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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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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劇情

許婕妤自從被選在帝王身側, 就一直備受永熙帝寵愛。皇後雖為中宮,卻時常被永熙帝叮囑要照拂許婕妤,每回瞧著永熙帝與許婕妤談論音律舞樂時旁若無人的投契模樣, 都恨不得將這媚主的女人趕出皇宮。

怨恨積攢已久, 如今許婕妤頭回遭罰, 於她而言也算是小小地出了口氣。

但心腹遭人暗害,還是在離她不遠的地方,顧皇後但凡想到這目無中宮的囂張行徑, 心裏便像是紮了根刺。

偏巧重錦只是個宮人,永熙帝為全顏面, 特地叮囑了搜查時別為一介宮人鬧出太大的動靜, 免得隨行的官員和女眷們揣測議論。

這般行事收斂,一整夜過去, 仍沒找到周小瑩的蹤跡。

外教坊眾人被關押著, 也被挨個詢問。

從聞溪到瀾音, 再到舞部的人乃至樂工,都被細細查問近來與周小瑩的交往和她的動靜。但自從火場之事後, 眾人跟周小瑩就很少私下交往了, 能說的也只是習練時的一些瑣事。至於周小瑩行刺的動靜,更是沒人猜得出來。

如是忙活了整夜,仍是一無所獲。

永熙帝也終於流露出不滿。

重錦的性命固然不算多要緊,但周小瑩不過一介樂伎之身,能在暗殺重錦後消失得無影無蹤,這還了得?不論她真的是兇手, 還是機緣巧合之下正好撞見此事, 背後必定是有人安排才能讓她越過獵宮的重重盤查而憑空消失。

這般紕漏豈能讓永熙帝放心?

當即便讓人喚來了蔡衡。

按理說,宮人的這點小事犯不著折騰儀鸞衛, 且如今蔡衡因失職而遭貶黜,儀鸞衛是由周文祥當家。不過昨夜周小瑩憑空消失,周文祥那裏沒查出什麽端倪,足見周文祥做事業不算周全,未必能頂得上蔡衡。

永熙帝一時間沒了可用之人,只好給蔡衡一個將功贖罪的機會,讓他暗查背後的緣故。

秋獵如常進行,除了涉事的幾位,旁人並不知昨夜鬧出的動靜,就連外教坊的人都被下令封口,不許對外多提半個字。至於驟然消失的重錦,若有官眷問及,也只說是生急病罷了。許婕妤被送去望雲樓,也是因她喜愛山中景致,愛在那裏夜賞星辰罷了。

艷艷秋陽下,永熙帝如常率眾射獵,抽空去望雲樓瞧了一眼許婕妤,見她在那兒安靜坐著譜曲,也放心了許多。

三四天轉眼即過。

蔡衡也終於在這天傍晚將查到的線索稟報到了禦前——事發那夜,就在重錦遇刺後不久,曾有兩輛出糞車離開獵宮。因這東西臟汙,通常是夜深人靜時從偏僻角門運出去,裏頭一桶桶都是汙穢之物,守衛們瞧著是每夜進出的熟臉兒,便沒開蓋查驗,只隔桶敲了敲動靜,沒察覺異常,便放出去了。

儀鸞衛挨個盤查出宮的線索,將嫌疑所在這出恭車上,待要提審那趕車的老仆,卻得知他因身體患病,已兩日沒來做事了。

蔡衡順著查下去,那老仆才招供說是受人指使,一層層追問嚴審,最後竟又查到了許婕妤的頭上。

——據管事太監黃魯招認,是許婕妤身邊的宮女紅裳使了銀子,想往外私帶些東西,他被重金所誘才鬥膽接了這差事。

顧皇後聽後頓時大怒,永熙帝卻不甚相信。

許婕妤跟周小瑩非親非故,費勁安排這樣悖逆的事,圖什麽?

這事兒沒人說得清楚,只能去問唄牽扯進去的宮女紅裳,可惜紅裳對此矢口否認,莫說買通太監藏人,她連黃魯的面都沒見過幾回。

兩人各執一詞,因事涉許婕妤,永熙帝沒讓儀鸞衛去嚴刑審問小小的宮女,反而問主查此案的蔡衡,“紅裳是否與人串通姑且不論,單說那周小瑩,能在殺人後避過你們和禁軍的重重防衛摸去那麽偏的地方找黃魯,她有這等本事?”

老皇帝須發半白,把玩著手裏的珠串,側靠在椅中看向蔡衡,眼神裏不無審視。

蔡衡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情知周小瑩逃得蹊蹺,他看了眼周遭侍從,待永熙帝擡手屏退旁人,才跪地肅然道:“皇上所疑慮的,正是微臣今日想說的。周小瑩一介樂伎,自然沒那等本事,可若有個熟知宮禁防衛的人暗中相助,可就不同了。皇上可還記得前次行宮遇刺的事?”

提起這事兒,永熙帝神色稍肅。

蔡衡便道:“當時皇上命微臣徹查,務必找到元兇,微臣沒能揪出背後主謀,時常覺得慚愧。這幾個月裏皇上雖不提,微臣卻一直在追查,也終於尋到線索,只是……事涉許婕妤,微臣沒敢擅動。”說著話,他擡頭覷向帝王神色。

果然,永熙帝的神情為之一變。

即使再寵愛許婕妤,牽扯性命的事情上,他終歸不會掉以輕心,便沈眉道:“你說!”

蔡衡遂將這幾個月暗查的結果盡數稟報清楚。

從對行刺者身份的追查,到之後一連串的順蔓摸瓜,七萬八繞之後,蔡衡將懷疑盡數指向了許婕妤。雖沒拿出鐵證,但裏頭有口供有推測,聽起來倒嚴絲合縫。

“許婕妤原就是將門之後,與那些軍將自幼相熟。許家被查後,舊日部屬不死心,便與許婕妤裏外勾結密謀行刺。那些刺客能早早地混進行宮,雖不是許婕妤親自出面安排,卻有許家舊日部署摻和,皇上且請細想。”

“何況據臣事後查問所知,事發當日,是許婕妤起了舞樂的雅興,才將皇上留在那裏,細想起來,未必不是別有用心。”

這話雖是揣測,卻令永熙帝微微皺眉。

畢竟那日,他確實是為了許婕妤才在山坳盤桓了許久。

蔡衡做了他多年的臂膀,瞧著永熙帝的神情,便知老皇帝是聽進去了,遂叩首道:“許婕妤能在行宮中做手腳,憑著她如今的榮寵,想要在獵宮安排周小瑩出逃,也並非難事。皇上細查下去,定有破綻!”

先前行宮的刺殺有許婕妤參與,這事兒蔡衡已然篤定。這回黃魯招供出紅裳這事兒又是儀鸞衛審出來的,蔡衡雖尚未理清背後情由,卻也覺得八九不離十,只消皇帝首肯,他拿嚴酷手段往紅裳身上一招呼,必定能有所收獲。

蔡衡跪在地上,瞧著永熙帝陰晴不定的神色,只等他一聲令下,便可撕開許婕妤的真面目,重新博得帝王信任和滔天權柄。

殿裏的氛圍有片刻凝滯。

半晌後,永熙帝卻沒說出蔡衡期待的命令,只是喊了高輔進來,道:“宣許婕妤。”

多年枕榻相伴,他清楚許婕妤的性情和能耐,沈迷於樂舞的女子,哪有蔡衡所說的通天手段?

何況若真是許婕妤指使,她圖什麽?

床笫之歡擁被而臥的那麽多日夜,許婕妤若真想傷他性命,多的是機會,何必費那麽大的周折?

永熙帝相信皇後和太子能有這樣的野心手段,卻絕不信許婕妤有這樣的心機和能耐。

很快,許婕妤就被召到了禦前。

因追查行宮刺殺的事除了蔡衡之外無人知曉,永t熙帝也沒提此事,只將周小瑩刺殺重錦,黃魯招供出紅裳的事情說了。

許婕妤聽罷,神情分明詫然。

“這怎麽可能?紅裳是什麽性子,皇上難道不知道?自打被皇上指派來服侍臣妾,她處處細心妥帖,一門心思撲在臣妾的起居上,跟外人話都不多說半句。”她瞥了眼旁邊的蔡衡,情知此事是儀鸞衛的手筆,沒去跟他對質,只是道:“皇上若疑心她,盡管審問就是,但畢竟只是黃魯一家之言,還望勿用重刑傷及她性命。”

這請求在情理之中,永熙帝沒使喚蔡衡,而是讓內宮的精奇嬤嬤去審問。

半個時辰後,便有人來回話。

“稟皇上,紅裳說她對此事半點都不知情,這會兒已熬不住暈過去了。”

許婕妤情知婢女受了不少折磨,不自覺攥著衣袖,蹙眉道:“周小瑩確實是臣妾召到跟前的,若有人疑心,自可來問臣妾。紅裳素來本分,平白吃這種苦頭,臣妾都於心不忍。何況——”

她擡頭頗委屈地看了眼永熙帝,小聲道:“難道儀鸞衛審出來的,就萬分可信麽?”

美人跪在地上眼圈微紅,也不知是為這兩日的遭遇委屈,還是心疼她身邊無端遭了刑訊的小宮女。

永熙帝覷著她,又看了看蔡衡,忽而道:“蔡衡說,先前行宮有人刺殺,你也牽扯其中?”

這話問得著實突兀,讓蔡衡都愕然擡頭。

許婕妤更是沒想到還有這一出,被這問話震得懵了一下,有些茫然地看了眼蔡衡,繼而望向永熙帝,“皇上是說行宮的那次?”她像是完全被問得楞住了,遲疑而不甚確信地道:“蔡將軍的意思,是臣妾讓那些人來刺殺皇上,又讓紅裳買通內監,幫著周小瑩刺殺重錦?”

她像是聽到什麽無稽之談,想笑,又不敢在禦前放肆,又像是擔心真怕自己卷進去,只是道:“臣妾何德何能,竟蒙蔡將軍這樣看得起。”

除此而外,她便沒再說什麽,既無辯白之詞,也不曾流露旁的情緒去跟蔡衡針鋒相對。

永熙帝瞧著她的神情,原本微懸的心稍微落回腹中。

放在心頭呵寵了這麽久的女人,他終歸比蔡衡清楚她的性情,滿腹心思撲在舞樂上頭,哪有那般能耐?那麽多耳鬢廝磨的日夜,兩人間的交心與深情、她的心性與行事,別說蔡衡,就連常年跟在他身邊的高輔恐怕都未必能全然知曉。

若許婕妤當真別有所圖,驟然被蔡衡揭發此事,多少是會露出些破綻的。

當真是疑心太重,連那種話都信。

行宮那回,若他真出了岔子,對許婕妤沒半點好處,反倒是當時不在場的太子……

彼時一閃而過的疑心重新浮上心頭,連同顧皇後在得知黃魯供出紅裳後咄咄逼人的姿態也湧入腦海。

當時靖王謀逆,令他驚愕傷心,因著這些年對太子的疼愛,便許了太子與蔡衡一道查案。如今倒好,顧相藏著通敵的重罪,東宮和蔡衡都絲毫沒察覺動靜,倒是許婕妤這點子事被蔡衡拿來大做文章……

疑慮層層浮起,永熙帝卻不曾表露,只向高輔道:“先送她回去歇著。”待兩人出了殿門,才向蔡衡道:“這兩件事,朕自會斟酌。既是兩人口供有出入,不如將黃魯交回內宮,再審一次。”

這話一出口,蔡衡不由愕然。

若說上回永熙帝讓高輔盯著審案的事是稍有疑慮,這回將黃魯交回內宮重審,可算是徹底不信任了。

須知從前帝王器重,對蔡衡的稟報極少覆查,更勿論重審。

他心頭微震,忙道:“微臣只是如實稟明,並未藏私心,皇上……”

“也沒說你有私心。紅裳既是內宮來審,將黃魯交過去一處審問,也方便相互印證辯駁。”

說罷,竟自揮了揮手讓蔡衡退下。

——這回秋獵,原本是經過顧相通敵的風波後散心遣興,誰知朝堂的空缺讓眾臣爭執不下,這兒又鬧得雞飛狗跳,著實是不得安生。

他頭疼地揉著眉心,自管起身去了內殿。

剩蔡衡跪在地上欲言又止。

若那紅裳當真嘴硬,內宮的手段如何撬得開?按永熙帝從前的行事,本該將紅裳交給儀鸞衛的。

蔡衡攜著許婕妤的隱情蓄力而來,未料卻是這般結果,多少有點失望。

是夜,永熙帝宿在許婕妤那裏。

不是為魚水之歡,而是與她漏液閑談,詢問許婕妤極少被提及的過往。

整夜對答,永熙帝的疑心消了大半。

到翌日清晨,另一個令他詫異的消息便送到了跟前。

在內宮徹夜審問後,黃魯翻供了。

據他熬不住刑訊後親口招認,紅裳與此事其實並無幹系,是儀鸞衛一個叫夏銘的人在一個月前就安排了這事,讓他事後去攀咬紅裳。

永熙帝聞言,頓時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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