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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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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唯清只和向滿說了那麽一句話, 並未等她有所回應,把櫃臺上藥盒往口袋裏輕巧一塞,推門, 邁入外頭寒夜冷風裏,大衣衣擺掃過玻璃門上的膠條。

頭也沒回。

向滿沒有去看那道背影, 坐了一會兒, 問雲梓:“他怎麽了?”

“什麽?”

“買什麽藥了?”

“創可貼。”雲梓把二維碼收回抽屜,“那?個人,是我們學校請來的,今天見過。”

三言兩語做了解釋。

雲梓看得出來這倆人認識, 氣氛詭異,好像有故事?。

但她又?覺得不該探聽別人的私事?, 那?不禮貌。

向滿也沒多問。

她讓雲梓去穿外套,自己則用兩三分鐘迅速把坨了的泡面吃完,關店。

明天是店慶活動第一天, 一場硬仗要打。

太晚了, 雲梓現在回學校來不及,也太折騰了,於?是向滿提議去她家擠一擠。

雲梓沒有拒絕。

-

兩個性格相近又?都過於?內向的人碰到?一塊去, 這樣的共處夜晚些許尷尬。

向滿的公?寓只有一張床, 她把衛生間先讓給雲梓,又?從衣櫃裏翻出一條全新的羽絨被。雙十一剛買的,還沒拆封。兩個人一人一張被子,齊刷刷望著天花板。

如果換姜晨或鐘爾旗,這一夜都不用睡了, 保準嘴不停,單口相聲能講到?天亮。

向滿並不認為是和雲梓不夠熟悉的緣故, 只是???她們性格太像了,有時像在照鏡子。

就好比現在,兩個人明明都覺得這安靜太難熬,可誰也不開口。

她們都不習慣與?別人交流心事?,也不願探聽別人的故事?。

隔壁傳來小情侶的打游戲的吵鬧聲清晰可聞,這棟樓裏大多都是深夜動物,雲梓躺了一會兒,嘆了口氣,微弱聲響被向滿捕捉到?。

她起身,擰開小夜燈,從抽屜拿了一副耳塞給雲梓:“抱歉,將就一下。”

雲梓擺了擺手:“不是,我不是嫌吵,我在想事?情。”

“學校的事??”

“對。”

學業上的事?,向滿出不了主意,雲梓也並非真的想求助,只是在消化情緒罷了。

向滿沒有關掉夜燈,留一方寸光亮給她。

又?一段漫長的沈默後,雲梓終於?開口,卻是詢問的語氣:“小滿姐,我想問一下,如果轉正,我的工資大概在多少?”

向滿著實沒想到?她是在煩惱這個,如實作?答:“我現在沒辦法告訴你具體?數字,但我盡量幫你多申請。”

說罷頓了頓,問:“你想轉正嗎?”

向滿對雲梓的了解,這姑娘應該還有更大的願望和野心,果然,雲梓搖搖頭:“順口問問而已,我想出國留學,已經在申請了,只是我想算一算自己會欠多少錢。”

“欠錢?”

雲梓擺擺手。不是向滿想的那?樣。

“我的意思是,當我的同齡人都在上班賺錢時,我去國外讀書?還要繼續花錢,一正一負,這就欠下不少了,我壓力很大。”

雲梓說:“而且我家庭條件一般,爸媽送我出去是一筆不小的開支,我還要想一想,回來以後要找一份什麽樣的工作?才能把這虧空補上。”

很現實的問題。

不是所有家庭都能坦然自在地?負擔子女外出留學的費用,一分一厘算計著過日?子,才是普羅大眾的常態。

向滿躺著沒說話,她還沒有出過國。

“你為什麽想去?”

“一來提升學歷,二來見見世面。”雲梓說,“我跟你說過了的,我好像這兩年才突然開竅,想規劃人生,也不知?道來不來得及。”

當然來得及。

這一點向滿毫不懷疑,倒退兩年前?,她也猜測不出自己如今模樣。

路就沒有白走?的。

“那?你父母怎麽說?”

“他們當然支持我。”雲梓笑了笑,“目前?唯一的阻力是我男朋友,我們最近天天為這事?吵架。”

“他不想你去?”

“是的。”

每年夏天畢業季,大學校園分手場面隨處可見,同行一段路,未來方向不同自然就分道揚鑣,這沒什麽稀奇的。雲梓說起自己的糾結,她舍不得一段特別美好的感情。

“沒那?麽多電視劇一樣的浪漫情節,現實是,如果我們一個國內一個國外,就是默認分手了,未來很難再有機會。”

雲梓說到?這裏問向滿:“小滿姐,如果換做你,你會怎麽辦?”

她知?道向滿不會冒昧發言,於?是翻個身,往向滿身邊挪了挪,更顯親近,態度也誠懇:“你不要擔心影響我的決定,我只是想看看你的選擇。”

向滿望著天花板,語氣淡淡地?:“我會聽自己的。”

雲梓覆又?躺下了。

她揪著被子邊緣,半晌:“我以為我們性格很像,現在看來還是不一樣啊。”

“哪裏不一樣?”

“你比我厲害多了,我還在糾結,但你很果斷。”雲梓的話非但沒有任何鄙夷,還有一絲歆羨,“小滿姐,我很崇拜你。”

不是謊話,不是客套。

向滿笑了:“那?你可想錯了。”

隨即輕輕打了個呵欠,轉身,按滅小夜燈。就此?結束話題。

隔壁的爭吵還在繼續,似乎是為了游戲輸贏,小情侶證開麥罵隊友呢。

雲梓習慣了這細碎噪音,呼吸聲也慢慢趨於?平穩。

向滿卻失眠了。

她回想起今天和沈唯清的“偶遇”,又?想到?雲梓剛剛的話,此?刻心有不安。

她並非表現的那?樣果斷理智,捫心自問,當初選擇離開沈唯清的時候,就沒有愧疚,沒有不舍?

當然有,且如沈重車轍一般在她心臟上碾過來壓過去,鬧得人不得安寧。無數個夜晚她於?夢中驚醒時都在安慰自己,時間總是仁慈,它能治愈一切。

總會好的。

因有過那?樣難熬的時刻,向滿覺得自己實在擔不起雲梓的一句“崇拜”。她只是從痛苦裏掙脫出來了,但歸根結底,大家沒有不同。

都有心軟,都是凡人。

向滿探出手,輕輕摸索上床頭櫃,從抽屜裏摸出一塊男士腕表,銀白色的金屬表帶在黑暗裏也有明顯光澤。

她看了一會兒,悄悄起身,把手表放進?了自己出門常背的帆布包裏,埋進?最底。

-

第二天一早天剛蒙蒙亮,向滿和雲梓一起出門。

彩虹門和音響都是從一家婚慶禮儀公?司租的,需要先去店裏調試,一些宣傳海報要貼起來,因為有抽獎活動,藥品陳列造型格外誇張,向滿要再去確認一次。

樓下這家店的店長是她招的,很會帶人,業績一直是三家店裏最好的,可惜辦事?粗枝大葉,向滿不放心。

一切都準備充分,為了這次店慶,向滿傾盡全部心力,從來沒有哪項工作?讓她如此?枕戈待旦過。

然而,活動剛一開始,麻煩事?就接踵。

先是一店來參加積分換禮的顧客排隊排太長,超出預期,直接站到?了隔壁美容院的門口。

擋人家門臉,美容院老板不樂意了,找向滿陰陽怪氣了一通,向滿只能陪笑,讓店員趕緊疏散顧客。

然後是城管上門。

向滿從前?根本?沒經驗,不知?道城市裏租這個幾米高的彩虹拱門要先找城管部門申報,否則就按擾民和影響交通處理。她先交了罰款,然後去填表格補報。

再然後是二店的藥品沒備夠,從庫裏調來不及,只能先找一店借。

向滿親自調貨,抱著一大塑料箱的藥打車去二店,下車時只顧著搬藥,把自己的帆布包落在了出租車上,又?匆匆忙忙給出租車公?司打電話追回。

......一團糟。

第一天結束,向滿感覺自己已經就剩半條命了。

從來沒這麽累過。

可活動還有兩天。

雲梓先回學校去了。向滿趁下班,先給幾個店長開會對營業額,覆盤,然後給齊星晗打電話匯報情況。齊星晗聽出向滿聲音有氣無力,讓向滿先歇歇。

“沒關系......”她想趁熱打鐵,可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剛把水筆握在手裏,玻璃門就從外推開了。向滿就彎腰趴在離門口最近的櫃臺前?,冷風湧入撲了臉。

她擡頭,看見沈唯清。

“那?好吧,小滿你繼續,我們快速說完,你趕緊回家休息。”齊星晗在電話裏這樣說。

可向滿思緒被打斷了。

她一手握著手機,一手持筆,只用一雙眼直直盯著忽然闖入的男人,眉頭皺起來。

“小滿?”

片刻,向滿終於?回神:“齊總,我這邊來了顧客。”

“這麽晚還沒下班嗎?那?你先忙。”

向滿沒有掛斷電話,反而按下揚聲器,手機就擱在櫃臺上。

“您好,買什麽藥?”她盯著沈唯清。

藥店裏,貨架和墻壁貼著花花綠綠的店慶活動海報,還綁了氣球,沈唯清長身鶴立地?,如同踏上了什麽荒誕的話劇舞臺,向滿看他的目光很明顯,好像觀眾不滿臺上演員的拙劣演技,眼裏全是不耐。

“您買什麽藥?”又?問一遍。

沈唯清掃了一眼向滿的手機屏幕,抽抽嘴角笑了聲:“嗓子疼,咽炎。”

冬天了。

沈唯清常吃的幾種藥向滿都清楚,沒什麽可多問的,她迅速彎腰從櫃臺底下拿了幾盒藥出來,收銀臺,掃碼結賬。

今天收銀系統還開著。

沈唯清全程無話,就好像真的是個來買藥的消費者,目的單純,行為坦蕩。

付了錢,他和昨晚一樣,不說話,也不糾纏。

玻璃門又?是一開一合。

人走?了。

“小滿?”

齊星晗還等著呢。

直到?沈唯清的影子完全浸入夜色裏,向滿終於?將視線從門外收回,收斂心緒,繼續開會。

......

一連一個星期。

向滿這邊店慶活動都做完了,但凡她晚上在店裏,沈唯清必出現。

多一句不說,少一句不講,就是買藥,買了便走?,今天是咽炎,明天是感冒,向滿覺得好笑,真要是這麽多種病癥加身,就該下病危通知?了。

她也不多問,沈唯清來,她接待,沈唯清走?,她也恭敬送客。

一切都很正常。

也有她偶爾不在店裏的時候,店員告訴向滿,那?位顧客天天都來報道,風雨不誤。慢慢地?,大家都發覺出不對了。有點閑言碎語傳出來,倒沒避著向滿,大家並無惡意,只是好奇:“小滿姐,那?人誰啊?”

如果說剛見到?沈唯清的時候,向滿還???存有愧疚和心虛,那?麽如今,這些背光的情緒全都不見了。

她沒意識到?,自己再一次輕而易舉地?被沈唯清激起了勝負欲,一心想和他鬥一鬥。

於?是沒回答店員的問題,只是說:“如果他再來,揀提成高的藥賣他,別管什麽藥,他不缺錢。”

真這麽神?

店員當晚便嘗試,抱著看好戲的姿態給沈唯清推薦了幾千塊的保健品,全是平時走?不了醫保,賣不出去的那?種。結果沈唯清照單全收,付完錢還朝店員笑笑。

清俊男人笑起來特好看,溫文爾雅,春風和煦:“替我謝謝她。”

都不必指名道姓。

大家的猜測愈發五花八門,最可信的版本?是,向滿經理正在被一個男人追求,且那?男人有臉有錢,品相不錯。

唯一沒有參與?討論的是雲梓,她不愛八卦,也覺得自己多少知?曉些內情,不該多嘴。小滿姐和沈老師從前?就認識,至於?這段時間倆人打什麽啞謎,就不得而知?了。

她悄悄告訴向滿:“沈老師問我要你微信。”

“什麽時候?”

“就昨天,在學校,沈老師他們那?群人在校史?館劃了塊工作?區,我去幫忙送材料。”

雲梓有分寸:“我沒有給。”

向滿什麽也沒說。

給不給的,其實也不重要。

“挺巧的哈,”雲梓實在沒忍住,問了句,“那?麽多城市,那?麽多學校,偏偏來我們這兒了。”

向滿埋首寫賬本?,筆尖輕輕一頓:“哪有什麽巧合。”

修什麽校史?館呢?沈唯清的設計師品牌主做居住空間,根本?就不是一個領域,不知?道他拐了多少道彎,接下這個項目。

沈唯清為什麽出現,向滿心知?肚明。當初她離開時也曾在心底真誠地?向沈唯清道歉,虧欠總要還。

只是她沒想到?,現世報來這麽快。

他不說自己的意圖,她也就裝傻到?底。

無非是看誰更沈得住氣。這樣的對峙他們經歷過很多次了,再熟悉不過。

事?情的轉折發生在新年前?夕。

向滿忽然發現每日?都來報到?的沈唯清,好像一連幾天沒出現過了。

她問了問雲梓,雲梓說在學校也沒見著人。

“可能忙別的去了吧,不至於?一直耗在這。”

雲梓說著,瞧瞧觀察向滿的臉色,看不出高興還是難過,只看得出她今天化了很精致的眼妝,像是要見什麽重要的人。

向滿交代雲梓:“今晚店裏大盤點,我不在,辛苦你了。”

恰逢周末,向滿約了隔壁美容院老板一起吃晚飯。

是齊星晗給她提的建議:“小滿,你做事?非常負責,完全沒問題,就是社交上稍微有些畏手畏腳,開門做生意嘛,油滑一點不是壞事?,就像上次做店慶,如果你真的和鄰居搞好關系,有些忙他們會幫。”

“你畢竟是空降的,人家在這條街呆了多少年?你哪知?道人家幾斤幾兩。”

比如,人家只告訴你做活動可以租彩虹門,卻沒提醒你要提前?報備。

比如嫌棄你門口排起的顧客長隊。

再比如,是誰找城管投訴擾民的?

齊星晗話說一半,剩下的讓向滿自己悟。

有些社會規則是很微妙的。

於?是向滿再一次硬著頭皮做起自己最抗拒的事?——和人打交道。

隔壁美容院老板是女的,今年四十有餘,平日?精於?保養,和善又?溫柔,除了店慶那?天嗆向滿的那?幾句,大多數時間都很體?面。

向滿拎了昂貴的禮物赴約,還訂了市裏最貴的餐廳,齊星晗給她報銷。

可惜輕敵了。

向滿第一次在酒桌上踢到?鐵板,酒量這事?兒,永遠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她喝酒極少有醉意,今天是個例外。

美容院老板以姐姐自居,拉著向滿的手談天說地?,越喝越起勁,沒有灌酒的惡意,是真的酒人兒,純粹是健談。向滿穩住神看著,56度,起碼一斤。

酒局最能攀關系,一上頭,倆人混得就像親姐妹一樣,美容院老板輕輕拍著向滿的手:“......你這個手只做激光還是不夠,你有空過來,我給你做祛疤痕項目。”

向滿笑盈盈地?答應,卻還是控制不住,把手往後縮。

她的手經過治療已經好多了,可是多年習慣改不掉。尤其是當一雙漂亮纖細的手覆在自己手背上,她會下意識慌亂。

......

因這麽一段插曲,向滿喝過酒,心情並不好。

她打出租車回家,路過藥店看到?已然緊閉的卷簾門。

太晚了,已經關店了。

她幹脆在便利店下車,買了瓶礦泉水,喝了幾口,清醒了幾分,再慢悠悠往家走?。

誰知?,沈唯清就在公?寓樓下等她。

他靠在路燈下,指間夾了只煙,薄薄煙霧在黑夜裏曳動,又?讓寒風吹散,不見蹤跡。

向滿竟一點都不意外。

沈唯清能打聽到?她在哪裏工作?,自然也能知?道她住在哪,關於?自己的一切,她都沒想瞞,因為瞞也瞞不住。如果天底下有這麽一個人,是她怎麽跑怎麽躲也甩不脫的,只能是沈唯清。

她也曾後悔過,當初和沈唯清在一起說好的約法三章,他們屢次破戒,以至於?沈唯清走?進?她的世界那?樣深。她的家人,她的朋友,她的工作?,在沈唯清面前?早就不是秘密了。

她玩的那?招消失,只能傷人心,卻斷不了路。

除非是沈唯清不想找她。

不然一定找得到?。

“瞪我幹什麽?”沈唯清本?能擰起眉。

還沒走?近呢,一股酒味就往鼻子裏鉆。再看向滿臉上的飛紅,在冒著寒氣的路燈底下格外明顯。

她今天還特意打扮過,穿了靴子,高跟的,借著點酒勁兒更走?不穩了。

沈唯清第一次見向滿穿高跟鞋,打量一眼,哼笑一聲:“晃什麽?丟不丟人。”

向滿垂下眼,不想和他糾纏,堪堪繞過幾步,停下來,彎腰深呼吸,把這一波難受給熬過去,再直起腰,繼續向前?。

沈唯清不扶她,跟在她身後,似在欣賞她的窘迫。

勾勒在地?的寬大影子把她整個人都罩進?去了。

向滿看見自己呼出的氣有白煙。冬天怎麽這麽難熬啊。

她怕冷,無比討厭這樣淩厲的嚴冬。

公?寓樓很多年了,物業不作?為,樓前?那?一塊磚地?很久沒修,向滿平時都會小心主意,今天思緒渙散,就這麽直直踩了上去。鞋跟陷進?去一只,人歪向一邊。

同一刻,一只手從她身後探過來,穩穩捉住她的胳膊,一拉。

向滿就這麽被拉著站直了。

沈唯清已經站在了她面前?,他沒有放開手,因怕她再摔倒。

“你有酒癮啊?”他說。

向滿擡起頭,眼裏有霧,看不清沈唯清的臉:“你呢?賴著我有癮?”

沈唯清手上力道一緊:“你再說一遍?”

“我說,你賴著我有癮啊?”向滿仰著頭,睫毛泛濕意,“你是從北京還是從上海來?我都已經躲這麽遠了,還要來找我?我當時話沒說明白?”

她手掌推著沈唯清的胸膛,羊絨大衣沒有一絲熱度,也感覺不出他的體?溫。

“賤骨頭。”

向滿用力一推。

沈唯清身形未動,她自己反倒向後踉蹌兩步。

幸而,他還是沒松手。

向滿肩膀劇烈聳動著,那?是努力深呼吸的動作?。她是真被這頓酒折騰難受了。氣不打一處來,又?急又?燥,一拳錘在沈唯清的手臂上。

她沒有看到?沈唯清一霎的僵滯面色。

他表情痛苦,咬著牙生扛了,轉瞬又?恢覆正常。

“天天吃藥治不了你的病!”向滿這一下沒打痛快,於?是想故技重施,拉著沈唯清的手臂就往自己嘴邊送。

沈唯清太了解她這招了,真他媽屬狗的。

冷臉擰著她的手腕把人制住,另一只手掐上向滿的脖子,沒用力:“天天吃藥?你應該怨你自己沒出息,你要是個賣車賣房的,我還真未必做得到?天天光顧。”

沈唯清不介意在向滿身上多耗些時日?。他像上班打卡似的每天出現在她面前?,已經堅持這麽多天,就是在磨她性子。

同坐棋盤兩側,總要看看對手打的什麽譜。

歸根結底,還是沒有絕對的信心。沈唯清人生中為數不多的挫敗體?驗全是向滿給的,他想看看向滿還有什麽招數。

如果不是今天看她醉得這副可憐巴巴的樣子,他依然不打算迎戰。

耗著吧,他有大把時間陪她耗。

向滿喊了一聲:“滾!”

“少說兩句吧你!”沈唯清沒耐心了,輕飄飄就把人夾在了胳膊底下,體?型差距,向滿無一點反抗可能。

夜深了,樓下臨街,但很安靜,向滿不敢大聲喊,只能奮力掙脫。

“省省力氣。”沈唯清說著把人往樓裏帶。

電梯門剛好打開。

向滿隔壁那?對小情侶出門買夜宵,???攙挽著一路笑鬧,看見向滿被一個男人勒著,嚇一跳。

“哎,這不是......”

他們見過向滿。

“你是她什麽人啊?”

看男人體?體?面面的,又?不像是壞人。

向滿努力擡頭,架不住酒氣熏天,明眼人都看得出這是被人從酒局上逮回來的。

沈唯清朝人笑笑,又?是那?副正人君子的模樣:“不好意思啊,喝多了。”

“你是?”

“她男朋友。”

小情侶很警惕,也是好心,那?女孩子看看向滿,又?看看沈唯清:“不對吧,她一直是獨居,哪來的男朋友?”

殊不知?這一句更戳人心思,沈唯清也不知?自己怎麽了,竟還挺高興:“鬧別扭了,跟我玩離家出走?呢。”

“沈唯清!”

電梯門緩緩闔上。

沈唯清終於?肯松開禁錮向滿的那?只手。

他揉了揉手肘,面色終於?稍霽,而向滿倚靠在電梯轎廂壁,再無力氣,緩緩蹲了下去。

樓層高,電梯老舊,爬樓速度與?步梯不相上下。

這給了他們充足時間說話。

“你什麽意思?”向滿不肯擡頭,卻清楚知?道,一束幽深目光居高臨下打在她身上,滾燙得如有實質,“你來找我討債麽?”

沈唯清遽然瞇住眼睛:“你也知?道你欠我的。”

他沒了剛剛的戾氣,語氣再平和不過:“是我看錯你了向滿,我一直覺得你只是表面蠢,沒想到?是真的笨。”

“有話直說,別他媽放屁。”

脾氣見漲。

沈唯清並不惱火。

他自上而下冷冷看著向滿,看她死死垂著的頭,紙糊一般的瘦削肩膀。

多有意思。

她敢罵他,卻不敢看他。

“你笨在沒眼色,識人不清,”他說,“認識幾年了,你還是不知?道自己是什麽人,也不知?道我是個什麽人。”

他想拉她站起來。

向滿卻躲開了他的手,而是自己撐著轎廂壁,緩慢起身。

“向滿,我給你時間夠久了。”

沈唯清的這句話淺淺淡淡,落在向滿耳朵裏卻覺沈重難當,她不敢去探究這句話裏的深意。

與?此?同時,電梯停駐,門打開。

走?廊裏冷風撲進?來,向滿本?能地?打了個哆嗦,氣流對沖,如同爆裂對峙溫柔,他們都在其中飽經折磨。

沈唯清問她:“還能不能走??”

向滿沒作?聲。

她一只手撐著電梯門,努力穩住身形,另一只手卻被沈唯清捉住了。

不是牽手,而是禁錮著她的腕子,像是刑罰一般,知?道她不肯動,幾乎是把她拖出了電梯間。

“你抓疼我了!”

“受著,”沈唯清沒松手:“你也知?道疼。”

極低的聲線,一字一字,不偏不倚地?鑿在向滿心上。

你也知?道疼。

我以為你沒心肝呢。

向滿聽出了沈唯清的難過,也體?會到?同等難言的痛楚。

沈唯清說她笨,其實很對。她從前?總是一味地?逃跑,殊不知?有些事?情能躲,能逃,有些事?情卻不行。

你跑到?天盡頭,也逃不出心裏這副名為感情的圈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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