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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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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咖

連啟森在縣醫院裏照顧著謝溫,大概一周坐大巴車回鎮上來一次,吃頓飯,拿點洗漱用品,再去他那心心念念的連連副食超市走一遭。

這次從醫院回家來,連啟森從附近餐館打包了幾道飯菜。

飯桌上,知道連漪暫時還不能回京市後,連啟森狀似小心翼翼地問過連漪他遠在京市的哥哥和嫂子的情況,他職高畢業,是個徹頭徹尾的小鎮粗人,不懂生意場上這些彎彎繞繞。

連漪其實也說不大清楚,她只煩躁地擰起眉,不甘又無可奈何:“我爸媽他們還在監獄裏,但肯定是被人陷害的。”

“那……以後還能出來嗎?”

連啟森語氣試探,有那麽一瞬間別有深意。

連漪沒意識到,她杏眼圓睜,兇巴巴地拍桌,盯著連啟森憤怒道:“我爸媽怎麽就不能出來了?!二叔你不要亂說!”

“是是是,二叔說錯話了。”

連啟森嘆口氣,只讓連漪安心待著,不要擔心,“咱這兒小鎮的師資力量雖然比不上京市,但二中也算是咱們鎮上最好的學校了,你哥哥初中也是在那兒讀的。”

什麽師資力量什麽升學率,連漪根本就不想知道這些,她只想回京市。

說完後連啟森又抿了口酒——縣醫院內家屬陪護不讓飲酒,連漪覺得連啟森每周從縣醫院回鎮上來一次多多少少也有舍不得這口酒的緣故。

吃了會兒,連啟森接著說起謝溫的事:“你二嬸這個情況也是太突然了,不給人個心理準備的,手術雖然是做了,現在也不像個正常人,後續的化療還不曉得要出多少錢……”

連漪一邊夾菜一邊聽著,右眼皮突然毫無征兆地跳了跳,她伸手揉揉眼:“不是說好二嬸在醫院暫時用我的錢嘛。”

連啟森又嘆口氣:“以前是這麽說,但那是看在你爸爸他們馬上就要來接你的份上。現在他們來接你的時間不定,你自己也要花錢的,昨天醫院又在催繳費了,二叔打算把超市的店面賣了,唉,幾十年的店面了。”

連連副食超市開了有幾十年,說沒有不舍是假的。

連漪最瞧不得連啟森這種中老年人露出可憐巴巴的神色:“不用賣的。”她拿起手機,耿直道,“二叔你別這麽想,二嬸的醫藥費不夠了我這裏還有,我再給你轉就是了,要多少——”

連啟森幾乎是瞬間報出一個數目。

甚至連漪最後幾個字還沒說完。

連漪有點訝異地看向連啟森。

“哎呀。”連啟森拿起酒杯又放下,擺擺手,神色自若道,“都說了你不用給了,心意二叔和你二嬸已經領了……”

連漪心生狐疑,錢還沒轉過去,只聽得大門突然猛地被人打開,撞在外墻上砰的一聲巨響,又反彈回來,是連宣山回來了。

這段時間連宣山白天都沒怎麽回家,他成天在外面,晚上連漪在臥室偶爾會聽到連宣山打電話,是在托人辦事,他還進過謝溫和連啟森住著的主臥翻找了幾趟,連漪有聽到哐哐當當的聲響。

連宣山面色平靜,身高腿長地跨進門,走進廚房,燈影游弋過他深邃立體的五官,他嘴上還咬著根煙,漫不經心的。

連宣山自己拾了雙碗筷出來,也不說話,在桌邊坐下,掐了煙,悠然自得地夾菜吃起來。

連漪隱隱約約覺得氛圍不太對,她擰眉,不高興地白了粗魯扒飯的連宣山一眼,剛想開口說話,一旁的連啟森倒是比她先開口。

連啟森放下碗筷,和藹道:“你們兄妹倆慢慢吃,我先——”

“不多吃會兒?”連宣山終於擡頭,扯唇笑了笑,問。

父子倆從未有過這樣和諧的對話,至少在連漪來禾水這麽久以來,從來沒有看見過。

連啟森嘴角僵硬抽搐了下:“不,不了。”

他打著哈哈,“今晚上還得坐車去縣城照顧你媽媽。”

連宣山慢悠悠哦了聲,語氣卻陡然冷下來:“我還以為你是要去超市電腦那裏繼續賭呢。”他笑容冰冷,“怎麽,現在沒再賭了?”

連漪夾菜的筷子頓住,她看向連啟森。

連宣山這些天在外面查的就是謝溫那筆補償金的去向,自那天發現補償金用光之後他就對連啟森起了疑心。連宣山自己查,也叫徐玳川張欽他們幫忙查,終於找關系從銀行某個職員那裏查到——錢早在幾年前就被連啟森轉走給某個海外賬戶,用以線上賭博。

連連副食超市裏的那間小房間裏有一臺老式電腦,連啟森就是用那臺電腦進行的線上賭博。

年輕的時候因為賭博欠下高利貸不還被人打斷一條腿,大家都以為連啟森長了教訓沒再賭,用連啟嶼寄回來的錢開了連連副食超市好好生活,沒成想連啟森根本就是賊心不死。賭博這種事就像吸|毒,只有零次和無數次。

連啟森臉色瞬間變白,一瘸一拐地轉身,是想往外面跑。

只見連宣山眼底寒光如刺,根本不給連啟森跑的機會,瞥見門口櫃子上不知道什麽時候再度出現的酒罐,他額角青筋爆起,拿起酒罐直接朝連啟森身上砸去——

“連啟森,老子弄死你!”

連啟森毫無防備被擊中,摔在地上,慌亂中他手扶著飯桌,折疊餐桌經不起這重量,連帶著碗筷一起劈裏啪啦落在地上。連漪尖叫,驚呼著起身,瞪大眼瞧見父子倆扭打在一起。

“你他媽的拿我媽的補償金去賭錢,你怎麽不去死?!”

連宣山面色兇惡,揍起連啟森來拳拳到肉,完全是把人往死裏揍的那種打法,連啟森反抗不過,一邊躲避一邊嘶吼起來:“來人啊,兒子打老子了!快來人報警啊!”

場面一發不可收拾,屋內亂成一片,最終還是匆匆趕來的徐玳川還有張欽他們把父子倆拉開,以防真的打出什麽事。

連啟森臉青鼻腫跪在地上,連宣山一左一右被人拉著,胸腔怒火尚未平息,劇烈起伏著,他臉側有道血痕,那是剛剛打架途中被酒罐碎片劃傷的。

一群人也都知道連啟森做的齷齪事,雖然把父子倆拉開,但也沒放連啟森走。

連漪心有餘悸地站在一旁,瞧見走投無路的連啟森聲淚俱下:“是爸錯了……就賭了那幾次!我發誓!原本贏了幾十萬我就打算收手,拿錢回來給咱們一家人用過好日子的,我被鬼迷了心竅,對面殺千刀的出老千……幾十萬一下子就沒了!”

抽噎時牽扯到臉上的淤青,連啟森暗暗吸氣,咬牙堅持求饒道,“我也是迫不得已才用了那筆錢啊……那以後我真的知錯了,沒有再賭了……”

連宣山冷眼看著,語氣嘲諷:“連啟森,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嗎?”

在場所有人也是不相信的表情。

連啟森哀嚎:“真的,真的!”

他竟然當著眾人的面磕起頭來,年過半百的人額頭撞在地上砰砰響,“從那以後我再也沒有賭過了!你們信我……我,我這就去把超市的店面給賣了,還能賣十幾萬,能把輸的錢補回來的!”

見連宣山不為所動,連啟森嘴唇顫抖,跪著往前挪了幾步,要去扯連宣山的褲子,連宣山面無表情地甩開他。

“我發誓……我要是再賭,我就,我就不得好死!”連啟森束起三根手指,嘴唇顫抖,“再,再說,我還得去醫院照顧你媽……你媽這樣躺在醫院裏,總要有人去守著,醫院還在催我去繳費……”

聽到這裏,連宣山神情有片刻的松動。

是了,謝溫還躺在醫院裏等著人照顧,請護工太貴,只能由連啟森去看護著,況且現在謝溫的身體情況,如果連啟森拿錢賭博的事情傳到她耳裏,不知道謝溫能不能受得了這種刺激。

連宣山最終冷冷開口:“連啟森。”

“你要是再敢說一句謊話,再敢拿著醫藥費去賭……你知道的。”連宣山眸色黑沈得嚇人,冷笑,“我真能打斷你一條腿。”

或許在場所有人都不知道連宣山這句話的深意,但連啟森聽懂了,他看著連宣山的眼睛,同三年前那個夜晚知道某件事情真相後如出一轍的、充滿恨意的眼睛。那時父子倆的身高將將對齊,削瘦的少年還沒有能完全打過他的實力,但現在的連宣山已經有了。

連宣山確實不會對他手下留情。

連啟森打了個寒顫,點頭哆哆嗦嗦應下。

連啟森的身份證被連宣山毫不留情地扣下,禾水鎮也有連宣山認識的狐朋狗友關註著他的動作,料連啟森也沒膽子再去賭。

後幾天,禾水鎮二中開學,連漪不情不願去學校報道,眼看著回京市的日子遙遙無期,她總不可能就這麽等在家裏不去讀書。

徐助理有聯系二中的張校長,辦理好了連漪的入學手續。

二中校內有宿舍,在看見上下鋪八人寢、整層樓共用一個廁所間後,連漪果斷選擇走讀,慶幸的是二中離家不遠,走路十幾分鐘就能到。

這樣的生活平靜,不起波瀾,但似乎又有暗流在湧動,蓄勢待發。

連漪每天上下學,連宣山在外面繼續不著調混著,偶爾回家一趟,兩人各有各的煩心事,一起在家的時候稍有點摩擦就得吵起來,乒乒乓乓鬧出不小的動靜。

連啟森看上去確實痛定思痛,一直在主動聯系人商量賣掉副食超市的門面,然後又老老實實去縣醫院裏照顧謝溫,沒有流露出半點還在沈迷於賭博的模樣。

日子眼看著就這麽過著,直到連漪突然發現自己放在家裏的銀行卡不翼而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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