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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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1 章
這一切的開始平淡無奇。周南的相親對象之一是譚曉琳一起長大的玩伴，而談起這位林軍醫時，譚曉琳言語中含著幾分蹊蹺，由此，一隊人便追問著這位林軍醫與譚曉琳的過往。然而這話聊著聊著不知怎地又聊到了周南的頭上。田果和歐陽倩很是熱情的幫著周南安排相親日程，何璐也大方的說給假。於是乎，盡管周南就著田果的零食吃了個八分飽，但她還是找了吃飯的借口逃似的奔向了食堂。
夏日的白晝熱烈燦爛，可它的夜晚卻是寂靜悄然。雖然夜幕上有一輪彎月照耀，但穹頂的顏色仍是如千丈深潭一般的濃墨，以至於星辰的微光越發暗淡。而如鉛礦石一般的肅靜則傍依在大道兩畔的路燈上。
周南踩著一地的昏黃光暈進了食堂。沒進食堂前她便聽見了那一陣喧鬧，以至她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而在她準備轉身走的時候，卻被小馬看見了。小馬那一嗓子出來，周南便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進了食堂。
出乎意料的，除卻三中隊和高建華以外，另外幾個參謀和中隊長在。他們剛開完會回來，不會有外出的任務，便夥同高建華勸袁朗的酒。周南一面看熱鬧，一面在另一桌上挑水果。她已經吃不下了，但拿兩個蘋果壓一壓青桔的酸卻是可行。同時，她也在向小馬說起她那險些刺下去的一刀。提起這一點，她有些後怕。如果她刺下去了，她和小馬的結局就這麽定了。小馬進醫院，她則要上軍事法庭。當事人小馬卻安慰說，那一刀刺不下去的，最多他手臂上多道傷口。
這個時候，高建華突然喊了聲：“周南。”
周南幹脆的答了聲：“到。”
然後周南轉身看向高建華，神色疑惑。
高建華伸手扶著搖搖晃晃起身的袁朗，給周南下了命令：“給你個任務，把你們袁隊長安全穩妥的送回宿舍。”
“不用，我自己能走。”袁朗的聲音喑啞而沈著，像是積蘊著雨的雲團。而袁朗說話時，手臂一翻，拍掉了高建華攙扶的手，一轉身，卻踉蹌了一步。幸得周南反應快，扶了他一把。然後周南攙著袁朗，眉頭微蹙，臉上浮出疑難的顏色，她對高建華說：“我…最多能送宿舍門口，好像不夠安全。”
高建華卻不在意：“你送門口再叫其他人也行。”
此時與高建華認識多年的一個參謀窺出了他的意圖，便幫著高建華說了幾句。而袁朗並不理會他們的話。他一邊推卻他們的安排，一邊自己往外走。周南一面應付著高建華等人，一面緊緊跟隨袁朗以防他摔倒。於是，周南就這樣被動的接受了高建華的任務。
吳哲深深地望了眼那兩道隱入夜色的背影，隨即低頭夾菜。許三多看了眼食堂外的墨色，轉而望了望左右的成才和吳哲，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為什麽不讓我站起來？”
吳哲疑惑的嗯了聲，“什麽？”
許三多：“為什麽把我留下來。”
吳哲微微聳肩，旋即朝成才一揚下巴，“你問問成才。”
許三多看向成才。
成才斟滿一杯酒，在遞酒給許三多時附耳道：“高隊長是故意的。”
說完，成才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微笑道：“咱倆好久沒一起喝過酒了，來一杯？”
而作為當事人的周南其實也覺察到了高建華的意圖，但她不能明確地拒絕便想含糊過去。奈何袁朗沒給她這個機會，一個勁兒的往外沖。
涼風粗獷，吹得樹葉成浪，在夜色中湧起一陣又一陣的波濤。天幕上的雲也悄然流動，遮擋了彎月的光，幽暗便愈發濃重。在沈寂的夜色中，微茫的燈光更加耀眼。黃色的燈光照耀了一路，是幽深墨色中最明亮的一條光帶。
周南站在袁朗的左邊，抓著他的臂膀。這個動作不會過分親昵也不會過於疏遠，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袁朗身體的穩定性。一路上，兩個人不言不語，走得安靜，就像是太陽升起前的那一刻，是一種深沈的寧靜。周南想著要不就選那個林軍醫吧。林軍醫和教導員一起長大，也許她可以借這個關系拜托林軍醫和她演場戲，以此擺脫掉家裏的要求以及高建華的熱情。
想到這裏，周南的憂郁如梅雨季的潮濕水汽，濃郁且漫長。
人的一生就像一日三餐似的。吃得好壞不論，但必須按部就班。七點早餐，十二點午餐，十八點晚餐。一如人滿年齡就要開始上學。幼兒園接著小學，小學接著中學，中學接著大學，大學畢業就要開始工作，工作穩定了就要著急結婚，結完婚就要開始生孩子，生完老大不夠，還要生老二。然後再等孩子滿年齡送去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工作、結婚、生孩子。如此循環往覆，周而覆始，如此匆匆一生。
其實，周南並不排斥結婚，她只是排斥進入婚姻的方式以及理由。盡管父母的婚姻糊塗得緊，但她也不是沒見過幸福的家庭。是以，她只是謹慎了一些。然而，匆匆一生似乎由不得她謹慎。
然後周南看了眼袁朗。他的表情變得迷惘，卻又容光煥發。周南想象袁朗明早清醒，回味出高建華的目的之後的神色。肅穆著一張臉，視線低垂，望著虛空中的一點，而眼底氤氳著嘲弄。接著，他可能會找高建華說清楚。同時也避她遠遠的。
思及此，周南突然想起前段時間袁朗對她的躲避。然後她恍然的哦了一聲，嘟囔了句原來是這樣。她想，袁朗看事透徹敏銳，極有可能在很早的時候就看出了高隊長的目的，所以他才躲著她，而不是她之前所想的得罪。於是，周南的憂郁隨風而散。她敞開懷抱擁著夏夜晚風，人隨之變得活潑起來。她側首望著袁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汪泛著瑩光的清泉，“三隊長，您真的是厲害，我也要成為您這樣的人。”
“你喝多了？”袁朗擡手拍了下周南的腦門，一聲輕響。
周南瑟縮了下，她揉著額頭，同時驚覺這話沒挑明，她不該說出來。好在她說得只是敬佩的話，沒把高隊長點出來。於是乎，周南故作自然地笑了笑，答道：“沒有，我就是猜您沒醉，您是騙高隊長他們的。”
袁朗啞聲道：“您高看我了。”
話音未落，袁朗身子忽然歪了一下。周南登時把袁朗往自己這邊一帶，兩個人將將穩住身形。周南雙手抓著袁朗的手臂，喃喃了句我嘞個乖乖。
而袁朗望著這樣的周南又氣又笑。
此刻的周南就像清晨時分的天。涼夜悄然退卻，天幕變成淺藍色的瓷盤，白雲如糖霜般堆砌在瓷盤上，屬於太陽的暖黃色的光自東邊的天際線上飄然而出，輕輕照耀在白雲上，為一團團的糖霜鍍上一層金箔，寧靜清新、美麗可愛。
袁朗很惱火。明明他們身處一地，卻只有他在永夜裏摸索，而她雖然沈靜，可腦子裏已經過了一遍又一遍的熱鬧。怎麽會有人在那麽明顯的撮合下依然能心平氣和地忽略掉所有呢。然後袁朗定睛望著周南，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像是在舒緩醉酒後的酸痛，又像是在掩藏眼底湧動的暗流。再然後，袁朗對周南說：“南南，對不起啊。”
他的聲音微弱卻醇厚，顫顫悠悠的，就像一只祈盼落枝的小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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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切的開始平淡無奇。周南的相親對象之一是譚曉琳一起長大的玩伴，而談起這位林軍醫時，譚曉琳言語中含著幾分蹊蹺，由此，一隊人便追問著這位林軍醫與譚曉琳的過往。然而這話聊著聊著不知怎地又聊到了周南的頭上。田果和歐陽倩很是熱情的幫著周南安排相親日程，何璐也大方的說給假。於是乎，盡管周南就著田果的零食吃了個八分飽，但她還是找了吃飯的借口逃似的奔向了食堂。
夏日的白晝熱烈燦爛，可它的夜晚卻是寂靜悄然。雖然夜幕上有一輪彎月照耀，但穹頂的顏色仍是如千丈深潭一般的濃墨，以至於星辰的微光越發暗淡。而如鉛礦石一般的肅靜則傍依在大道兩畔的路燈上。
周南踩著一地的昏黃光暈進了食堂。沒進食堂前她便聽見了那一陣喧鬧，以至她在門口猶豫了一會兒。而在她準備轉身走的時候，卻被小馬看見了。小馬那一嗓子出來，周南便不得不硬著頭皮走進了食堂。
出乎意料的，除卻三中隊和高建華以外，另外幾個參謀和中隊長在。他們剛開完會回來，不會有外出的任務，便夥同高建華勸袁朗的酒。周南一面看熱鬧，一面在另一桌上挑水果。她已經吃不下了，但拿兩個蘋果壓一壓青桔的酸卻是可行。同時，她也在向小馬說起她那險些刺下去的一刀。提起這一點，她有些後怕。如果她刺下去了，她和小馬的結局就這麽定了。小馬進醫院，她則要上軍事法庭。當事人小馬卻安慰說，那一刀刺不下去的，最多他手臂上多道傷口。
這個時候，高建華突然喊了聲：“周南。”
周南幹脆的答了聲：“到。”
然後周南轉身看向高建華，神色疑惑。
高建華伸手扶著搖搖晃晃起身的袁朗，給周南下了命令：“給你個任務，把你們袁隊長安全穩妥的送回宿舍。”
“不用，我自己能走。”袁朗的聲音喑啞而沈著，像是積蘊著雨的雲團。而袁朗說話時，手臂一翻，拍掉了高建華攙扶的手，一轉身，卻踉蹌了一步。幸得周南反應快，扶了他一把。然後周南攙著袁朗，眉頭微蹙，臉上浮出疑難的顏色，她對高建華說：“我…最多能送宿舍門口，好像不夠安全。”
高建華卻不在意：“你送門口再叫其他人也行。”
此時與高建華認識多年的一個參謀窺出了他的意圖，便幫著高建華說了幾句。而袁朗並不理會他們的話。他一邊推卻他們的安排，一邊自己往外走。周南一面應付著高建華等人，一面緊緊跟隨袁朗以防他摔倒。於是，周南就這樣被動的接受了高建華的任務。
吳哲深深地望了眼那兩道隱入夜色的背影，隨即低頭夾菜。許三多看了眼食堂外的墨色，轉而望了望左右的成才和吳哲，他遲疑了一會兒才開口：“為什麽不讓我站起來？”
吳哲疑惑的嗯了聲，“什麽？”
許三多：“為什麽把我留下來。”
吳哲微微聳肩，旋即朝成才一揚下巴，“你問問成才。”
許三多看向成才。
成才斟滿一杯酒，在遞酒給許三多時附耳道：“高隊長是故意的。”
說完，成才拍了拍許三多的肩膀，微笑道：“咱倆好久沒一起喝過酒了，來一杯？”
而作為當事人的周南其實也覺察到了高建華的意圖，但她不能明確地拒絕便想含糊過去。奈何袁朗沒給她這個機會，一個勁兒的往外沖。
涼風粗獷，吹得樹葉成浪，在夜色中湧起一陣又一陣的波濤。天幕上的雲也悄然流動，遮擋了彎月的光，幽暗便愈發濃重。在沈寂的夜色中，微茫的燈光更加耀眼。黃色的燈光照耀了一路，是幽深墨色中最明亮的一條光帶。
周南站在袁朗的左邊，抓著他的臂膀。這個動作不會過分親昵也不會過於疏遠，能在最大程度上保證袁朗身體的穩定性。一路上，兩個人不言不語，走得安靜，就像是太陽升起前的那一刻，是一種深沈的寧靜。周南想著要不就選那個林軍醫吧。林軍醫和教導員一起長大，也許她可以借這個關系拜托林軍醫和她演場戲，以此擺脫掉家裏的要求以及高建華的熱情。
想到這裏，周南的憂郁如梅雨季的潮濕水汽，濃郁且漫長。
人的一生就像一日三餐似的。吃得好壞不論，但必須按部就班。七點早餐，十二點午餐，十八點晚餐。一如人滿年齡就要開始上學。幼兒園接著小學，小學接著中學，中學接著大學，大學畢業就要開始工作，工作穩定了就要著急結婚，結完婚就要開始生孩子，生完老大不夠，還要生老二。然後再等孩子滿年齡送去幼兒園、小學、中學、大學、工作、結婚、生孩子。如此循環往覆，周而覆始，如此匆匆一生。
其實，周南並不排斥結婚，她只是排斥進入婚姻的方式以及理由。盡管父母的婚姻糊塗得緊，但她也不是沒見過幸福的家庭。是以，她只是謹慎了一些。然而，匆匆一生似乎由不得她謹慎。
然後周南看了眼袁朗。他的表情變得迷惘，卻又容光煥發。周南想象袁朗明早清醒，回味出高建華的目的之後的神色。肅穆著一張臉，視線低垂，望著虛空中的一點，而眼底氤氳著嘲弄。接著，他可能會找高建華說清楚。同時也避她遠遠的。
思及此，周南突然想起前段時間袁朗對她的躲避。然後她恍然的哦了一聲，嘟囔了句原來是這樣。她想，袁朗看事透徹敏銳，極有可能在很早的時候就看出了高隊長的目的，所以他才躲著她，而不是她之前所想的得罪。於是，周南的憂郁隨風而散。她敞開懷抱擁著夏夜晚風，人隨之變得活潑起來。她側首望著袁朗，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一汪泛著瑩光的清泉，“三隊長，您真的是厲害，我也要成為您這樣的人。”
“你喝多了？”袁朗擡手拍了下周南的腦門，一聲輕響。
周南瑟縮了下，她揉著額頭，同時驚覺這話沒挑明，她不該說出來。好在她說得只是敬佩的話，沒把高隊長點出來。於是乎，周南故作自然地笑了笑，答道：“沒有，我就是猜您沒醉，您是騙高隊長他們的。”
袁朗啞聲道：“您高看我了。”
話音未落，袁朗身子忽然歪了一下。周南登時把袁朗往自己這邊一帶，兩個人將將穩住身形。周南雙手抓著袁朗的手臂，喃喃了句我嘞個乖乖。
而袁朗望著這樣的周南又氣又笑。
此刻的周南就像清晨時分的天。涼夜悄然退卻，天幕變成淺藍色的瓷盤，白雲如糖霜般堆砌在瓷盤上，屬於太陽的暖黃色的光自東邊的天際線上飄然而出，輕輕照耀在白雲上，為一團團的糖霜鍍上一層金箔，寧靜清新、美麗可愛。
袁朗很惱火。明明他們身處一地，卻只有他在永夜裏摸索，而她雖然沈靜，可腦子裏已經過了一遍又一遍的熱鬧。怎麽會有人在那麽明顯的撮合下依然能心平氣和地忽略掉所有呢。然後袁朗定睛望著周南，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像是在舒緩醉酒後的酸痛，又像是在掩藏眼底湧動的暗流。再然後，袁朗對周南說：“南南，對不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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