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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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2 章
這處偏閣面闊三間, 算得上寬敞，中?間的廳堂最大，兩面以梁柱和屏風隔出東西兩廡, 黎燁和?蘇鸞兒就躲在東廡的屏風後。
隔著屏風, 能看見聖上長身立於廳中?，周蘿正在伺候他寬下打濕的外袍。
蘇鸞兒一時有些呆楞, 沒?料到周蘿竟如此大膽不知避諱，聖上竟也……不拒絕？
她怔怔地想著, 無意識地盯著外頭, 看著周蘿替聖上寬下一層外袍, 繼續伸手解裏頭的衣服。
臉側忽伸過來一只手臂, 粗糙的掌心落在面龐上, 掰轉過她的臉，不準她再看屏風外的景象。
黎燁微微垂眸看她, 手依然停留在她的臉上, 以防她又轉過頭去?看不該看的。
屏風外，周蘿在為?聖上解著裏衣的衣帶。
她貼得很近, 呼吸打在聖上胸膛, 帶著一股清新的香氣, 許多宮妃承恩前都會沐浴熏香, 還會特地飲些口齒留香的花茶，周蘿自入宮以來, 每日都作如此準備, 為?的就是今日。
衣帶並不難解，但她解得很慢, 甚至大著膽子擡眼去?看聖上，見人?垂著眼睛, 也在望她，那目光淡定平靜，帶著高高在上的壓迫，還有些說不上來的危險。
周蘿雖是存心勾引聖上，到底有些害怕，眼瞧著他不為?所動，難免疑心自己操之?過急，怕適得其反，惹了聖上厭惡，便想打退堂鼓。
正打算收手退開，被聖上扯住手腕。
“你叫什?麽名字來著？”聖上只知她出自檀山塢，剛剛被歸義?侯認作義?妹，名字卻是全無印象。
周蘿竊喜，軟聲說了自己名字。一只手腕在聖上手中?，另只手便穿過解個半松的衣帶，輕輕貼在聖上胸膛，指尖有意還似無意地揉按著他。
“初七那日，見陛下第一眼，民女就……深深記住了陛下。”
周蘿又擡頭望聖上一眼，緩緩朝他傾過身子，察覺人?並無反感，心中?一松，大膽地貼在了他胸膛。
“請陛下，留民女在身旁。”
她說話時，故意貼著他胸膛，溫軟的氣息像根羽毛在胸膛上搔癢。
聖上微微吐了一息，擡手捧起?她臉，又順著脖頸滑下，重重揉了下。
周蘿是第一回被人?如此按捏，忍不住哼了聲。
不想這聲音惹來聖上更加變本加厲，又下了幾次重手，將人?推到了西廡的梁柱，按著她轉過去?，重重撞了進來。
東廡的屏風後，蘇鸞兒立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動彈，眼睛更不曾再朝廳堂看去?半分，只盯著眼前黎燁的衣袍，屏住呼吸，過了會兒，又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便是如此，廳堂裏不堪入耳的動靜，還是一股腦朝耳朵鉆來。
周蘿的聲音很重，婉轉魅惑。別說在東廡，就是在偏閣三丈以內，大概都能聽見。
蘇鸞兒捂緊耳朵，察覺又一雙大手蓋過來，捂著她耳朵，捧著她臉，低過頭，唇壓了下來。
蘇鸞兒惱恨黎燁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做這事，卻也不敢有什?麽反抗推拒的動作，生怕一不小心驚擾了聖上的興致。
她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唇齒間都是他的味道，腦子裏嗡嗡一片，所有的心思都被他不停歇的親吻奪了去?。
以至於聖上和?周蘿什?麽時候結束的，都不知道。
總之?黎燁放開她時，偏閣裏已經?重新安靜下來，宮人?也已打掃過痕跡，如往常開著門通風。
看時辰，卻也沒?有過去?很久，大概從頭到尾，也就兩刻鐘。
黎燁見她望著更漏出神，知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大概沒?料到一切結束的這麽快，唇角微微揚了下，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你當誰都會那麽久。”
蘇鸞兒聽懂了他的話，剛剛鎮靜下的面色又臊起?來。
黎燁看她模樣，輕笑了聲，為?轉移她的心思，問起?正事來。
“找我何?事？”
蘇鸞兒收攏神思，道：“出去?說。”
她不想待在這偏閣裏了。
黎燁扯住她，嚴正囑咐：“以後，離周蘿遠點。”
那女郎心思過於活泛，是個不安分的，一不小心就會著了她的道。
蘇鸞兒自也清楚周蘿為?人?，輕輕頷首：“我會註意的。”
想了想，又問：“她應該很快就會調出太醫署了吧？”
周蘿入宮的目的就是承寵，經?此一事，聖上怎麽也得給?她提個位份，總不能還讓她留在太醫署做醫女。
若是如此，他們以後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除非她有了身孕，否則，短時期內不會。”黎燁道。
“不會？”蘇鸞兒訝異得很，“可是聖上都……”這般不負責任麽？
事關朝堂聖上，黎燁本不欲多說，瞧她望著自己，似很想知道其中?原委，便與?她多說了幾句。
“周蘿平民出身，家世低微，就算有歸義?侯這一層，也並不牢靠，宮院裏的位份品級，也是聖上用來獎勵軍功的賞賜，不會因為?兒女私情就輕易給?出去?。”
“那聖上今日……”大可以拒絕，為?何?還那樣對?周蘿？
蘇鸞兒無法認同聖上所為?。
“周蘿那般勾誘，你指望聖上坐懷不亂？”黎燁沒?想到鸞兒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蘇鸞兒一時語塞，不覺又想到自己醉酒那次，都擡到流珠閣暖室的榻上了，聖上並無過分逾矩之?處。
她私心以為?，聖上確是個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難道，竟不是麽？
所以那次，是因為?黎燁，聖上才?完璧歸趙，沒?有碰她？
念及此，蘇鸞兒又看看黎燁，雖沒?有說話，目光卻是柔和?了許多。
“以後在宮裏，尤其和?宮妃來往，多留個心眼。”黎燁又囑咐。
經?上次一事，幾個位份高的宮妃大都清楚了蘇鸞兒和?他的關系，應當不會再自作聰明算計於她，但就怕有些不明所以還不安分的想要借她行事。
蘇鸞兒看看他，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這些，蘇鸞兒待要開口問他考選之?事，一個宦侍尋了過來，午歇的時辰已過，該去?政事堂議事了。
黎燁屏退宦侍，仍舊等著蘇鸞兒的話。
考選之?事覆雜的很，想來一時半刻說不清楚，蘇鸞兒道：“不若你先?回去?吧，晚上再說。”
黎燁楞怔，眉梢微微一揚，“想我了？”
“不過我這幾日不得空，等忙罷了——”他低下頭貼在她耳邊，“好生教你舒服幾日。”
蘇鸞兒急忙向後退開兩步，四下望望，生怕有人?瞧見黎燁如此親近她。
“我要說的是公務，黎大人?自重。”她面色嚴肅，瞪了他一眼。
黎燁又笑了下，瞧瞧時辰，沒?再逗她，“到底找我何?事？”
蘇鸞兒便說了來意。
“太醫令叫你辦這事？”黎燁眉宇蹙起?，他對?哪個官員辦事不力時就是這副神色。
蘇鸞兒只是醫博士，連官品都無，只負責教授課業，根本無需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務，這本該是太醫令和?太醫丞的職責。
這幫老家夥清閑慣了，人?也養懶了，一丁點事都不想辦。
“左右我只授半日課，下午無事，多做些事也無妨，而且，我也想多熟悉熟悉考選制度，畢竟以後，是常制了。”蘇鸞兒倒沒?太多抱怨。
黎燁道：“鸞兒，此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一場考選所需的人?力物力，絕非一個無品無級的醫博士所能調動。”
蘇鸞兒無官品在身，無職權在手，沒?有人?會聽她的，做這種事要費很大力氣，且做好了，功勞不在她，做不好，罪責全是她一人?獨擔。
“你回去?吧，我會叫人?安排此事。”黎燁不再細說。
蘇鸞兒卻生了顧慮，“你別去?責難太醫令，我是太醫署的人?，這事派到我身上，在情在理，你……你還是告訴我怎麽做，我自己按程序來吧。”
她畢竟是在太醫令手下做事，真叫黎燁把人?訓斥一頓，她以後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黎燁氣笑了，“你真想攬下此事？”
蘇鸞兒點頭，“我明白你說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沒?能耐做的事，自會稟告太醫令，讓他來定奪，但現在，我只是問個經?驗程序，回頭定還要根據太醫署的具體情況損益改進，又不是立即就到了實施階段。”
黎燁瞧她認真模樣，知道多勸無益，便與?她詳細說了考選議程，最後又交待：“不管怎樣，不要逞強，有事就來找我。”
蘇鸞兒頷首道謝，沒?再多留，辭了他回太醫署去?了。
之?後幾日，蘇鸞兒都在忙著安排此事，二月初，考試順利進行，順利結束，蘇鸞兒又忙著批閱卷宗，整個人?幾乎泡在了太醫署，周蘿還是經?常來尋她，卻總是心不在焉，坐在她身旁發呆。
蘇鸞兒大概猜到她在憂慮何?事，卻也不問，只當不知。
“蘇姐姐，你可知聖上最近在忙什?麽？”
自第一次承寵之?後，聖上再沒?召見過周蘿，至今已快一個月了，太醫署管的嚴，她也沒?機會再去?尋聖上。
蘇鸞兒搖頭：“我這段日子沒?怎麽出過太醫署，也不知聖上在忙什?麽。”
周蘿嘆了口氣，怏怏不樂，“蘇姐姐，聽說段老夫人?待您像親生女兒一樣？”
這一個月和?別的醫女在一處，周蘿聽到些閑話，言當今聖上有位份的宮妃，要麽育有皇子，要麽家世顯赫，兩樣都不沾的，雖然承寵，依舊無名無份者不在少數。
周蘿自知身份有些低，想借蘇鸞兒攀一攀衛國公府。
蘇鸞兒知她起?了什?麽心思，並不接話，轉而說道：“聽說皇朝考選已經?前往檀山塢發布告，周家哥哥們可打算報名？”
周蘿又是重重一嘆，“我已經?寫信叫哥哥們好生備考，可是蘇姐姐你也知道，我那幾個哥哥，早就不讀書了，就算是參加考選，也考不出什?麽名堂來。”
蘇鸞兒笑笑，鼓勵說：“還是應當試試。”
說罷，便借口卷宗整理完畢要交到內侍省去?，離開了。
周蘿自是看出蘇鸞兒無意幫忙，心裏惱了她，面子上卻無甚表現，又過了幾日，打聽出聖上行蹤，便大著膽子尋了過去?。
正值午歇，聖上獨自在勤政殿用飯，聽宦侍來報周蘿請見，本是拒絕了的，但宦侍去?而覆返，言周蘿自稱身子不適，想見聖上，不肯回去?，聖上便允了人?進來。
“陛下。”周蘿一見到聖上，就委屈地憋了兩眼淚，楚楚可憐望著他，眼睛一眨開始掉珍珠。
聖上大部分時候脾氣很溫和?，對?嬪禦也有些耐心，見她這模樣，笑了笑，擺手示意她近前來。
“怎麽，身子不舒服，可看過太醫了？”聖上笑問。
周蘿搖頭，“我不敢看太醫。”
“怎麽不敢？”
周蘿委屈道：“我怕萬一脈象不對?，被人?以私通罪處置了。”
聖上自是清楚她有怨言，將人?攬在懷中?，“朕的人?，誰敢私自處置？”
說著便要傳太醫來為?她診脈。
周蘿及時阻止：“陛下，是不是我沒?有身孕，您就再也不會見我了？”
“胡說。”聖上隨口笑道。
周蘿失望地垂下眼，“蘇姐姐為?我診過脈，我確實沒?有身孕。”
她忽然埋進聖上懷裏，牽引著他手放在自己心口。
“陛下，民女近來總是無故心口疼，查醫書，說是害了相思病，得要相思之?人?……”
她低下頭，引著他手緩緩揉按，聲如蚊訥，“揉揉才?能好。”
聖上又是一笑，抱起?人?來進了西廂偏殿。
周蘿此次來前服了催人?易孕的藥，這一個月對?房中?事也頗有研究，不像上回生疏，用盡手段纏磨了聖上足足半個時辰，才?雙雙汗涔涔地安靜下來。
聖上很快睡著了，周蘿卻悄悄起?身，到正殿的龍案前翻看卷宗。
她進殿時，聖上似乎正在看一份卷宗，瞧見她來，特意掩藏起?來了。
周蘿記得大概位置，很快便翻到了，瞧了眼，居然是考選的題目，還列舉了幾條答題要目，聖上甚至朱筆增加了幾條。
她悄悄背下，又放回原處，繼續回到聖上身旁去?睡。
···
三月三，桃花灼灼，爛漫山野，逢小夭生辰，黎燁正好忙罷了考選事，唯剩閱覽卷宗，有其他人?負責，他便告了幾日假，帶著妻女去?了華山。
桃花帶露濃，夾岸蘸水開，小夭纏著阿娘要花環，蘇鸞兒給?她編了一個，小夭剛戴上，瞧見黎燁手中?正在編的花環，眼睛一下便亮了。
那花環上綴滿了花，只見五顏六色的花朵，根本瞧不見裏頭的柳枝筋骨，不像阿娘給?她編的這個，綠肥紅瘦，稀稀疏疏的。
“哇！”小夭跑過去?，偎在黎燁身旁，見他沒?有反應，又看著他，對?他“哇！”了一聲，表示自己的歡喜和?讚許，也在催促他，快些編好給?她戴上。
黎燁瞧女兒一眼，笑了笑，指使她再去?采些花來。
小夭開心地去?了，很快采回一大把花，都交給?黎燁，又對?他“哇！”
黎燁含笑揉揉女兒腦袋，沒?有說話，編好花環，徑直站起?來，越過眼巴巴望他的女兒，朝蘇鸞兒走去?。
看到那花環不大不小、妥妥當當戴在阿娘頭上，小夭傻了眼，望他二人?片刻，撅嘴對?黎燁哼了一聲，一跺腳，生氣地跑開了。
黎燁擺手讓女婢去?照看，並沒?去?追。
轉身牽著蘇鸞兒往桃林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人?跡罕至，桃花越盛，落英繽紛，腳下生香。
自從開朝，兩人?各有忙碌之?事，幾乎沒?有再見過，偶然在皇城碰到，蘇鸞兒為?著避嫌，一句話都不與?他多說。
“今晚，不回去?了。”
黎燁把人?圈禁在一棵桃樹和?他之?間，撚著她耳垂，貼在她唇邊，低低地說罷，咬了上去?。
“有人?。”蘇鸞兒推著他。
“沒?有。”他含混不清地說，“我叫人?守著，沒?人?會過來。”
他這般說，蘇鸞兒才?放松下來，攀上他的脖頸。
“若一切順利，等考選放榜，聖上必定會論?功行賞。”
黎燁攬著她腰把人?提起?來，“如無意外，你會是王妃了。”
蘇鸞兒不語。
黎燁又來親她，“我們成婚。”
府邸建好了，他的爵位也有了，與?武安王府再不相幹，他們另立門戶。
“鸞兒，我想有家可回。”他按她入懷，伏在她肩頭，在她耳邊重重地說。
良久，黎燁沒?能等來蘇鸞兒的回答。
“郎君，聖上傳你即刻回京！”家奴忽然來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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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處偏閣面闊三間, 算得上寬敞，中?間的廳堂最大，兩面以梁柱和屏風隔出東西兩廡, 黎燁和?蘇鸞兒就躲在東廡的屏風後。
隔著屏風, 能看見聖上長身立於廳中?，周蘿正在伺候他寬下打濕的外袍。
蘇鸞兒一時有些呆楞, 沒?料到周蘿竟如此大膽不知避諱，聖上竟也……不拒絕？
她怔怔地想著, 無意識地盯著外頭, 看著周蘿替聖上寬下一層外袍, 繼續伸手解裏頭的衣服。
臉側忽伸過來一只手臂, 粗糙的掌心落在面龐上, 掰轉過她的臉，不準她再看屏風外的景象。
黎燁微微垂眸看她, 手依然停留在她的臉上, 以防她又轉過頭去?看不該看的。
屏風外，周蘿在為?聖上解著裏衣的衣帶。
她貼得很近, 呼吸打在聖上胸膛, 帶著一股清新的香氣, 許多宮妃承恩前都會沐浴熏香, 還會特地飲些口齒留香的花茶，周蘿自入宮以來, 每日都作如此準備, 為?的就是今日。
衣帶並不難解，但她解得很慢, 甚至大著膽子擡眼去?看聖上，見人?垂著眼睛, 也在望她，那目光淡定平靜，帶著高高在上的壓迫，還有些說不上來的危險。
周蘿雖是存心勾引聖上，到底有些害怕，眼瞧著他不為?所動，難免疑心自己操之?過急，怕適得其反，惹了聖上厭惡，便想打退堂鼓。
正打算收手退開，被聖上扯住手腕。
“你叫什?麽名字來著？”聖上只知她出自檀山塢，剛剛被歸義?侯認作義?妹，名字卻是全無印象。
周蘿竊喜，軟聲說了自己名字。一只手腕在聖上手中?，另只手便穿過解個半松的衣帶，輕輕貼在聖上胸膛，指尖有意還似無意地揉按著他。
“初七那日，見陛下第一眼，民女就……深深記住了陛下。”
周蘿又擡頭望聖上一眼，緩緩朝他傾過身子，察覺人?並無反感，心中?一松，大膽地貼在了他胸膛。
“請陛下，留民女在身旁。”
她說話時，故意貼著他胸膛，溫軟的氣息像根羽毛在胸膛上搔癢。
聖上微微吐了一息，擡手捧起?她臉，又順著脖頸滑下，重重揉了下。
周蘿是第一回被人?如此按捏，忍不住哼了聲。
不想這聲音惹來聖上更加變本加厲，又下了幾次重手，將人?推到了西廡的梁柱，按著她轉過去?，重重撞了進來。
東廡的屏風後，蘇鸞兒立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動彈，眼睛更不曾再朝廳堂看去?半分，只盯著眼前黎燁的衣袍，屏住呼吸，過了會兒，又閉上眼睛，捂住耳朵。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
便是如此，廳堂裏不堪入耳的動靜，還是一股腦朝耳朵鉆來。
周蘿的聲音很重，婉轉魅惑。別說在東廡，就是在偏閣三丈以內，大概都能聽見。
蘇鸞兒捂緊耳朵，察覺又一雙大手蓋過來，捂著她耳朵，捧著她臉，低過頭，唇壓了下來。
蘇鸞兒惱恨黎燁在這種時候還有心思做這事，卻也不敢有什?麽反抗推拒的動作，生怕一不小心驚擾了聖上的興致。
她閉著眼睛，捂著耳朵，唇齒間都是他的味道，腦子裏嗡嗡一片，所有的心思都被他不停歇的親吻奪了去?。
以至於聖上和?周蘿什?麽時候結束的，都不知道。
總之?黎燁放開她時，偏閣裏已經?重新安靜下來，宮人?也已打掃過痕跡，如往常開著門通風。
看時辰，卻也沒?有過去?很久，大概從頭到尾，也就兩刻鐘。
黎燁見她望著更漏出神，知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大概沒?料到一切結束的這麽快，唇角微微揚了下，不輕不重地說了句：“你當誰都會那麽久。”
蘇鸞兒聽懂了他的話，剛剛鎮靜下的面色又臊起?來。
黎燁看她模樣，輕笑了聲，為?轉移她的心思，問起?正事來。
“找我何?事？”
蘇鸞兒收攏神思，道：“出去?說。”
她不想待在這偏閣裏了。
黎燁扯住她，嚴正囑咐：“以後，離周蘿遠點。”
那女郎心思過於活泛，是個不安分的，一不小心就會著了她的道。
蘇鸞兒自也清楚周蘿為?人?，輕輕頷首：“我會註意的。”
想了想，又問：“她應該很快就會調出太醫署了吧？”
周蘿入宮的目的就是承寵，經?此一事，聖上怎麽也得給?她提個位份，總不能還讓她留在太醫署做醫女。
若是如此，他們以後也不會有太多交集。
“除非她有了身孕，否則，短時期內不會。”黎燁道。
“不會？”蘇鸞兒訝異得很，“可是聖上都……”這般不負責任麽？
事關朝堂聖上，黎燁本不欲多說，瞧她望著自己，似很想知道其中?原委，便與?她多說了幾句。
“周蘿平民出身，家世低微，就算有歸義?侯這一層，也並不牢靠，宮院裏的位份品級，也是聖上用來獎勵軍功的賞賜，不會因為?兒女私情就輕易給?出去?。”
“那聖上今日……”大可以拒絕，為?何?還那樣對?周蘿？
蘇鸞兒無法認同聖上所為?。
“周蘿那般勾誘，你指望聖上坐懷不亂？”黎燁沒?想到鸞兒會有如此天真的想法。
蘇鸞兒一時語塞，不覺又想到自己醉酒那次，都擡到流珠閣暖室的榻上了，聖上並無過分逾矩之?處。
她私心以為?，聖上確是個坐懷不亂的正人?君子，難道，竟不是麽？
所以那次，是因為?黎燁，聖上才?完璧歸趙，沒?有碰她？
念及此，蘇鸞兒又看看黎燁，雖沒?有說話，目光卻是柔和?了許多。
“以後在宮裏，尤其和?宮妃來往，多留個心眼。”黎燁又囑咐。
經?上次一事，幾個位份高的宮妃大都清楚了蘇鸞兒和?他的關系，應當不會再自作聰明算計於她，但就怕有些不明所以還不安分的想要借她行事。
蘇鸞兒看看他，點頭，“我知道了。”
說罷這些，蘇鸞兒待要開口問他考選之?事，一個宦侍尋了過來，午歇的時辰已過，該去?政事堂議事了。
黎燁屏退宦侍，仍舊等著蘇鸞兒的話。
考選之?事覆雜的很，想來一時半刻說不清楚，蘇鸞兒道：“不若你先?回去?吧，晚上再說。”
黎燁楞怔，眉梢微微一揚，“想我了？”
“不過我這幾日不得空，等忙罷了——”他低下頭貼在她耳邊，“好生教你舒服幾日。”
蘇鸞兒急忙向後退開兩步，四下望望，生怕有人?瞧見黎燁如此親近她。
“我要說的是公務，黎大人?自重。”她面色嚴肅，瞪了他一眼。
黎燁又笑了下，瞧瞧時辰，沒?再逗她，“到底找我何?事？”
蘇鸞兒便說了來意。
“太醫令叫你辦這事？”黎燁眉宇蹙起?，他對?哪個官員辦事不力時就是這副神色。
蘇鸞兒只是醫博士，連官品都無，只負責教授課業，根本無需管這些雜七雜八的事務，這本該是太醫令和?太醫丞的職責。
這幫老家夥清閑慣了，人?也養懶了，一丁點事都不想辦。
“左右我只授半日課，下午無事，多做些事也無妨，而且，我也想多熟悉熟悉考選制度，畢竟以後，是常制了。”蘇鸞兒倒沒?太多抱怨。
黎燁道：“鸞兒，此事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一場考選所需的人?力物力，絕非一個無品無級的醫博士所能調動。”
蘇鸞兒無官品在身，無職權在手，沒?有人?會聽她的，做這種事要費很大力氣，且做好了，功勞不在她，做不好，罪責全是她一人?獨擔。
“你回去?吧，我會叫人?安排此事。”黎燁不再細說。
蘇鸞兒卻生了顧慮，“你別去?責難太醫令，我是太醫署的人?，這事派到我身上，在情在理，你……你還是告訴我怎麽做，我自己按程序來吧。”
她畢竟是在太醫令手下做事，真叫黎燁把人?訓斥一頓，她以後的日子也好過不到哪兒去?。
黎燁氣笑了，“你真想攬下此事？”
蘇鸞兒點頭，“我明白你說的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沒?能耐做的事，自會稟告太醫令，讓他來定奪，但現在，我只是問個經?驗程序，回頭定還要根據太醫署的具體情況損益改進，又不是立即就到了實施階段。”
黎燁瞧她認真模樣，知道多勸無益，便與?她詳細說了考選議程，最後又交待：“不管怎樣，不要逞強，有事就來找我。”
蘇鸞兒頷首道謝，沒?再多留，辭了他回太醫署去?了。
之?後幾日，蘇鸞兒都在忙著安排此事，二月初，考試順利進行，順利結束，蘇鸞兒又忙著批閱卷宗，整個人?幾乎泡在了太醫署，周蘿還是經?常來尋她，卻總是心不在焉，坐在她身旁發呆。
蘇鸞兒大概猜到她在憂慮何?事，卻也不問，只當不知。
“蘇姐姐，你可知聖上最近在忙什?麽？”
自第一次承寵之?後，聖上再沒?召見過周蘿，至今已快一個月了，太醫署管的嚴，她也沒?機會再去?尋聖上。
蘇鸞兒搖頭：“我這段日子沒?怎麽出過太醫署，也不知聖上在忙什?麽。”
周蘿嘆了口氣，怏怏不樂，“蘇姐姐，聽說段老夫人?待您像親生女兒一樣？”
這一個月和?別的醫女在一處，周蘿聽到些閑話，言當今聖上有位份的宮妃，要麽育有皇子，要麽家世顯赫，兩樣都不沾的，雖然承寵，依舊無名無份者不在少數。
周蘿自知身份有些低，想借蘇鸞兒攀一攀衛國公府。
蘇鸞兒知她起?了什?麽心思，並不接話，轉而說道：“聽說皇朝考選已經?前往檀山塢發布告，周家哥哥們可打算報名？”
周蘿又是重重一嘆，“我已經?寫信叫哥哥們好生備考，可是蘇姐姐你也知道，我那幾個哥哥，早就不讀書了，就算是參加考選，也考不出什?麽名堂來。”
蘇鸞兒笑笑，鼓勵說：“還是應當試試。”
說罷，便借口卷宗整理完畢要交到內侍省去?，離開了。
周蘿自是看出蘇鸞兒無意幫忙，心裏惱了她，面子上卻無甚表現，又過了幾日，打聽出聖上行蹤，便大著膽子尋了過去?。
正值午歇，聖上獨自在勤政殿用飯，聽宦侍來報周蘿請見，本是拒絕了的，但宦侍去?而覆返，言周蘿自稱身子不適，想見聖上，不肯回去?，聖上便允了人?進來。
“陛下。”周蘿一見到聖上，就委屈地憋了兩眼淚，楚楚可憐望著他，眼睛一眨開始掉珍珠。
聖上大部分時候脾氣很溫和?，對?嬪禦也有些耐心，見她這模樣，笑了笑，擺手示意她近前來。
“怎麽，身子不舒服，可看過太醫了？”聖上笑問。
周蘿搖頭，“我不敢看太醫。”
“怎麽不敢？”
周蘿委屈道：“我怕萬一脈象不對?，被人?以私通罪處置了。”
聖上自是清楚她有怨言，將人?攬在懷中?，“朕的人?，誰敢私自處置？”
說著便要傳太醫來為?她診脈。
周蘿及時阻止：“陛下，是不是我沒?有身孕，您就再也不會見我了？”
“胡說。”聖上隨口笑道。
周蘿失望地垂下眼，“蘇姐姐為?我診過脈，我確實沒?有身孕。”
她忽然埋進聖上懷裏，牽引著他手放在自己心口。
“陛下，民女近來總是無故心口疼，查醫書，說是害了相思病，得要相思之?人?……”
她低下頭，引著他手緩緩揉按，聲如蚊訥，“揉揉才?能好。”
聖上又是一笑，抱起?人?來進了西廂偏殿。
周蘿此次來前服了催人?易孕的藥，這一個月對?房中?事也頗有研究，不像上回生疏，用盡手段纏磨了聖上足足半個時辰，才?雙雙汗涔涔地安靜下來。
聖上很快睡著了，周蘿卻悄悄起?身，到正殿的龍案前翻看卷宗。
她進殿時，聖上似乎正在看一份卷宗，瞧見她來，特意掩藏起?來了。
周蘿記得大概位置，很快便翻到了，瞧了眼，居然是考選的題目，還列舉了幾條答題要目，聖上甚至朱筆增加了幾條。
她悄悄背下，又放回原處，繼續回到聖上身旁去?睡。
···
三月三，桃花灼灼，爛漫山野，逢小夭生辰，黎燁正好忙罷了考選事，唯剩閱覽卷宗，有其他人?負責，他便告了幾日假，帶著妻女去?了華山。
桃花帶露濃，夾岸蘸水開，小夭纏著阿娘要花環，蘇鸞兒給?她編了一個，小夭剛戴上，瞧見黎燁手中?正在編的花環，眼睛一下便亮了。
那花環上綴滿了花，只見五顏六色的花朵，根本瞧不見裏頭的柳枝筋骨，不像阿娘給?她編的這個，綠肥紅瘦，稀稀疏疏的。
“哇！”小夭跑過去?，偎在黎燁身旁，見他沒?有反應，又看著他，對?他“哇！”了一聲，表示自己的歡喜和?讚許，也在催促他，快些編好給?她戴上。
黎燁瞧女兒一眼，笑了笑，指使她再去?采些花來。
小夭開心地去?了，很快采回一大把花，都交給?黎燁，又對?他“哇！”
黎燁含笑揉揉女兒腦袋，沒?有說話，編好花環，徑直站起?來，越過眼巴巴望他的女兒，朝蘇鸞兒走去?。
看到那花環不大不小、妥妥當當戴在阿娘頭上，小夭傻了眼，望他二人?片刻，撅嘴對?黎燁哼了一聲，一跺腳，生氣地跑開了。
黎燁擺手讓女婢去?照看，並沒?去?追。
轉身牽著蘇鸞兒往桃林深處走去?。
越往深處，人?跡罕至，桃花越盛，落英繽紛，腳下生香。
自從開朝，兩人?各有忙碌之?事，幾乎沒?有再見過，偶然在皇城碰到，蘇鸞兒為?著避嫌，一句話都不與?他多說。
“今晚，不回去?了。”
黎燁把人?圈禁在一棵桃樹和?他之?間，撚著她耳垂，貼在她唇邊，低低地說罷，咬了上去?。
“有人?。”蘇鸞兒推著他。
“沒?有。”他含混不清地說，“我叫人?守著，沒?人?會過來。”
他這般說，蘇鸞兒才?放松下來，攀上他的脖頸。
“若一切順利，等考選放榜，聖上必定會論?功行賞。”
黎燁攬著她腰把人?提起?來，“如無意外，你會是王妃了。”
蘇鸞兒不語。
黎燁又來親她，“我們成婚。”
府邸建好了，他的爵位也有了，與?武安王府再不相幹，他們另立門戶。
“鸞兒，我想有家可回。”他按她入懷，伏在她肩頭，在她耳邊重重地說。
良久，黎燁沒?能等來蘇鸞兒的回答。
“郎君，聖上傳你即刻回京！”家奴忽然來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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