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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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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可能殺人

隨著“書生”傀儡解體落地, 舞臺上血、肉、衣、線落了滿地,臺下候著的小廝和臺後表演的人紛紛沖到臺上查看情況。

“就是死人!是死人的臉皮!”

臺下看清傀儡腦袋上貼了張人皮臉的女娘已經嚇暈過去,後知後覺反應過來的看客一邊驚叫一邊向樓外跑。

此刻燈火未明, 大家在黑暗中亂作一團, 不少人被推倒、踩踏, 哭喊聲、叫嚷聲此起彼伏, 整個一樓猶如人間地獄。

二樓窺仙閣裏的四人將這一番雜亂恐怖的景象收入眼簾,一時間神色各異。

裴宴臨按住想要沖下去的宋宛辛, 回頭又一把抓住同樣急切的屈少瑾, 面容沈著, 語氣冷靜。

“現在下面不安全,等燈亮起,人群散去了再下去。”

“冰山臉,不是, 六殿下你別攔著我啊, 下面這麽亂, 我這個做捕頭得怎麽能放任不管呢?你快放手, 我要下去!”

既然他救人心切, 裴宴臨幹脆松手, 一抹紅色自二樓看臺一躍而下, 施展輕功落在舞臺上,開始幫著鹿棚的夥計們招呼秩序。

等到人去樓空,舞臺四周也重新燃起燭火,剩下三人才來到臺上。

宋宛辛一路小跑到“書生”傀儡前查看情況,她擡起木偶的胳膊, 一觸碰到胳膊上的肌膚,她立刻察覺到這是真人的皮膚觸感, 沒想到這時,整條手臂直接從木偶肩膀處脫落,被她從衣服的袖子裏拿了出來。她臉色更加難看,幹脆伸手扒開了木偶的衣服。

裴宴臨三人走上前來,看見此情此景,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木偶的衣服扒開,胸腹雖然是木頭制成,一雙手臂和一雙大腿卻是真人的四肢,屍塊切割面磕磕巴巴,淩亂不堪,與木質胸腹連接處被塞得血肉模糊,更別提那個滾落在看臺下的木偶腦袋,粘貼在木偶臉上的男子臉皮已經掉落下來,被屈少瑾捧到宋宛辛面前。

仲軒哪裏見過這些,捂住嘴轉身,跑遠吐了出來。裴宴臨見自己精心準備的玩樂之處被破壞至此,心情也十分不悅。只有屈少瑾,惡心之中帶著興奮:“終於讓老子遇到大案子了!這次誰也別想把這個案子從我手裏搶走!”

少女全然不管這些,蹲下身專心檢查著屍體。屍塊斷面血肉新鮮,除了切口外圈被損壞以外,裏面的部分還是能看出沒有收縮愈合的跡象,從屍僵硬度來看,死亡應該不超過五個時辰。她又拿起那張臉皮,翻來覆去的細細查看。

“如何,你看出些什麽來?”

“死者是死後分屍,四肢被不太鋒利的刀具切下來安裝在木偶身上,臉皮也是死後被撕下來用釘子釘在木偶臉上的,兇手應該不是專業制作木偶之人,這臉皮上的釘子歪歪扭扭,才會經不起摔,從木偶臉上脫落。現在要確定死因,還得趕緊找到死者的頭和其餘腹腔肢幹才行。”

屈少瑾瞧見瑟縮在舞臺角落裏的初音,立即將他抓到屍體旁邊說道:“t這屍體你可認識?”

初音渾身顫抖,不敢去看眼前的木偶,臉上鼻涕眼淚混作一團:“是……是師父!是我師父元豐大師!”

此言一出,在場所有人都為之一怔。

“什麽?!”

“絕不會錯,他左臉太陽穴的位置有一塊胎記。”

“那方才一直在幕後操縱木偶表演的人又是誰?”

初音雙腿發軟,眼看著就要摔倒,又被屈少瑾拎起衣服,勉強站直。

“是我,”他又連忙補充道,“但卻是師父讓我代替他上臺表演的!我跟這件事一點關系也沒有!”

宋宛辛腦子裏漿糊似的,急忙起身開口道:“他為何要你代替他演出?你最後一次跟他說話是什麽時辰?可是我們與你在門口見面的時候?”

聞言,裴宴臨瞧她一眼。

“原來你們去了後臺。”

初音吸吸鼻子,努力回憶起來。

“最開始是下午申時前後吧,我和繁音偷聽到夜生大師說,他今日的表演要多占用一刻鐘的時辰,又見盤松先生點了頭,就急急忙忙來找師傅,想讓他知曉這件事。當時兩位郎君剛好在門口與我一起聽到師父說話,後來……應該是酉時六刻左右,師父差人把我叫到門口,隔著門說他身體不適,讓我代替他上臺操縱‘書生’的角色直至演出結束。”

紅衣少年面露譏諷,將初音的衣領抓得更緊。

“又是申時前後,又是酉時一刻,你怎麽可能記得如此清楚?是不是早就把這段詞背熟了想騙老子?”

“跟著師父跑演出,每一場什麽時辰開箱,什麽時辰布景,什麽時辰來給師父彩排報備,都是定好的!師父最在意的就是天時地利人和。”

“所以聽到誤了時辰,你才如此緊張?”

初音擡頭,稚氣未脫的小臉上滿是倔強。

“我們傀儡戲社每一場的演出時間都是算好了吉時的,一旦誤了,不管是提前還是延後,都是不詳的征兆!”

少女才不管他們傀儡戲表演的規矩,示意屈少瑾將他松開,柔聲問道:“你確定最後一次隔著門和元豐大師說話的時辰是酉時一刻?”

“確定,每一次表演前我和繁音都會帶著其他弟子在後臺先將白日和黑夜的景先搭好,鹿棚裏每一個演出的時辰都是定死了的,桃籽戲社的雜劇結束時,正好是酉時一刻。”

裴宴臨見宋宛辛嘴皮子都快被她咬破了,沈聲開口道:“這有什麽蹊蹺之處?”

“從屍體的情況看來,元豐大師至少已經死亡超過兩個時辰,如此說來,第二次在門裏和初音說話的,只能是鬼了。”

屈少瑾第一個怕鬼,他又揪住初音的衣領把他提起起來,兇神惡煞地說道:“那就是你小子說謊!分明就是你在酉時一刻進去殺了你師父,又把他做成傀儡木偶,若無其事地帶上臺來表演是不是?”

少女搖頭道:“那也不可能,就算元豐死於這之前,切割屍體需要不少時間,還要剝下元豐的臉皮,擦凈所有的血跡,將臉皮釘在木偶身上,再加上給木偶穿衣……臨表演開始僅僅不到一個時辰,要做到這些是絕對不可能的。”

“你的結論是什麽?”裴宴臨眸色淡淡。

“如果初音不是兇手,那這就是一場不可能犯罪,元豐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在死後同初音說話。”

鹿棚掌櫃顯然已經上報了衙門,此刻兩隊捕快到了一樓看臺,朝屈少瑾抱拳:“頭兒。”

鹿棚背後最大的東家盤松先生終於露了面,他錦衣緞袍,身材高大壯碩,一串紫檀木的佛珠正在他手中徐徐轉動。

“屈捕頭嗎?小人這裏生了此等離奇命案,死的還是我最重要的表演大師,損失之重,可真是不可估量啊。”

“我知道,盤老板你放心吧,老子一定把兇手找出來給你個說法。”

“最重要的是不要傳出什麽神鬼之說,壞了我鹿棚的名聲,若是有那造謠生事之人,還希望屈捕頭代為懲戒一番才好。”

“這是自然。”

得了屈少瑾這話,盤松便再也不想管此事,不過一個戲子,死了一個再找一個便是,於是他躬身表示感謝之後,就帶著仆從離開鹿棚,將這裏留給掌櫃帶他們查看便是。

一行人又匆匆到了後臺,看到布景旁邊放著兩口大黑箱子。

“這便是師父平日裏存放木偶的箱子,他從來不讓我們動,只有在每次他登臺表演之前才會命人將箱子擡出來,直到熄燈之後才可以開箱取物。”

說到這,初音又哽咽起來。

“我原以為……今日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可以有幸代替師父登臺演出,一觸師父親手制作的傀儡木偶……沒想到……沒想到……”

進到元豐在後臺的房間,宋宛辛雖然能聞到濃重的血腥氣,整個房間內卻找不到一絲血跡。

“殺人,分屍,制成木偶……這些事情,兇手都是在哪裏做的呢?太奇怪了……”

她扶著墻壁,仔細尋找血腥氣的來源。裴宴臨看她這副模樣,猜到她在找東西,走過去在墻壁上尋摸。

墻上一個金質的龍頭造型燭臺引起少年註意,他伸手握住龍頭,略一用力,將龍頭左右旋轉,不曾想墻壁沒有動靜,一旁用於存放衣物的木櫃卻緩緩挪移開足有一人距離,露出黑漆漆的密室。

密室口一露出來,濃重的血腥味差點將仲軒熏暈過去,他皺緊眉頭忍了一會兒,終是沒能忍住,沖出房間又吐了出來,其他人紛紛擡袖捂緊口鼻,在一旁幹嘔。

裴宴臨怕裏面有人,擒燈先一步走了進去,宋宛辛與屈少瑾隨後跟上。

密室略矮於外間,需要下幾個臺階,不大的房間裏放滿木質操縱桿、絲線、各色衣料和木頭制成的胳膊大腿,一看就是元豐平日裏制作傀儡的地方,只是此時密室的地面浸滿血液,黏黏糊糊幾乎將少年鞋面都浸泡進去,不遠處地上的木桶裏滿是鮮血和臟器,一個揭去了面皮的男子頭顱放在桌上。

這一切的一切過於駭人,裴宴臨怕嚇著少女,轉身將她的雙眼蒙住。

“別看。”

“有裴郎在,我不怕。”

少女鼓起勇氣睜開眼,借著燭火的微光四處瞧。

既然是元豐大師之作傀儡的密室,架子上有斧子和木鋸就不稀奇。屈少瑾連連乍舌,不可置信地看著這可怕的場景。

“怎麽會有間密室?這太恐怖了,老子怕是這一個月都沾不了葷腥。”

仲軒終於吐完了,捂緊口鼻伸頭進來瞧了一眼道:“郭元豐也是厲害的機關大師,他設計的場景機關巧妙,可惜今日不曾得見,以後也看不到了。”

少女肅殺的面容被燭火照亮,她怔怔地瞧著不遠處架子上一個尚未制作完成的木偶人臉,沈聲道:“不管怎樣,殺死元豐的人會知道這間密室,一定是與元豐相識,且知道這間密室存在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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