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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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50 章
鑼響三?聲?, 考試結束，蘇鸞兒退場。黎燁盯著交上來的答題冊，微微皺了下眉。
他?雖不精通醫理, 但看蘇鸞兒落筆成文, 行?雲流水，想來這試題對她而言並不難, 但她的書?法，概因她平常寫方子潦草慣了, 看著實在?有些?費眼。
閱卷的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大夫, 眼神不好, 若再?沒些?耐心, 對她很不利。
聖上也湊過來瞧了一眼, “這字寫的龍飛鳳舞，倒是很容易認出來。”
看似稀松平常的一句話, 放在?旁人?, 大概聽一聽就過去了，但是黎燁和聖上一起長大, 最清楚他?看似不鹹不淡的話中總是暗藏玄機。
蘇鸞兒的字很容易被認出來, 也很容易被記住, 黎燁雖不負責閱卷, 但他?若有心徇私，交待閱卷官高擡貴手並非難事?。
這次考試如此, 將來的官吏選拔也會?有這樣隱患。
“臣也有此顧慮, 不如，將所?有考生答題冊統一由專人?謄寫, 而後再?送呈閱卷官。”
這提議說到了聖上心坎兒裏，聖上自是樂意應允, 讚著黎燁妙思，又看向蘇鸞兒的卷冊，問黎燁：“你希望她入宮任教麽？”
自古入宮的女眷都默認為帝王嬪禦，進來了就是皇宮的人?，沒有如朝臣那般白日當值夜晚歸家的說法。
蘇鸞兒的身份是醫博士，恐怕也會?是皇宮第一位白日當值、夜晚歸家的女郎。她是黎燁的前妻，聖上顧忌這點，絕不會?有什麽想法，但悠悠眾口，時日久了，難免會?有閑言碎語，黎燁對此果真不在?乎麽？
“陛下”，黎燁面色肅然，“只?要陛下記得，她以前是你嫂嫂，以後，也會?是你嫂嫂。”
聖上聽懂了，楞怔片刻，氣得摔扔了手中冊子，“黎子英，你現在?真出息，瞧誰都是敵人?，誰都想搶那蘇女是不是！”
聖上拂袖而去，只?留下黎燁。
他?盯著卷冊，瞧著那熟悉的字跡，心裏起了一絲猶豫，放心她入宮來麽？
···
初試之後，又經幾?輪嚴格的醫技、針技測試，蘇鸞兒遙遙領先，順利以醫博士的身份入宮任教。
受訓的醫女個個都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其中不乏容色姝麗者，因著日後她們都要分配至各個宮院伺候，早早便有各宮嬪妃前來相看。
一來二去，宮裏的嬪妃們也與蘇鸞兒相熟了，得空便邀她喝茶小坐，甚至還會?叫她帶上女兒和小公主們作伴。
皇宮內苑多植名花異木，便是冬日也多見花團錦簇，因此小夭十分樂意來皇宮玩，常常是蘇鸞兒在?太醫署授課，小夭在?內苑與公主們玩耍。
孩童們喜歡花，見了盛開的鮮花忍不住便想摘下來，小夭尤其喜歡簪花，這日在?園中，她剛摘下一朵花往自己頭發上戴，便聽一個宮婢大呼小叫地嚷道：“你這小東西，怎麽那般沒教養，這花可是極罕見的，小公主們都不敢折的。”
對於小夭的身份，蘇鸞兒一口咬定與黎燁無關，因此宮人?們平素倒是好言好語，眼下見她犯了錯，心裏著急，說話便沒多少顧忌，嘴裏吵罵著，上前就去奪她的花。
小夭也是個倔性子，攥緊花不肯叫宮婢奪去，指著另一個一同折了花的小公主說：“她也折花，你怎麽不去奪她的！”
“小東西，還犟嘴，合宜小公主折的是枝臘梅，你折的可是冬薔薇，攏共沒開幾?朵！再?說了，你哪裏來的硬氣，這花又不是你家的，公主折是應當，你有什麽資格折？”
小夭哪裏知道什麽名貴普通，只?是覺得這花好看，見小公主們折花無人?阻止，以為這花可以隨便折的，眼下被宮婢訓斥，目中起了淚花，瞪著宮婢。
“小東西，明明就是你有錯在?先，你還委屈上了！”那宮婢見小夭不僅不認錯，還敢瞪自己，心裏也來氣，朗聲?訓斥道。
小夭不說話，撇嘴忍著淚，越發狠狠瞪著宮婢。
那宮婢又去搶她手中的花，小夭不肯放手，氣力?又敵不過，便低頭作勢咬她。
那宮婢也發了狠，按著小夭的腦袋防她咬住自己，一用力?將人?推了出去。
力?道很大，直推得小夭在?地上滾了一圈兒，臉上也擦破了皮。
她卻似不知道疼似的，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攥拳頭瞪著那宮婢，明明眼中的淚已噙不住，她卻就是不肯哭一聲?。
“你還不認錯？”那宮婢瞧她不服，又高聲?教訓。
“怎麽回事?？”一個平靜卻不怒自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眾人?都嚇了一跳，紛紛跪下請聖上安，連幾?個小公主也跪下呼著“父皇安”，只?有小夭怒目而立，氣勢不減，依舊戒備地瞪著那宮婢。
“小夭，過來，告訴朕怎麽回事?。”聖上對小夭招手。
小夭看他?一眼，卻站在?原地不動，抿一把眼淚依舊攥著拳頭。
這模樣很像黎燁小時候與他?打架的氣勢，聖上又溫和地喚女娃兩聲?，見人?還是不動，便走近去，低下身，與女娃齊高，把人?抱在?懷裏擦淚，瞧見她細嫩的臉上擦破了一塊兒皮，眉目倏爾溢出憤怒：“誰幹的？”
那宮婢實在?沒料到聖上會?對一個平民百姓的女娃如此緊要，忙連連磕頭，說了小夭折花在?先的事?。
“那是麗妃娘娘特意請人?培育的冬薔薇，稀貴的很，這娃娃上手就折……”
“你沒說不能折！”小夭爭辯，“我又不知道不能折，你還罵我！”
聖上聽罷，沒再?細問原委，只?一揮手對那宮婢道：“掖庭領罰去吧。”
說罷，親自抱著小夭又折下兩朵花，給她戴在?頭發上。
小夭卻生了惱，摘下花兒扔了出去，哇的一聲?哭起來。
聖上抱著人?又哄又勸又是擦淚，“不就是朵花兒嗎，花兒就是讓人?折的。”
這話雖是笑著對小夭說的，其他?宮人?卻都聽懂了，喏喏應是，心中都極為詫異，聖上緣何對這女娃如此寵溺？
蘇鸞兒聽聞這事?後，自知女兒闖禍，特意備下厚禮去向麗妃認錯。
“蘇博士，你這便是見外了，小夭那娃娃我也喜歡的很，當時是我不在?，叫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宮婢欺負了小夭，若是我在?，莫說一朵花，十朵花我也叫她折。”
麗妃自然也聽說了園子裏的事?，能叫聖上發怒嚴懲宮婢、耐心又哄又勸又給擦淚的女娃娃，真不多見，也就聖上剛得第一個女兒時稀罕了一陣，後來出生的小公主，也沒見誰有這樣的榮寵。
這榮寵，怎麽可能真是給一個三?歲娃娃的？
麗妃邀蘇鸞兒坐下喝茶，打眼仔細瞧她。
雖已經育有一女，蘇鸞兒容色姿儀卻絲毫不輸宮裏的娘娘們，麗妃自認頗有殊色，也深得聖上恩寵，但與蘇鸞兒一比，她自覺稍稍遜色了些?，何況自她有了身孕，聖上已經許久沒往她這邊來了。
聽聞蘇鸞兒當初是破格進來的，莫非聖上早就對人?動了什麽不可說的心思？
麗妃原先有過這想法，念及蘇鸞兒曾是黎燁前妻，又否了自己。
但仔細想想，黎家起自代北，與塞外諸胡常通姻親，便說黎家子弟都有雜胡骨血也不為過，胡人?習性，娶嫂嫂、後母全當尋常事?，再?說蘇鸞兒畢竟是黎燁前妻，兩人?早斷了幹系，聖上對蘇鸞兒動心，想將人?收進宮院，似乎也合情合理。
想到這，麗妃對蘇鸞兒越發親厚。
“蘇博士，小夭因一朵花受了傷，我心裏本就過意不去，哪還能勞你來道歉，是以這禮，我本不該收，可你既拿來了，再?叫你提回去，不知道的，還當我斤斤計較故意下你的面子呢。”
麗妃說著話，差宮婢拿來一套釵镮首飾，“所?以啊，你的禮我收下，我的回禮你也不能推辭，往後，咱們誰也不提這事?了。”
麗妃如此大方不計前嫌，蘇鸞兒怎好推辭，只?能應了她，禮物放下，說道：“這是兩瓶我自制的花露，每日睡前塗在?肚子和腿上，稍加按摩，有抑制妊娠紋的效用。”
麗妃一向最看重?姿儀相貌，聽她此言，心花怒放，道過謝，當即便禮尚往來要教蘇鸞兒如何簪戴這些?釵镮更顯風姿。
此後幾?日，麗妃更是每日都請蘇鸞兒過來，兩人?相談甚歡，連聖上那裏都聽說兩人?一見如故，恨不得義結金蘭。
除夕夜，宮中設宴，蘇鸞兒自然也在?宴請之列。
她帶著女兒赴宴，在?皇城門口，碰上了剛剛辦差回來的黎燁，聽聞他?近一個月去了蜀地，說是事?出緊急，本以為他?要在?那邊過年的，沒想到今日趕回來了。
他?穿著一身紫綾夔紋錦袍，玉冠束發，須眉如劍，和他?以前參加宮宴時一樣神姿風流。
看見蘇鸞兒母女，他?信步走來。
“許久不見，可還安好？”他?似尋常問候。
蘇鸞兒禮貌回應，說著“一切都好”，牽著女兒繼續望宮裏走。
黎燁亦沒再?多言，隨在?她身後進宮。
皇城到上林苑還有很遠的距離，小夭穿的重?，走了一會?兒便走不動了，纏著阿娘要她抱。
小夭已經快四歲了，近來長的尤其快，沈甸甸的像個秤砣子，蘇鸞兒已然抱不動她了，柔聲?哄著要她自己走。
小夭便又勉強走了一會?兒，實在?累了，對阿娘說：“你先走吧，我歇歇。”
蘇鸞兒沒想到女兒如此懂事?，鼓勵她幾?句，怕她一會?兒又反悔，立即快步走開了。
小夭站在?後面，看著阿娘果真不管她了，撇撇嘴，四下張望，想看看有沒有認識的、能抱她走的熟人?。
看來看去，只?有黎燁站在?眼前，抱臂看著她，似笑非笑。
眼見阿娘越走越遠，再?不走要追不上了，小夭對黎燁勾勾手指，示意他?近前來。
她穿著一身紅彤彤的襦襖站在?那裏，頭戴一個七彩虎頭帽，遮住了大半個腦袋，只?露出小半截胖乎乎的臉並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手上帶著毛茸茸的兔皮手套，讓那勾手指的動作看起來異常笨拙。
一個月不見，鸞兒把他?們的女兒養胖了許多。
看著如此憨態可掬的女兒，黎燁沒忍住笑了下，朝她走近。
“我給你錢，你抱我走路。”
小夭說著從兜裏掏出一把銀豆子，捏出一粒遞給黎燁，“先給你一個，到了再?給你一個，而且你得告訴我阿娘，是你非要抱我走的。”不是她拿錢收買的。
黎燁接過銀豆子，一把將人?抱起，“成交。”
黎燁抱著女兒很快追上蘇鸞兒，小夭怕阿娘看見了相問，趴在?黎燁耳朵邊，小聲?說：“走慢點，不要超過阿娘。”
黎燁點頭答應，果真慢下來，但他?穩健的腳步聲?還是引得蘇鸞兒回頭看。
楞了楞，見小夭先沈不住氣了，顧左右而言他?：“我就說我歇歇能走，這個叔叔非要抱我。”
蘇鸞兒哭笑不得，看看前路，到上林苑還要走很久，憑女兒自己確實有些?累，便沒再?管，任由黎燁抱著女兒。
兩大一小三?人?同行?，靜靜走了一路，快到上林苑，黎燁忽然說了句話。
“或許，該找個能抱動小夭的人?了。”
他?的聲?音很低，蘇鸞兒不知有沒有聽見，總之沒有絲毫反應。
黎燁看看她，沒再?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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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雖不精通醫理, 但看蘇鸞兒落筆成文, 行?雲流水，想來這試題對她而言並不難, 但她的書?法，概因她平常寫方子潦草慣了, 看著實在?有些?費眼。
閱卷的多是些上了年紀的老大夫, 眼神不好, 若再?沒些?耐心, 對她很不利。
聖上也湊過來瞧了一眼, “這字寫的龍飛鳳舞，倒是很容易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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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鸞兒的字很容易被認出來, 也很容易被記住, 黎燁雖不負責閱卷, 但他?若有心徇私，交待閱卷官高擡貴手並非難事?。
這次考試如此, 將來的官吏選拔也會?有這樣隱患。
“臣也有此顧慮, 不如，將所?有考生答題冊統一由專人?謄寫, 而後再?送呈閱卷官。”
這提議說到了聖上心坎兒裏，聖上自是樂意應允, 讚著黎燁妙思，又看向蘇鸞兒的卷冊，問黎燁：“你希望她入宮任教麽？”
自古入宮的女眷都默認為帝王嬪禦，進來了就是皇宮的人?，沒有如朝臣那般白日當值夜晚歸家的說法。
蘇鸞兒的身份是醫博士，恐怕也會?是皇宮第一位白日當值、夜晚歸家的女郎。她是黎燁的前妻，聖上顧忌這點，絕不會?有什麽想法，但悠悠眾口，時日久了，難免會?有閑言碎語，黎燁對此果真不在?乎麽？
“陛下”，黎燁面色肅然，“只?要陛下記得，她以前是你嫂嫂，以後，也會?是你嫂嫂。”
聖上聽懂了，楞怔片刻，氣得摔扔了手中冊子，“黎子英，你現在?真出息，瞧誰都是敵人?，誰都想搶那蘇女是不是！”
聖上拂袖而去，只?留下黎燁。
他?盯著卷冊，瞧著那熟悉的字跡，心裏起了一絲猶豫，放心她入宮來麽？
···
初試之後，又經幾?輪嚴格的醫技、針技測試，蘇鸞兒遙遙領先，順利以醫博士的身份入宮任教。
受訓的醫女個個都是十四五歲的小姑娘，其中不乏容色姝麗者，因著日後她們都要分配至各個宮院伺候，早早便有各宮嬪妃前來相看。
一來二去，宮裏的嬪妃們也與蘇鸞兒相熟了，得空便邀她喝茶小坐，甚至還會?叫她帶上女兒和小公主們作伴。
皇宮內苑多植名花異木，便是冬日也多見花團錦簇，因此小夭十分樂意來皇宮玩，常常是蘇鸞兒在?太醫署授課，小夭在?內苑與公主們玩耍。
孩童們喜歡花，見了盛開的鮮花忍不住便想摘下來，小夭尤其喜歡簪花，這日在?園中，她剛摘下一朵花往自己頭發上戴，便聽一個宮婢大呼小叫地嚷道：“你這小東西，怎麽那般沒教養，這花可是極罕見的，小公主們都不敢折的。”
對於小夭的身份，蘇鸞兒一口咬定與黎燁無關，因此宮人?們平素倒是好言好語，眼下見她犯了錯，心裏著急，說話便沒多少顧忌，嘴裏吵罵著，上前就去奪她的花。
小夭也是個倔性子，攥緊花不肯叫宮婢奪去，指著另一個一同折了花的小公主說：“她也折花，你怎麽不去奪她的！”
“小東西，還犟嘴，合宜小公主折的是枝臘梅，你折的可是冬薔薇，攏共沒開幾?朵！再?說了，你哪裏來的硬氣，這花又不是你家的，公主折是應當，你有什麽資格折？”
小夭哪裏知道什麽名貴普通，只?是覺得這花好看，見小公主們折花無人?阻止，以為這花可以隨便折的，眼下被宮婢訓斥，目中起了淚花，瞪著宮婢。
“小東西，明明就是你有錯在?先，你還委屈上了！”那宮婢見小夭不僅不認錯，還敢瞪自己，心裏也來氣，朗聲?訓斥道。
小夭不說話，撇嘴忍著淚，越發狠狠瞪著宮婢。
那宮婢又去搶她手中的花，小夭不肯放手，氣力?又敵不過，便低頭作勢咬她。
那宮婢也發了狠，按著小夭的腦袋防她咬住自己，一用力?將人?推了出去。
力?道很大，直推得小夭在?地上滾了一圈兒，臉上也擦破了皮。
她卻似不知道疼似的，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攥拳頭瞪著那宮婢，明明眼中的淚已噙不住，她卻就是不肯哭一聲?。
“你還不認錯？”那宮婢瞧她不服，又高聲?教訓。
“怎麽回事?？”一個平靜卻不怒自威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眾人?都嚇了一跳，紛紛跪下請聖上安，連幾?個小公主也跪下呼著“父皇安”，只?有小夭怒目而立，氣勢不減，依舊戒備地瞪著那宮婢。
“小夭，過來，告訴朕怎麽回事?。”聖上對小夭招手。
小夭看他?一眼，卻站在?原地不動，抿一把眼淚依舊攥著拳頭。
這模樣很像黎燁小時候與他?打架的氣勢，聖上又溫和地喚女娃兩聲?，見人?還是不動，便走近去，低下身，與女娃齊高，把人?抱在?懷裏擦淚，瞧見她細嫩的臉上擦破了一塊兒皮，眉目倏爾溢出憤怒：“誰幹的？”
那宮婢實在?沒料到聖上會?對一個平民百姓的女娃如此緊要，忙連連磕頭，說了小夭折花在?先的事?。
“那是麗妃娘娘特意請人?培育的冬薔薇，稀貴的很，這娃娃上手就折……”
“你沒說不能折！”小夭爭辯，“我又不知道不能折，你還罵我！”
聖上聽罷，沒再?細問原委，只?一揮手對那宮婢道：“掖庭領罰去吧。”
說罷，親自抱著小夭又折下兩朵花，給她戴在?頭發上。
小夭卻生了惱，摘下花兒扔了出去，哇的一聲?哭起來。
聖上抱著人?又哄又勸又是擦淚，“不就是朵花兒嗎，花兒就是讓人?折的。”
這話雖是笑著對小夭說的，其他?宮人?卻都聽懂了，喏喏應是，心中都極為詫異，聖上緣何對這女娃如此寵溺？
蘇鸞兒聽聞這事?後，自知女兒闖禍，特意備下厚禮去向麗妃認錯。
“蘇博士，你這便是見外了，小夭那娃娃我也喜歡的很，當時是我不在?，叫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宮婢欺負了小夭，若是我在?，莫說一朵花，十朵花我也叫她折。”
麗妃自然也聽說了園子裏的事?，能叫聖上發怒嚴懲宮婢、耐心又哄又勸又給擦淚的女娃娃，真不多見，也就聖上剛得第一個女兒時稀罕了一陣，後來出生的小公主，也沒見誰有這樣的榮寵。
這榮寵，怎麽可能真是給一個三?歲娃娃的？
麗妃邀蘇鸞兒坐下喝茶，打眼仔細瞧她。
雖已經育有一女，蘇鸞兒容色姿儀卻絲毫不輸宮裏的娘娘們，麗妃自認頗有殊色，也深得聖上恩寵，但與蘇鸞兒一比，她自覺稍稍遜色了些?，何況自她有了身孕，聖上已經許久沒往她這邊來了。
聽聞蘇鸞兒當初是破格進來的，莫非聖上早就對人?動了什麽不可說的心思？
麗妃原先有過這想法，念及蘇鸞兒曾是黎燁前妻，又否了自己。
但仔細想想，黎家起自代北，與塞外諸胡常通姻親，便說黎家子弟都有雜胡骨血也不為過，胡人?習性，娶嫂嫂、後母全當尋常事?，再?說蘇鸞兒畢竟是黎燁前妻，兩人?早斷了幹系，聖上對蘇鸞兒動心，想將人?收進宮院，似乎也合情合理。
想到這，麗妃對蘇鸞兒越發親厚。
“蘇博士，小夭因一朵花受了傷，我心裏本就過意不去，哪還能勞你來道歉，是以這禮，我本不該收，可你既拿來了，再?叫你提回去，不知道的，還當我斤斤計較故意下你的面子呢。”
麗妃說著話，差宮婢拿來一套釵镮首飾，“所?以啊，你的禮我收下，我的回禮你也不能推辭，往後，咱們誰也不提這事?了。”
麗妃如此大方不計前嫌，蘇鸞兒怎好推辭，只?能應了她，禮物放下，說道：“這是兩瓶我自制的花露，每日睡前塗在?肚子和腿上，稍加按摩，有抑制妊娠紋的效用。”
麗妃一向最看重?姿儀相貌，聽她此言，心花怒放，道過謝，當即便禮尚往來要教蘇鸞兒如何簪戴這些?釵镮更顯風姿。
此後幾?日，麗妃更是每日都請蘇鸞兒過來，兩人?相談甚歡，連聖上那裏都聽說兩人?一見如故，恨不得義結金蘭。
除夕夜，宮中設宴，蘇鸞兒自然也在?宴請之列。
她帶著女兒赴宴，在?皇城門口，碰上了剛剛辦差回來的黎燁，聽聞他?近一個月去了蜀地，說是事?出緊急，本以為他?要在?那邊過年的，沒想到今日趕回來了。
他?穿著一身紫綾夔紋錦袍，玉冠束發，須眉如劍，和他?以前參加宮宴時一樣神姿風流。
看見蘇鸞兒母女，他?信步走來。
“許久不見，可還安好？”他?似尋常問候。
蘇鸞兒禮貌回應，說著“一切都好”，牽著女兒繼續望宮裏走。
黎燁亦沒再?多言，隨在?她身後進宮。
皇城到上林苑還有很遠的距離，小夭穿的重?，走了一會?兒便走不動了，纏著阿娘要她抱。
小夭已經快四歲了，近來長的尤其快，沈甸甸的像個秤砣子，蘇鸞兒已然抱不動她了，柔聲?哄著要她自己走。
小夭便又勉強走了一會?兒，實在?累了，對阿娘說：“你先走吧，我歇歇。”
蘇鸞兒沒想到女兒如此懂事?，鼓勵她幾?句，怕她一會?兒又反悔，立即快步走開了。
小夭站在?後面，看著阿娘果真不管她了，撇撇嘴，四下張望，想看看有沒有認識的、能抱她走的熟人?。
看來看去，只?有黎燁站在?眼前，抱臂看著她，似笑非笑。
眼見阿娘越走越遠，再?不走要追不上了，小夭對黎燁勾勾手指，示意他?近前來。
她穿著一身紅彤彤的襦襖站在?那裏，頭戴一個七彩虎頭帽，遮住了大半個腦袋，只?露出小半截胖乎乎的臉並一雙黑黝黝的大眼睛，手上帶著毛茸茸的兔皮手套，讓那勾手指的動作看起來異常笨拙。
一個月不見，鸞兒把他?們的女兒養胖了許多。
看著如此憨態可掬的女兒，黎燁沒忍住笑了下，朝她走近。
“我給你錢，你抱我走路。”
小夭說著從兜裏掏出一把銀豆子，捏出一粒遞給黎燁，“先給你一個，到了再?給你一個，而且你得告訴我阿娘，是你非要抱我走的。”不是她拿錢收買的。
黎燁接過銀豆子，一把將人?抱起，“成交。”
黎燁抱著女兒很快追上蘇鸞兒，小夭怕阿娘看見了相問，趴在?黎燁耳朵邊，小聲?說：“走慢點，不要超過阿娘。”
黎燁點頭答應，果真慢下來，但他?穩健的腳步聲?還是引得蘇鸞兒回頭看。
楞了楞，見小夭先沈不住氣了，顧左右而言他?：“我就說我歇歇能走，這個叔叔非要抱我。”
蘇鸞兒哭笑不得，看看前路，到上林苑還要走很久，憑女兒自己確實有些?累，便沒再?管，任由黎燁抱著女兒。
兩大一小三?人?同行?，靜靜走了一路，快到上林苑，黎燁忽然說了句話。
“或許，該找個能抱動小夭的人?了。”
他?的聲?音很低，蘇鸞兒不知有沒有聽見，總之沒有絲毫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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