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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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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眠

溫言希帶著幾分忐忑跟逄賀川去了書房。

逄賀川隨手指了張椅子讓溫言希坐:“剛才你和阿成說什麽?”

笑那麽開心。

她那樣對他笑過幾次?

溫言希不敢直視他眼睛:“沒,沒說什麽,時間太晚了,我就問阿成哥要不要留下來過夜。”

逄賀川輕哧,他懶懶往書桌前一靠,右手支著下巴,幽深的淺色瞳仁就那麽盯著她:“溫言希,你跟他挺熟?”

“……”

逄賀川冷笑:“一口一個阿成哥,你們很熟?”

從他們結婚那天起,他有多久沒聽到她叫他小叔叔了,倒是對不相幹的周傲成,一口一個阿成哥,叫得這麽歡。

“你想說什麽?”

逄賀川這人陰晴不定,溫言希不想和他拐彎抹角打啞謎。

如果他不喜歡她跟他的人說話,走太近,她下次註意就好了。

溫言希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肯正面回答逄賀川的問題,更像心裏有鬼,逄賀川氣的不行:“怎麽,我問你兩句你還不高興了?”

溫言希只覺得他不可理喻:“要沒什麽事,我先去睡了?”

剛才他不是還催她趕緊睡覺,這會兒怎麽拖著她說這些沒頭沒尾,又沒意義的話。

“我讓你走了?”

“所以你想說什麽?”

“你要采訪王教授?”

溫言希反問他:“剛才你都聽到了?”

“周傲成讓你找我,為什麽不找?”

溫言希跟周傲成的對話,他每一句都聽到了。

合著之前他告訴呆鵝遇到解決不了的事情就找他,她還當成了耳旁風。

“我,我不想欠你人情,欠了我也還不了。”

上一次她欠逄賀川人情,他讓她吻他,下一次呢?

下一次他又會想出什麽損招為難她?

溫言希沒膽子賭。

逄賀川笑:“你剛才跟周傲成可不是這麽說的。”

溫言希不滿,他既然都已經聽到了,為什麽還多此一舉再問她一遍?

神經。

溫言希又不說話了。

“啞了?怎麽不說話。”

溫言希輕聲:“不知道該說什麽。”

什麽話都讓他說了,她確實沒什麽可講的。

“休息時間王教授喜歡去春熙路的隱舍喝茶,你要想找她好好聊聊,可以去那邊等等,說不定能等到她。”

溫言希不喜歡靠他擺平工作,那麽他就給溫言希一點提示,讓她自己去說服王教授。

她要能說服王教授答應當然最好,要真說服不了王教授,反正還有他兜底。

總而言之她要做的事,無論如何一定能成。

反應慢半拍的溫言希好容易才抓住逄賀川言語間的重點:“你怎麽知道王教授習慣去隱舍喝茶?”

從剛才跟阿成哥的談話分析,溫言希猜測逄賀川或許真認識王教授,並且他們有些許交情,所以剛才阿成哥才會那麽篤定地讓她找逄賀川解決這事。

溫言希問他:“你認識王教授?”

“我母親以前是王教授的學生。”

溫言希楞住,印象中,這是逄賀川第一次主動提起和她提起他的母親。

她猶豫了好久,好半晌才憋出來一句:“噢。”

逄賀川擡頭撇她一眼,跟著就笑了,說她呆真是一點也沒冤枉她。

那副想問不敢問,想說話又不敢說的窩囊呆勁兒真是和她小時候剛被接到宋家時一模一樣。

溫言希擡眸對上逄賀川莫名其妙的笑,心跳一滯,像丟了魂。

逄賀川笑起來時左邊嘴角的酒窩特別能蠱惑人心。

如果她不知道逄賀川是脾氣多差勁,嘴多損的一個人,她一定會被他這個笑騙到,以為他是個開朗陽光,帥氣瀟灑的大男孩。

逄賀川稍歪了歪腦袋,單手支著下巴,側頭看她:“溫小呆,我發現你真挺喜歡我,總盯著我發呆。”

溫言希怔了怔。

溫……小呆?

溫言希在袖子底下攥了攥拳頭,軟軟的語氣說著不客氣的話:“你能不能不要再給我取這些奇奇怪怪的外號了。”

真的很難聽。

逄賀川繼續盯她,饒有興致地目光就沒從她身上挪開一秒。

呆鵝連發火都不會,表情語氣都軟的像棉花。

她這樣能嚇住人才奇怪。

逄賀川:“怎麽了,我覺得挺好聽的。”

溫言希不滿,她強烈抗議:“不好聽。”

逄賀川繼續我行我素:“溫小呆,你還有什麽想知道的,直接問。”

溫言希下意識想問逄賀川母親的事,但話到嘴邊卻轉了個彎變成:“我聽阿成哥說你們是表兄弟?”

逄賀川臉上淡淡的笑意倏地淡下去。

很好,他讓溫呆鵝問他的事,她卻問周傲成。

逄賀川起身,雙手插兜:“這和你有關系?”

溫言希啞了啞,不是他讓她問點什麽的嘛。

怎麽現在又不讓問了。

這人到底什麽毛病。

溫言希低頭,不再說話。

逄賀川:“溫言希,我提醒你一句。你跟周傲成不熟,下次見面再讓我聽到你叫他阿成哥試試。”

脊梁骨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下,溫言希僵直片刻:“知道了。”

為了偶遇王聞達教授,溫言希在隱舍蹲守了七天。

第八天溫言希終於見到來喝茶的王教授。

因為之前見過溫言希幾次,所以王教授一眼認出她:“溫記者?你也來這兒喝茶?”

溫言希點頭:“恩。”

王教授指了指她對面的空座問她:“介意我坐這兒嗎?”

溫言希忙搖頭:“不介意,您請坐。”

王教授微微一笑:“我想你不是來喝茶,而是特意來等我,對不對?”

溫言希大大方方承認:“是的。您工作忙,我們一直沒時間好好坐下來聊聊,所以我想來這兒碰碰語氣,或許能遇到您。”

“我能問問是誰告訴你我喜歡來隱舍喝茶?”

“一個朋友。”

溫言希不想細說,王聞達也不追問:“之前見面我也說過了,我現在確實沒時間接受你的采訪。如果以後你還想采訪我,到時再聯系我吧。”

溫言希:“王教授,我不會耽誤您太多時間,您只需要給我一小時的時間就足夠了。這次您挖掘的帝陵歷史價值非凡,不止學術界高度關註這次挖掘,很多考古愛好者也在翹首以盼。如果能借由這次機會讓更多考古愛好者了解您的工作,領略考古的魅力所在,我想這對壯大考古隊伍也是有利的。”

這時候隱舍的老板娘正好過來上茶點,老板娘偶然聽到她們的對話:“王教授,小姑娘這一周風雨無阻,天天都過來等你,你就勻一小時給這姑娘吧。我看她說的也挺有道理。”

王教授常來隱舍喝茶,老板娘和王教授性情相投,所以慢慢地兩人處成了朋友。

溫言希朝老板娘遞過去一個感激不盡的眼神。

王聞達思索幾秒:“明天下午三點,你到我工作室來。”

“謝謝王教授,謝謝老板娘。”

采訪很順利,王教授那篇專訪刊登之後,那期雜志銷量隨之暴增。

那之後過了一個月,逄賀川說要帶溫言希去一個地方。

出門之前幾分鐘,逄賀川還在書房跟周傲成談公事,溫言希就在一樓等著。

溫言希等了有一會兒聽到有人下樓,她回頭看到周傲成下樓,她剛想過去跟周傲成打聲招呼,一句阿成哥只說了阿成兩個字就被逄賀川硬生生打斷:“阿成……”

逄賀川站在高處,沒好氣地說:“周傲成,滾上來。”

溫言希皺了皺眉頭,感覺不太妙,她覺得逄賀川好像在瞪她,可她擡頭卻沒見逄賀川瞪她,反倒是阿成哥被他狠狠盯著。

她想可能是公司的事情不順利,所以逄賀川的壞脾氣更差了。

溫言希默不作聲坐回去,雖然不是她惹逄賀川不快,不過誰又能保證逄賀川的邪火會不會莫名巧妙燒到她這兒。

為了不被誤傷,溫言希決定裝聾作啞躲開,她起身去餐廳拿些水果吃。

另一邊周傲成想都沒想返回二樓,之後他從逄賀川嘴裏聽到讓他倍感匪夷所思的四個字:“滾下去。”

周傲成反應幾秒,表情費解地盯著逄賀川看了好幾眼,最後還是什麽都沒問,轉身下去了。

那天是逄賀川開車,溫言希坐進副駕問他:“阿成哥呢?他不一起去嗎?”

之前他們每次出門都是阿成開車,這次突然換逄賀川開車,溫言希難免多想。

是不是今天他們要見的人比較重要?

逄賀川食指輕點方向盤,他稍側頭,目光讓人難以琢磨深淺:“溫言希,我跟你說的話,你都當耳旁風了是嗎?”

“啊?”

最近一段時間,逄賀川跟她說了那麽多話,她哪知道他指的是哪一句。

溫言希追問:“哪一句?”

逄賀川氣笑了,她還真當他說話是放屁,對吧?

“我說沒說過再讓我聽到你那麽叫周傲成試試?”

後知後覺想起這一出的溫言希緊張到口幹舌燥:“我……我記得,你說的是不能當著阿成……”

溫言希緊忙剎住,後面一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的面那麽叫他,可現在他又不在這裏,車裏只有我們兩個人不是嗎?”

逄賀川擡手過來,他笑著掐了掐溫言希臉上軟乎乎的肉。

強詞奪理是嗎?

行。

“你也不呆啊,溫言希。”

溫言希往後躲了躲。

逄賀川的手還懸在原地:“好,我再加兩條。”

溫言希看他。

逄賀川補充:“以後不管是當著周傲成,背著周傲成,又或是當著我的面,還是背著我的面,你都不許叫這麽叫他,這次我說的夠不夠明白?”

溫言希悶聲:“知道了。”

逄賀川調笑似地盯她一眼:“不服?”

她不服。

很不服。

溫言希轉移話題:“我們一會兒去哪兒?”

“帶你見一個人,順便賀壽。”

“噢。”

和逄賀川結婚之後,出席社交活動,逄賀川一般都會帶上她。

到了酒店,當溫言希看到壽宴的主人公,她楞了很久。

他們參加的是王聞達教授的壽宴。

看到逄賀川牽著溫言希出在宴會廳,王聞達很意外,她主動過去打招呼:“賀川,來了。你和溫記者這是?”

逄賀川認真介紹:“這是我妻子,溫言希。”

王聞達顯得很驚訝:“原來溫記者是你太太,怎麽不早說呢。”

當時逄賀川在巴黎舉辦婚禮邀請過王聞達,不過後來因為工作安排不開,所以她沒去參加逄賀川的婚禮,這也導致她一直正式見過溫言希。

早知道溫言希就是逄賀川的新婚妻子,當初溫言希第一次邀請她做專訪,她無論如何都會答應溫言希。

後來溫言希去衛生間,王聞達跟逄賀川又聊了一會兒。

王聞達:“賀川,前不久言希找我約專訪的事,你知不知道?”

原來當時溫言希說的“朋友”是賀川。

逄賀川點頭:“知道。”

王聞達:“知道你還不告訴我?早知道言希是你太太,我就算忙昏頭都要答應她的專訪。”

逄賀川笑:“可最後您也答應了,不是嗎?”

“這不一樣,那孩子蹲了我一周,我才答應。早知是你太太,她用的著那麽費勁邀請我做專訪?不用她開口我就先答應了。”王聞達想了想補充,“你這孩子真是的,萬一當時我到最後也沒答應呢?”

“她想靠自己,我也相信她有這個能力說服您。”

王聞達欣慰道:“你母親要是看到你安定下來,一定很高興。”

溫言希從從衛生間返回來正好聽到逄賀川跟王教授的對話。

其實溫言希一直覺得逄賀川和她結婚是因為宋世為,直到今天來參加王教授壽宴之前,她還是這麽認為。

可逄賀川剛才那番話卻動搖了她這個想法。

仔細想想,逄賀川除了逼她結婚之外,對她挺好的。他們婚後他帶她結交新的人脈,在工作上點撥她,給她助力。

逄賀川一直在幫她。

就是脾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差勁。

溫言希越來越想不明白逄賀川和她結婚的動機是什麽。

發現溫言希過來,逄賀川自然而然執起她的手,帶她入座:“您招呼客人,我們先過去坐。”

“去吧,到主桌那坐。”

周五晚上逄賀川有應酬,不在家。

平時逄賀川在家,溫言希的活動空間基本不不超過她臥室半米,她最多也就是到花園逛一會,像大廳這種極有可能跟逄賀川狹路相逢的地方,她一般能避就避。

不過今晚逄賀川有酒局,一時半會回不來,所以她膽子大點兒。

晚上十點多,逄賀川給蕭阿姨打電話告訴蕭阿姨,他沒那麽早回去。

蕭阿姨:“太太,剛才先生來電話說晚點回來,你別等先生了,先生讓你早點休息。”

“好,我知道了。”

其實逄賀川給她打了電話,不過剛才她沒註意。

淩晨,逄賀川結束應酬回來。

看到溫言希這麽晚還不睡,逄賀川問她:“幾點了,還不睡?”

溫言希看電影看的認真,完全沒註意到逄賀川是什麽時候出現的,她被突然出聲的逄賀川嚇了一跳,驚慌未定地回頭看他:“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逄賀川盯著她,溫呆鵝膽子也太小了,他就說句話也能把她嚇成這樣:“剛回來。”

“怎麽還不睡。”

逄賀川又問了一句。

緩過神的溫言希回頭繼續看電影:“只剩一點點,看完就睡了。

溫言希原以為他會直接回樓上休息,可他沒有,相反的,她感覺到旁邊沙發多了一點重量,沙發墊凹陷下去。

溫言希側了側腦袋,她看到逄賀川已經坐下,身上那些西裝外套也已經脫下來搭在沙發椅背上。

熟稔且自然的一套動作。

逄賀川看著前方,鏡頭裏變換的夕陽光線在他的深邃眼眸映下殘陽般的光彩。

逄賀川保持這個姿勢不變:“溫小呆,你是看我,還是看電影?”

恍惚中,逄賀川想起幾年前那個初夏,他和溫言希在山頂看日出。

那時候溫呆鵝也是關顧著看他都忘了看日出。

這麽多年也沒變。

逄賀川挑了挑眉,側首看她:“怎麽,我好看?”

溫言希偏過腦袋,目視前方,耳朵在夜色的掩護下不爭氣地紅了一些:“我看電影。”

逄賀川嗤笑一下:“好看嗎?”

溫言希還停留在逄賀川上一句話帶來的尷尬中,她以為逄賀川問的是他好不好看,她窘了窘,尷尬無比:“都說了我沒在看你。”

逄賀川嘴角向上揚了揚,眼底得意幾乎要漫出眼眶,他好笑道:“溫小呆,我問你電影好不好看。”

溫言希閉了閉眼,看電影的心情已經全被沒頂的窘迫沖沒了,她咬著牙說:“好看。”

逄賀川繼續逗她:“看出來了,你確實沒註意我,我說什麽你都不知道。”

溫言希不搭話。

知道溫言希臉皮薄,逄賀川只稍微逗了逗她就停了。

電影接近尾聲,大廳的燈突然全暗下來,周圍陷入一片灰暗死寂。

溫言希本能地瑟縮一下,她聲音微顫:“這……怎麽了?”

她怕黑,很怕很怕。

小時候一家人出車禍,她和父母就是像現在這樣被困在暗無天日的狹小空間。

逄賀川聽出她害怕,安慰她:“可能跳閘了,我去看看。”

身邊的沙發墊輕了一些,影影綽綽,溫言希看到黑暗中站起來一個高大影子,她也急匆匆跟著站起身追上:“等等,我跟你一起去……”

因為太害怕被逄賀川丟下,溫言希慌張起身去追,卻冷不防踩空一步,整個人以一種極為狼狽的姿勢撲向逄賀川。

逄賀川敏銳地捕捉到黑暗中搖搖欲墜的身影,他反手撈人,穩穩當當握住溫言希的腰。他幾乎是貼著她耳邊輕聲說:“慌什麽。”

逄賀川突然記起她小時候似乎也很怕黑。

摔進逄賀川懷裏摔懵了的溫言希慢一拍反應過來此刻她跟逄賀川這個姿勢有多暧昧,耳廓還殘留逄賀川溫熱的吐息。

溫言希推了推逄賀川:“對,對不起。”

溫言希原本只想推開逄賀川,但極度慌張的心緒攪的她腦袋發昏,不知怎麽回事,她整個人向後仰倒,而逄賀川也沒放手。

“啊!”

逄賀川被溫言希帶著摔到地毯上。

這一次的姿勢更讓溫言希面紅耳赤。

逄賀川壓著她,而她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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