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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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逃離

汴京城內, 熱鬧非凡。

今日恰逢使臣離京,京城百姓紛紛放下手中活計,湧上官道, 看個熱鬧。

宋宛辛藏在番邦使臣隊伍最後的糧草車裏, 覺得有些紮臉。

她沒想到駱駝喜食的梭梭草和沙蒿上面長滿了尖利的小毛刺, 即便是在曬幹之後, 仍然有些鋒利。但既然已經藏了進來,馬車也已經駛進被百姓包圍起來的官道, 也只好忍一忍。

裴宴臨與番邦使臣並駕齊驅, 騎馬走在隊伍最前面。他高坐馬背之上, 目光偶爾若有似無地看向官道兩旁的百姓,在那些身型與她相似的人劃過,確認不是她t之後,隨即又略帶失望地收回。

一路行至城門口, 他翻身下馬, 與使臣話別, 目送隊伍逐漸遠去。

當最後幾輛馬車路過少年時, 車軲轆剛好軋過一塊頑石, 糧草車突然彈起又落下, 將馬車上的幹草抖落不少。

不小的動靜立刻引得裴宴臨註目, 他看了眼那輛馬車,又看了看慌裏慌張的車夫,漠然置之。

這一抖動,也喚醒了藏在其中,正昏昏欲睡的少女。她略微縮了縮身子, 又撓了撓方才被尖刺紮到的地方,確認自己沒有暴露之後, 小心扒開一點縫隙往外瞧。

阿律見使臣的隊伍消失在視線之後,裴宴臨仍站在原地遠眺,迎上前來行禮道:“殿下,南門已經派人去守著了,北門這邊,殿下還要繼續盯著嗎?”

看著人來人往的北城門口,少年滿臉惆悵。

三天了,她還在這裏嗎?還是早已經離開?

“她很聰明,若說起出其不意,她不一定會選擇戒備松懈的南城門逃走,我總是不放心,恨不能分成四份,把四邊城門都親自守著。”

少年鮮有露出如此軟弱的一面,阿律一時憤慨,脫口而出道:“殿下不必擔憂,殿下不是還叫我在四個城門外所有……”

“住口,”裴宴臨呵斥道,示意他不要多說,“人多口雜,開口之前先看看四周。”

“……是。”

“退下吧。”

**

隨著道路卻越來越崎嶇不平,馬車的晃動也越來越厲害。少女蜷縮在糧草堆裏,被梭梭草上的尖刺左一下、右一下地紮個沒完。她從扒開的縫裏只看到滿目的綠植和更遠處的青山,便知道自己已經安全出城。

不消半個時辰,使臣的隊伍行至第一所城池驛站,眾人下馬歇息,馬夫也將糧草車停靠在了與馬匹和駱駝拴在一處的驛站後院。

待人走院空,宋宛辛才小心翼翼的從幹草堆裏爬出來。

腳一落地,仗著自己這副不起眼的男裝打扮,少女立刻大著膽子,裝作剛進驛站的模樣,走到驛站夥計面前向他雇了一輛馬車。

夥計看了看她,又掂了掂手裏的銀子,點頭哈腰的離開了。

想著自己即將離開,也許此生再也不會回到這裏,少女經不住再次回望,看向汴京城的方向。雨打新枝,春山點翠,入春的汴京城滿是濃紅艷綠,滿目花枝琳瑯。她曾於盛夏入京,此刻又逢初春離開。

盛京的四季,她也算是都經歷了。

收回目光,她繼續低頭飲茶。卻不想她的身後,一只信鴿在嘈雜聲中悄然飛了起來,掠過少女頭頂,直直地飛向汴京城。

杯中茶尚未飲盡,夥計已經帶著馬車和車夫來到少女跟前,她踩著墊腳凳上了馬車,帶著不舍和遺憾,催促車夫驅馬啟程。

一路從山道駛向竹林,林中滿目蒼翠,竹影搖曳。迎著和煦的春風,宋宛辛昏昏欲眠,她單手撐面,靠在馬車窗邊,有一眼沒一眼地瞧著竹林中濃郁的春色。

就在她盡了興,準備放下簾子小憩一會兒時,一陣疾馳的馬蹄聲好似雨打芭蕉,震懾至好似整個地面都在顫動。宋宛辛被嚇得驚坐起身,掀開簾子尋聲看去,方才還與使臣並肩而行的裴宴臨此刻冷著一張臉,騎馬奔在最前面,看向宋宛辛的目光銳利好似青空上鎖定了獵物的雄鷹。

“車夫!快些!再跑快些!”

她失了分寸,看著越來越近的少年不知道該怎麽辦,只能不停的催促著馬車再跑快些。

可尋常馬匹就算不拉著笨重的馬車,都不一定跑得過裴宴臨胯/下的戰馬,此刻馬夫被她一催,也被嚇得不輕,拿起馬鞭一下下抽在馬兒屁股上。受驚的馬匹驚叫幾聲。開始不受控制地朝竹林一側的溝渠內奔馳而去,眼看著馬車就要翻倒,宋宛辛心一橫,只能選擇從馬車內跳下。

裴宴臨正好奔到跟前,見馬車傾覆,宋宛辛騰空從馬車內跳出來,他立刻拋開韁繩,一蹬馬背,展開雙臂朝少女的方向躍去。

騰空的少女剛好落入裴宴臨懷抱,他將她緊緊抱在懷中,兩人在地上翻滾幾圈,停了下來。

再睜眼,她的面前仍然是那個石墻似的胸膛,順著視線往上,她擡頭,對上少年漆黑的眼眸。

帶著心頭說不盡的怨懟與思念,裴宴臨似笑非笑,惡狠狠開口說道:“抓住你了。”

少女大驚失色,忙不疊從他身上爬起來,轉身想跑卻輕輕松松的被裴宴臨擡腳攔住,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松開。

“你逃不掉的,認命吧。”

“你怎麽會知道我在這裏?你明明剛才還……”

帶著驚慌,宋宛辛怎麽也想不通,他怎會知道自己的行蹤。

“呵,”少年輕笑出聲,抓著她又靠近一步,”我知道你很聰明,要躲過查驗,偷溜出城對你來說是輕而易舉之事。汴京四周離其他縣城路途都不算近,你孤身一人,又要掩人耳目,想要上路,最好的選擇必定是馬車。而駕馬車出城一定會被攔住查驗,我便料到你會在出城之後再租借馬車上路。於是早就吩咐阿律,在整個汴京城內外所有可以租借馬車的地方留下口信,有與你身形體貌相似之人租借馬車。不管男女,一律都要立刻飛鴿傳書,通報到我這裏。”

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自己會輸在這裏。輕嘆一口氣,她擡頭望著裴宴臨,眼中盡是無奈。

“放我走吧。”

“休想!你以為我找了你這麽多天,還會願意放你走嗎?”

“可是我不愛你,我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

“你現在不愛我,不代表你以後也不會愛我,我有的是時間和你慢慢耗下去。”

他握得用力,少女吃痛,伸出另一只手一邊掰他的手掌,一邊捶打他的胸膛。

“這樣強求有意義嗎?”

順勢將她另一只手也抓住,裴宴臨靠近,居高臨下地瞧著面前掙紮不已的少女,面容既絕望,又倔強。

“如果我說,我非要強求呢?”

“你放開我!”

“我不放!你知道我不是什麽好人,起碼對你不是。”

兩人不顧身後一眾侍衛的目光,站在原地幾番僵持不下。

正在少女準備再說點什麽時,不遠處的侍衛突然紛紛轉過身去,倏忽間,就見幾名侍衛拔劍跳起,朝他們開始的方向沖上去。

“怎麽回事?”

阿律見狀,也立刻拔劍跑向裴宴臨,將二人護在身後。

“有刺客!快保護殿下!”

刺客?難道又是官家派來殺她的嗎?

說話間,餘下的侍衛已經圍了過來,裴宴臨下意識將宋宛辛護在身後,緊張地看向打鬥的方向。

很快,眾多的黑衣人解決掉兩三個侍衛,立刻沖上前來,又將裴宴臨等人團團圍住。

粗略數來,對方至少有三十人,而少年接到飛鴿傳書,出來得急,此刻身邊僅剩十名侍衛。雙方正僵持,只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幾名黑衣人身後走出,他一只眼睛戴著眼罩,臉上滿是興奮,待他摘下面紗後,裴宴臨三人皆是一楞。

“五哥?”

裴宴卿一身勁黑衣衫,右眼被眼罩遮住,想來少女那一箭並沒有要他的命,只是讓他瞎了一只眼。他眼中放光,看向裴宴臨的眼神帶著瘋狂。

“等了這麽久,終於讓我等到機會了……你以為這個太子之位你坐得穩嗎?我得不到,你也別想得到!給我殺了他!”

黑衣人得令,紛紛提刀朝圈中間的裴宴臨殺過來,少年抽出佩劍,一只手護著宋宛辛,另一只手抵擋著刺客的進攻。裴宴卿鐵了心想要少年的命,見他身後護著人,知道他此刻最容易近身,一時急怒攻心,下手更狠。

身邊幾個侍衛被他砍倒之後,裴宴卿立刻跨步到了少年身前,與他打起來。

裴宴臨在邊關殺敵多年,身手自然不在話下,可惜他護著身後少女,總是施展不開,一不小心,被裴宴卿刺中肩膀,血染透了衣衫。宋宛辛看他應對間十分吃力,此刻又受了傷,一咬牙,掙開少年的束縛,跳到一旁的溝渠裏,想遠遠的躲開。

裴宴臨見少女安全,這才放了心,使出全力對抗他這個曾經的哥哥。

阿律與其他侍衛都是跟隨裴宴臨在邊關多年,不管是身手還是反應都遠遠高過這些t養在京城裏,只殺過幾個手無寸鐵的京官的殺手。他們很快適應了殺手們的路數,以守為攻,待他們露出破綻,再下狠手殺之。

裴宴卿酒肉傍身多年,體力也差少年將軍一大截,他很快就吃不消,出招也漸漸吃力起來。

眼看著身邊的殺手一個個倒下,裴宴卿急了,轉眼一瞧,溝渠對面的排竹後面,那個當初在禦書房裏拿出了最後致命證據的少女正瑟縮著,眼神關切的瞧著這邊,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毒,隨後轉身朝少年一刺,被少年橫劍一檔,他順勢踩著少年橫過來的劍身騰空一躍,快跑兩步到了宋宛辛面前。

這一切就發生在電光石火之間,等少女反應過來,轉身想跑時,後頸衣領已經被裴宴卿牢牢抓住。

將劍身橫在少女脖子上,裴宴卿雙眼通紅,布滿血絲。裴宴臨沒想到他會挾持住宋宛辛,心裏又急又氣,擡手示意身後人都停下。

看著眾人停手,他露出一個近乎癲狂的微笑,將劍刃又抵近一分。

“殺啊,你們繼續啊,怎麽不動了?”

裴宴臨捏住劍柄,雙手攥拳,手背青筋暴起。

“放開她,我饒你不死。”

“哈哈哈哈哈,你看清楚了,現在可不是你說了算的!”

看著鋒利的劍刃在宋宛辛脖子上劃出一道淺淺的血痕,少年急切擡手,將手中的劍扔在地上。

“你想怎樣?”

“我要你死!你死了我就放了她!”

“殿下不可!”

阿律知道,就算殿下對自己動手,裴宴卿也斷不會放少女走的。他果斷掏出懷中的信號彈,一個火紅的煙花竄上天空,在空中炸出一道絢麗奪目的紅光。

眾人看著升空的紅色煙火,知道援軍很快就會趕來。

雖然早就知道他的意圖,但當他真正說出來時,在場的幾人仍是一驚。看少年怔住,裴宴卿眼珠一轉,繼續說道:“不信我?沒關系,我就先劃破這個女人的臉,讓你好好心痛一下。”

說著,他就要擡手,把劍擱在少女臉頰。裴宴臨趕緊擡手制止:“住手!你敢動她,我必將你碎屍萬段!”

“舍不得?也行,那你先劃自己一刀,我就不動她。”

“好。”

宋宛辛看著裴宴臨緩緩蹲下身,拾起地上的劍時,一時心痛如絞,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不斷襲來,急得眼淚在眼眶中不停打轉。

不要,不可以,裴宴臨你不能!

少年撿起地上的佩劍,淡淡地看了宋宛辛一眼,就在他將劍擱在自己手腕,準備劃下去的一瞬間,宋宛辛突然出聲喊道:“蠢貨!”

誰也沒料到她會突然喊出這麽一句,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少女身上。她收起眼中的淚水,露出一臉鄙夷與憤怒,看向少年。

“都怪你!你要死能不能去別的地方死,非要把我牽扯進來!就算你劃傷自己又怎樣,他還會有第二刀、第三刀,你打算劃完左手劃右手,再不濟,再搭上自己一條腿嗎?真是只會拖累我的廢物!”

裴宴卿架在少女頸上的劍先是一怔,隨後仰天大笑起來。

“哈哈哈哈!有意思,六弟,看來你這個女人還是只會咬人的貓……少廢話,快動手!”

“等等!”宋宛辛大著膽子,繼續對身後人說道,“五皇子,我的身份想必你早已調查清楚了,我一心只想除掉馬貴妃和石尚書,對於你們皇室的權力之爭一點興趣都沒有,如今這個局面,援軍隨時都會趕到,我如今也是個逃犯,裴宴臨稀罕我,官皇室的援軍可不會。等到他們都來了,你和我只會一起被亂箭所殺。你挾持我根本沒用,不如讓他過來換我,你抓著當今太子,豈不是更有勝算?”

裴宴卿知道她的小算盤,鼻子一皺,惡狠狠地看著她。

“少拿你那點小聰明來算計我!老子不會中你的計,裴宴臨可不是省油的燈,你說換他就肯乖乖的換?”

“嗯,”宋宛辛一邊答應著,一邊緩緩轉過頭,略帶高傲地看著裴宴臨,“我說換,他就會乖、乖、地、換。”

聽著她如此肆無忌憚的羞辱自己,眾目睽睽之下,裴宴臨幾乎後槽牙都咬碎。宋宛辛目光澄澈,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語氣冷漠。

“太子殿下,你不是要證明你有多在乎我嗎?現在換你過來,你可同意?”

“殿下!”

隨著所有人噤聲,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們二人。裴宴臨默默地看著宋宛辛,眼裏盡是覆雜的情緒。

她還是這麽聰明、冷靜、擅長分析利弊,所以她也始終如此冷酷、殘忍,對他不留一絲情面。

她知道,只要她開口,他一定會答應。

只有宋宛辛自己知道,她說出這話,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看向他時,她的雙手還在止不住地顫抖。

兩人對視片刻,終究還是裴宴臨輸了,他扔掉手中劍,垂下雙手,緩緩朝裴宴卿走來。

裴宴卿先是震驚,看他走來的冷漠眼神忍不住後退一步,直到裴宴臨就這樣空著手走到兩人面前,宋宛辛才出言喊他。

“五皇子還楞著幹什麽?拿劍對準他啊!”

裴宴卿被少女這一聲嚴厲的斥責呵住,目露兇光,他先是掐住宋宛辛的脖子,一劍刺在裴宴臨左大腿,隨後又立刻將劍拔出,調轉到跪下來的裴宴臨身前,劍刃抵在少年脖子,離喉結只有不到半寸的位置。

看裴宴卿的手從她身上移開,宋宛辛顧不得眼前受傷的少年,退後幾步到了阿律身邊。阿律也不明白,為何宋宛辛如今會變成這個模樣,他充滿怨恨的看她一眼,隨即又將目光轉回裴宴臨身上。

眾人身後,剛恢覆寂靜的竹林突然塵土飛揚,裴宴卿料定是援軍趕到,連忙走上前去,將被挾持住的裴宴臨架在身前,警惕地看向竹林出口的位置。

“退後!都退後!”

倏忽間,駐守在城門口,看見紅色煙火便立刻趕來支援的阿宿帶著夏將軍的鐵騎已經趕到近前,一眾穿著鎧甲的士兵下馬,將裴宴卿和剩餘的幾名刺客團團圍住。

此情此景,又恍若回到當初在禦書房門口,只是不同之處,此刻裴宴卿手上的不再是微不足道的太醫,而是高高在上的太子。

“想要你們的太子活命,就全部扔下兵器退下!刀劍、弓箭全部扔掉!快!”

宋宛辛看著扔在地上的弓箭,悄悄低頭,趁大家的註意力都在裴宴卿身上時,默默貓腰轉身,離開現場。只有裴宴臨註意到她的離去,心裏最後一絲希望抹滅後,他收回眼神,行屍走肉一般站在原地,不再掙紮。

裴宴卿架著少年一點點往外走,看著他朝馬匹的方向靠近時,阿律終於反應過來。

他是想帶著太子騎馬逃跑!

就在眾人無計可施,只能看著裴宴卿一步步往外移動時,人群外停留在一旁的諸多馬匹突然受驚,開始往竹林四周逃竄。眾人怕被馬傷著,有的條件反射躲開,有的下意識去拉,場面一時陷入混亂。

裴宴卿計劃被打亂,正手足無措地看著亂跑的馬匹,宋宛辛此刻伏趴在其中一匹馬身上,她拔出紮在馬屁股上的箭,坐起身來,拉弓對準裴宴卿。

擡頭看去,裴宴卿還沒有看見她,少女眼神一凜,心中下了決定。

一次,機會只有一次。

胯下馬兒還在竹林間奔跑著,宋宛辛在混亂中悄悄拉弓,對準了裴宴卿的頭。一松手,鋒利無比的箭穿著竹林,直直地插入裴宴卿太陽穴,力氣之大,箭身都沒入他腦中許多,裴宴卿只剩一只眼睛,眼眶瞬間爆裂出血跡,他抽搐幾下,松開裴宴臨倒了下去。

眾人見裴宴卿被竹林外的箭殺死,以為又來了新的殺手,一眾侍衛和士兵趕緊沖上前去,慌亂地將裴宴臨包圍起來。

“還有刺客!保護殿下!”

見自己命中,宋宛辛不敢回頭,快馬加鞭從竹林逃離。

阿律走到少年身前,看他無事,松了一口氣:“殿下沒事吧?”

裴宴臨驚魂未定,喘著粗氣搖頭。

阿宿帶著士兵在竹林外翻找一圈,確定沒有什麽可以的人之後,回到少年身邊覆命。

“殿下,已經安全了。”

冷眼看著地上死不瞑目的裴宴卿和他太陽穴上插地極深的箭,少年腦t子裏突然閃過一些舊日片段。

————————

“誰讓他欺負你?敢欺負我的人,我讓他死無葬身之地!”

“這還只是臨時起意,若是給我一把弓箭,我能在對面屋頂直接將那狗太子的頭射穿!”

————————

阿律和阿宿還在竹林外圍整頓馬隊,一邊看著士兵安撫受驚的馬匹,一邊著人繼續在外面尋找跑丟的馬兒。場面剛穩定下來,眾人卻看見方才一直坐在地上,還垂頭喪氣的太子突然站了起來,不顧身上的傷,推開眾人,一瘸一拐地走在竹林外四處看。

“殿下!殿下怎麽了?”

“小辛呢?宋宛辛呢?”

“宋大人?”

裴宴卿伏誅時,阿律和阿宿就沒有看見她,此刻兩人對視一眼,都不知道該怎麽回答他。

“回殿下,屬下方才數了數馬,發現少了一匹,可能宋大人已經趁亂……趁亂……”

“一群廢物!”

少年推開阿律,牽過馬匹,情急之下剛想翻身上馬,可肩膀一用力,扯痛受傷之處,他眉頭一皺,腳下打滑,沒能踩住腳蹬,從馬上跌落下來。

“殿下!”

“別管我,快去追!一定要把她給我找回來!”

“是!”

**

夜色下,少女騎著馬兒一路飛奔在山路之上。馬蹄踏過之處,驚起枝頭的鳥雀。

宋宛辛怕再被追上,跑了一路,半步都不敢停歇。為了怕自己一路向北會被追上,她先是在竹林外四下張望了一會兒,隨後騎馬先朝西邊的村落跑了一段,讓日暮下農耕歸家的村戶看見她騎馬繼續朝西邊去了之後,才又拐過深林,繼續朝北而去。

此刻夜色已深,她與馬兒體力透支,逐漸在山路上慢了下來。

不敢去農戶家中留宿,也不敢找驛站歇下,少女想了想,最終還是就著夜色,在一處荒郊野嶺之地找到一個破廟歇腳。

看著眼前燃起的火堆,宋宛辛腦海裏全是裴宴臨受傷又絕望的眼神。

也好,他死了心,就不會再執意要找到她了罷。

此刻夜深人靜,耳邊只有呼呼的風聲和柴火燃燒時發出的“劈啪”之聲,宋宛辛伸手拭去眼角淚水,環抱住膝蓋,抵擋不住濃濃睡意,閉上眼睛。

門外,兩三匹馬兒從不遠處跑過後,又調轉馬頭跑了回來。

一個輕快的步伐帶著急切,輕輕推門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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