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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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順路

如何形容陳祐知這個人呢?

他應該是一顆西柚味的8℃泡騰糖。

將生活這杯平靜如鏡的清水, 驟然之間攪亂沸騰,成為一杯甜美的果汁飲料。

回國那天上午,Eric開車送餘幼汐去機場, 前院大門剛剛打開,看見門外的環形車道立著一道人影。

定眸詳細凝看, 餘幼汐不由陡然一驚。

陳祐知站在依車道圍修的環形樹圃旁, 腳邊地上放著一個黑色印花旅行包。

餘幼汐送過解樅樂同品牌旅行包。

餘幼汐:“Eric,請停一下車。”降下車窗, 她擰眉問湊近的陳祐知:“你為什麽在這裏?”

“我們昨晚不是說好了嗎?”陳祐知絲毫不把自己當外人,躬腰提起地上的旅行包, 琥珀瞳仁中蘊著深深笑意,聲音沈穩堅定, “我送你回家呀。”

餘幼汐頓時處於極度震驚之中,不由睜大眼眸, 震驚、疑惑又不解地看著他。

他今天穿了件亞麻灰的T恤, 夾克皮衣銀質配飾, 搭配機械手表, 亮點還是個性十足的墨鏡。

陳祐知臉色一派從容平常,語氣隨意問:“餘小姐, 我可以上車嗎?”

餘幼汐無聲地嘆了口氣, 讓Eric打開車門鎖, 放他上車。

去機場的車程中, 她也不曾相信陳祐知的話。買到同航班的機票,並非太過難辦的事情,但是簽證怎麽可能在一夜之間, 輕而易舉得以落實。

只當他準備飛去哪裏工作或旅游,想要搭順風車, 和她胡說八道一通。

結果再次令她大跌眼鏡,陳祐知居然玩真的。

在值機臺辦理值機手續,餘幼汐在他前面先一步辦完,側身拉隨身小行李箱的時候,看見他對航空公司的小姐姐露出招牌式殺傷力的微笑,請她幫忙將他的座位安排到她的身旁。

在這一瞬間,餘幼汐腦海中浮現當初看《Catch Me If You Can(貓鼠游戲)》,Leonardo扮演的主角利用美色迷惑銀行櫃臺職員分心,從而用自制的假支票取出真鈔的畫面。

不能說一模一樣,可是絕對有相似之嫌。

餘幼汐移開目光,拉著行李離開值機臺,不一會聽見身後漸近的腳步聲,陳祐知已經如願以償握著機票,追上她的腳步。

將近十三小時的飛行時間,因為有他在身邊,幾乎沒有無聊的時間。他嘴巴有說不完的話,腦袋裏裝著天南地北的趣聞,只不過他的旅行包空空如也。

他連手機充電器都沒有帶。餘幼汐對他很無語。

不過他也有優點,只要說“陳祐知,閉嘴”,他立馬就能乖乖閉嘴。他的眼睛立體深邃,閉上嘴巴盯著她,非常像一只受了啞巴虧的巨型犬。

他是耳機和墨鏡“專業戶”,各種奇形怪狀的太陽眼鏡不必多說,耳機有藍牙、有線、耳掛式還有兩幅頭戴式……

餘幼汐問他:“你打算在中國待幾天?”

陳祐知凝眸,仿佛在認真思考問題,說道:“沒想好,可能今年都不走了。”

餘幼汐不由再度瞪大眼睛,唇角輕微動了下,不過最終還是沒有和他講話。

“我外祖父母在國內生活,所以我拿的是Q字簽證,可以在國內常住。” 陳祐知轉過身,看向坐在舷窗旁邊的她,仔細解釋,“我簽證是去年回來看他們辦的,還在有效期內。”

餘幼汐:“你外祖父母是哪裏人?”

“南濱。”陳祐知回答,他屬於問一句延伸答三句的講話風格,“我祖父祖籍潮州。誒,潮州,你知道嗎?”

餘幼汐點頭:“你會說粵語嗎?”

陳祐知專註地想了下,說道:“唔使驚,我系真心噶。”

他語速很快,餘幼汐沒能聽清楚,扭頭問:“什麽意思?”

陳祐知沖她展顏一笑:“不必擔心,我對你是真心的。”

他粵語水平堪憂,因為祖籍潮州,祖父和父親在家中偶爾會講,屬於聽得多說的少,聽得還不準的程度。不過,在餘幼汐面前還是能以魚目混雜。

她輕抿了下唇瓣,立馬將頭轉向舷窗,甚至嫌棄地移遠了肩膀。

聽見身側那人放肆地笑出了聲,因為看見她耳垂塗上了一層緋紅色。

飛行航程漫長,餘幼汐吃了一頓飛機餐,調了座椅,蓋好薄毯睡覺。入睡前,陳祐知在玩Switch,等到她醒了,看見他還在玩游戲。

不知道他到底中間有沒有睡覺。

瞧見她醒了,陳祐知放下Switch,笑吟吟說:“幫你叫喝的東西?”

餘幼汐搖搖頭。

他突然笑著說了句:“你好像真的挺煩我?”

餘幼汐挑了挑眉。

“你一口氣睡了四個多小時。”

餘幼汐沒多想,解釋:“……我昨晚沒睡好。”

她有輕微的臨行焦慮,每次遠行前都不太能睡安穩。

在來洛城前,住在黎晏濱海灣公寓那晚是個意外。

瑪麗莎曾經說,人有時會用睡覺來逃避不敢面對的困境。

“這麽說你不討厭我?”陳祐知說,也打斷了餘幼汐飄遠的思緒。

她才將目光落在他身上,聽見他笑聲瑯悅:“那就是喜歡我。”

餘幼汐果斷說道:“絕對不是。”

陳祐知絲毫不見沮喪,英氣俊致的臉龐滿是笑容,說道:“我就知道你會用真相打擊我。”

餘幼汐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說道:“如果我告訴你,我有男朋友,你到了京港是不是會直接轉機飛南濱?”

陳祐知動作一怔,神情罕見地凝重了剎那,然後恢覆到之前嬉皮笑臉的模樣,他說:“不會。”

餘幼汐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他沒有道德下限嗎?還是思想開放到可以接受三人行?

“我會親眼看看你男朋友是何方神聖,假如可以拯救你的審美,我就留下救救你。實在無藥可救,我直接飛洛杉磯,離開這個令我傷心的地方。”

餘幼汐失笑地搖搖頭,不再和他講話。他講話自帶幽默濾鏡,也許正因如此,她才沒報警吧。

陳祐知卻被她的反應,弄得泛起幾分心慌,他微微起身靠過來,問道:“Cynthia,你該不會真有男友吧?”

“我來洛杉磯前剛剛分手。”餘幼汐故作若無其事說。

可惜,一雙翦水秋瞳中藏不住憂傷。

陳祐知緊繃的神經瞬間放松,但見她眉眼間清晰的悲傷神色,不免泛起心疼。

“沒關系,你在洛杉磯遇到了我。”他面帶驕傲地拍了下胸脯,昂著頭顱信誓旦旦地說道,“你和我做好朋友吧,我保證會讓你很開心。”

餘幼汐微微抿唇一笑,鴉羽般的纖長眼睫半垂,沒有回答他。

陳祐知不自覺看呆了,怔怔說t道:“你長得好美啊!”

他的讚美,有幾分呆呆的,反而顯露出未經修飾的真誠。

餘幼汐還是不習慣這麽直白的話,她單方面結束兩個人的談話,抓起隨手攜帶一本通識書打發時間。

過了幾秒,忽然左耳被塞了一只耳機,抒情迷離充滿治愈的溫柔男聲,如潮水般漫過耳畔。

這首歌音樂軟件給她日推過,歌名叫《Alonica》。

整首歌的旋律不是特別令人深刻,之所以被她收入收藏夾是因為那句“Singing la-di-di-di-da”。

把她的心唱地,如同在海邊小木屋上懸掛的玻璃風鈴,叮叮當當,搖搖晃晃,心馳神往,隨著海風飄到雲層之上。

陳祐知外表所展現的個性,不像喜歡這種旋律節奏的歌曲。按照他的穿衣打扮,喜愛的應該是搖滾或流行、嘻哈饒舌風。

兩個人安靜地聽完,餘幼汐問陳祐知:“Alonica在哪裏?”

歌詞中說對洛城失去愛戀,離開它,回到了阿洛尼卡。

“阿洛尼卡是一個虛構的地名。”陳祐知說,他的聲音很輕很柔,教人不由腦海中浮想起——初夏的天臺上,穿過一排晾衣繩懸掛的,白襯衣中間的清風,比陽光還要晴朗柔暢。“A place within yourself where being you and having you is enough for you.”

它是一個使人迷戀的地方。

在那裏你可以自由地做自己,擁有寧靜的自己,沒有人能夠打擾你,承載著數不清美好的回憶。

飛機落地京港,當地下午四點多。

又是一個傍晚時分,和她一個多月前離開的那個傍晚,宛若同一個。

這次和上次返回京港不同,接她的是沈叔,秦婉柔幫忙安排。

沈叔幫她把行李箱放好,回到駕駛座準備開車,餘幼汐忙喊住他:“沈叔,我……有個朋友,我們稍等他一會。”

陳祐知出入境邊檢時間長些,出來看見停在路邊等待的車子,在後車門旁站住,雙眸瞇起:“你什麽家庭?”

雖然他對勞斯萊斯不感興趣,但全球限量典藏版的加長幻影,還是能認出來。

“親戚家的車。”餘幼汐解釋,沒好氣地說道,“你坐不坐?不坐,自己打車。”

說完轉身坐直,餘光裏感覺駕駛座的沈叔身形一頓。他應該也沒見過,她如此隨性躁煩的樣子。

陳祐知好像有一種能力,就是將她最不加以修飾和約束的本真性格,一股腦直接展露出來。

急躁、刻薄、淩厲、冷漠、陰暗等等,這些性格特質,她骨子裏並非沒有。

“我當然坐!”陳祐知急忙按開車門,“Cynthia,你不能丟下我。”

陳祐知已經訂好酒店,在酒店門口把他撂下的時候,他不忘回頭和她裝可憐:“你有空找我玩,我第一次來京港,人生地不熟的,我害怕……”

餘幼汐冷臉,挑眉問道:“你不是去一個人到埃及看過獅身人面像,還在亞馬遜河吃過火烤食人魚嗎,你膽子不是很大嗎,更何況國內治安的安全程度首屈一指,有什麽好害怕?”

他在飛機上給她顯擺過,以往的旅游經歷。興高采烈地翻找ins 和朋友圈,給她看視頻和照片,而且故意把亞馬遜的食人魚講得特別恐怖。

其實他的旅行vlog裏,那就是個牙齒較為尖銳鋒利的小魚。

陳祐知瞪大雙眼,開始裝天真可憐博同情,膽怯地看著她說:“媽耶,你好兇,幼汐。”

他開始學沈叔叫她幼汐。

餘幼汐理解不了陳祐知他的思維,就這樣跟著她一個陌生人,千裏迢迢來了京港。

冒險、自由,無所畏懼,隨性而為,確實是他這樣,但在她的認知裏,還是稍微過了頭。

不過,她是很有包容心,性格善良的女孩。

終究不放心他孤身一人,留了國內的電話號碼給他,截圖保存了他的酒店和房間信息。

維納斯半個月前被秦婉柔接到黎家別墅,餘幼汐沒有回冠億花園的住處,而是先回黎家接維納斯。

剛乘電梯從車庫上來,門打開的瞬間,聽見客廳傳來輕揚的一陣歡聲笑語。

端著水果的傭人先發現了她,躬身禮貌問候道:“幼汐小姐。”

秦婉柔聽見動靜,起身朝電梯張望,看見餘幼汐回來,趕忙含笑抱著維納斯迎過來。

“汐汐回來了。”說著上前攥起她的手,拉著她往沙發會客廳走去,為她介紹家中的客人。

映入眼簾的客廳沙發上面,坐了位身量纖細的年輕女孩。

一襲淺藕合色紗質長裙,盈盈笑目,粉面燦若桃花,給人明艷靈動之感。

“汐汐,這是馨寧,北都梁伯伯家的侄女。”秦婉柔含笑給兩邊介紹,“馨寧,這是汐汐,我和你講過。”

梁馨寧走過來,親昵自然地喊道:“汐汐妹妹。”

餘幼汐在記憶中檢索到關於“梁馨寧”的信息,不用片刻,已經和黎晏的聯姻對象照應在一起。

她點頭,莞爾一笑說:“你好。”

秦婉柔問道:“馨寧,我記得你是五月三號出生是吧,汐汐是六月七,你差不多正好大她一個月。”

梁馨寧隨著她的話,笑說:“對呀,您前幾天講過,我還記的呢,所以沒有叫錯。”

餘幼汐察言觀色,再次微笑喊道:“馨寧姐。”

“在家裏我最小,現在多了一個妹妹,哎呀,心情真開心。”梁馨寧笑吟吟說,梨渦顯顯,看起來非常開心喜悅。

天色漸沈,秦婉柔問餘幼汐今晚留不留家吃飯。

她神色抱歉:“柔姨,今晚不了,我臨時還有事,明天回家和您吃晚飯。”

秦婉柔很開明地說好。

樓上臥室還留著幾本,上次回國後,一直留在家裏的書,餘幼汐去樓上房間收拾,打算順便今天帶走。

她少記了兩本,以為只有三五本。這麽多書,需要找個袋子裝起來。衣帽間沒有品牌手提袋,只能拿了個稍大些的托特包裝走。

裏裏外外找袋子,頗花了些時間。

提著裝書本的包,推開房間門,沒想道居然能遇見黎晏。

他應該到樓上房間取東西。腳步匆促,手臂上還搭著一件淺褐色西服外套,仿佛著急出門,也沒料到會突然撞見今天趕回家的她,腳步驀地止住了一瞬。

他習慣地輕點了下頭,清俊的臉龐上沒有一絲多餘的情緒,嗓音亦是清淺淡然:“回來了。”

再正常不過的淡漠寒暄,挑不出半分毛病,教餘幼汐想起一個爛俗的說法——最熟悉的陌生人。

眨眼間,黎晏腳步已經邁至樓梯下的兩級臺階。

餘幼汐急急地喊住他:“哥。”

他應聲停住腳步,側過身望向她,擡起手腕看了眼表面,淺淺地勾唇笑了。

“有急事嗎?我趕時間回啟辰,還有個會。”

語氣略無可奈何,似乎也殘存微薄的寵溺。

他現在名屹啟辰兩手抓,每天忙到頭腳倒懸,秦婉柔和梁馨寧這般說,她在旁邊聽到。

“……陳醫生的事情,謝謝你。”

黎晏滿不在乎地笑了笑。

當視線再次定在她身上,他重新踏上兩級樓梯,走到她面前,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說:“小事,舉手之勞。不算故意幫你姑姑,順便的事,不用再感謝我。”

餘幼汐堅持表達感謝,仰頭看見他也泛瘦的臉龐:“也許吧,但對我們真的是幫了很大的忙,Eric之前給我講過陳明端醫生。”

“好,你的感謝我真切地收到了。”黎晏妥協地笑說。

他的笑,與過去全然不同,不免使人倍感失落,也多仿徨。

她在他的眼眸中,沒看到分毫笑意。

“黎晏,你好了嗎,馨寧一直在等你,你順路捎她回濱海灣。”

秦婉柔的聲音從樓下餐廳,悠遠地傳到樓上,還伴著梁馨寧不太能聽清楚的輕聲阻攔。

黎晏微蹙眉心,沒再和她多言,轉身身影飛快地下樓梯,同時稍揚聲道:“你找沈叔送,我回啟辰,去濱海灣還要特意繞路……”

說到這裏,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樓梯旋角。

“你就繞下路唄。”秦婉柔還在繼續說服他。

餘幼汐聽見他已經漸行漸遠的聲音,遙遙遞到耳中,生出一種渺遠的距離感。

“行,跟我走吧。”

同時,梁馨寧踢嗒踢嗒的高跟鞋聲,隨之一下下飛到二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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