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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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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 43 章

紙頁被明楹拿在自己的手中。

她很難想象傅懷硯到底是以什麽樣的神色提筆在這本冊子上寫下這樣幾句話, 或許是在她出去找紗布的時候,又或許是在其他的時候。

對於旁人,傅懷硯大抵的確堪配一句良配。

可是對於自己, 旁人都可以, 唯獨他。

明楹自然知曉這位素來出身高貴的皇兄大抵是對自己動了情, 可是情意在這皇城之中,向來都是最不值當的東西。

她很早的時候就想過, 即便是傅懷硯對自己說可以娶自己, 可是天家無情, 她自幼生長在這樣的環境裏,這個道理,卻是再明白不過。

傅懷硯對她說, 霍離征可以給她的,他也同樣可以。

只是身份懸殊,從來都不能等同而語。

這一點, 她自然比誰都明白。

世人總是對不可得之物諸多寬宥,只因或許自己是他唾手可得的諸事中的例外,求而不得,自然與尋常他人有所不同。

現在的傅懷硯對自己的百般退讓, 會不自覺讓她生出錯覺。

不可沈湎其中, 是她一直以來的準則。

明氏視她如忌諱, 沒有人在意她的生死,不過是宮墻之中無數砂礫其中之一。

倘若日後少時情意殆盡,到那時, 她就再無其他的選擇, 所以不如從一開始就不去賭。

困於宮中從來都不是她所願, 所以縱然傅懷硯對於旁人來說, 大抵的確是良配。

可是唯獨,於她而言不是。

明楹指腹輕輕碰過書頁上好似還隱隱散著墨香的字跡,她沒有再看,只是轉而將放在桌案上的小冊子收好放在屜中,走到塌邊。

一夜無夢。

這幾日都是晴日,紅荔將明楹寢間的被褥拿出去曬了曬,明楹早間洗漱出殿的時候,綠枝擡眼瞧了瞧明楹,有些驚奇地問道:“殿下今日還用了口脂?”

明楹並未過多在意,只是搖了搖頭,“並未。”

她尋常的唇色就紅潤,即便是不用口脂也絲毫不會顯得蒼白,這一點綠枝也知曉,只是她仔細瞧了瞧,還是覺得今日明楹唇上的唇色紅得有點兒明顯了。

綠枝隨手從身上摸出一塊銅鏡,“未用?殿下可以自己看看。”

銅鏡中照出明楹的臉。

模糊的映像中,明楹看到自己的唇,視線一觸即離的瞬間,她驟然想到了昨日到底發生了什麽。

也知曉了自己的唇色為何這樣明顯。

壓低的喘息與他沈沈垂下來的視線,都不是夢境,而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所以現在,唇色才這般鮮明。

明楹往前走了一步,剛巧走出綠枝銅鏡可以照到的範疇,她抵唇輕咳了一聲,“或許是因為這幾日稍微上火了些。”

綠枝倒是也沒有多想,只道:“那之後前往膳房的時候,我多瞧瞧有沒有什麽清熱解火的餐食。上火雖然只是小事,但是還是得多註意敗火。”

明楹嗯了聲,紅荔卻恰好在這個時候走了進來,瞧見明楹在殿中,“殿下,殿外有人來尋。”

尋常的春蕪殿也並沒有多少人前來,明楹擡眼,問道:“誰?”

紅荔仔細回想了一下方才來人的名號,“哦,那位姑娘是隨著自己家中長輩前來的,說是京中盧氏。”

明楹回想了一下,對這位並無什麽印象,她很早就進了宮闈,又很少與宮外交際,縱然是從前她還在宮外的時候有些玩伴,也因為太久不聯系而再無往來。

所以這位盧氏,她也只是知曉名號,並無什麽交集。

這幾日前來春蕪殿中的大概都不是什麽好事,明楹想了一會兒,隨後對身邊的紅荔道:“既然有客,那便奉茶吧。”

……

春蕪殿外,一位身穿錦服的婦人身邊跟著位身穿鵝黃衣裙的少女。

婦人面上倒是看不出是什麽神色,只帶著淡淡的愁色,而她身邊跟著的少女則是面有忿忿,小聲對一旁的婦人道:“娘……你這是還嫌我不夠丟人嗎?居然還要上門來賠禮,往後傳出去,我在旁人眼中只怕是一點兒臉面都沒有了!”

少女的臉上皺起,“娘你也知曉,這不過只是一個沒什麽在意的假公主罷了,何必——”

“噤聲。”婦人呵止少女的話意,聲音壓低了些,“什麽叫無人在意?太子殿下在意成那樣,這還叫做無人在意?聽聞太子選妃也有些風聲了,最好現今這事可以順利過去,不然若是到時候壞了你長姐的選妃,你看你父親饒不饒得了你。”

婦人話音剛落,轉而看見明楹從殿中出來。

她稍微一楞,心下好好感慨了一下當真生了副好相貌,想著站在自己一旁的少女,頗有些恨鐵不成鋼。

京中適齡的貴女自然是多,但是家世也出挑的倒是一雙手也數得過來,自己家中就占了兩個,原本想著就算是太子妃的位置可能有些拿不穩,至少也有個側妃之類的,怎麽都該落在自己家的女兒身上的。

誰成想,不過是進宮赴個花朝宴,自己的這個幺女就惹出了這麽一樁事情來。

若是傅懷硯不計較還好,若是當真計較起來,只怕是甚至還要牽連到自己家的大女兒。

所以婦人思來想去,還是想著穩妥些,讓少女前來同這位明楹道個歉,畢竟這件事是因她而起。

婦人原本來到這春蕪殿的時候,只是想著,太子殿下大概只是為了皇室威儀,又或者是從前那些舊事。

畢竟也算不得是什麽秘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現在的太子殿下對這位孤女多加照拂些,倒也尋常。

只是她看到明楹走過來的時候,還是免不了多想。

畢竟這位傳聞中的十一公主,生得實在是太過出挑了些。

上京城的貴婦,縱然是心思百轉,面上倒也仍然是不顯,婦人看到明楹走過來,面上帶著和善的笑意,溫聲道:“這位想來就是十一公主殿下吧?當真不愧是在宮中教養出來的人物,即便是認回了明氏,也自然帶著身為殿下的氣度,非宮外貴女可以比擬。”

婦人稍頓了頓,將站在一旁的少女往前推了推,“聽聞家中幺女前些時候在宴中與殿下起了些摩擦,年輕氣盛嘛,也是在所難免。家中幺女尋常時候都被我這個做娘的有些嬌慣多了,養了這麽一副性子,今日想著讓她來與殿下賠個不是,不過都是你們年輕人之間的些許小摩擦,還是莫要結仇為好。”

明楹之前遠遠看見之前那位宮宴的少女,就大概猜到了她們今日的來意。

只是現在好巧不巧地是在傅懷硯回宮的時候前來,縱然是不說,明楹也知曉,多少還是存著幾分刻意。

但這也尋常,這種事情多少都會有些失了面子,趕在這個時候,自然是希望效果可以最為有利。

明楹不過區區一個孤女,自然輪不到京中世家貴女親自登門道歉,現在此番,還是想著向太子殿下投誠,顯出重視來,才是她們真正的目的。

明楹心中大概知曉其中的利害關系,其實並無多少意外。

人人趨利而往,實在是正常不過,她現在得以憑借傅懷硯讓這位京中貴女低頭,往日她一旦沒有庇護,旁人自然也沒有什麽顧忌,不過是個無人庇佑的公主,加之身份實在是有些不光彩,說不得被人奚落。

就如同之前在那場花朝宴上一般。

婦人擡手碰了碰站在自己身邊的少女,那位少女擡眼看了看明楹,聲音被壓得有點兒低,“之前宴中的事情,是我行事沒有考量,口出妄言……還望公主殿下莫要計較,大人有大量。”

她說起這話頗有些嘟嘟囔囔的,比起之前宴中那樣盛氣淩人的樣子,倒是大相徑庭。

明楹其實心中並無多少計較,畢竟京中貴女與世家公子各有各的圈子,一旦有旁人想著硬擠進去,被排擠也是尋常。

這位少女當時多半是尋常的時候性情嬌慣,那時候又被當做槍使了,現在被婦人攆著來春蕪殿中賠禮道歉,恐怕也是被逼著過來的。

無非是討好傅懷硯的手段罷了。

明楹笑了笑,對婦人道:“不過就是小事,夫人多慮,自然算不得結仇。”

婦人臉上的笑意也在這個時候稍微真誠了些,連忙緊著問道:“殿下能這般想就是最好了。就是不知曉太子殿下那邊……”

她意有所指,很快就又接了上去,“之前家中幺女的那番話,主要還是沖撞了太子殿下,只是公主也知曉,東宮那邊,從來不得人擅入,我們自然也沒膽子前去叨擾太子殿下,現今若是公主殿下得以消氣,還是希望有機會的話,殿下可以在太子殿下那邊美言幾句。”

婦人使了個眼色,之前站在一旁的婢女連忙上前,將手中拿著的東西舉過頭頂,呈在明楹的面前。

綠枝一直遙遙在後,看著托盤上的綢布,眼睛稍微亮了亮。

婦人笑著對明楹道:“今日前來叨擾殿下,加之之前的那點兒摩擦,實在是有些過意不去。我便挑了些禮物前來送與殿下,還望殿下笑納,往後不計前嫌,能寬宥我家幺女。”

空中彌漫著淡淡的藥草清香味。

裏面大概是些珍稀的藥材,人參亦或者蟲草,總之京中大戶中能拿得出手的東西,自然不是不會是什麽拿不出手的。

明楹並沒有準備收,只輕聲拒道:“多謝夫人好意,只是無功不受祿,一些小事而已,這些東西……我不便收下。”

婦人既然拿到這裏來了,自然是沒有準備再折返了帶回去,不然多半要被人說成是心意不誠。

一旁的婢女往前走了幾步,婦人溫聲道:“既然是賠禮道歉,那自然闔該是有賠禮道歉的模樣,既然是家中幺女做錯了事情,那麽也是理應賠禮的。殿下不必推辭,還是收下吧。”

婦人說完這些話,就沒有再在這裏停留,擡步與身邊的少女一同離開。

婢女將之前的托盤塞到了綠枝的手上,綠枝兩眼發光,手指很輕微地顫動。

畢竟能被拿出來作為是賠禮的,作為京中有頭有臉的人物,自然不可能只是隨意敷衍。

明楹輕聲對著綠枝道:“綠枝。”

“殿下?”綠枝應聲,嗅了一下珍稀藥材的氣息,壓低聲音道:“這裏面的東西,少說也值白銀千兩,實在是大手筆,這樣的東西,說送居然就這般送了出去。”

明楹緩聲道:“去還回去。”

無論如何,縱然是賠禮道歉,這其中也與傅懷硯有關,不該多加牽扯,還是應當還回去。

況且這些藥材於自己並無什麽用途。

綠枝還想著多說幾句,待看到明楹的神色不像是作偽以後,訥訥噤了聲,上前追了上去。

而婦人拉著少女離去的時候,少女猶豫片刻,想了想當日的場景,還是忍不住小聲道:“娘親……太子殿下這般袒護這位十一公主,難道當真只是因為從前父輩的那些關聯嗎?”

作為太子太傅的並不只從前那位明大人,自然還有一位名正言順的太子太傅,卻也未見太子殿下對那位太傅孫女多加照拂。

這件事,婦人自然也是心照不宣。

她覷了覷自己女兒的神色,轉而問道:“你想問什麽?”

她面色稍微冷凝了些,“這話,莫要讓你長姐聽見。”

婦人撫了撫自己身上的褶皺,即便是聽到少女這樣的話,面上也並未起了什麽波瀾,只是輕聲道:“不管是不是因為從前的那點兒淵源,也並不重要。至少太子妃的位置,怎麽都不可能出在方才那位身上,你只要記住這點,就足夠了。”

袒護又如何,身份才是最為重要的。

只有袒護而無身份,自然算不得什麽。

……

明楹站在殿門處,方才準備回殿的時候,川柏突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了春蕪殿的前面。

川柏看了看面前的明楹,抵唇咳了一聲,隨後面無表情地道:“殿下身受箭傷,今日應當換藥了。所以特意讓我前來告知公主殿下,讓公主今日晚間的時候前去一趟東宮。”

明楹方才才準備回殿,卻在此時恰好對上川柏的視線,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她以為最多不過是昨日在殿中幫他上藥,卻沒想到,他已經回到了東宮,居然還要自己前去換藥。

哪有這樣的道理。

明楹思忖片刻,隨後輕聲回道:“皇兄既有醫正在旁,又何須我前去換藥?”

川柏面色冷淡地轉述傅懷硯的話,“殿下說,太醫院的醫正不及公主殿下精通岐黃之術。殿下還說他向來性情內斂,潔身自好……”

他稍微頓了頓,很快接道:“所以身上的傷勢……只能由公主殿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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