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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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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車

運動會只舉行了兩天半的時間,還有剩下半天全用來進行頒獎,和交代一些七七八八的事情。

這頒獎儀式可隆重了,運動會開幕都沒那麽隆重,先是請各位基金會董事長亮了個相,然後校長開始他那長篇大論的發言。

楚惜早有準備,她從校服的口袋裏掏出一張被折疊過的物理試卷看了起來。

站在她旁邊的溫洛大為震驚,“這都行?早知道我也帶卷子來看了。”

男生隊列的劉上添看了看溫洛,又看了看楚惜,笑了一下,從後面掏出了一本古詩文背誦。

溫洛:“!”

到頭來竟是她一個人輸的徹底。

楚惜看著其中一道大題,她是知道公式,但不會套用,於是她將目光投向了不遠處的徐嘉明,徐嘉明又剛好偏了個頭,與她的目光對視上。

楚惜笑了一下,“徐嘉明,你能幫我看一下這題嗎?”沒錯她已經放下了不甘與較勁,承認一個人比她強沒那麽難,既然比她強,那就值得請教。

徐嘉明點了點頭,他湊了過來,“這題我剛好做對了,但是被扣了步驟分,嗯,套用這個公式是沒錯,但是根據題目條件,要稍微轉換一下。”

“就是這樣……”徐嘉明不知從哪掏出了一只鉛筆,在楚惜的試卷上寫寫畫畫,楚惜跟著他的思路走,突然茅塞頓開。

徐嘉明又跟楚惜講了幾道他做對但是她沒做對的題,時間很快就過去了,楚惜卻有點意猶未盡的感覺,最後結束時,楚惜收起了試卷,突然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好點了嗎?”

徐嘉明一楞,明白過來楚惜是在說他昨晚請假的事,輕聲道:“已經沒事了。”

等到了公布名次的時候,底下的人收起懶散的姿態,全神貫註地聽著,有的班級發出激烈的吶喊,有的班哀聲嘆氣,低聲竊語。

結果如楚惜所料,他們班真的是第三名,一班第二名,五班第一名。

頓時全班發出了高昂的喊聲,劉雉笑容都快從臉上溢出來了,燦爛如菊,連忙讓班長上去領獎狀,還跟班委商量著要把獎狀掛在哪裏。

頒獎儀式結束後大概四五點,大家都要回去過節日,車站上全是人,楚惜不知道何時才能搭到車,無聊得耍起了論壇,論壇上有一個很熱的貼,就簡單的一句話,“他們要我無所不能,要我所向披靡,可我也才十幾歲。”

學校認證:江市八中

江市八中是季向涵之前的學校,高中部是名列前茅的一等高中,楚惜看到這句話時,心裏一頓,原來差生有差生的煩惱,優生也有優生的煩惱。

這條帖子炸出了很多一等高中的學生留言。

[二中]1l:我跟別人說我在二中,別人誇我我都不好意思,其實我成績一般,甚至和二三等高中的朋友差不多。

[三中]6l:我感覺別人一口一句學霸叫著很別扭。

[一中]11l:對不起,我不能失敗,我無法接受失敗的自己。

[八中]20l:我好像一直在跟別人比較,害怕落下,害怕老師和父母失望,好像從未找到過自我。

楚惜看向天邊,天色已經漸漸暗了,暗沈的天色仿佛摻著不少人的愁離別緒,車站上還是很多人。

走了幾批後,又有源源不斷的人往車站走來,她刷完了論壇,點開學習資料又看了一會兒,時間已經到了七點。

楚惜往周圍掃視了一圈,正看到不遠處有一個人緩緩走來,她有些詫異,人影走近了,因天色昏暗,徐嘉明的臉有些迷糊,可以看清那好看的輪廓。

“徐嘉明?你也沒上車?”楚惜問。

徐嘉明看到楚惜,明顯一楞:“現在很晚了,你還沒搭到車嗎?我國慶要回之前另一處的家,有人接。”

楚惜笑了笑:“對啊,還沒搭到車,不知道幾點能回家,沒事你先走吧,我再等等,看看晚一點人會不會少點。”

“要不,我讓司機一起把你載回去?”

楚惜下意識想推脫,但看天色確實很晚了,也不知道再等要等到什麽時候,小心翼翼地問了句:“可以嗎?”

徐嘉明認真地看著她:“當然可以,我們不是朋友嗎?”

“好。”

徐嘉明聞言眼底綻出了笑意,漆黑的眼眸似乎有星星點點的碎光,他看著手機上的時間,又看了看人山人海的車站,瓦自走到車站下面的一條路上,向楚惜招手:“這裏!”

楚惜看到一輛黑色的汽車停在路邊,看上特別普通常見,上面的標志楚惜雖然不認識,但她也知道不是常見的那幾種名車的標志。

徐嘉明拉開車門,讓楚惜坐了進去,楚惜看到前面坐著一個司機伯伯,司機伯伯扭過了頭,露出一張慈祥親切的面龐,楚惜記得,這是上學期經常接送徐嘉明的司機,姓陳來著。

陳伯伯朝她露出了一個和藹的笑容:“阿明的同學啊,喲!小姑娘還挺眼熟的。”

徐嘉明坐了進來,車開始啟動,陳伯伯估計是怕他們無聊,熱絡著氣氛,“小姑娘,要到哪裏去啊,我送你一程!”

“萬桉路口。”

“誒,挺巧的,阿明就是搬去那附近住的,也不知道為什麽要搬那麽遠去住,說是已經可以獨立了,就不用跟父母住了,先生和夫人居然同意了,依我看,這小子估計打算著什麽。”陳伯伯忽略了徐嘉明拼命朝他使的眼色,繼續道:“他總是這樣,要做什麽事情都不大大方方說出來,非要……”

徐嘉明咳了一聲,打斷了陳伯伯的話。

陳伯伯看了徐嘉明一眼,恍然大悟,原來這小子在同學面前挺在乎面子的啊,於是陳伯伯閉上了嘴。

楚惜看著窗外倒移的風景,旁邊的人近在咫尺,只是偏頭一看,就能看到徐嘉明鴉羽般的睫毛和高挺的鼻梁。

徐嘉明的視線掃在她臉上,隨後又迅速地移開,楚惜有些不自在,想找話題又怕太突兀,她思慮了片刻,繼續看著手機,剛好看到了韓可沁給她發的信息:[去哪個山玩?]

楚惜:[隨便都可以。]

韓可沁很快就回覆了:[怎麽辦?有點糾結。要不去古城山吧,你不是說要拉人一起嗎?說說都有誰。]

楚惜:[就拉一個人,之前你們學校的,你應該認識,叫溫洛。]

對方沒有回覆,頁面上一直顯示著“對方正在輸入中”,半晌,韓可沁才回覆道:[哦,好。]

楚惜看向徐嘉明,問了一句:“你國慶要出去玩嗎?”

徐嘉明緩緩側過臉,眸色在光掠中染上了幾分溫柔,他似乎看著楚惜,又透過楚惜看向虛空,“不了,要回外婆家一趟。”

他外婆家在比較偏遠的地方,在加上外婆一見面就不舍得他們走,所以一去總要磨個幾天。

徐嘉明道:“我的外婆操勞大半輩子,終於可以享福時,兒女都不在身邊。小時候我很久才去一趟外婆家,外婆每次一見面就拉著我的手要帶我去吃甜地瓜。”

楚惜靜靜地聽著,陳伯伯也沒有說話。

楚惜突然想起了自己的外婆,而想到外婆時又會順帶想起她的舅舅和舅媽,舅舅大半輩子都沒什麽出息,甚至連獨立經濟都做不到,每次都要外婆接濟。

舅媽是外地人,時不時操著不屬於江市地段的口音,小時候不經常見到舅媽,是初中的時候舅媽才從娘家回來的,可她最熟的卻是舅媽。

每次去外婆家,舅媽有空就會帶她和妹妹們出去玩,去游泳,去景區,去到一些她媽媽不會帶她去的地方,她原本應該黯淡的童年因為舅媽多了幾分鮮艷的色彩。

可她也討厭舅媽,討厭舅媽的市儈,討厭舅媽時不時的冷嘲熱諷,當得知她考上四中時,舅媽眼裏不經意露出的鄙夷嫌棄和一絲僥幸,最傷人心。

嫌棄是嫌棄她居然考上了這麽一所學校,僥幸是因為表妹還沒有中考,還有選擇。

大抵是事物都不能兩全吧,不能既要又要……

她不能既要舅媽溫柔體貼,善解人意,又要舅媽常帶她出去玩。

楚惜的情緒突然低落了許多,看著窗外一閃而過的風景,她心裏想:要是我爭氣點就好了。

就不會每次都活在煎熬中,活在別人的奚落和看不起中。

肩膀被人拍了拍,楚惜偏過頭,徐嘉明拿起手機在楚惜面前晃了晃,楚惜打開手機看了一下,鎖屏彈出一條消息,她點開v信,徐嘉明發了一句:[怎麽了?]

楚惜頓了一下,問道:[你考到這裏,別人是怎麽說你的?]

[嗯,老板的兒子讀書不怎麽好,在某一所三流高中讀書。本來就是啊,他們要說就讓他們說。]

徐嘉明道:[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看法。你看,我都不在乎,既然來到這個世上,就要選擇讓自己快樂的方式活著,不用轟轟烈烈,也可以細水長流。]

[反正有的時候我想做什麽就去做了,雖然在他人眼裏會有些任性,可是至少我沒有遺憾過。心底的願望,有能力的話,就去執行,沒能力的話,哪怕是心底想想,也是美的。]

徐嘉明很少說這些安慰人的話,甚至不知道邏輯通不通順,但奇異地安撫了楚惜。

好像,頓時心情好多了,楚惜看著手機裏的聊天畫面,腦子裏關於舅媽關於成績的一切陰雲兀地散開。

是啊,不用太在意別人的看法,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活法,都有自己的宿命,命運的齒輪早在出生後便開始轉動了。

車行駛了一會兒,很快就到萬桉路口了,楚惜下了車,回頭向車內望去,車內的少年偏過頭看著她,嘴角彎起了一個好看的弧度,他朝楚惜擺了擺手,車緩緩啟動著,隨即揚長而去。

車內,陳伯伯瞥了一眼後視鏡,“心情不錯啊?”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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