了。
“祁兒身邊坐著的可是救他的那名女子？叫什麽？”聖上瞧了瞧那張陌生的與京城中粉脂紅唇黛眉格格不入的清麗面容。
“正是。”皇後娘娘回覆道。
“上前來，讓朕看看。”
沈意聽見他的傳喚聲，下意識的是朝蕭元祁看去。
他安撫的拍了怕她的手，拉著她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朝聖上走去。
“如此上緊，怎麽朕是老虎嗎？會吃人不成？”
雖是打趣，可他聲音裏的威嚴沈沈的壓了過來。
“她第一次直面天顏，兒臣是怕她有錯失沖撞了父皇。”
沈意被蕭元祁護著，心裏安定許多，她跪下來叩拜，道了姓氏，說了一些中規中矩的敬語，倒也沒被為難。
緊接著聽見聖上另外的詢問，沈意的心被提起。
“你回來也有些日子了？可給她選了名分？何日冊封？”
沈意垂眸，相比於有一個名分框定著，被束縛者，她情願無名無分更自在一些，來去也自由。
已經做了愛的囚徒，何苦再要上一層枷鎖。
可總有些問題避無可避，終究還是來了，還是要面對。
沈意遲遲沒有再聽到後話，她擡起眼眸，看見皇後娘娘與聖上悄言了幾句，隨後聖上笑的開懷。
“好好好這是大好事，你們既然已經有了打算，就依你們的，回去吧。”
蕭元祁帶著沈意下去，同時也解釋了緣由。
“我並未宣揚你懷孕之事，只和母後商量過，待你誕下孩兒，再封側妃，上玉碟，”
沈意微不可察的在心裏松了一口氣，如此也好。
等他們回去後，又聽得聖上，“祁兒身邊已有人了，敬兒也到年紀了，也該尋一個心儀的女子了，皇後，貴妃，你們可有什麽想法？”
他此時去了方才的玩笑之意，好不鄭重。
沈意並不傻，當即就反應過來，聖上許是拿她和蕭元祁做引子，為得是蕭啟敬的婚事。
她看向蕭元祁，他自顧自的飲酒，神情自若，好似已經對聖上的偏袒習以為常了。
帝王之家的親情有時又算不得親情，沈意給他夾了面前的菜，放進他的碗中，似是安慰。
“嬌嬌在為我打抱不平嗎？若是能得你顧憐，我倒真情願多受些委屈。”他語氣寵溺，說出的話卻讓沈意無從招架。
沈意最是收不住他的示弱，明知道有時是假的，可她還是會中招，只想著允他所想。
蕭元祁是真不意，聖上對蕭啟敬的溺愛遲早有一天會引火燒身，上次蕭啟敬意欲奪權，他都能忍下，下一次不知道又會翻出什麽樣的浪。
皇後雖則心中厭惡他的偏頗，卻還是要擔起一國之母的典範，接著聖上的話說了下去:“敬親王也到了該成婚的年齡，今日邀各位前來，一是為了賞花，二則是趁此機會，京城中的妙齡才俊都聚在這裏了，大家之間相互走動走動彼此熟悉一下。”
蕭啟敬掃視的一圈，嘴角再次掛上混不吝的笑:“歌舞已罷，大家坐在這裏未免拘謹無趣了些，皇後娘娘的菊花甚是漂亮，不若散開來，好好欣賞一番。”
“敬兒一向沒規矩，還望皇後娘娘體諒，不過敬兒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陛下您看。”沈貴妃雖然不知道蕭啟敬要做什麽，卻還是極力的幫襯著。
“你們都是些年輕人，也不拘著你們，各自去玩吧。”
聖上一發話，大家都站起來謝恩，之後有的結伴，有的一人獨賞。
沈貴妃也拉著聖上離開了席位，皇後冷眼瞧著那狐媚子作妖，卻並未往心上去，她穩坐這鳳位多年，若真把皇上的恩寵放在心上，早會被人用各種手段拉下去。
從前她需要讓自己一舉一動都不出錯，此後也只需為太後的位置憂慮。
“祁兒，過來一下，沈姑娘不若也去瞧瞧這菊花，開的這麽好，無人欣賞的話真是可惜，也可與這些貴女們多交談一下，省的乏味。”
沈意點點頭，曉得這是要支開自己，有事情交代蕭元祁，她讓他過去，自己去一旁賞花。
“母後有何事？”
“那林小姐你也瞧見了？怎麽樣？”她喝了口茶，悠悠的問出了關鍵。
“毫無分寸，囂張跋扈，兒臣以為不妥。”
皇後放下茶盞，蓋著與杯沿碰撞，清脆的響聲激起杯內的漣漪。
“她是什麽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給你帶來什麽，我與你父皇當初也不過是各取所需，你只需給她一個位置，愛與不愛都無妨。”
蕭元祁一開始也是這樣的想法，他的心給了沈意，座那個位置的人只不過一場最適合的交易。
可是真當要靜下來細細商討的時候，他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擔心沈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委屈。
“母後此事不急，兒臣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蕭元祁暫時不想商討太子妃的事宜，他甚至萌生出一種沖動，就算是立沈意為太子妃又如何，他不想重覆父皇，母後，以及沈貴妃的老路。
他們三個人看似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實則只是得了一個退而求其次的安好。
“母後什麽都答應你，但唯獨一點，你的太子妃必須出身高門，對你有所裨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選錯了路。”
“母後多慮了，這條路無什麽對錯之分，只要能走到最後，便是對的，兒臣先去瞧一瞧沈意，就不陪母後了。”
蕭元祁不再多言，去尋沈意了，皇後望著他的背影沈嘆了口氣，憂心忡忡。
他目光掃了一圈，卻並未見到沈意的身影，他快走幾步，周圍也未見得，詢問了周圍的侍女，也只是得了一個“沈姑娘剛才還在這裏。”的回覆。
他一時有些慌了神，派了侍從們去尋找。
沈意融不進去京城貴女的圈子，她原本瞧見一株紫菊開的正好，便過去看了兩眼，她們原本在討論楚穆，“今日宴會楚穆哥哥沒來，當真是可惜，太子殿下已經有主了，偌大的京城裏也只有楚穆值得一賞了。”
“楚穆沒來，楚穆的弟弟不是在場嗎？那處，那就是他弟弟。”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腰腹粗壯的男子擠進她們的視線。
“他弟弟同他可真是差遠了，他向來喜歡在那青樓楚館裏流連，反倒是楚穆當真是君子品行高潔，連那些紈絝子弟邀他打馬游樂，他都是拒絕的。”
“陛下不是封了他禮部侍郎嗎？那個官職一向是最忙的，何況他又是新官上任，現在應該在處理公務吧。”
沈意一過去，被她們瞧見了，下一秒就聽到冷嘲熱諷的聲音。
“我當這是誰呢？讓我想想該怎麽稱呼？殿下身邊的無名氏？”
“和她說這麽多幹什麽，小地方出來的，貼著殿下不放，和她講話拉低我們的身份。”
“這種人就該教訓教訓，省得她自以為是，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她們以林輕然為首，向她表露出了敵意。
沈意本不欲理她們，豈料她們越來越咄咄逼人，泥人也有三分脾氣，何況沈意也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的性格。
“我是小地方出來的，那裏比不上京城風水寶地，能孕育出這麽響的犬吠聲。
“你……粗俗！”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你們且不妨看看自己伸出的獠牙又有多醜陋？”
沈意並沒有被她們的言語所中傷，她知曉自己是何模樣，莫須有的汙言穢語，她聽過也就罷了。
反倒那一群貴女被她說的面紅耳赤極為羞憤。
沈意不與她們過多糾纏，她們攪擾了她賞花的興致，嘰嘰喳好不鬧人。
她轉身離去，想尋一個清凈地方，卻聽見身後的林清然仍不罷休，“沈意，咱們走著瞧。”
沈意輕輕搖了搖頭，並沒有放在心上。
她本想著並不走遠，只是離那群貴女有些距離就好。
誰知一時不察，竟迷失在了宮裏廊腰縵回的走道裏。
沈意在原地停留，半晌不見來人，心想自己所處的位置還真是偏僻。
再繼續待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順著路一直往前走，想尋個出路。
另一邊，蕭元祁雖沒有派使宮裏的護衛大張旗鼓的搜尋，卻還是被一直盯著他動作的蕭啟敬發覺了問題。
他身邊的那名女子不見了。
心下打起了主意，只要能有讓蕭元祁吃癟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
要打聽消息，那群從宴會開始就一直註意著她的貴女說不定知道些什麽，他走過去，“各位小姐你們可看到了太子帶回的那個女人？”
眾人一時之間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思索起剛才的爭執，一時猶豫，沒人開口。
“那可真是不巧，那位嬌客好似迷了路，太子現在心急如焚，本王想著誰若是能提供線索，把人給找到了，太子是不是要好好感謝一番？”
有人神色動搖似乎想說什麽，卻被林輕然喝止住了，“能幫到殿下自是最好，可我們都在專心賞花並未見到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這樣的話，本王就不打擾各位了。”
等到蕭啟敬的身影遠去，本想發聲的人才得了開口的機會。
“輕然，為何不告訴他我們見到了那粗鄙女子那去了哪個方向？”
“你個蠢腦子，殿下已經被她迷了去了，離了一刻就不得了了，告訴殿下也不過是得了感謝，還不若讓那女人吃點苦頭，讓她早點離開殿下。”
林輕然憤憤不平的想著，眼前浮現出她那副淡然的模樣，對殿下的寵愛習以為常，更加深了想要教訓她的決心。
她去的那條路人跡罕至，就算在那裏對她做了些什麽，也不會有外人知道。
“輕然你想幹什麽？千萬別沖動。”
“放心，這種事情派一兩個人去做就好，我又何必親自動手。”
林輕然一時被嫉憤的情緒占領，她讓人去找了兩個老太監，一些腌臜事情他們最拿手。
那個女人現在又沒有什麽身份，這些老太監在宮中多年，因著年紀大了，出宮了也沒什麽親人變求了個恩典，他們被派去守著辛者庫，在那裏住下了。
他們一向是覷著貴人的臉色生存，定會讓她討不了好，吃些苦頭。
林輕然遠遠的跟著他們，掩在假山後面，等著那女人的笑話。
沈意在這邊來來回回的走了許久，卻總是找不到出口，她有些累了，正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就瞧見前面走來了兩個人影。
還未等他們走近沈意便聞見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熏得讓人難受。
二人一靠近，原是兩個老太監，他們年輕時進宮失了那處，老了之後又不打理，便會越來越強烈。
他們平日裏居在辛者庫，人人都巴不得躲著他們走。
沈意卻並不知道他們二人的來歷和目的。
她屏了一口氣向他們問個路，可是他們非但不答話，還越走越近。
臉上帶著油膩膩的笑容，眼神汙濁的盯著自己，像是陰溝裏的老鼠鉆了出來，站在日光下。
沈意暗道不妙，這兩人絕非善茬，她選了一條與他們背道而馳的路，快步想走，先離開二人的視線範圍內再說。
可是還未走幾步就被他們攔了下來，沈意躲開他們攔住自己的手臂，皺眉呵斥：“你們想幹什麽？”
“姑娘別急，你是不是找不到路，我們帶你出去，來來。”
說著那枯枝一樣的爪子又向她伸來。
“誰給你們的膽子，我是太子身邊的人，你們也敢動，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今日敢動我，後果你們可考慮清楚了！”
沈意疾言厲色，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搬出來蕭元祁的身份了。
二人合計了起來，她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可是來找他們的人卻只是告知她並無任何身份，只是一個惹了她生氣的丫鬟。
他們瞧著她身上雖素凈卻也是質地極好的面料，一時之間犯了躊躇，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沈意趁著他們楞神的功夫，趕緊從此地跑開。
林輕然在假山後面氣的直跺腳，“兩個蠢奴才，還楞著幹什麽？趕快去追，出了什麽事我負責。”
沈意一刻也不敢懈怠，在曲折的回廊裏穿梭，身後有窮追不舍的腳步聲，她的思緒卻無比清明，她搬出了蕭元祁的身份，那二人還不放棄，必然不是一時興起。
身後定有主使，這個主使目前沈意只能想到一個人，從一開始就把矛頭對準她的林輕然。
沈意的步幅不敢太大，她還要護著肚子裏的孩子，沒一會兒就體力不支，她扶著闌幹往前走，好在前面似乎有一個出口。
沈意氣喘籲籲的出去後，先蹲了頓腳步，觀察了一下周圍，皇宮各處身後的那兩個太監只會比自己更熟悉，所以她不能慌不擇路，要找一個地方甩開他們。
沈意將目光鎖定在前方的假山上，假山龐大，裏面有不少彎彎曲曲的出路，她已然沒了力氣再跑，不如先躲他們，看看會不會有人來。
身後，那二人也追了上來，看見沈意進了假山，不由得浮起小笑來，她自尋死路。
他們緊跟著進去，誰知她總能避開他們，她動作輕盈，他們也分辨不出來具體的方位，沒過多久便被繞的暈頭轉向。
沈意靜靜的聽著他們的動靜，原本沈重的腳步聲此時已經逐漸偃旗息鼓的停了下來，她開始小心翼翼的往外挪動著，準備出去。
她把註意力更多的是放在裏面的那兩個老家夥身上，一時不察，沒看見腳下突起的石塊，腳踝處傳來一聲脆響，冷汗登時順著發鬢流了下來，好在聲音微弱，並未將他們引來。
沈意靠著身後的石頭借力暫做喘息，她崴傷了腳，一時之間處境更加不妙，現在只希望蕭元祁能發現她不見，快些找到她，或者是有宮女侍衛從這邊經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沈重腳步聲又漸漸響起，且離自己越來越近，不行不能在待下去了，沈意強撐著挪動。
她又走了一小短距離，身後的人也緊追了上來，他們逐步逼近，“敢耍我們，這下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惡臭味撲面而來，沈意緊咬牙關，不讓自己暴露出軟弱的一面，否則他們只會更加的得意，更加的肆無忌憚。
“住手！”一聲清喝，淩冽的帶著熟悉感。
沈意擡眸，撞進了那雙清泉蘊著的琉璃眸裏，瞧見古人，沈意松了一口氣。
“可否勞煩公子派人去給他送個信。”
沈意剛說完，就見他已經讓自己的侍從去了。
她想自己此時一定很狼狽，不然為何楚穆的表情如此奇怪，他有些不敢看自己，又有些守禮的避讓。
這條路是出宮比較方便的一條，看到一抹藍色的倩影深陷困境，他無比慶幸自己走了這裏，他這次沒有來晚。
“宮裏的奴才都這麽膽大包天，莫不是想要翻天不成！”
他們瞧見楚穆身上的腰牌，禮部侍郎的身份那是他們能夠惹的起的，這下真是撞到鐵板上了，又聽到翻天二字，這可是要他們的命啊！
連忙顫顫巍巍的跪下磕頭，“大人，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你們可受了旁人的指使？是誰帶你們過去的？”
他們並無要事，那條路看上去也無人問津，並不是通往中心宮殿的路，沈意站出來問了最可疑的地方，她想證實一下心中的猜想。
“並……無，並無。”
“來人，帶去大理寺好好審問，問不出來什麽的話，這兩個禍害就不用放出來了。”楚穆吩咐下去。
“慢著。”
蕭元祁像是裹挾著一身冷硬的風暴走來，他搭在腰腹的手摩挲著，沈意知道那個位置，他一慣的會在那裏佩一把短刀為護身。
他一副風雨欲來之勢，走到沈意身邊聲音卻柔情起來，他伸開臂膀，“嬌嬌，過來。”
沈意看著他臉色緊繃，面若寒霜，知道他極為憂心自己，她向他靠攏，還未有大動作便被他緊緊的抱住。
她聽見他心跳極不規律，短促的莫名讓她想到了陰天時的疾風驟雨。
“我沒事，我沒事。”
“乖，等我一下，我帶你回家。”
他抽出短刀，一刀插/入一人的天靈蓋，動作迅速，沈意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得一聲慘叫，接著血液飛濺，他銀色的衣衫上面開出了許多艷麗的花，莫名的冰冷又妖艷。
鮮血匯聚著，像一條小溪在他腳下蔓延，他踩上那顆失了生機的頭顱，眼神泛著寒意盯著另一個磕頭不止的太監。
一股腌臜的騷味傳來，蕭元祁更是輕笑一聲，“出息，拿出敢對孤的人下手的份勇氣。”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慘叫，蕭元祁的短刀一整個插/在了他的手掌上。
“說，可有人指使？！”
“是……是…”
“祁兒，一個狗奴才想來腦子發了昏，賜死就好，何必如此大動肝火，來人將他拖下去。”
皇後及時趕來，她身後跟著林輕然，她白著一張臉，躲在後面。
她本來只是想嚇唬一下姓沈的，誰知道她這麽硬氣，那兩個狗奴才也是辦事不力，她也沒想把事情鬧的這麽大。
這邊出了如此大的動靜，早就有人去通報了聖上和皇後。
聖上攜著貴妃姍姍來遲，貴妃一瞧見地上的血，撫著額頭，語氣虛弱：“怎的鬧的如此狼藉，太子殿下雖然在沙場歷練多年並不手軟，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大理寺，慎刑司的好，幹凈利落。”
“還不快把人處理了。”聖上沈聲道，似乎也有些不滿蕭元祁的做法。
“朕先走了，這裏就交給皇後處理，祁兒，莫再有下次，省的讓那些文管彈劾你狠辣無情。”
你方唱罷我登場，今日的賞花宴活生生成了一個大戲臺，每個人都要咿咿呀呀的唱上兩句，沈意倒是瞧明白了，皇後偏向林輕然，怕問出什麽對她不利的話，早早的將人封了口。
蕭元祁遲遲未動，皇後皺著眉：“你現在是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
“母後，兒臣只是要一句話罷了。”蕭元祁也是強硬。
沈意疲累異常，腳踝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結果已經水落石出，他就算是得了答案，有皇後娘娘護著，他總不可能對林輕然下手，使得母子翻臉。
“我們回家吧，我腳好疼。”沈意拉著他的衣角，眼神柔柔的望著他。
“好，我們回家。”蕭元祁軟了心，也軟了神情，他向皇後行禮告退。
而後將身上沾血的外袍披在肩上，抱起了沈意前往轎輦上，他的外袍翻飛，像一只銀色的帶血蝴蝶。
“娘娘，你看她把殿下迷成什麽樣了？若是任由她施展狐媚子，殿下一錯再錯該如何是好？”
“本宮知道你一心撲在祁兒身上，可今日之事，做的太過莽撞，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本宮來處理。”
“謝謝娘娘為我遮掩，我曉得了。”她言語知趣，只是心下並不乖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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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元祁後撤一步嘴角輕抿, 漠然的目光在她身上掃視了一下，隨後很快的移開，像是並未認出來者何人。
“蕭哥哥, 你不記得我了嗎？我是輕然啊，兒時我們常在一塊玩兒，你離京幾年，我時常牽掛，回來後你遇刺，我天天憂心，我們都未能好好的見上一面。”
她眼神含著秋波，楚楚動人的瞧著蕭元祁, 眉宇間的鋒利氣全化成了女兒家的嬌俏。
“你身上可無大礙？”
蕭元祁皺了皺眉, 久遠的記憶十分迷糊，好似是有一個小女孩，嘰嘰喳喳的略微有些惹人厭煩。
多年未見, 兒時也並無情誼, 她態度親昵未免有些失了分寸。
蕭元祁餘光看顧著沈意, 見她面上並無起伏, 一時五味雜陳, 他不希望她心生妒意, 畢竟之後他還會有太子妃，可她不吃醋, 他又催心撓肝一般不得法。
沈意從那紅衣女子喚了一聲, 又來到近前的一刻時, 便低垂著眸子, 她籠在袖子裏的手無意識的攥著。
能來此處的都是京城中貴女，她被眾星捧月的圍著, 身份應是尊貴，她對蕭元祁的態度極為熟絡，蕭元祁在外人面前一向是不怒自威，她卻絲毫不懼，想來也是有兒時情分在，有恃無恐。
苦澀感鋪天蓋地的像是要把她淹了，這才剛剛開始，後面只會更多不少，沈意，你這就接受不了了？你還怎麽能待在他身邊呢？
她飛蛾撲火貪戀著，卻又害怕被灼燒。
林輕然臉上浮起粉紅，悄悄的擡眼看了看蕭元祁，他豐神俊朗滿京城再也找不出第二個如他這般的。
她從兒時便芳心暗許，想著有朝一日能嫁他，她又多多少少的聽到了一些風聲，皇後娘娘屬意她，這太子妃之位非她不可。
她把蕭元祁冷淡的反應直當是多年未見的生疏。
對於蕭哥哥身邊的那個女人，瞧著寡淡，沒什麽威脅，她雖然不屑一顧卻還是要在蕭哥哥面前維持一下身份。
“這位妹妹是剛來京城吧，閑來無事可以多和我們聚一聚。”她伸出手就要拉上沈意的手以示親昵。
她早就打聽過了，這個女是從窮鄉僻壤裏出來的，不過因著救了蕭哥哥，才被他帶回來，並無什麽特殊之處。
沈意卻後退一步避開了，林輕然的手落在半空，她自然的放下，皮笑肉不笑的道了聲:“妹妹瞧著膽小些，這個可不成，以後跟著蕭哥哥是要見大場面的，需得鍛煉鍛煉。”
她一副女主人的姿態，她會是蕭元祁未來的太子妃嗎？
沈意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甚至有一種想要逃的想法。
“夠了，孤的家事，林小姐管的有些寬了，她隨意便好，孤會護著她。”
沈意眼前被籠上一片陰影，他站在了自己的面前，她微微擡起頭，就瞧見那佳人紅了眼眶。
接著袖子裏的手被他牢牢的牽住，她微微能從喘不過起的壓迫裏，得以呼吸了。
蕭元祁落了林輕然的面子，她不可置信的睜大了眼睛，她也沒說什麽，蕭哥哥為何會這些訓斥她。
“蕭哥哥……”
還未說完就被打斷了。
“林小姐還是喚孤殿下合規矩。”
林輕然咬唇，明明殿下兒時時對她有心，一定是他身邊的這個女人給他下了什麽迷魂湯。
“蕭哥哥……殿下，你忘了嗎？你在我功課未完成的時候哄我，會在下雨天時送傘給我。”她在一一細數自己的少女心事。
蕭元祁卻並無動容，若是早知兒時的無心之舉惹上了林輕然，他定會袖手旁觀。
至於她說的這兩件事，全然是她自己的一廂情願。
久遠的記憶隱隱約約的浮上心頭，林輕然因著未完成功課被訓斥，哇哇大哭，攪擾的他不能專心學習，當時他走過去只講了四個字“別在這哭。”
另一件是下雨天，雨水來得突然，她責罵抽打她的侍女，怨她們來時沒有帶傘。
當時的蕭元祁經受著母後要體諒宮中的侍女奴才的理念熏陶，他在屋中等著侍從去拿傘，見到了這一幕，有些不忍那侍女在雨中被罰跪責打，讓侍從把傘給她了。
“林姑娘誤會多年，若是換了旁人，孤也一樣。”
林輕然身體輕晃，怎麽會這樣，隨後似乎想到了什麽，她又有些釋然，殿下是被那女人灌了迷魂湯才這樣說的，這都不是真的。
沈意看著她傷心離去的背影輕輕的嘆了口氣，不被愛的一方，永遠註定了會受傷。
只是不知為何，她雖然是被愛著的，卻好像也沒有多開心。
“可是有什麽想說的？”
沈意輕輕搖了搖頭。
“我和她的關系方才已經解釋過了，嬌嬌信我。”
“嗯，我信你的。”
她竭力的讓自己不在乎，若是此時入了心，以後每次他身邊出現了別人，她豈不是要整日裏患得患失了。
沈意的回覆極為冷靜，聽這話的人卻心起波瀾。
她……不在乎嗎？
沈意突然感受到手上傳來的力度加大，她低音喊了一聲，提醒蕭元祁。
蕭元祁略微的松了松，卻並沒有放開，“你為何不吃醋？”
沈意被他的話問得有些發笑 ，無名怒火升了上來，她的一顆心都給了他，自從離開小縣之後，她咽了很多酸澀，不知不覺的原諒了他的欺瞞，甚至還因著肚子裏的小生命，動搖了離開的念頭，想要留在他身邊。
他卻只想要她吃錯的反應，並不體察一點。
沈意覺得荒謬又可笑。
“你當初不是說過讓我不要胡鬧，不要捏酸吃醋，我遂了你的意，怎麽？殿下心裏還不滿意？”
“還是想要我笑臉相迎，管她叫姐姐？”
她拿出了自己的防禦態度，豎起了身上的軟刺。
蕭元祁一時被刺痛，“嬌嬌，我不是……”
“算了，殿下不必解釋了，殿下心思難猜，我亦不知殿下口中言是否是心中所想。”
她和他對這份感情各自有各自的患得患失和隱秘痛楚，每一句話，都如履薄冰。
蕭元祁的手垂在身側，握緊又放下，久久無言，過了一會兒，沈意聽到他的聲音:“我只是想讓你多在乎我一點。”
在她們身後，湊到一起的貴女們瞧著這三人，隔著一段距離，她們在一旁竊竊私語了起來。
“輕然可是上京第一美人，琴棋書畫樣樣精通，而且我還聽說，皇後娘娘對輕然可是青眼有加，說不定不日就成為太子妃了。”
“殿下身邊的那個女人是何身份，瞧著眼生的很。”
一旁知情的附在她身邊耳語幾句。
“原是這樣，我說怎麽越看越覺得她上不了臺面。”
另外幾人紛紛露出或了然，或讚同的目光。
“哎，你們瞧，輕然的臉色好像不大對。”這一聲把所有人的註意力都重新拉回到了林輕然身上。
她們湊過去，紛紛詢問發生了什麽事。
林輕然強撐著笑意，狀若無事，正想扯一個理由時，一道混不吝的聲音響起。
“吆，大家都到齊了啊？大哥咱們可是有一段時間沒有見了。”
蕭啟敬面上笑意盎然實則後牙槽都快咬碎了，要不是當時心軟，沒把藥全部下完，現在他也不用被關禁閉，不至於需要靠一個所謂的賞花宴，物色王妃才能出來。
一想到要被被蕭元祁看笑話，他就著實憋屈。
“林小姐這是怎麽了？臉色這麽蒼白？要不要請太醫來看一看？”蕭啟敬逮到機會大獻殷勤。
“不用了，一會兒就好，謝過殿下。”
林輕然瞧不上他，跟蕭哥哥比起來，他就像個草包。
蕭啟敬也沒在意，獻過一次殷勤讓自己在她面前露個臉就好。
然後自顧自的尋找下一個目標，他把視線放在了沈意身上，“恭喜大哥，喜得佳人，這倒也算是因禍得福，大哥說是不是？”
蕭元祁隔絕他的視線，“我倒確確實實是因禍得福了，只是聽說二弟監國一事，被上奏了不少奏折，這算是接不住福分，因福得禍了。”
這二人表面兄友弟恭，實則明槍暗箭，水火不容。
蕭啟敬本就被禁足多日，心中結郁，又被那家夥堵的說不出來話，整個人面色漲紅了起來。
火藥味越來越濃烈，幕後的人看著宴會上的重要人物都已經到場，輕嗑兩聲，撥開簾子。
有人道了句:“皇後娘娘來了。”
眾人把目光聚在儀態雍容的國母身上，她身後跟著一位衣著雖低調卻講究的女人，芊芊楊柳腰，蔥蔥白玉指，端的是弱不禁風。
她把目光放在蕭啟敬身上，二人眉宇之間頗為神似，沈意猜想她就是蕭啟敬的生母，沈貴妃，這幅容貌寵冠六宮足以。
等她們行完禮之後，皇後娘娘安排大家落座，酒宴徐徐擺上，管笛歌舞響起。
蕭元祁帶著她坐在了皇後娘娘的下方，她們的對面是蕭啟敬，沈意感覺全場的目光都在他們三個之間流連。
尤其是坐在高位的皇後娘娘和那個謝貴妃，沈意多次感覺到她們的視線或探究或好奇的落在自己身上。
“你懷著身孕，這些涼物不宜入口，我差人給你送些藥膳。”
他頓了頓又道:“方才是我不對，我對嬌嬌太過緊張了。”
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有關她的事情，他進退失宜不得法門。
沈意眸光微動，被他的話包裹著，慢慢的收起了爪牙。
下面的一位貴女們瞧見二人之間的小動作，一時像是得了什麽重大消息一樣，對身邊的小姐妹低語道:“瞧著太子殿下對那人在意的緊卻還沒有給她名分，你說，殿下會不會學那話本子裏癡情的男子，把太子妃的位置給她。”
“你酒吃多了？！說什麽胡話！那太子妃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林輕然的。”
離她最近的一個人趕忙捂住她的嘴，可這話還是被傳到了林輕然的耳朵裏。
“大家閨秀卻成日裏看那些不著調的畫本子，合該被好好管教管教了。”
這話戳到了林輕然的剛剛留下的傷疤，她臉色已然不好。
周圍的人趕緊讓那亂說話的貴女向她賠禮道歉。
那貴女也有幾分小性子，撇了撇嘴，但經不過同伴的拉扯，還是向林輕然道歉了。
只是心中不屑，“整天拿兒時之事講來講去，也沒見殿下對你多特別。”
下面的騷動並未傳到前方去，暗地裏的風起雲湧被悅耳的的竹弦聲掩蓋。
等到歌舞結束後，一襲明黃色出現在眾人的視線，宴會上的人紛紛行了大禮，得了恩準覆又落座。
“各位不必拘禮。”
他的面容已不再年輕，歲月沈澱的威儀和疲憊在他身上平分秋色。
沈貴妃掩唇咳嗽兩聲，引來了他的目光。
“你的傷寒還未好嗎？”
“多謝陛下關心，臣妾病了這幾日，陛下從無過問，臣妾還以為遭到了陛下的厭棄。”沈貴妃盈盈的望著他，眼神柔情。
聖上雖有些動容卻還是並未表現出過多的關切。
他臥榻那幾日，皇後盡心照料著，他好了也該多對皇後照拂一些，況且憑蕭啟敬那些小動作，他不把他打到宗人府，只是關在府中禁閉，已是格外開恩。
“敬兒在府中拘了多日，很是想念您，您倒是狠心，不僅不見敬兒，連臣妾也不見。”沈貴妃繼續發力，同時遞了眼神給蕭啟敬。
他接受到後，跪下一路膝行到前方，聲淚俱下，“兒臣一時糊塗，多日思過早已悔不當初，關在府中的每一日都思念祈禱著父皇能夠身體康健。”
“起來吧。”
得這一句話，蕭啟敬如蒙大赦，他知道自己被原諒了。
“祁兒身邊坐著的可是救他的那名女子？叫什麽？”聖上瞧了瞧那張陌生的與京城中粉脂紅唇黛眉格格不入的清麗面容。
“正是。”皇後娘娘回覆道。
“上前來，讓朕看看。”
沈意聽見他的傳喚聲，下意識的是朝蕭元祁看去。
他安撫的拍了怕她的手，拉著她站了起來，一步一步的朝聖上走去。
“如此上緊，怎麽朕是老虎嗎？會吃人不成？”
雖是打趣，可他聲音裏的威嚴沈沈的壓了過來。
“她第一次直面天顏，兒臣是怕她有錯失沖撞了父皇。”
沈意被蕭元祁護著，心裏安定許多，她跪下來叩拜，道了姓氏，說了一些中規中矩的敬語，倒也沒被為難。
緊接著聽見聖上另外的詢問，沈意的心被提起。
“你回來也有些日子了？可給她選了名分？何日冊封？”
沈意垂眸，相比於有一個名分框定著，被束縛者，她情願無名無分更自在一些，來去也自由。
已經做了愛的囚徒，何苦再要上一層枷鎖。
可總有些問題避無可避，終究還是來了，還是要面對。
沈意遲遲沒有再聽到後話，她擡起眼眸，看見皇後娘娘與聖上悄言了幾句，隨後聖上笑的開懷。
“好好好這是大好事，你們既然已經有了打算，就依你們的，回去吧。”
蕭元祁帶著沈意下去，同時也解釋了緣由。
“我並未宣揚你懷孕之事，只和母後商量過，待你誕下孩兒，再封側妃，上玉碟，”
沈意微不可察的在心裏松了一口氣，如此也好。
等他們回去後，又聽得聖上，“祁兒身邊已有人了，敬兒也到年紀了，也該尋一個心儀的女子了，皇後，貴妃，你們可有什麽想法？”
他此時去了方才的玩笑之意，好不鄭重。
沈意並不傻，當即就反應過來，聖上許是拿她和蕭元祁做引子，為得是蕭啟敬的婚事。
她看向蕭元祁，他自顧自的飲酒，神情自若，好似已經對聖上的偏袒習以為常了。
帝王之家的親情有時又算不得親情，沈意給他夾了面前的菜，放進他的碗中，似是安慰。
“嬌嬌在為我打抱不平嗎？若是能得你顧憐，我倒真情願多受些委屈。”他語氣寵溺，說出的話卻讓沈意無從招架。
沈意最是收不住他的示弱，明知道有時是假的，可她還是會中招，只想著允他所想。
蕭元祁是真不意，聖上對蕭啟敬的溺愛遲早有一天會引火燒身，上次蕭啟敬意欲奪權，他都能忍下，下一次不知道又會翻出什麽樣的浪。
皇後雖則心中厭惡他的偏頗，卻還是要擔起一國之母的典範，接著聖上的話說了下去:“敬親王也到了該成婚的年齡，今日邀各位前來，一是為了賞花，二則是趁此機會，京城中的妙齡才俊都聚在這裏了，大家之間相互走動走動彼此熟悉一下。”
蕭啟敬掃視的一圈，嘴角再次掛上混不吝的笑:“歌舞已罷，大家坐在這裏未免拘謹無趣了些，皇後娘娘的菊花甚是漂亮，不若散開來，好好欣賞一番。”
“敬兒一向沒規矩，還望皇後娘娘體諒，不過敬兒說的也有幾分道理，陛下您看。”沈貴妃雖然不知道蕭啟敬要做什麽，卻還是極力的幫襯著。
“你們都是些年輕人，也不拘著你們，各自去玩吧。”
聖上一發話，大家都站起來謝恩，之後有的結伴，有的一人獨賞。
沈貴妃也拉著聖上離開了席位，皇後冷眼瞧著那狐媚子作妖，卻並未往心上去，她穩坐這鳳位多年，若真把皇上的恩寵放在心上，早會被人用各種手段拉下去。
從前她需要讓自己一舉一動都不出錯，此後也只需為太後的位置憂慮。
“祁兒，過來一下，沈姑娘不若也去瞧瞧這菊花，開的這麽好，無人欣賞的話真是可惜，也可與這些貴女們多交談一下，省的乏味。”
沈意點點頭，曉得這是要支開自己，有事情交代蕭元祁，她讓他過去，自己去一旁賞花。
“母後有何事？”
“那林小姐你也瞧見了？怎麽樣？”她喝了口茶，悠悠的問出了關鍵。
“毫無分寸，囂張跋扈，兒臣以為不妥。”
皇後放下茶盞，蓋著與杯沿碰撞，清脆的響聲激起杯內的漣漪。
“她是什麽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她能給你帶來什麽，我與你父皇當初也不過是各取所需，你只需給她一個位置，愛與不愛都無妨。”
蕭元祁一開始也是這樣的想法，他的心給了沈意，座那個位置的人只不過一場最適合的交易。
可是真當要靜下來細細商討的時候，他閃過的第一個念頭是擔心沈意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受委屈。
“母後此事不急，兒臣還需要再考慮考慮。”
蕭元祁暫時不想商討太子妃的事宜，他甚至萌生出一種沖動，就算是立沈意為太子妃又如何，他不想重覆父皇，母後，以及沈貴妃的老路。
他們三個人看似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實則只是得了一個退而求其次的安好。
“母後什麽都答應你，但唯獨一點，你的太子妃必須出身高門，對你有所裨益，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選錯了路。”
“母後多慮了，這條路無什麽對錯之分，只要能走到最後，便是對的，兒臣先去瞧一瞧沈意，就不陪母後了。”
蕭元祁不再多言，去尋沈意了，皇後望著他的背影沈嘆了口氣，憂心忡忡。
他目光掃了一圈，卻並未見到沈意的身影，他快走幾步，周圍也未見得，詢問了周圍的侍女，也只是得了一個“沈姑娘剛才還在這裏。”的回覆。
他一時有些慌了神，派了侍從們去尋找。
沈意融不進去京城貴女的圈子，她原本瞧見一株紫菊開的正好，便過去看了兩眼，她們原本在討論楚穆，“今日宴會楚穆哥哥沒來，當真是可惜，太子殿下已經有主了，偌大的京城裏也只有楚穆值得一賞了。”
“楚穆沒來，楚穆的弟弟不是在場嗎？那處，那就是他弟弟。”
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一個腰腹粗壯的男子擠進她們的視線。
“他弟弟同他可真是差遠了，他向來喜歡在那青樓楚館裏流連，反倒是楚穆當真是君子品行高潔，連那些紈絝子弟邀他打馬游樂，他都是拒絕的。”
“陛下不是封了他禮部侍郎嗎？那個官職一向是最忙的，何況他又是新官上任，現在應該在處理公務吧。”
沈意一過去，被她們瞧見了，下一秒就聽到冷嘲熱諷的聲音。
“我當這是誰呢？讓我想想該怎麽稱呼？殿下身邊的無名氏？”
“和她說這麽多幹什麽，小地方出來的，貼著殿下不放，和她講話拉低我們的身份。”
“這種人就該教訓教訓，省得她自以為是，妄想飛上枝頭變鳳凰。”
她們以林輕然為首，向她表露出了敵意。
沈意本不欲理她們，豈料她們越來越咄咄逼人，泥人也有三分脾氣，何況沈意也不是打碎了牙往肚子裏吞的性格。
“我是小地方出來的，那裏比不上京城風水寶地，能孕育出這麽響的犬吠聲。
“你……粗俗！”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你們且不妨看看自己伸出的獠牙又有多醜陋？”
沈意並沒有被她們的言語所中傷，她知曉自己是何模樣，莫須有的汙言穢語，她聽過也就罷了。
反倒那一群貴女被她說的面紅耳赤極為羞憤。
沈意不與她們過多糾纏，她們攪擾了她賞花的興致，嘰嘰喳好不鬧人。
她轉身離去，想尋一個清凈地方，卻聽見身後的林清然仍不罷休，“沈意，咱們走著瞧。”
沈意輕輕搖了搖頭，並沒有放在心上。
她本想著並不走遠，只是離那群貴女有些距離就好。
誰知一時不察，竟迷失在了宮裏廊腰縵回的走道裏。
沈意在原地停留，半晌不見來人，心想自己所處的位置還真是偏僻。
再繼續待下去也不是辦法，她順著路一直往前走，想尋個出路。
另一邊，蕭元祁雖沒有派使宮裏的護衛大張旗鼓的搜尋，卻還是被一直盯著他動作的蕭啟敬發覺了問題。
他身邊的那名女子不見了。
心下打起了主意，只要能有讓蕭元祁吃癟的機會，他一定不會放過。
要打聽消息，那群從宴會開始就一直註意著她的貴女說不定知道些什麽，他走過去，“各位小姐你們可看到了太子帶回的那個女人？”
眾人一時之間不知道他是來幹什麽的，思索起剛才的爭執，一時猶豫，沒人開口。
“那可真是不巧，那位嬌客好似迷了路，太子現在心急如焚，本王想著誰若是能提供線索，把人給找到了，太子是不是要好好感謝一番？”
有人神色動搖似乎想說什麽，卻被林輕然喝止住了，“能幫到殿下自是最好，可我們都在專心賞花並未見到她往哪個方向去了。”
“這樣的話，本王就不打擾各位了。”
等到蕭啟敬的身影遠去，本想發聲的人才得了開口的機會。
“輕然，為何不告訴他我們見到了那粗鄙女子那去了哪個方向？”
“你個蠢腦子，殿下已經被她迷了去了，離了一刻就不得了了，告訴殿下也不過是得了感謝，還不若讓那女人吃點苦頭，讓她早點離開殿下。”
林輕然憤憤不平的想著，眼前浮現出她那副淡然的模樣，對殿下的寵愛習以為常，更加深了想要教訓她的決心。
她去的那條路人跡罕至，就算在那裏對她做了些什麽，也不會有外人知道。
“輕然你想幹什麽？千萬別沖動。”
“放心，這種事情派一兩個人去做就好，我又何必親自動手。”
林輕然一時被嫉憤的情緒占領，她讓人去找了兩個老太監，一些腌臜事情他們最拿手。
那個女人現在又沒有什麽身份，這些老太監在宮中多年，因著年紀大了，出宮了也沒什麽親人變求了個恩典，他們被派去守著辛者庫，在那裏住下了。
他們一向是覷著貴人的臉色生存，定會讓她討不了好，吃些苦頭。
林輕然遠遠的跟著他們，掩在假山後面，等著那女人的笑話。
沈意在這邊來來回回的走了許久，卻總是找不到出口，她有些累了，正想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就瞧見前面走來了兩個人影。
還未等他們走近沈意便聞見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味道，熏得讓人難受。
二人一靠近，原是兩個老太監，他們年輕時進宮失了那處，老了之後又不打理，便會越來越強烈。
他們平日裏居在辛者庫，人人都巴不得躲著他們走。
沈意卻並不知道他們二人的來歷和目的。
她屏了一口氣向他們問個路，可是他們非但不答話，還越走越近。
臉上帶著油膩膩的笑容，眼神汙濁的盯著自己，像是陰溝裏的老鼠鉆了出來，站在日光下。
沈意暗道不妙，這兩人絕非善茬，她選了一條與他們背道而馳的路，快步想走，先離開二人的視線範圍內再說。
可是還未走幾步就被他們攔了下來，沈意躲開他們攔住自己的手臂，皺眉呵斥：“你們想幹什麽？”
“姑娘別急，你是不是找不到路，我們帶你出去，來來。”
說著那枯枝一樣的爪子又向她伸來。
“誰給你們的膽子，我是太子身邊的人，你們也敢動，當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今日敢動我，後果你們可考慮清楚了！”
沈意疾言厲色，這個時候就不得不搬出來蕭元祁的身份了。
二人合計了起來，她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可是來找他們的人卻只是告知她並無任何身份，只是一個惹了她生氣的丫鬟。
他們瞧著她身上雖素凈卻也是質地極好的面料，一時之間犯了躊躇，不知道該相信誰了。
沈意趁著他們楞神的功夫，趕緊從此地跑開。
林輕然在假山後面氣的直跺腳，“兩個蠢奴才，還楞著幹什麽？趕快去追，出了什麽事我負責。”
沈意一刻也不敢懈怠，在曲折的回廊裏穿梭，身後有窮追不舍的腳步聲，她的思緒卻無比清明，她搬出了蕭元祁的身份，那二人還不放棄，必然不是一時興起。
身後定有主使，這個主使目前沈意只能想到一個人，從一開始就把矛頭對準她的林輕然。
沈意的步幅不敢太大，她還要護著肚子裏的孩子，沒一會兒就體力不支，她扶著闌幹往前走，好在前面似乎有一個出口。
沈意氣喘籲籲的出去後，先蹲了頓腳步，觀察了一下周圍，皇宮各處身後的那兩個太監只會比自己更熟悉，所以她不能慌不擇路，要找一個地方甩開他們。
沈意將目光鎖定在前方的假山上，假山龐大，裏面有不少彎彎曲曲的出路，她已然沒了力氣再跑，不如先躲他們，看看會不會有人來。
身後，那二人也追了上來，看見沈意進了假山，不由得浮起小笑來，她自尋死路。
他們緊跟著進去，誰知她總能避開他們，她動作輕盈，他們也分辨不出來具體的方位，沒過多久便被繞的暈頭轉向。
沈意靜靜的聽著他們的動靜，原本沈重的腳步聲此時已經逐漸偃旗息鼓的停了下來，她開始小心翼翼的往外挪動著，準備出去。
她把註意力更多的是放在裏面的那兩個老家夥身上，一時不察，沒看見腳下突起的石塊，腳踝處傳來一聲脆響，冷汗登時順著發鬢流了下來，好在聲音微弱，並未將他們引來。
沈意靠著身後的石頭借力暫做喘息，她崴傷了腳，一時之間處境更加不妙，現在只希望蕭元祁能發現她不見，快些找到她，或者是有宮女侍衛從這邊經過。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那沈重腳步聲又漸漸響起，且離自己越來越近，不行不能在待下去了，沈意強撐著挪動。
她又走了一小短距離，身後的人也緊追了上來，他們逐步逼近，“敢耍我們，這下我看你能跑到哪去？”
惡臭味撲面而來，沈意緊咬牙關，不讓自己暴露出軟弱的一面，否則他們只會更加的得意，更加的肆無忌憚。
“住手！”一聲清喝，淩冽的帶著熟悉感。
沈意擡眸，撞進了那雙清泉蘊著的琉璃眸裏，瞧見古人，沈意松了一口氣。
“可否勞煩公子派人去給他送個信。”
沈意剛說完，就見他已經讓自己的侍從去了。
她想自己此時一定很狼狽，不然為何楚穆的表情如此奇怪，他有些不敢看自己，又有些守禮的避讓。
這條路是出宮比較方便的一條，看到一抹藍色的倩影深陷困境，他無比慶幸自己走了這裏，他這次沒有來晚。
“宮裏的奴才都這麽膽大包天，莫不是想要翻天不成！”
他們瞧見楚穆身上的腰牌，禮部侍郎的身份那是他們能夠惹的起的，這下真是撞到鐵板上了，又聽到翻天二字，這可是要他們的命啊！
連忙顫顫巍巍的跪下磕頭，“大人，奴才不敢，奴才不敢。”
“你們可受了旁人的指使？是誰帶你們過去的？”
他們並無要事，那條路看上去也無人問津，並不是通往中心宮殿的路，沈意站出來問了最可疑的地方，她想證實一下心中的猜想。
“並……無，並無。”
“來人，帶去大理寺好好審問，問不出來什麽的話，這兩個禍害就不用放出來了。”楚穆吩咐下去。
“慢著。”
蕭元祁像是裹挾著一身冷硬的風暴走來，他搭在腰腹的手摩挲著，沈意知道那個位置，他一慣的會在那裏佩一把短刀為護身。
他一副風雨欲來之勢，走到沈意身邊聲音卻柔情起來，他伸開臂膀，“嬌嬌，過來。”
沈意看著他臉色緊繃，面若寒霜，知道他極為憂心自己，她向他靠攏，還未有大動作便被他緊緊的抱住。
她聽見他心跳極不規律，短促的莫名讓她想到了陰天時的疾風驟雨。
“我沒事，我沒事。”
“乖，等我一下，我帶你回家。”
他抽出短刀，一刀插/入一人的天靈蓋，動作迅速，沈意還沒反應過來只聽得一聲慘叫，接著血液飛濺，他銀色的衣衫上面開出了許多艷麗的花，莫名的冰冷又妖艷。
鮮血匯聚著，像一條小溪在他腳下蔓延，他踩上那顆失了生機的頭顱，眼神泛著寒意盯著另一個磕頭不止的太監。
一股腌臜的騷味傳來，蕭元祁更是輕笑一聲，“出息，拿出敢對孤的人下手的份勇氣。”
話音剛落，又是一聲慘叫，蕭元祁的短刀一整個插/在了他的手掌上。
“說，可有人指使？！”
“是……是…”
“祁兒，一個狗奴才想來腦子發了昏，賜死就好，何必如此大動肝火，來人將他拖下去。”
皇後及時趕來，她身後跟著林輕然，她白著一張臉，躲在後面。
她本來只是想嚇唬一下姓沈的，誰知道她這麽硬氣，那兩個狗奴才也是辦事不力，她也沒想把事情鬧的這麽大。
這邊出了如此大的動靜，早就有人去通報了聖上和皇後。
聖上攜著貴妃姍姍來遲，貴妃一瞧見地上的血，撫著額頭，語氣虛弱：“怎的鬧的如此狼藉，太子殿下雖然在沙場歷練多年並不手軟，但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大理寺，慎刑司的好，幹凈利落。”
“還不快把人處理了。”聖上沈聲道，似乎也有些不滿蕭元祁的做法。
“朕先走了，這裏就交給皇後處理，祁兒，莫再有下次，省的讓那些文管彈劾你狠辣無情。”
你方唱罷我登場，今日的賞花宴活生生成了一個大戲臺，每個人都要咿咿呀呀的唱上兩句，沈意倒是瞧明白了，皇後偏向林輕然，怕問出什麽對她不利的話，早早的將人封了口。
蕭元祁遲遲未動，皇後皺著眉：“你現在是連本宮的話都不聽了嗎？”
“母後，兒臣只是要一句話罷了。”蕭元祁也是強硬。
沈意疲累異常，腳踝的疼痛越來越劇烈，結果已經水落石出，他就算是得了答案，有皇後娘娘護著，他總不可能對林輕然下手，使得母子翻臉。
“我們回家吧，我腳好疼。”沈意拉著他的衣角，眼神柔柔的望著他。
“好，我們回家。”蕭元祁軟了心，也軟了神情，他向皇後行禮告退。
而後將身上沾血的外袍披在肩上，抱起了沈意前往轎輦上，他的外袍翻飛，像一只銀色的帶血蝴蝶。
“娘娘，你看她把殿下迷成什麽樣了？若是任由她施展狐媚子，殿下一錯再錯該如何是好？”
“本宮知道你一心撲在祁兒身上，可今日之事，做的太過莽撞，這件事情你不要再插手了，本宮來處理。”
“謝謝娘娘為我遮掩，我曉得了。”她言語知趣，只是心下並不乖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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