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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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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7 章

袁朗醒過來的時候聞到了醫療場地才會有的那種空曠的、冷冷的氣味。然後他眼睛掃了一圈,看見了右邊的窗臺上有一把野花。野花就那麽安靜的躺在窗臺上,像是被誰隨手放上去的。他思量了一會兒才把視線轉向左邊。他的目光在左邊的鹽水袋上略微停了一秒才看向坐在病床前的寧千。

寧千正在寫一些繁瑣但又必須的材料,他聽見窸窸窣窣的碎響,便擡頭看了一眼。看見昏睡好一陣的袁朗終於醒了,寧千欣喜萬分,連忙把手上的東西放下,起身走了過來,說:“你再不醒,林醫生可就要被齊桓收拾了。”

袁朗用沙啞的聲音說:“哪個林醫生?”

袁朗感覺喉嚨幹澀,而在開口的那一瞬間冷風湧了進來,另增添了一種灼燒的痛楚。

“周南的相親對象啊。”寧千狀若無意地說。同時,他註意到袁朗的嗓子喑啞,便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聞言,袁朗面色不改,他半支起身子就著寧千的手飲了半杯水,隨即又躺了回去。然後他用一種介乎淡然和戲謔的語氣說:“就是那個深綠迷彩的人?”

寧千不鹹不淡的應了聲,把杯子放下的那一霎那又問:“餓嗎?你的飯給你熱著呢。”

袁朗眨了眨眼睛,思量一會兒,忽而露出一點懨懨的笑,“熱湯有嗎?”

“巧了不是,”寧千說,“我只有粥和湯。”

病中的人大多食欲不振,寧千便只叫齊桓備了點青菜粥和暖胃的蓮藕排骨湯。然而等一切準備妥當以後,袁朗看著浮著一點油花的排骨湯,突然覺得反胃,頓時沒了食欲。他擡頭看了眼坐在一邊的寧千,語氣軟綿,“有更換菜單的可能嗎?”

寧千搖搖頭,“這已經是最清淡的病號餐了。”

袁朗遲疑一會兒,把湯推開,一勺接著一勺的抿著菜粥。

寧千看著袁朗有氣無力的樣子,又是生氣又是擔心。他忍了好一會兒才開始數落袁朗,“早先就勸你少熬夜少抽煙。演習的事不著急,慢慢來,你非要把自己忙得下個樓的時間都沒有。今天要不是我拽著你搞對抗,你鐵定不下樓。”

“這就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啊。”

“壓死駱駝的是他身上的每一根稻草。”

袁朗露出戲謔的神情,微微笑了一下,“說得有道理,我下次註意。”

語氣輕慢,透著一股渾不在意的意思。

寧千苦笑:“你一向是有主意的,我們勸不了。”

袁朗感覺到寧千話裏有話,但他並沒有直接問,而是回避了他的話,轉而問道:“齊桓他們呢?”

寧千垂眸凝著蓮藕的纖細的藕絲,頭也不擡的回答道:“都被我趕回去了。嘰嘰喳喳的,反而影響你休息。”

便在這時,從走廊飄來一陣細碎的玩笑聲。

袁朗凝神聽了半響,依稀聽出是幾個女孩的聲音,而基地的女孩就那麽幾個。他自然想到了周南。他兀自思量,隨即低眉輕笑,附和道:“是挺影響休息的。”

而寧千的眼睛望著那扇淺黃色的木門半晌,思忖再三終是站了起來。他走向門口,把門輕輕關上,一面用一種隨意閑聊的口吻問袁朗:“你知道你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麽事嗎?”

“都昏迷了,我哪能知道?”袁朗神色如常,甚至朝寧千露出一個興致盎然的微笑,“怎麽?發生什麽有趣的事了?”

寧千回頭看見袁朗的笑,一度懷疑起自己的判斷來,但在他重新走到病床前的短短幾秒中,他卻再次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出於慎重,寧千沒有直接說出自己的想法,而是提起了袁朗昏迷之後的,一件關於他的事情。他用一種詼諧的語氣調侃道:“也沒什麽,就是你把人周南的手腕都抓青了。掰了好久你才松手。”

“是嗎?”袁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手,“昏迷了不知道。”

然後他做了恍然大悟的樣子,“哦——對——她當時離我最近來著。我把她當墊子了吧。她沒什麽事吧?”

寧千通常都是很活躍的狀態,但這次他很沈默,就像沈沈的夜色落了他滿身。他淡淡的答了句:“擦點藥就好了。”

袁朗面帶微笑的點頭,並說了一句:“那我就放心了。”

寧千瞥了他一眼,神色平靜,“以後,離周南遠一點吧。”

袁朗擡頭,他望著寧千平靜又深沈的目光,露出一個不解的表情,慢吞吞地說:“我…不會做了什麽不禮貌的舉動吧?”

“那倒沒有。”

“那為什麽要離她遠一點?”

“我聽你們隊的人說,老高撮合過你和周南?”

“哦,就為這個啊?這事我早和老高說清楚了,和周南也說過了,”袁朗拿勺子轉圈,輕輕攪弄著碗中的粥,他凝著粥面的青菜葉,用一種含著無奈和調笑的語氣說,“且不說我們有沒有這個意思,就算有,也沒什麽吧?男未娶,女未嫁的,有感情也是很正常的事。”

寧千嚴肅起來,“我不提那些世俗的東西,就說一個問題。”

“什麽?”袁朗塞了一口粥,做了一個無所謂的表情。粥漸漸涼了,咽下去時能明顯感覺到它那種微刺的寒涼。袁朗按捺下這種不適,繼續攪弄著粥面。

而寧千也繼續說道:“年齡。你今年三十一,周南二十來歲,十歲多的年齡差,不妥當。小六相親兩三年也沒個準數,根本不清楚婚姻應該考慮什麽,就是在胡鬧。”

袁朗誒了一聲,糾正道:“婚姻要考慮什麽我可能不清楚。但我知道她們隊最小的是葉寸心,我們這對短暫的師徒也就差了十一歲。周南比她大個兩三歲,那我和她最多也就八九歲的年齡差。八九歲而已,又不是二十來歲,有那麽可怕嗎?”

寧千的眉眼沈郁如厚重的烏雲,“這算是承認你有這個想法了?”

袁朗臉上露出無辜的表情,“有,又怎麽了?”

他的語氣聽起來有些自暴自棄,好像這句承認是無中生有的,是被逼無奈的。

寧千向他投來審慎的目光,沈聲道:“八歲和十歲沒有什麽差別。往前推八年,你在部隊服役。她呢?才剛上中學吧,喜歡的也是身邊青春陽光的小男孩。就算現在成熟了,不喜歡那些幼稚的小鬼了。可你看大隊給他們安排的聯誼對象。機關的,醫院的,學校的,你看有一線的嗎?你再看看她家裏給她安排的相親對象,軍醫,律師,還有商人。這裏面也就軍醫和我們有些關系,但是這位軍醫家裏的關系不簡單。”

房間突然安靜下來,時間如緩緩流水靜悄悄地淌過。

寧千望著袁朗的臉,說:“也許因為一時的感情會走到一起,但終究不是長久的。你不適合她,她也不適合你。及時止損才是最好的。”

袁朗沒考慮過這些,似乎也不需要考慮。

他將奔赴一場毀滅,因此,世俗的枷鎖是困不住一個註定要離開的人的。

但他尊重寧千,所以他沒有否定他的看法,也覺得沒有這個必要。他用一種戲謔的語氣回答道:“你的意見我知道了。但我覺得你是在杞人憂天。我對她沒有任何想法,一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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