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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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心
宮人內侍們都面紅耳赤地退出去了。
殿內, 只有山風吹撥著重重簾幕，還有不時可聽的林鴉烏鵲的鳴聲自外而來。
孟緒卻已然一點兒也聽不見了。
心神都用來對付身前自尊心受到了侵犯的男人。
她就在身下這張羅漢床上一退再退，一直退到後腰被最右邊的扶手抵住。
帝王卻忽未繼續侵近, 反而坐遠了些，低手握住她瑩如冰雪的足踝，將她的整條腿擡起，平放到了羅漢床上。
在她尚且不懂他意欲何為的時候, 攢花的繡鞋就被脫去了，再是絲薄的羅襪。
他居然就這麽把玩起她的足肉，還垂眼仔細端詳。
足背上的肌膚分外的細薄，被圈握的熱意輕易就穿透過肌理，在血脈間羞燒起來。
一裹輕衣下, 圓滿的雪團正起起伏伏，他聽見她氣息微急的聲音。
眼底噙著不懷好意的笑：“這麽緊張？不繼續逃了？”
大手忽棄足而上, 再度握住腳踝，卻是一把將人拽近。
孟緒手攀住羅漢床的靠背，想對抗住這股拉人的力道, 有些磕絆地解釋：“妾知道的, 上頭的字字句句盡皆荒誕不實, 不過是隨便看看。陛下要信妾……”
“朕自然信。只是柳柳，怎麽總是比朕想的還天真這樣多？”他勾著唇, 悠揚的語調讓冷利的眉眼頓生兩分風流況味。
她整個人都半臥在羅漢床上, 這姿勢更方便了帝王起身，將她輕松橫抱起，走向二樓的寢殿。
“須知沒有這本話本, 朕也沒打算，”他頓了頓, 笑得更深，喉中慢溢出啞沈的嗓音，“放過柳柳啊。”
……
隋安目送著孟緒走出青宸殿，身邊有簌簌扶著，是帝王特地讓他去隔壁叫過來的。
上午陛下什麽都沒交代就帶著人騎馬走了，隋安領著一幹侍從雄赳赳地趕往山下的馬場，最後蔫答答地徒勞而返。
陛下和意容華壓根不在馬場，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可憐他這麽來回奔波，一雙腿都快失去知覺了，半天沒緩過勁來。可現在瞧瞧，和意容華一比，他多走這兩步當真沒什麽。
隋安揣著手感嘆，“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周錦好奇地問：“師傅一個人嘟囔什麽呢？”
卻被隋安彎著指頭，重重敲了下額頭：“瞎問什麽，閑的不是？”
這話就算是他這張老臉的面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答啊！
*
孟緒是用過午膳走的，耿貴嬪則是用過午膳來的。
蘭成閣位在山間谷地的另一端，旁邊就有山澗泉流，繞門而過，端的是風致清雅，可惜就是離帝王的青宸殿太遠了些。
耿貴嬪前兩日就想來，又怕人覺得自己鬧騰，這才按下性子等了兩日。
好在青宸殿今日也沒什麽朝臣過來，帝王還算清閑，可教她趕上好時候了。
耿貴嬪一來就揉著腿肚子，對人道委屈：“陛下，妾今日這麽一走，才知道蘭成閣離的竟這樣遠，但凡妾少想陛下一些，都堅持不到這裏！怪不得陛下都不來看妾了。”
她說話向來直接：“要不然您給妾換個屋子吧！”
這話意思很簡單，要麽陛下多去看看她，她自然就不鬧了，要麽他就讓她住到邊上的擬雪閣去，反正現在鄭淑儀也不住了，這屋子空著也是空著，這麽好的地段別平白浪費了。
蕭無諫懸著筆不知在寫什麽，頭也沒擡：“想換去哪兒？”
耿貴嬪一聽有戲，立馬急吼吼道：“別的哪裏空著妾也不知道，但擬雪閣沒人住妾是曉得的。”
說著她走到書臺前，想站去帝王身邊，看他在寫什麽。
被人涼浸浸地一掃，頓時不敢繼續邁步了。
只隱約瞥見，像是什麽殿閣的草圖。
平心而論，蕭無諫還算願意同耿氏說話。
這世上只有兩種人讓人在打交道時不會太易生煩，一種是說話迂回得好聽的，另一種則是直白得簡單的。
耿氏無疑是後者。
可此時，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擬雪閣有人住了。”
耿貴嬪驚呼：“誰？”
誰竟趕在她前頭來占這個便宜了！
帝王不鹹不淡道：“蕭融。”
耿貴嬪暈暈乎乎地把宮裏的嬪妃的名字都想了一遍，仍然瞪著迷糊的眼睛，嘴巴微張，沒想通蕭融是哪個賊膽包天的。
可這人怎麽姓蕭？
隋安豎起手掌，擋在嘴前，小聲對她提醒道：“是肅王殿下。”
耿貴嬪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肅王這個小兔崽子！
怨不得她沒印象。
平日裏要她記住陛下身邊這一位接一位的宮嬪都已屬不易，遑論是肅王這號壓根沒人會直呼大名的人物。
耿貴嬪自不好意思同一個小孩子搶地盤，可她很快想到：“肅王不是沒來行宮？”
好巧不巧，外頭即有宮人急步小走而來：“陛下，肅王來了！”
耿貴嬪那兩彎細秀的蛾眉瞬時垮了下去。
行宮外，駐守的侍衛看著眼前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小人，一時不知道要不要放行，只好讓人請示帝王。
不遠處，一隊浩然的仆衛亦駕馬追至，激揚起黃塵滾滾，嗆得肅王小臉一皺。
他下馬道：“快讓本王進去，是皇兄讓本王來的！”
侍衛沒聽說過帝王召了人過來的事，自不敢貿然讓開，仍執舊辭：“還請殿下稍等。”
肅王鼓著腮幫子悶悶不樂，他還能說假話不成？
今早皇兄讓人送了匹棗紅馬給他，還讓人告訴他行宮附近就有馬場，這不就是暗示他過來的意思！
等侍衛終於接到指令，躬身退讓，肅王小臉高擡，轉視左右，各拿鼻孔對了對兩邊的人：“看在你們也是盡忠職守的份上，本王就不同你們計較了！”
侍衛直呼殿下英明，肅王急沖沖牽馬走了兩步，又嫌太慢，重新翻身上馬。
身後才趕到的老太監一看，氣籲籲地伸手追著道：“殿下等等，山地騎馬可危險著呢！”
而此刻青宸殿內，耿貴嬪終於不死心地又憋出一句來：“陛下，肅王再小，那也是男兒，和姐妹們一起住在行宮多不方便啊？”
蕭無諫收了筆，挪開鎮紙，讓隋安把飽飲墨跡的熟宣拿到一邊晾幹，對耿貴嬪道：“山上山下自有界別，燕成既有此慮，以身作則便是。”
耿貴嬪腦中和軲轆似地轉了一圈，這次似乎靈光了些，當即反應過來，陛下是讓她沒事少上山來？
“可猜霜樓不是還住著意容華！”
帝王隱隱含笑：“朕自會看好她。”
*
耿貴嬪憋著一肚子情緒，在一處池亭中坐下：“憑什麽，陛下簡直偏心！”
身邊的宮人蹲下去給她捏腿：“娘娘可別氣壞了身子。”
耿貴嬪舉了塊帕子，在臉側晃著風：“別捏了，去，本宮要找個人出出氣！你說的對，有t氣哪能自己受著？”
宮人問：“娘娘是說……意容華？”
“當然不是！”耿貴嬪反手叉腰：“跟了我這樣久，怎麽還這麽蠢笨？意容華多次為我著想，我折騰她幹嘛！”
宮人沈寂了一晌：“那是？”
“那個會彈琵琶的呀，前兩日不是風光的很？竟比本宮見到陛下的次數還多！”
柿子當然挑軟的捏！
*
耿貴嬪讓檀心彈了一整天的琵琶，一刻也不許人停。
且還只許站著彈。
越取良材所制成的琵琶，就越密實沈重。
檀心的這把鳳尾琵琶本就代表著樂坊的排面，足有八斤四兩。
到最後，她彈得一手指尖泛紅，微微崩開的指甲蓋下冒出輕細的血絲，另一只托著琵琶的胳膊更是又酸又木，一擡起便不住地發抖。
這樣站著又如何能彈出佳音？
要維持住姿勢尚且不易。
耿貴嬪原雖是牛嚼牡丹，而今卻也聽得出她指法不甚流利，多有錯頓，譏諷道：“這彈的是什麽，也虧得陛下竟忍得下去！”
說來這磋磨人的法子，耿貴嬪還是跟陳妃學的。
當初陛下寵愛善婕妤，善婕妤被破格冊封的翌日，陳妃就讓她在昭陽殿跳了一整天的舞。
說是要看看能使君王傾心的舞姿是何等風華，竟能讓聖明的君主頭一次不循祖制，打破舊例。
盡管最後善婕妤累倒在地，陳妃也沒真的強求人必須跳完竟日，反而讓人將她好生扶起，只說希望她記住今日，不要失了本心，壞了規矩，做那等變古亂常之人。
可耿貴嬪就沒那麽慈軟的心腸了，她是真真地讓檀心彈到了天色見昏，薄暮侵山。
耿貴嬪走後，檀心強撐著最後的力氣上了山，跪倒在猜霜樓的門前，已是粉淚漣漣。
直到被宮人請進，她橫下心把琵琶往前一遞：“奴輸了，這把琵琶跟了奴這麽久，原是領事獎賞奴的，現在也歸容華了。”
孟緒坐在二樓平臺上的千秋架上，沒看她：“你搭上一生的正業來與我作賭，可知這於我不過是一場閑暇時解悶的游戲？”
被這樣的羞辱，檀心卻也提不起力氣憤恨。此刻的她已被半日的折磨抽幹了精神，垂頭道：“容華身份高貴，是天上雲，地下的泥土若賭上一生，就能換取一次與您平等作賭的機會，奴以為……也算情有可諒。”
“你既抱著這樣的想法，自甘為下，又要如何擺脫這雲泥分別？況且這賭局，可也一點不算公平啊。”艷若春葩的女子轉過臉來：“往後再要賭，可要記得——若要賭，就要讓對方拿出同等的代價，才不會一開始就立於卑地，毫無勝算。”
孟緒沒收下琵琶：“你回去吧。”
檀心懵然仰頭：“容華這是何意？”
“彈不得琵琶，怕要被逐出行宮了吧。一場游戲，我都沒當真，你還竟願賠上一生？”
*
青宸殿內，夜色漸垂，書燈初明。隋安將一塊帕子交給宮人：“可算幹了，去還給意容華。”
蕭無諫察覺遠處這動靜，在座中擡眼：“等等。”
見帝王的視線似乎落在了帕子上，隋安笑瞇瞇上前解釋道：“是意容華今早不慎丟的帕子，奴才給撿回來洗幹凈了。”
帝王淡淡應聲：“嗯，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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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緒卻已然一點兒也聽不見了。
心神都用來對付身前自尊心受到了侵犯的男人。
她就在身下這張羅漢床上一退再退，一直退到後腰被最右邊的扶手抵住。
帝王卻忽未繼續侵近, 反而坐遠了些，低手握住她瑩如冰雪的足踝，將她的整條腿擡起，平放到了羅漢床上。
在她尚且不懂他意欲何為的時候, 攢花的繡鞋就被脫去了，再是絲薄的羅襪。
他居然就這麽把玩起她的足肉，還垂眼仔細端詳。
足背上的肌膚分外的細薄，被圈握的熱意輕易就穿透過肌理，在血脈間羞燒起來。
一裹輕衣下, 圓滿的雪團正起起伏伏，他聽見她氣息微急的聲音。
眼底噙著不懷好意的笑：“這麽緊張？不繼續逃了？”
大手忽棄足而上, 再度握住腳踝，卻是一把將人拽近。
孟緒手攀住羅漢床的靠背，想對抗住這股拉人的力道, 有些磕絆地解釋：“妾知道的, 上頭的字字句句盡皆荒誕不實, 不過是隨便看看。陛下要信妾……”
“朕自然信。只是柳柳，怎麽總是比朕想的還天真這樣多？”他勾著唇, 悠揚的語調讓冷利的眉眼頓生兩分風流況味。
她整個人都半臥在羅漢床上, 這姿勢更方便了帝王起身，將她輕松橫抱起，走向二樓的寢殿。
“須知沒有這本話本, 朕也沒打算，”他頓了頓, 笑得更深，喉中慢溢出啞沈的嗓音，“放過柳柳啊。”
……
隋安目送著孟緒走出青宸殿，身邊有簌簌扶著，是帝王特地讓他去隔壁叫過來的。
上午陛下什麽都沒交代就帶著人騎馬走了，隋安領著一幹侍從雄赳赳地趕往山下的馬場，最後蔫答答地徒勞而返。
陛下和意容華壓根不在馬場，也不知道去了哪裏。
可憐他這麽來回奔波，一雙腿都快失去知覺了，半天沒緩過勁來。可現在瞧瞧，和意容華一比，他多走這兩步當真沒什麽。
隋安揣著手感嘆，“都不容易，都不容易。”
周錦好奇地問：“師傅一個人嘟囔什麽呢？”
卻被隋安彎著指頭，重重敲了下額頭：“瞎問什麽，閑的不是？”
這話就算是他這張老臉的面皮再厚，也不好意思答啊！
*
孟緒是用過午膳走的，耿貴嬪則是用過午膳來的。
蘭成閣位在山間谷地的另一端，旁邊就有山澗泉流，繞門而過，端的是風致清雅，可惜就是離帝王的青宸殿太遠了些。
耿貴嬪前兩日就想來，又怕人覺得自己鬧騰，這才按下性子等了兩日。
好在青宸殿今日也沒什麽朝臣過來，帝王還算清閑，可教她趕上好時候了。
耿貴嬪一來就揉著腿肚子，對人道委屈：“陛下，妾今日這麽一走，才知道蘭成閣離的竟這樣遠，但凡妾少想陛下一些，都堅持不到這裏！怪不得陛下都不來看妾了。”
她說話向來直接：“要不然您給妾換個屋子吧！”
這話意思很簡單，要麽陛下多去看看她，她自然就不鬧了，要麽他就讓她住到邊上的擬雪閣去，反正現在鄭淑儀也不住了，這屋子空著也是空著，這麽好的地段別平白浪費了。
蕭無諫懸著筆不知在寫什麽，頭也沒擡：“想換去哪兒？”
耿貴嬪一聽有戲，立馬急吼吼道：“別的哪裏空著妾也不知道，但擬雪閣沒人住妾是曉得的。”
說著她走到書臺前，想站去帝王身邊，看他在寫什麽。
被人涼浸浸地一掃，頓時不敢繼續邁步了。
只隱約瞥見，像是什麽殿閣的草圖。
平心而論，蕭無諫還算願意同耿氏說話。
這世上只有兩種人讓人在打交道時不會太易生煩，一種是說話迂回得好聽的，另一種則是直白得簡單的。
耿氏無疑是後者。
可此時，他卻毫不猶豫地拒絕道：“擬雪閣有人住了。”
耿貴嬪驚呼：“誰？”
誰竟趕在她前頭來占這個便宜了！
帝王不鹹不淡道：“蕭融。”
耿貴嬪暈暈乎乎地把宮裏的嬪妃的名字都想了一遍，仍然瞪著迷糊的眼睛，嘴巴微張，沒想通蕭融是哪個賊膽包天的。
可這人怎麽姓蕭？
隋安豎起手掌，擋在嘴前，小聲對她提醒道：“是肅王殿下。”
耿貴嬪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肅王這個小兔崽子！
怨不得她沒印象。
平日裏要她記住陛下身邊這一位接一位的宮嬪都已屬不易，遑論是肅王這號壓根沒人會直呼大名的人物。
耿貴嬪自不好意思同一個小孩子搶地盤，可她很快想到：“肅王不是沒來行宮？”
好巧不巧，外頭即有宮人急步小走而來：“陛下，肅王來了！”
耿貴嬪那兩彎細秀的蛾眉瞬時垮了下去。
行宮外，駐守的侍衛看著眼前端坐在高頭大馬上的小人，一時不知道要不要放行，只好讓人請示帝王。
不遠處，一隊浩然的仆衛亦駕馬追至，激揚起黃塵滾滾，嗆得肅王小臉一皺。
他下馬道：“快讓本王進去，是皇兄讓本王來的！”
侍衛沒聽說過帝王召了人過來的事，自不敢貿然讓開，仍執舊辭：“還請殿下稍等。”
肅王鼓著腮幫子悶悶不樂，他還能說假話不成？
今早皇兄讓人送了匹棗紅馬給他，還讓人告訴他行宮附近就有馬場，這不就是暗示他過來的意思！
等侍衛終於接到指令，躬身退讓，肅王小臉高擡，轉視左右，各拿鼻孔對了對兩邊的人：“看在你們也是盡忠職守的份上，本王就不同你們計較了！”
侍衛直呼殿下英明，肅王急沖沖牽馬走了兩步，又嫌太慢，重新翻身上馬。
身後才趕到的老太監一看，氣籲籲地伸手追著道：“殿下等等，山地騎馬可危險著呢！”
而此刻青宸殿內，耿貴嬪終於不死心地又憋出一句來：“陛下，肅王再小，那也是男兒，和姐妹們一起住在行宮多不方便啊？”
蕭無諫收了筆，挪開鎮紙，讓隋安把飽飲墨跡的熟宣拿到一邊晾幹，對耿貴嬪道：“山上山下自有界別，燕成既有此慮，以身作則便是。”
耿貴嬪腦中和軲轆似地轉了一圈，這次似乎靈光了些，當即反應過來，陛下是讓她沒事少上山來？
“可猜霜樓不是還住著意容華！”
帝王隱隱含笑：“朕自會看好她。”
*
耿貴嬪憋著一肚子情緒，在一處池亭中坐下：“憑什麽，陛下簡直偏心！”
身邊的宮人蹲下去給她捏腿：“娘娘可別氣壞了身子。”
耿貴嬪舉了塊帕子，在臉側晃著風：“別捏了，去，本宮要找個人出出氣！你說的對，有t氣哪能自己受著？”
宮人問：“娘娘是說……意容華？”
“當然不是！”耿貴嬪反手叉腰：“跟了我這樣久，怎麽還這麽蠢笨？意容華多次為我著想，我折騰她幹嘛！”
宮人沈寂了一晌：“那是？”
“那個會彈琵琶的呀，前兩日不是風光的很？竟比本宮見到陛下的次數還多！”
柿子當然挑軟的捏！
*
耿貴嬪讓檀心彈了一整天的琵琶，一刻也不許人停。
且還只許站著彈。
越取良材所制成的琵琶，就越密實沈重。
檀心的這把鳳尾琵琶本就代表著樂坊的排面，足有八斤四兩。
到最後，她彈得一手指尖泛紅，微微崩開的指甲蓋下冒出輕細的血絲，另一只托著琵琶的胳膊更是又酸又木，一擡起便不住地發抖。
這樣站著又如何能彈出佳音？
要維持住姿勢尚且不易。
耿貴嬪原雖是牛嚼牡丹，而今卻也聽得出她指法不甚流利，多有錯頓，譏諷道：“這彈的是什麽，也虧得陛下竟忍得下去！”
說來這磋磨人的法子，耿貴嬪還是跟陳妃學的。
當初陛下寵愛善婕妤，善婕妤被破格冊封的翌日，陳妃就讓她在昭陽殿跳了一整天的舞。
說是要看看能使君王傾心的舞姿是何等風華，竟能讓聖明的君主頭一次不循祖制，打破舊例。
盡管最後善婕妤累倒在地，陳妃也沒真的強求人必須跳完竟日，反而讓人將她好生扶起，只說希望她記住今日，不要失了本心，壞了規矩，做那等變古亂常之人。
可耿貴嬪就沒那麽慈軟的心腸了，她是真真地讓檀心彈到了天色見昏，薄暮侵山。
耿貴嬪走後，檀心強撐著最後的力氣上了山，跪倒在猜霜樓的門前，已是粉淚漣漣。
直到被宮人請進，她橫下心把琵琶往前一遞：“奴輸了，這把琵琶跟了奴這麽久，原是領事獎賞奴的，現在也歸容華了。”
孟緒坐在二樓平臺上的千秋架上，沒看她：“你搭上一生的正業來與我作賭，可知這於我不過是一場閑暇時解悶的游戲？”
被這樣的羞辱，檀心卻也提不起力氣憤恨。此刻的她已被半日的折磨抽幹了精神，垂頭道：“容華身份高貴，是天上雲，地下的泥土若賭上一生，就能換取一次與您平等作賭的機會，奴以為……也算情有可諒。”
“你既抱著這樣的想法，自甘為下，又要如何擺脫這雲泥分別？況且這賭局，可也一點不算公平啊。”艷若春葩的女子轉過臉來：“往後再要賭，可要記得——若要賭，就要讓對方拿出同等的代價，才不會一開始就立於卑地，毫無勝算。”
孟緒沒收下琵琶：“你回去吧。”
檀心懵然仰頭：“容華這是何意？”
“彈不得琵琶，怕要被逐出行宮了吧。一場游戲，我都沒當真，你還竟願賠上一生？”
*
青宸殿內，夜色漸垂，書燈初明。隋安將一塊帕子交給宮人：“可算幹了，去還給意容華。”
蕭無諫察覺遠處這動靜，在座中擡眼：“等等。”
見帝王的視線似乎落在了帕子上，隋安笑瞇瞇上前解釋道：“是意容華今早不慎丟的帕子，奴才給撿回來洗幹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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