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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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3 章
黎燁被?聖上急召回京後, 蘇鸞兒就?再沒見過他，也?沒有聽到?任何?風聲，他整個人好像失蹤了一般。
黎燁“失蹤”第五日, 蘇鸞兒正如往常在太醫署授課, 忽然太?醫令親自尋了過來。
“蘇博士，你跟我來。”
太?醫令讓另一位醫博士接替蘇鸞兒繼續授課, 領著她?出了太?醫署。
“封大人，這是怎麽了？”蘇鸞兒試探地問。
太?醫令從?不會親自來扁鵲堂, 且他一向?為人隨和, 從?未像今日嚴肅, 蘇鸞兒隱約覺得有大事發生。
太?醫令卻不與她?說話, 到?了門口, 對兩個便服男人施禮作揖後，留下蘇鸞兒, 獨自回了太?醫署。
“蘇博士, 在下大理寺少卿閻廣，有一事詢問。”
蘇鸞兒聽他身份, 楞了下, 大理寺掌管刑獄之事, 怎麽找上了她?？
“閻大人請問。”蘇鸞兒很快鎮定。
“蘇博士, 正月十九那日，你可獨自見過吏部黎侍郎？”
閻廣怕她?記不起, 提醒說：“正月十九, 你去政事堂尋黎大人和歸義侯，最後, 是黎大人見你的。”
蘇鸞兒頷首，記起正是自己去問黎燁考選程序的那日。
“你和黎大人去了何?處, 說了什麽？”
蘇鸞兒語塞，想了片刻，只如實說了她?和黎燁談話的內容，卻未告知地點。
他們在偏閣的事絕不能讓外人知道，若撒謊，又怕和黎燁所說不一致，更?加惹人猜疑。
閻廣卻執意問：“去了何?處？”
蘇鸞兒見躲不過，狀似認真想了下，搖頭?：“實在記不起了。”
轉而問：“是出了什麽事？”
閻廣不答，繼續問：“只說了考選流程麽？據政事堂值守的宦侍說，黎大人與你在一處，足足耽擱了一個時辰，只是考選流程的話，何?須說這麽久？”
“確實只說了考選流程，不過黎大人交待的細，多耽擱了些時間。”蘇鸞兒沒有遲疑，從?容說道。
閻廣思忖片刻，“蘇博士，請跟我們走一趟。”
蘇鸞兒瞧他面色，猜想事態嚴重，可能在這裏不便多說，便又問：“要去多久？”
見閻廣不答，她?解釋：“我有女兒要照顧，若耽擱得久，我得托人遞信回家。”
並?非故意打聽。
“蘇博士，你家裏那邊，我們會妥善處置。”
他說的是妥善處置，沒說遞信，想來她?被?帶去大理寺都是一樁不能與人說的秘事。
蘇鸞兒不再相?問。
離開太?醫署，蘇鸞兒竟直接被?帶到?了大理寺獄，閻廣這才與她?詳說了前因後果。
原是檀山塢考選洩了題，聖上震怒，下令秘密徹查，檀山塢諸位考生已經盤問過，都言事先全?不知情，那廂仍在繼續盤查。京城這廂，黎燁是唯一命題官，試題押送途中沒有紕漏，問題便只可能出在了他這裏。
黎燁早幾日已經入獄待審，這幾日，大理寺在查所有與他主持考選命題期間有過接觸的人。
除了吏部的同僚，便只有蘇鸞兒一個。
“蘇博士，你和黎侍郎那日談話，除你二人外，有其他人能作證麽？”閻廣正色道：“若能洗脫嫌疑，你不必受這牢獄之災。”
蘇鸞兒搖頭?，那日不僅無人作證，他們註定是要有所隱瞞的，大理寺若據此認定他們有洩題之嫌，百口莫辯。
“蘇博士，不瞞你說，而今，你是最大嫌疑者。”閻廣滿面肅色，聲音雖沒什麽情緒，卻讓人聽著不寒而栗。
蘇鸞兒訝然，目光滯怔。
“命題一事事關重大，聖上讓黎侍郎一人全?權負責，便是吏部同僚也?不知情，經我們查問，黎侍郎與同僚的接觸皆有第三人在場，供詞一致，沒有可疑之處，唯有蘇博士你這裏，有些事情，交待的不夠明白。”
蘇鸞兒僵立片刻，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又無話可說。
“蘇博士，你自己好?生想想吧。”閻廣揮手，命獄卒將人帶下去。
···
蘇鸞兒在獄中想了整整兩日，每日裏閻廣都會派人來詢問她?可有新線索，她?說沒有，他們倒也?不糾纏。
第三日，聖上竟親自來了獄中。
以往在宮中，聖上是極親和的一個人，甚至常常抱著小夭逗玩，因此蘇鸞兒對他雖有敬重卻並?不懼怕，但今日，概是牢房太?過陰暗，以至於聖上也?披著一層陰森森的威嚴。
蘇鸞兒叩首見禮，聖上高坐，垂眸看?她?，並?沒像以往一般叫她?起身，只看?向?閻廣，示意他開始問訊。
閻廣今日問題與之前幾日並?無不同，蘇鸞兒照舊如前幾日一般回答，聖上聽著，眉宇漸漸皺緊，目中也?溢出不耐煩來。
“蘇氏，你可知這次答得最好?的，是哪個？”聖上厲聲問道。
“民婦不知。”蘇鸞兒從?容說著。
聖上目光沈了沈，沒料想她?不驚不懼，倒是有些扛事的膽子?。
“是薛崇。”
檀山塢的考生答得都不錯，幾乎人人都答到?了要點，但優中擇優，薛崇答的最好?，比家學深厚的蕭家子?弟答得還?好?，顯是準備充足。
“蘇氏，薛崇和你的關系，需要朕好?生查查麽？”
蘇鸞兒身子?一僵，聖上這是疑她?從?黎燁那裏偷了題，悄悄透給了薛崇？
“民婦自進京後，與薛先生再無來往，陛下只管去查。”
聖上不耐煩冷哼一聲，“蘇氏，朕不管你有多少拿捏人的手段，也?不管你拿捏了幾個人，朕面前，你那些手段都收一收。”
聖上推演過事情原委，依黎燁的謹慎和忠心，若出紕漏，只可能是在蘇鸞兒這裏，黎燁護著她?，決計問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只能從?蘇鸞兒這廂下手，或許能查出眉目。
“蘇氏，正月十九那日，你到?底問了黎侍郎什麽？後來，有沒有再悄悄見他？”
話裏話外，不止在問訊，還?在質疑蘇鸞兒不清不白，用盡手段，同時與黎燁和薛崇勾勾搭搭。
蘇鸞兒氣得臉色煞白，攥緊拳頭?才控制自己不至於發抖。
“陛下既如此想，怎麽不去問問黎大人？”
“蘇氏，他不是你的保命符。”
聖上訓斥罷，見女郎仍無懼怕之意，更?無松口的跡象，想她?自恃有黎燁相?護，不會輕易吐口，忖了片刻，對閻廣遞個眼色。
閻廣便命獄卒搬了些刑具進來，有些刑具上還?帶著血，似乎剛剛從?別人身上卸下來。
蘇鸞兒再如何?鎮定，瞧著那刑具上的血，身子?再控制不住，拳頭?攥得越緊，卻越是顫抖。
“蘇氏，就?算真是你做的，只要你認，朕會給你個體面的死法，小夭，衛國公府，你的師父師弟，都不會牽連，甚至，沒人會知道你是伏罪而死。”
蘇鸞兒唇角一動，冷笑：“陛下是要查出真相?，還?是單純想我死？”
聖上被?這話刺了下，目色越發陰沈：“蘇氏，朕沒有理由冤枉你。”
“既如此，那陛下可有證據是我洩了題？黎大人是命題官不假，我與黎大人私下來往也?不假，除了黎大人，旁人不知題目為何?，陛下該是知道的，陛下私底下接觸過哪些人，說過哪些話？可曾問訊？可有第三人作證？”
橫豎是死，蘇鸞兒反倒有了勇氣，字字鏗鏘質問於聖上。
聖上一言不發，看?著蘇鸞兒，氣得臉色都變了。
“放肆！”閻廣及時呵斥了蘇鸞兒，看?看?擺在地上的刑具，卻也?沒敢擅自下令用刑。
“蘇氏，你倒是嘴硬的很。”
聖上氣哼了一句，也?望向?地上擺放的刑具，故意看?看?蘇鸞兒，又看?看?刑具，似在忖度著先對她?用哪一樣。
看?得出，她?怕了，渾身都在顫抖。
聖上巡視過每一樣刑具，最後留在帶血的夾棍上，看?了會兒，又去盯著蘇鸞兒的手，見她?指尖都在不住顫抖，故意說道：“可惜了，蘇博士以後，大概不能行針了。”
蘇鸞兒下意識將手縮了回去。
聖上卻還?是沒有下令用刑，只是看?著她?，似在給她?最後的機會。
牢房內正僵持不下，牢房外忽然一陣騷動。
幹脆利落的一陣打鬥之後，黎燁出現在牢房門口，看?見聖上，扔了奪過來的刀，卻沒有停手的意思，望向?牢房內，瞧見那刑具，先是重重一楞，盯著上面的血，又去看?蘇鸞兒，見她?把手縮在袖中，臉色慘白，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
又搶下一個獄卒的刀，沖進牢房扯起蘇鸞兒護在懷中，瞠目望著聖上。
若不是竇六郎想方設法給他遞信，他怎麽也?沒料到?，大理寺竟會抓了鸞兒進來，還?對她?嚴刑逼供。
聖上也?沒料到?黎燁會做出這種事來。
他知道他在乎蘇鸞兒，知道他不會將人供出來，卻還?是低估了他的放肆妄為。
他竟敢為了她?持刀劫獄！還?是當著他的面！
“黎燁，你眼中，還?有律法麽！”聖上揮袖站起。
“誰說過與她?有關？”
黎燁一手按蘇鸞兒在懷，察覺她?因驚懼而生的顫抖，越發擁緊她?，叫她?不要害怕，另一手緊緊握著刀，看?聖上少頃，刀柄一轉，把刀交還?給獄卒。
叫聖上明白，他無意冒犯君威，但他拼死也?會護著懷中人。
見他繳械，聖上面色稍有緩和。
“誰說過與她?有關？”黎燁執著地問。
閻廣在旁道：“黎大人，只是例行問訊，你莫沖動。”
黎燁目光依舊很沈，沒有半點緩和，看?向?閻廣，“最大嫌疑是我，我可曾供出與她?有關？無憑無據，誰家律法允你這樣辦案？”
“黎大人，薛崇與蘇博士的牽連，你應當也?知，我們只是……”
“合理懷疑”四字尚未出口，黎燁肅然打斷閻廣，“一切的前提，都是我洩題與她?，歸根結底，在我，我從?未認過此事，你們若是不信，該對我嚴刑逼供，先從?我這裏得了憑據，才有資格問訊於她?，閻大人身為大理寺少卿，連正規辦案也?不會嗎？”
閻廣再不言語。
“是朕叫他這麽辦的。”聖上冷目看?著黎燁。
“陛下要如何?才信她?清白？”四目相?對，黎燁無畏無懼，“陛下若執意嚴刑逼供，就?按正規程序來，我認了，你再審她?。”
聖上氣急，黎燁張口閉口嚴刑逼供，他何?曾真對蘇鸞兒用過刑？不過是嚇唬嚇唬她?，他就?如此不滿，敢與他這樣對峙？
“朕信你，但不信她?。”
聖上相?信黎燁不會故意洩題與蘇鸞兒，但憑蘇鸞兒的手段，能將黎燁哄誘得連家都不要，拿到?題目大概也?非難事。
蘇鸞兒顰眉望著聖上，單憑“不信”二字，就?不由分說認定是她?洩題？
“陛下，民婦方才所言雖然不敬，卻也?不無道理，陛下果真只為一個真相?，就?挨個徹查，到?時候，該受的刑罰，民婦自當受著，絕無怨言。”
聖上皺眉望向?蘇鸞兒，“你質疑是朕的錯？”
蘇鸞兒低首，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黎燁按了按蘇鸞兒，示意她?不要多言，忖了片刻，對聖上道：“臣有一計，可助陛下查明真相?。”
聖上又瞪蘇鸞兒一眼，才望向?黎燁，“說來。”
黎燁看?看?閻廣等人，不說話。
聖上會意，命閻廣等人退下，閻廣看?看?黎燁，怕他再有過分之舉，遲疑不去。
“無妨，且退下。”聖上還?是相?信黎燁放肆歸放肆，但絕不會危及他。
牢房內很快只剩了三個人。
聖上再次看?向?黎燁，等著他獻計，不料眼前一晃，肩膀上又挨了一拳，打得他差點站不穩，向?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你混賬！”聖上大怒。
蘇鸞兒亦是傻了眼，回過神來，急忙去阻攔黎燁，緊緊握住他手臂，喚著他的字，勸他不要沖動。
那雖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夥伴，雖然兩人兒時經常打架，但那畢竟是聖上。
察覺蘇鸞兒緊緊抓著他手臂，黎燁立即停了下來，反握住她?手臂從?自己身上拿開，免叫她?用力，望著她?的手問，“是不是很痛？”
心裏恨極了狗皇帝，也?恨自己來晚一步，叫她?受了刑。
蘇鸞兒一楞，低頭?看?看?自己手，知他生了誤會，心底一暖，不覺含了幾分撫慰他的笑意，“我沒事，還?沒用刑。”
她?看?著黎燁，柔聲說：“你來得很及時。”
聖上聽此話，更?惱了，“蘇氏，朕果真要嚴刑逼供，會耽誤這麽久嗎？你不要挑撥離間！”
蘇鸞兒不語，只是微微垂下頭?。
黎燁心神一松，怒氣散了大半，這才看?向?聖上：“你總算沒有做一個昏君。”
聖上咬牙，卻無可反駁。
他十八歲登位那樣，跟黎燁說，如果以後他一不小心做了昏君，要黎燁無論如何?，便是冒死，也?要打醒他。
“你到?底有何?計策！”聖上憋著怒氣，重重問。
黎燁卻道：“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聖上咬牙切齒瞪著黎燁。
“此事與鸞兒無關，放她?回去。”
“你傻了是不是！”聖上厲聲斥道：“你一心向?著她?，誰知道她?心裏向?著誰，說不定，你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黎燁不再說話，只是望著聖上，用他一貫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目光。
這般僵持了許久，聖上妥協，“朕會放她?出去，但在查明真相?之前，她?依然不得自由。”
“不要再去問訊，不要再有威脅，也?不可苛待。”黎燁講著條件。
聖上帶著怒氣，卻還?是答應下來。
黎燁要他即刻履行承諾，聖上允了，命人帶蘇鸞兒到?衙門軟禁。
蘇鸞兒望著黎燁，他的目光堅定從?容，對她?說著放心。
果真有辦法麽？他入獄七八日了，果真有辦法，何?至於等到?今天？
當初，聖上把這樣重的擔子?交給他一人，他怎麽就?不推辭？
怎麽不像歸義侯一般，為了避嫌，自始至終不攬這命題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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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燁被?聖上急召回京後, 蘇鸞兒就?再沒見過他，也?沒有聽到?任何?風聲，他整個人好像失蹤了一般。
黎燁“失蹤”第五日, 蘇鸞兒正如往常在太醫署授課, 忽然太?醫令親自尋了過來。
“蘇博士，你跟我來。”
太?醫令讓另一位醫博士接替蘇鸞兒繼續授課, 領著她?出了太?醫署。
“封大人，這是怎麽了？”蘇鸞兒試探地問。
太?醫令從?不會親自來扁鵲堂, 且他一向?為人隨和, 從?未像今日嚴肅, 蘇鸞兒隱約覺得有大事發生。
太?醫令卻不與她?說話, 到?了門口, 對兩個便服男人施禮作揖後，留下蘇鸞兒, 獨自回了太?醫署。
“蘇博士, 在下大理寺少卿閻廣，有一事詢問。”
蘇鸞兒聽他身份, 楞了下, 大理寺掌管刑獄之事, 怎麽找上了她?？
“閻大人請問。”蘇鸞兒很快鎮定。
“蘇博士, 正月十九那日，你可獨自見過吏部黎侍郎？”
閻廣怕她?記不起, 提醒說：“正月十九, 你去政事堂尋黎大人和歸義侯，最後, 是黎大人見你的。”
蘇鸞兒頷首，記起正是自己去問黎燁考選程序的那日。
“你和黎大人去了何?處, 說了什麽？”
蘇鸞兒語塞，想了片刻，只如實說了她?和黎燁談話的內容，卻未告知地點。
他們在偏閣的事絕不能讓外人知道，若撒謊，又怕和黎燁所說不一致，更?加惹人猜疑。
閻廣卻執意問：“去了何?處？”
蘇鸞兒見躲不過，狀似認真想了下，搖頭?：“實在記不起了。”
轉而問：“是出了什麽事？”
閻廣不答，繼續問：“只說了考選流程麽？據政事堂值守的宦侍說，黎大人與你在一處，足足耽擱了一個時辰，只是考選流程的話，何?須說這麽久？”
“確實只說了考選流程，不過黎大人交待的細，多耽擱了些時間。”蘇鸞兒沒有遲疑，從?容說道。
閻廣思忖片刻，“蘇博士，請跟我們走一趟。”
蘇鸞兒瞧他面色，猜想事態嚴重，可能在這裏不便多說，便又問：“要去多久？”
見閻廣不答，她?解釋：“我有女兒要照顧，若耽擱得久，我得托人遞信回家。”
並?非故意打聽。
“蘇博士，你家裏那邊，我們會妥善處置。”
他說的是妥善處置，沒說遞信，想來她?被?帶去大理寺都是一樁不能與人說的秘事。
蘇鸞兒不再相?問。
離開太?醫署，蘇鸞兒竟直接被?帶到?了大理寺獄，閻廣這才與她?詳說了前因後果。
原是檀山塢考選洩了題，聖上震怒，下令秘密徹查，檀山塢諸位考生已經盤問過，都言事先全?不知情，那廂仍在繼續盤查。京城這廂，黎燁是唯一命題官，試題押送途中沒有紕漏，問題便只可能出在了他這裏。
黎燁早幾日已經入獄待審，這幾日，大理寺在查所有與他主持考選命題期間有過接觸的人。
除了吏部的同僚，便只有蘇鸞兒一個。
“蘇博士，你和黎侍郎那日談話，除你二人外，有其他人能作證麽？”閻廣正色道：“若能洗脫嫌疑，你不必受這牢獄之災。”
蘇鸞兒搖頭?，那日不僅無人作證，他們註定是要有所隱瞞的，大理寺若據此認定他們有洩題之嫌，百口莫辯。
“蘇博士，不瞞你說，而今，你是最大嫌疑者。”閻廣滿面肅色，聲音雖沒什麽情緒，卻讓人聽著不寒而栗。
蘇鸞兒訝然，目光滯怔。
“命題一事事關重大，聖上讓黎侍郎一人全?權負責，便是吏部同僚也?不知情，經我們查問，黎侍郎與同僚的接觸皆有第三人在場，供詞一致，沒有可疑之處，唯有蘇博士你這裏，有些事情，交待的不夠明白。”
蘇鸞兒僵立片刻，張了張嘴，想要辯解，又無話可說。
“蘇博士，你自己好?生想想吧。”閻廣揮手，命獄卒將人帶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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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鸞兒在獄中想了整整兩日，每日裏閻廣都會派人來詢問她?可有新線索，她?說沒有，他們倒也?不糾纏。
第三日，聖上竟親自來了獄中。
以往在宮中，聖上是極親和的一個人，甚至常常抱著小夭逗玩，因此蘇鸞兒對他雖有敬重卻並?不懼怕，但今日，概是牢房太?過陰暗，以至於聖上也?披著一層陰森森的威嚴。
蘇鸞兒叩首見禮，聖上高坐，垂眸看?她?，並?沒像以往一般叫她?起身，只看?向?閻廣，示意他開始問訊。
閻廣今日問題與之前幾日並?無不同，蘇鸞兒照舊如前幾日一般回答，聖上聽著，眉宇漸漸皺緊，目中也?溢出不耐煩來。
“蘇氏，你可知這次答得最好?的，是哪個？”聖上厲聲問道。
“民婦不知。”蘇鸞兒從?容說著。
聖上目光沈了沈，沒料想她?不驚不懼，倒是有些扛事的膽子?。
“是薛崇。”
檀山塢的考生答得都不錯，幾乎人人都答到?了要點，但優中擇優，薛崇答的最好?，比家學深厚的蕭家子?弟答得還?好?，顯是準備充足。
“蘇氏，薛崇和你的關系，需要朕好?生查查麽？”
蘇鸞兒身子?一僵，聖上這是疑她?從?黎燁那裏偷了題，悄悄透給了薛崇？
“民婦自進京後，與薛先生再無來往，陛下只管去查。”
聖上不耐煩冷哼一聲，“蘇氏，朕不管你有多少拿捏人的手段，也?不管你拿捏了幾個人，朕面前，你那些手段都收一收。”
聖上推演過事情原委，依黎燁的謹慎和忠心，若出紕漏，只可能是在蘇鸞兒這裏，黎燁護著她?，決計問不出什麽有用的線索，只能從?蘇鸞兒這廂下手，或許能查出眉目。
“蘇氏，正月十九那日，你到?底問了黎侍郎什麽？後來，有沒有再悄悄見他？”
話裏話外，不止在問訊，還?在質疑蘇鸞兒不清不白，用盡手段，同時與黎燁和薛崇勾勾搭搭。
蘇鸞兒氣得臉色煞白，攥緊拳頭?才控制自己不至於發抖。
“陛下既如此想，怎麽不去問問黎大人？”
“蘇氏，他不是你的保命符。”
聖上訓斥罷，見女郎仍無懼怕之意，更?無松口的跡象，想她?自恃有黎燁相?護，不會輕易吐口，忖了片刻，對閻廣遞個眼色。
閻廣便命獄卒搬了些刑具進來，有些刑具上還?帶著血，似乎剛剛從?別人身上卸下來。
蘇鸞兒再如何?鎮定，瞧著那刑具上的血，身子?再控制不住，拳頭?攥得越緊，卻越是顫抖。
“蘇氏，就?算真是你做的，只要你認，朕會給你個體面的死法，小夭，衛國公府，你的師父師弟，都不會牽連，甚至，沒人會知道你是伏罪而死。”
蘇鸞兒唇角一動，冷笑：“陛下是要查出真相?，還?是單純想我死？”
聖上被?這話刺了下，目色越發陰沈：“蘇氏，朕沒有理由冤枉你。”
“既如此，那陛下可有證據是我洩了題？黎大人是命題官不假，我與黎大人私下來往也?不假，除了黎大人，旁人不知題目為何?，陛下該是知道的，陛下私底下接觸過哪些人，說過哪些話？可曾問訊？可有第三人作證？”
橫豎是死，蘇鸞兒反倒有了勇氣，字字鏗鏘質問於聖上。
聖上一言不發，看?著蘇鸞兒，氣得臉色都變了。
“放肆！”閻廣及時呵斥了蘇鸞兒，看?看?擺在地上的刑具，卻也?沒敢擅自下令用刑。
“蘇氏，你倒是嘴硬的很。”
聖上氣哼了一句，也?望向?地上擺放的刑具，故意看?看?蘇鸞兒，又看?看?刑具，似在忖度著先對她?用哪一樣。
看?得出，她?怕了，渾身都在顫抖。
聖上巡視過每一樣刑具，最後留在帶血的夾棍上，看?了會兒，又去盯著蘇鸞兒的手，見她?指尖都在不住顫抖，故意說道：“可惜了，蘇博士以後，大概不能行針了。”
蘇鸞兒下意識將手縮了回去。
聖上卻還?是沒有下令用刑，只是看?著她?，似在給她?最後的機會。
牢房內正僵持不下，牢房外忽然一陣騷動。
幹脆利落的一陣打鬥之後，黎燁出現在牢房門口，看?見聖上，扔了奪過來的刀，卻沒有停手的意思，望向?牢房內，瞧見那刑具，先是重重一楞，盯著上面的血，又去看?蘇鸞兒，見她?把手縮在袖中，臉色慘白，腦子?轟的一下炸開了。
又搶下一個獄卒的刀，沖進牢房扯起蘇鸞兒護在懷中，瞠目望著聖上。
若不是竇六郎想方設法給他遞信，他怎麽也?沒料到?，大理寺竟會抓了鸞兒進來，還?對她?嚴刑逼供。
聖上也?沒料到?黎燁會做出這種事來。
他知道他在乎蘇鸞兒，知道他不會將人供出來，卻還?是低估了他的放肆妄為。
他竟敢為了她?持刀劫獄！還?是當著他的面！
“黎燁，你眼中，還?有律法麽！”聖上揮袖站起。
“誰說過與她?有關？”
黎燁一手按蘇鸞兒在懷，察覺她?因驚懼而生的顫抖，越發擁緊她?，叫她?不要害怕，另一手緊緊握著刀，看?聖上少頃，刀柄一轉，把刀交還?給獄卒。
叫聖上明白，他無意冒犯君威，但他拼死也?會護著懷中人。
見他繳械，聖上面色稍有緩和。
“誰說過與她?有關？”黎燁執著地問。
閻廣在旁道：“黎大人，只是例行問訊，你莫沖動。”
黎燁目光依舊很沈，沒有半點緩和，看?向?閻廣，“最大嫌疑是我，我可曾供出與她?有關？無憑無據，誰家律法允你這樣辦案？”
“黎大人，薛崇與蘇博士的牽連，你應當也?知，我們只是……”
“合理懷疑”四字尚未出口，黎燁肅然打斷閻廣，“一切的前提，都是我洩題與她?，歸根結底，在我，我從?未認過此事，你們若是不信，該對我嚴刑逼供，先從?我這裏得了憑據，才有資格問訊於她?，閻大人身為大理寺少卿，連正規辦案也?不會嗎？”
閻廣再不言語。
“是朕叫他這麽辦的。”聖上冷目看?著黎燁。
“陛下要如何?才信她?清白？”四目相?對，黎燁無畏無懼，“陛下若執意嚴刑逼供，就?按正規程序來，我認了，你再審她?。”
聖上氣急，黎燁張口閉口嚴刑逼供，他何?曾真對蘇鸞兒用過刑？不過是嚇唬嚇唬她?，他就?如此不滿，敢與他這樣對峙？
“朕信你，但不信她?。”
聖上相?信黎燁不會故意洩題與蘇鸞兒，但憑蘇鸞兒的手段，能將黎燁哄誘得連家都不要，拿到?題目大概也?非難事。
蘇鸞兒顰眉望著聖上，單憑“不信”二字，就?不由分說認定是她?洩題？
“陛下，民婦方才所言雖然不敬，卻也?不無道理，陛下果真只為一個真相?，就?挨個徹查，到?時候，該受的刑罰，民婦自當受著，絕無怨言。”
聖上皺眉望向?蘇鸞兒，“你質疑是朕的錯？”
蘇鸞兒低首，沒有承認，卻也?沒有否認。
黎燁按了按蘇鸞兒，示意她?不要多言，忖了片刻，對聖上道：“臣有一計，可助陛下查明真相?。”
聖上又瞪蘇鸞兒一眼，才望向?黎燁，“說來。”
黎燁看?看?閻廣等人，不說話。
聖上會意，命閻廣等人退下，閻廣看?看?黎燁，怕他再有過分之舉，遲疑不去。
“無妨，且退下。”聖上還?是相?信黎燁放肆歸放肆，但絕不會危及他。
牢房內很快只剩了三個人。
聖上再次看?向?黎燁，等著他獻計，不料眼前一晃，肩膀上又挨了一拳，打得他差點站不穩，向?後退了幾步才穩住身形。
“你混賬！”聖上大怒。
蘇鸞兒亦是傻了眼，回過神來，急忙去阻攔黎燁，緊緊握住他手臂，喚著他的字，勸他不要沖動。
那雖是他從?小玩到?大的夥伴，雖然兩人兒時經常打架，但那畢竟是聖上。
察覺蘇鸞兒緊緊抓著他手臂，黎燁立即停了下來，反握住她?手臂從?自己身上拿開，免叫她?用力，望著她?的手問，“是不是很痛？”
心裏恨極了狗皇帝，也?恨自己來晚一步，叫她?受了刑。
蘇鸞兒一楞，低頭?看?看?自己手，知他生了誤會，心底一暖，不覺含了幾分撫慰他的笑意，“我沒事，還?沒用刑。”
她?看?著黎燁，柔聲說：“你來得很及時。”
聖上聽此話，更?惱了，“蘇氏，朕果真要嚴刑逼供，會耽誤這麽久嗎？你不要挑撥離間！”
蘇鸞兒不語，只是微微垂下頭?。
黎燁心神一松，怒氣散了大半，這才看?向?聖上：“你總算沒有做一個昏君。”
聖上咬牙，卻無可反駁。
他十八歲登位那樣，跟黎燁說，如果以後他一不小心做了昏君，要黎燁無論如何?，便是冒死，也?要打醒他。
“你到?底有何?計策！”聖上憋著怒氣，重重問。
黎燁卻道：“你先答應我一個條件。”
“說！”聖上咬牙切齒瞪著黎燁。
“此事與鸞兒無關，放她?回去。”
“你傻了是不是！”聖上厲聲斥道：“你一心向?著她?，誰知道她?心裏向?著誰，說不定，你被?她?賣了都不知道！”
黎燁不再說話，只是望著聖上，用他一貫不達目的不罷休的目光。
這般僵持了許久，聖上妥協，“朕會放她?出去，但在查明真相?之前，她?依然不得自由。”
“不要再去問訊，不要再有威脅，也?不可苛待。”黎燁講著條件。
聖上帶著怒氣，卻還?是答應下來。
黎燁要他即刻履行承諾，聖上允了，命人帶蘇鸞兒到?衙門軟禁。
蘇鸞兒望著黎燁，他的目光堅定從?容，對她?說著放心。
果真有辦法麽？他入獄七八日了，果真有辦法，何?至於等到?今天？
當初，聖上把這樣重的擔子?交給他一人，他怎麽就?不推辭？
怎麽不像歸義侯一般，為了避嫌，自始至終不攬這命題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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