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p章

滿室熱意, 沒了失寵時醒來的冷意，那時炭火只夠燃到夜半，餘夜只剩無邊蕭瑟。

喉嚨發幹, 嘴唇卻似擦過水般潤澤，煙戚還未等睜眼便吞咽了下, 渴卻沒有下意識喊水，因為她大多時都是自己照顧自己。

有人扶起她的頭，讓她半靠著床邊坐起, 沾著水珠的茶盞送到她嘴邊。

煙戚分不清夢境或是現實，她白日好像醒了一次。

用過一碗粥, 看著白芍腫成核桃的眼，煙戚還曾問過她怎麽了, 白芍抹了抹眼淚, 只說她病了t, 養一養就能好了。

之後, 她渾渾噩噩的, 好像又睡了過去, 記不清發生了什麽, 也分不清此刻是夢境還是現實。但她先睜開眼, 小口喝了起來。她吞咽得慢，餵她喝水的人也沒失了耐心, 一點點擡高杯，方便她喝。

溫熱微苦的茶水流淌過喉間, 胃因此緩和。煙戚以為陪在她旁邊的多半是，若是白芍, 早就忍不住開口說話了，她往後靠, 微微擡頭望去。

是沈衿，一身寬松素雲紋寢衣，披散著發，像是時刻守在她旁邊，窗外透進稀薄月光，清輝素華照於他面容，疏朗隨和。

煙戚問：“什麽時辰了啊。”

“醜時，方過半刻。”他答道。

果然是夢。

煙戚昏沈太久，夢裏有過太多真真假假的場景。因為他這一句話，確定是夢。玉山，沒有宮規約束，才能隨意。但在宮中這個時辰，她是見不到他的。

醜時已是第二日，只有皇後才可以擁有整個夜晚。

她這輩子都見不到。他也不會守著她。

煙戚把臉枕在他手上，親昵地蹭了蹭，夢裏總是可以更直接點，“如果你不要再有別人，也不要那麽兇的對我，我會喜歡你的。雖然你也不需要……”她略微低落了一陣兒，埋在他的掌心不言語，只是惋惜一下：“如果只是我的，該多好呀。”

不要像沈玉瑯那樣娶妻，後宮裏永遠不要有皇後，他們永遠在玉山，他不要變。

可惜都變了。她得到的所有好都是短暫的，是不切實際的幻境。她不應該將對沈玉瑯的感情，匆匆忙忙轉移到他身上，最後卻更難過了。

沈衿心頭顫動不止，她從來沒這麽說過，她竟然是真喜歡他的！不是為了活命或是奉承而說的假話，不是討厭才那麽抗拒他。

掌心濕潤，是她的淚，似在解脫般呢喃：“算了，都不是我的。”她不再留戀掌中溫暖，躺回熟悉的枕上，多睡一會兒就好了。

寧王妃端詳過她，之後說：“煙戚，別不信，你只能當妾室，在何處不是一樣呢？”

何處，都一樣。

沈衿掌中淚變冷，忽而心間像是被紮到，她不再說話，她剛才的話像是夢一場，又急著喊她，“煙戚，煙戚？”

他再喊，她卻不答應了，只有唇在動，小聲不停嘟囔著，不是同別人說的，只是在告誡她自己——

“以後不能再理他、別理，誰都不要理……”

唇上微涼，煙戚睜眼，看著面前放大的臉，短暫地呆滯了一會兒。

既然是醜時以後，虛幻的人，中間的隔閡爭吵不曾發生過，還是在玉山，他們關系最好時，她環住他脖頸，主動擡起頭、同他唇齒交纏。

沈衿不想再聽她說再說理不理，這些像是在賭氣的話，聽的他心頭發堵，又拉不下臉和她道歉。

但她突然如此熱情，甚至將他扯到了榻上去，當然在他有意配合下，不然她也沒那麽大力氣。

她比以往纏人太多，他不知她以為是夢，還歡喜她的親近，只在愈發過火之前，他稍起身，她病剛好，還很虛弱，他毫不顧及就有些禽獸……

沈衿被勾的呼吸不穩，想親近她，又怕耽誤她養身子，“不行吧……？”

什麽不行？為什麽夢裏他不行？平常不是挺能耐麽？

煙戚平日被他壓迫，不敢反抗，夢裏膽子大，學著他平日對她動手動腳的樣子，手伸進他敞開的寢衣裏。

沈衿生平頭次被如此調戲，她摸時，柔若無骨的手到處亂動，指尖掠過厚實的胸膛肌理，還曾停頓了一會兒，覆手上去。將他學了個十成十。

他握住她手腕，“以後再說……先養好身子。”

“疼……”煙戚輕呼出聲，他立刻便松了手。

疼？夢中會難過，會開懷，但唯獨不會疼。煙戚清醒過來，擡頭望見他眼中有濃烈的欲，聲音不穩地問：“陛、陛下？”

“嗯。”狼狽離開的人只匆忙應了一聲。

煙戚頓時不敢吱聲，在他走後，四處望去，是翻新的衍慶宮。

許久無聲，身旁人覆而歸來，煙戚整個人窩在被裏，沒出息地希望他能快點走，或是她快點睡過去。

而躺在外側的沈衿也在等，等她像從前那樣，過來依賴地抱住他。他一開始覺得她輕浮，之後漸漸習慣了，獨自睡時夜半會驚醒，察覺無人，貪戀溫暖，卻又想起她騙他至深，他還次次主動去找她，不是犯賤麽？

可他等了許久，對面一動不動，甚至將頭扭向床裏，背對著他。和剛才的熱情相比，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僵持到黎明，在天色徹底亮起前，沈衿將裝睡的煙戚拽過來，掀開她擋在臉上的被，“羅煙戚，就這一次。”

他不計較從前的一切，也主動和她求和，但只一點讓他如鯁在噎，每次被她的柔情迷惑時，一想到此事便會陰郁萬分，恨不得將她丟到天邊，永遠不見她。

“你要再敢吃避子藥，就去冷宮呆到死。”他惡狠狠道。

他竟然知道！煙戚被嚇得睜大眼，呼吸急促。

煙戚以為藥她吃得很隱秘，即使對他的感情有了那麽一點點的不同，避子藥她還是吃的，只有吃下，讓苦味兒在口中停留一陣兒，她才會徹底安心。

這件事明明……沒幾個人知道啊？誰告訴他的！除了這件事，他還知道多少？

煙戚眼珠僵硬轉動，被親過水潤的唇顫巍巍剛張開。他就說：“不許說謊！”

下意識想要否認的話，只能咽回去，而沈衿還在等一個答覆。

煙戚只好將說給杏仁那套話又重新搬出來，說給沈衿，當然也要說得更漂亮點，“可是嬪妾位份低、不能親自養……”

“也怕，害了他，養不大。”這倒是真的，她想象不到要是她的孩子，會多慘，女孩是被送出去和親的無權公主，皇子就更慘了，說不定要被後來的皇後針對成什麽樣。

而且萬一她暴露了，娘倆全完了。

沈衿說：“只是你的孩子，不是朕的？你怕養不大？”他也不是無權任人拿捏的傀儡皇帝，為何會讓她有連一孩子都護不住的想法。

“可是生母位卑……嬪妾聽說會被笑。”

“那有了子嗣，就提位份。”

“可、可……”煙戚想反駁，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一瓶避子藥看來是要沒了，被他威脅過後，也知道她是弄不到藥了，順嘴問：“什麽位份啊。”

被沈衿瞄了一眼後，她立馬垂頭，裝作沒問過這話。

能精神點，總比要死不活的好，沈衿思索後道：“九嬪之一。”他手摩挲著她脖後，又說：“聽聞你父做的不錯，待你有孕生子，想來也將滿任期，調往青州為副使如何？”

煙戚被權勢地位砸得無話可說。

但他給一點好處，她就巴巴地湊上前，相信他此刻的話，那她才是傻透了。

她固執、無聲沈默下去，並不想將此刻的溫情延續，也不想她被一次又一次的戲弄。

沈衿也察覺到了，按照往日多半是擺臉子，讓她自己看著辦。

但看著她的模樣，他莫名有一種直覺。她不會再軟聲軟氣，撒嬌般地哀求他，或者眼裏全是感激，小雞啄米般點頭答應下來。

他心中不適，也不知道他到底失去了什麽。

一個能徹底、完完全全取代沈玉瑯的機會。煙戚會永遠記得沈玉瑯的溫柔，即使不再喜歡，可對他的印象只會是陰晴不定。

沈衿低頭吻下她額頭，“這住的也不好，太冷，換個宮殿？”

回宮的一切又像是沒發生過。煙戚很累，不想和他說話，覺得住在這裏也挺好的，起碼離他遠，於是搖了搖頭。

“你住的是偏殿的主屋，倒是尚可，可旁邊的側室無光，跟著伺候你的人就要吃苦了。”沈衿說完，便見煙戚望向他的眼神帶著一種氣又無可奈何，最後只好憋屈地點頭。

“嬪妾不想和旁人住在一起。”

煙戚只有這麽一個要求，她實在是受不了，萬一遇到個姚小妙似的時刻盯著她動靜的，也看不了他留宿旁邊。

他答應地幹脆，儼然準備給煙戚挪宮的地方是暫沒住人的。

煙戚又後悔了，反正都吵成那樣了，再嚴重些也不怕，大不了將她弄死，就是最壞的結果了。主要是她實在覺得膈應的慌，知道不是夢後，沒什麽深夜他來的欣喜，t反倒希望一切是假的。

“嬪妾身子不好，誕育子嗣艱難，皇上著急，不如不要在嬪妾這裏浪費精力，換個人選？”她小聲說。

以他最近的陰晴不定，聽了這話八成又要問罪她，煙戚不怕得罪他了，頗有種破罐子破摔的感覺。

沒想到沈衿用一種很奇怪又探究的目光盯著她，語氣別扭，“你就這麽介意？”

煙戚先訝然於他怎麽沒生氣，隨後記憶浮現，燭火葳蕤時，她埋在他手裏，以為對著夢中人說的那些情話，她臉都發漲，純粹是羞恥尷尬紅的。這副模樣雖然未言，也就是這個意思了。

“沒碰她們，就像是當初不喜你一樣。”某個死鴨子嘴硬道。

沒什麽說服力，煙戚是不相信的，但是他似乎也沒理由編出來騙她。

她一直不說話，沈衿難堪，有一種在拿這件事邀寵的錯覺。但他想回到她話多的時候，道：“需朕喚芹霏過來？給你說說。”

“嬪妾不敢。”語氣軟，卻不想再往下說。

“有小名嗎？”比起冷硬的“你”還是小名喚起來更親近，沈衿想起來晉陽的小名是明月兒，不過他不喚，也不喜歡親妹。

但想知道煙戚的。

煙戚任由他抱進懷裏，聽到這個問題後，許多圓滿或是遺憾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但她閉眼，似乎是困了，留下輕輕兩字：“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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