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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孟緒卻一點兒也不想答。
若她說沒幾分功勞, 倒像是責他懶怠，在鞭策砥礪於他；若說很有幾分功勞，卻又是褒揚鼓勵了。
豈不是怎樣都是她更吃虧。
好在男女情話就是這點好, 有時含羞一笑，也就糊弄過去了。
向後沒有退路，向前又逃不開他的指掌，孟緒索性認命地軟倒在人懷中。將帝王當做了枕衾一般, 整個人栽在他身上。若非還有只不消停的手在對她既拿又捏，姑且可算是懶愜。
聲音也軟成了水，細細蕩在人耳邊：“陛下還聽壁角，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也不知她們說的那些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好在都是些閨閣閑言。
也就是欺她辨別不出他的腳步聲了。
以前阿兄倒是說過，父親從外頭一回來, 母親老遠便能聽出來。父親對母親，亦是如此。
不過，也是這一開口, 孟緒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媚聲媚氣, 甚至間雜著柔膩的低吟, 每個字都好像被揉化了似的。
從前常有人說，孟氏女生了一副秾艷的面龐, 可聲音卻是清淩淩的, 形成了懸殊的反差。
現今孟緒卻不得不承認，她全身上下，也唯有一顆心還硬著。
蕭無諫耳邊尚餘那勾人的尾音, 再嗅著人頸上若有似無的甜香，呼吸頓有些濁沈, “等卿卿量完才入內，不是君子所為？”
她好像總有本事，教他心猿意馬。
眼看那只手越來越沒正形，漸不滿足於隔著縠錦去感知蘭房的芳軟，孟緒忙一把按住：“君子的手，可不會在青天白日，放在這種地方！”
她越急，蕭無諫就越好整以暇，作惡地碾了碾，沈聲問：“君子不可以，你的夫君也不可以？”
孟緒有些意外從帝王嘴裏聽到如此自稱。
上回她借著有求於他，曾故意喊過他一聲夫君，這本身就是她在一點點僭越君與臣、帝與妃的界限。
就如同太極殿中第一次見，她說她是“嫁”給了他一樣。
可沒想到他接受得如此坦然，卻是用在了占她的便宜上。
讓人又受用又羞惱。
最後輕輕哼了一聲。
怕懷裏的貓兒當真氣的要跳腳，蕭無諫沒再逗她，微微正色：“去見了沈氏？”
孟緒也瞬時就從那樣的羞情中抽離，善解人意道：“陛下放心，柔妃娘娘尚存餘勇，想來暫時不會有事。”
柔妃再如何也是沈氏女，是當世大儒的孫女。大儒可比一般的高官更讓人得罪不起，他們擁躉者眾，門人無數，輕易就能掀起一場天下學子和信徒的起義。
因而，只要沈妙嫦不是真的犯了什麽罪無可赦之過，她就不會出事。
這才是她跋扈的資本。只要不做什麽法理不容之事，不求什麽帝心帝寵，她本可以快意一輩子。
可惜，能力配不上野心，資本也救不了她。
“你覺得，朕是怕？”蕭無t諫銜著點冷淡的笑。他是不想多一樁麻煩，可也僅限於此。然而輕易就讓她猜到了，卻又讓人不那麽舒坦。
孟緒：“自然不是。”
當初那位鄰家姐姐還告訴過孟緒一句：男人總是很在意自個兒的自尊的。
是以孟緒好心地將一切攬到了自己身上：“不是陛下怕，是妾怕。妾怕給陛下添麻煩，也怕給家裏添麻煩。左右妾的委屈已經得到疏解，不是非要置她於死地。”
話音剛落，卻聽到外間有聲音一點點靠近，人聲混著步聲，不算清晰。
有人過來了。
依稀是瓊鐘和簌簌。
這個發現讓孟緒身子一顫，急於掙脫刻下的處境。
“卿卿這張嘴——”
蕭無諫沒說完，只是仿佛忽而閑情逸致頗濃，大指竟開始摩挲她領口的袖紋，好像在用那細紋的不平整處，反覆打磨指腹。
繼而往裏下探……
果然，簌簌叩門：“主子，奴婢進來了？”
簌簌是想給陛下和主子上茶，總不能帝王駕臨，連一盞茶也欠奉。
瓊鐘起初想攔，旋又覺得畢竟是白日，裏頭又會有什麽不能叨擾的呢，到底沒勸。
只是總不大放心，也便跟了過來。
一門之隔。
一帶雪頸春丘，正秘密地酥然起栗。至柔至軟的白雪，好似要從手下溢出。
孟緒的臉上，也被挑撥起桃花色的淺紅。
她知道不能張口，否則一下子就會教簌簌她們覺出異樣。唯有努力憋著聲，屏著息，聽提懸的心一下下鼓動。
蕭無諫卻猶不收手，噙著淡淡的笑，對著那耳廓的粉肉低聲下令：“說話。否則，朕便讓她們進來了。”
孟緒一個勁搖頭。
外頭，簌簌沒得到回應，鍥而不舍，再敲了兩下：“主子，陛下？怎麽了？”
咚咚聲和催命似的。孟緒眼中已然春水汪汪。
幸虧這時瓊鐘猛地想到什麽，及時上前，拉住簌簌，“走罷，說不準在歇息。陛下哪就會缺我們這兒的一盞茶喝了？”
兩行腳步聲終於遠走。
孟緒繃起的身子這才松下，整個人瞬而疲軟。可餘驚猶在，她便帶著哭腔道：“陛下慣會欺負妾，妾再不理陛下了。”
聽出她聲音不對，蕭無諫終於放開搭在她身上的手。走到她身前，低頭探近：“怎麽了？”
看不清，他就用食指自她頜下一擡。
那張粉靨微仰起了，眼卻還濛濛垂著。
竟這麽容易就哭了？
被他逼哭？
哪回見他不是笑吟吟的，蕭無諫至今還未見過孟緒哭。
便是在榻上她最捱不住的時候，也沒見用眼淚來服軟的。
這般眼頭眼尾都有些發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似乎連眼色都變得水漓漓的，瞧上去露重煙深。不知被這樣望上一眼，會是如何感受。
最終，帝王貴手高擡，拭開了那一顆將墮不墮的珠淚，在它還盈掛她睫上的時候——
只因那顆光瑩剔亮的淚滴實在礙眼。
說不清刻下是什麽想法，他又更為溫柔地問了一遍：“怎麽了？”
就在這時，孟緒一聲輕笑，突然擡頭，又俏又艷的笑色，直要從微陷的腮渦和翹起的唇角溢開：“妾是在發愁，欺君之罪，該如何脫罪才好？”
女子的臉，便如香葩艷蕊一瞬滿綻，哪還存半點哭容。
上當了。
這才像她。
兩個想法同時掠過帝王將將恢覆清明的靈臺。
“卿卿好的很。”
他不再顧忌，晦笑著，將人打橫一抱，甚至將她輕掂了掂，“既如此妄為，今日，卿卿可要中用些。”
臂肘抵開帳紗。
時近晝午，大亮的天光從湘簾的縫隙中溜進，照室內兩人一影一形，一喘一歇，無不靡靡膩膩，酥心銷骨。
食髓知味，理當再嘗。
*
另一邊，虞才人回到宮中，又心酸又氣急。
眼看她就快哄得柔妃為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了，結果靠山說沒了就沒了。
那她這段日子伏低做小又算什麽？
原本還想去月下閣同孟氏緩和緩和關系，別教孟氏因柔妃遷怒了她，結果卻連門也沒進成。
現在想想，原本就該是她遷怒孟氏才對。大家都是同一日進宮的，孟氏自己飛黃騰達就算了，竟還把她的路子給堵上了！
其實，柔妃倒了這件事說沒什麽波瀾也沒什麽波瀾，宮裏的日月照常輪轉，虞才人更不會為了一個對自己頤指氣使的妃嬪難過。
可說不平靜也不平靜，她時常覺得好些人在指著她竊竊私語，似乎就是此前羨慕她能在柔妃跟前說上話的那批人。
這麽想著，虞才人更氣的牙癢癢。
她住的鏡心閣是陳妃宮中的偏閣，因而一進宮門，就可以見到正當中的主殿昭陽殿。
今日昭陽殿外的空地上竟落著陳妃的轎輦，還有幾名輦夫候在車前。
陳妃要去哪兒？
虞才人腦中飛轉，不管陳妃要去往何處，總歸是要走出來的。
自己若是徑直入殿去告惡狀，那確實太刻意了，倒像記恨孟緒存心報覆似的，現在卻是個機會。
虞才人走到昭陽殿廊廡前的臺階旁，在階上墊了塊帕子。雖說這漢白玉的石階天天有人灑掃，可也天天有鞋履踩過，總教人覺得有層灰垢積著。
虞才人這才坐下。
然後，一邊留神殿內是否有人出來，一邊躬著背，開始擠淚。
生擠硬哭不行，便對著風使勁張眼，直到眼眶酸酸澀澀。
陳妃出來的時候，虞才人恰好如願掐出了兩滴酸淚，聽見腳步聲，當即就放開嗓子大聲啜泣起來。
陳妃果然在她身邊停下：“虞才人，這是？”
虞才人仿若才註意到陳妃，用手背胡亂擦淚，又慌忙起身再跪下：“陳妃娘娘，怎麽被您瞧見了……妾一時沒忍住，忘了這是昭陽殿前。”
陳妃看她態度扭捏，亦不強求：“你不願說，我不為難你。金盞，扶虞才人回去罷。”
她淡掃過地上那方錦帕，視同不見。
這話教虞才人聽得耳邊一陣嗡嗡，陳妃就這麽讓她走了，那她豈不是白哭一場？
她只好趕在陳妃真的離去前，委委屈屈道：“其實，妾是看娘娘您為了意嬪那盒毒胭脂的事兒忙上忙下，夜裏都睡不好，可這事了了，意嬪竟半點表態都沒有。”
陳妃只靜靜聽著，並不言語。茶綠襦衣兼一身蟹殼青的罩裙，冷淡的顏色浮在虞才人眼底。
虞才人不禁有些害怕，不知陳妃信是沒信，但話都說了一半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妾經過月下閣的時候，便想著進去勸一勸，教意嬪別寒了娘娘的心。可誰知道——”
她用袖子抹了抹淚眼，偷偷從袖後瞄陳妃的反應：“誰知道，意嬪竟仗著如今位份比妾高，連大門都不讓進，便把妾趕了出來！枉妾還念著同日入宮之誼！”
這話真一半假一半，她是沒能進月下閣，不過她也知道，趕她走的是鄭淑儀的人。
可鄭淑儀什麽位份，得罪了她沒半分好處。她哪能同鄭淑儀置氣、向陳妃娘娘告鄭淑儀的狀？
反正，這一切也都是由孟氏而起的，算在孟氏頭上本就應當。
“別哭，”陳妃終於聽進去了，溫聲安撫道，“這宮裏最要緊的就是和睦齊心。本宮看意嬪絕非捧高踩低之人，想是其中有什麽誤會，正好，本宮也要去月下閣一趟，你就隨本宮一起罷，倘有誤會，說開就是，切莫再在背後編排。”
虞才人忙應了是。
陳妃又特準虞才人與自己同乘一輦。
虞才人有些欣喜，她只是個才人，出行自然沒有代步的輦車的，在柔妃身邊那麽久，也沒見柔妃舍過輦車上的一半位置給自己坐。
早知道該多親近陳妃才是，她父親是五品朝議大夫，陳妃則出身氏族，家世差不多與她相當。和陳妃結交也不算辱沒。
虞才人乖巧地坐在陳妃邊上，家裏不是沒有馬車，可是和宮裏的寶輦一比，那威風勁卻是遠遠弗如。
漸近月下閣，因此番帶了可以給自己撐腰的人來，虞才人只覺一陣揚眉吐氣。
至於若真到了對質時，她和孟氏說的有所出入，她也是不怕的。
畢竟，孟氏怕是連她來過都不知道，屆時明面上她就附和孟氏，說定是月下閣的宮人狗眼看人低，不曾通稟就把她趕走了，回去時私底下再告訴陳妃，她明明見宮人進去問了的——
她想的好好的。
直到轎輦降下，看到月下閣外重重把守的內侍，幾步一人，圍了一圈。
這樣的派場，不作他想了。
陳妃問他們：“可是陛下在裏頭？”
虞才人心砰砰直跳，她可以見到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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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男女情話就是這點好, 有時含羞一笑，也就糊弄過去了。
向後沒有退路，向前又逃不開他的指掌，孟緒索性認命地軟倒在人懷中。將帝王當做了枕衾一般, 整個人栽在他身上。若非還有只不消停的手在對她既拿又捏，姑且可算是懶愜。
聲音也軟成了水，細細蕩在人耳邊：“陛下還聽壁角，這可不是君子所為……”
也不知她們說的那些話，被他聽去了多少, 好在都是些閨閣閑言。
也就是欺她辨別不出他的腳步聲了。
以前阿兄倒是說過，父親從外頭一回來, 母親老遠便能聽出來。父親對母親，亦是如此。
不過，也是這一開口, 孟緒才發現自己有多麽媚聲媚氣, 甚至間雜著柔膩的低吟, 每個字都好像被揉化了似的。
從前常有人說，孟氏女生了一副秾艷的面龐, 可聲音卻是清淩淩的, 形成了懸殊的反差。
現今孟緒卻不得不承認，她全身上下，也唯有一顆心還硬著。
蕭無諫耳邊尚餘那勾人的尾音, 再嗅著人頸上若有似無的甜香，呼吸頓有些濁沈, “等卿卿量完才入內，不是君子所為？”
她好像總有本事，教他心猿意馬。
眼看那只手越來越沒正形，漸不滿足於隔著縠錦去感知蘭房的芳軟，孟緒忙一把按住：“君子的手，可不會在青天白日，放在這種地方！”
她越急，蕭無諫就越好整以暇，作惡地碾了碾，沈聲問：“君子不可以，你的夫君也不可以？”
孟緒有些意外從帝王嘴裏聽到如此自稱。
上回她借著有求於他，曾故意喊過他一聲夫君，這本身就是她在一點點僭越君與臣、帝與妃的界限。
就如同太極殿中第一次見，她說她是“嫁”給了他一樣。
可沒想到他接受得如此坦然，卻是用在了占她的便宜上。
讓人又受用又羞惱。
最後輕輕哼了一聲。
怕懷裏的貓兒當真氣的要跳腳，蕭無諫沒再逗她，微微正色：“去見了沈氏？”
孟緒也瞬時就從那樣的羞情中抽離，善解人意道：“陛下放心，柔妃娘娘尚存餘勇，想來暫時不會有事。”
柔妃再如何也是沈氏女，是當世大儒的孫女。大儒可比一般的高官更讓人得罪不起，他們擁躉者眾，門人無數，輕易就能掀起一場天下學子和信徒的起義。
因而，只要沈妙嫦不是真的犯了什麽罪無可赦之過，她就不會出事。
這才是她跋扈的資本。只要不做什麽法理不容之事，不求什麽帝心帝寵，她本可以快意一輩子。
可惜，能力配不上野心，資本也救不了她。
“你覺得，朕是怕？”蕭無t諫銜著點冷淡的笑。他是不想多一樁麻煩，可也僅限於此。然而輕易就讓她猜到了，卻又讓人不那麽舒坦。
孟緒：“自然不是。”
當初那位鄰家姐姐還告訴過孟緒一句：男人總是很在意自個兒的自尊的。
是以孟緒好心地將一切攬到了自己身上：“不是陛下怕，是妾怕。妾怕給陛下添麻煩，也怕給家裏添麻煩。左右妾的委屈已經得到疏解，不是非要置她於死地。”
話音剛落，卻聽到外間有聲音一點點靠近，人聲混著步聲，不算清晰。
有人過來了。
依稀是瓊鐘和簌簌。
這個發現讓孟緒身子一顫，急於掙脫刻下的處境。
“卿卿這張嘴——”
蕭無諫沒說完，只是仿佛忽而閑情逸致頗濃，大指竟開始摩挲她領口的袖紋，好像在用那細紋的不平整處，反覆打磨指腹。
繼而往裏下探……
果然，簌簌叩門：“主子，奴婢進來了？”
簌簌是想給陛下和主子上茶，總不能帝王駕臨，連一盞茶也欠奉。
瓊鐘起初想攔，旋又覺得畢竟是白日，裏頭又會有什麽不能叨擾的呢，到底沒勸。
只是總不大放心，也便跟了過來。
一門之隔。
一帶雪頸春丘，正秘密地酥然起栗。至柔至軟的白雪，好似要從手下溢出。
孟緒的臉上，也被挑撥起桃花色的淺紅。
她知道不能張口，否則一下子就會教簌簌她們覺出異樣。唯有努力憋著聲，屏著息，聽提懸的心一下下鼓動。
蕭無諫卻猶不收手，噙著淡淡的笑，對著那耳廓的粉肉低聲下令：“說話。否則，朕便讓她們進來了。”
孟緒一個勁搖頭。
外頭，簌簌沒得到回應，鍥而不舍，再敲了兩下：“主子，陛下？怎麽了？”
咚咚聲和催命似的。孟緒眼中已然春水汪汪。
幸虧這時瓊鐘猛地想到什麽，及時上前，拉住簌簌，“走罷，說不準在歇息。陛下哪就會缺我們這兒的一盞茶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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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緒繃起的身子這才松下，整個人瞬而疲軟。可餘驚猶在，她便帶著哭腔道：“陛下慣會欺負妾，妾再不理陛下了。”
聽出她聲音不對，蕭無諫終於放開搭在她身上的手。走到她身前，低頭探近：“怎麽了？”
看不清，他就用食指自她頜下一擡。
那張粉靨微仰起了，眼卻還濛濛垂著。
竟這麽容易就哭了？
被他逼哭？
哪回見他不是笑吟吟的，蕭無諫至今還未見過孟緒哭。
便是在榻上她最捱不住的時候，也沒見用眼淚來服軟的。
這般眼頭眼尾都有些發紅，好似受了天大的委屈。
似乎連眼色都變得水漓漓的，瞧上去露重煙深。不知被這樣望上一眼，會是如何感受。
最終，帝王貴手高擡，拭開了那一顆將墮不墮的珠淚，在它還盈掛她睫上的時候——
只因那顆光瑩剔亮的淚滴實在礙眼。
說不清刻下是什麽想法，他又更為溫柔地問了一遍：“怎麽了？”
就在這時，孟緒一聲輕笑，突然擡頭，又俏又艷的笑色，直要從微陷的腮渦和翹起的唇角溢開：“妾是在發愁，欺君之罪，該如何脫罪才好？”
女子的臉，便如香葩艷蕊一瞬滿綻，哪還存半點哭容。
上當了。
這才像她。
兩個想法同時掠過帝王將將恢覆清明的靈臺。
“卿卿好的很。”
他不再顧忌，晦笑著，將人打橫一抱，甚至將她輕掂了掂，“既如此妄為，今日，卿卿可要中用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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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近晝午，大亮的天光從湘簾的縫隙中溜進，照室內兩人一影一形，一喘一歇，無不靡靡膩膩，酥心銷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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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另一邊，虞才人回到宮中，又心酸又氣急。
眼看她就快哄得柔妃為她在陛下面前美言幾句了，結果靠山說沒了就沒了。
那她這段日子伏低做小又算什麽？
原本還想去月下閣同孟氏緩和緩和關系，別教孟氏因柔妃遷怒了她，結果卻連門也沒進成。
現在想想，原本就該是她遷怒孟氏才對。大家都是同一日進宮的，孟氏自己飛黃騰達就算了，竟還把她的路子給堵上了！
其實，柔妃倒了這件事說沒什麽波瀾也沒什麽波瀾，宮裏的日月照常輪轉，虞才人更不會為了一個對自己頤指氣使的妃嬪難過。
可說不平靜也不平靜，她時常覺得好些人在指著她竊竊私語，似乎就是此前羨慕她能在柔妃跟前說上話的那批人。
這麽想著，虞才人更氣的牙癢癢。
她住的鏡心閣是陳妃宮中的偏閣，因而一進宮門，就可以見到正當中的主殿昭陽殿。
今日昭陽殿外的空地上竟落著陳妃的轎輦，還有幾名輦夫候在車前。
陳妃要去哪兒？
虞才人腦中飛轉，不管陳妃要去往何處，總歸是要走出來的。
自己若是徑直入殿去告惡狀，那確實太刻意了，倒像記恨孟緒存心報覆似的，現在卻是個機會。
虞才人走到昭陽殿廊廡前的臺階旁，在階上墊了塊帕子。雖說這漢白玉的石階天天有人灑掃，可也天天有鞋履踩過，總教人覺得有層灰垢積著。
虞才人這才坐下。
然後，一邊留神殿內是否有人出來，一邊躬著背，開始擠淚。
生擠硬哭不行，便對著風使勁張眼，直到眼眶酸酸澀澀。
陳妃出來的時候，虞才人恰好如願掐出了兩滴酸淚，聽見腳步聲，當即就放開嗓子大聲啜泣起來。
陳妃果然在她身邊停下：“虞才人，這是？”
虞才人仿若才註意到陳妃，用手背胡亂擦淚，又慌忙起身再跪下：“陳妃娘娘，怎麽被您瞧見了……妾一時沒忍住，忘了這是昭陽殿前。”
陳妃看她態度扭捏，亦不強求：“你不願說，我不為難你。金盞，扶虞才人回去罷。”
她淡掃過地上那方錦帕，視同不見。
這話教虞才人聽得耳邊一陣嗡嗡，陳妃就這麽讓她走了，那她豈不是白哭一場？
她只好趕在陳妃真的離去前，委委屈屈道：“其實，妾是看娘娘您為了意嬪那盒毒胭脂的事兒忙上忙下，夜裏都睡不好，可這事了了，意嬪竟半點表態都沒有。”
陳妃只靜靜聽著，並不言語。茶綠襦衣兼一身蟹殼青的罩裙，冷淡的顏色浮在虞才人眼底。
虞才人不禁有些害怕，不知陳妃信是沒信，但話都說了一半了，她也只能硬著頭皮說下去：“妾經過月下閣的時候，便想著進去勸一勸，教意嬪別寒了娘娘的心。可誰知道——”
她用袖子抹了抹淚眼，偷偷從袖後瞄陳妃的反應：“誰知道，意嬪竟仗著如今位份比妾高，連大門都不讓進，便把妾趕了出來！枉妾還念著同日入宮之誼！”
這話真一半假一半，她是沒能進月下閣，不過她也知道，趕她走的是鄭淑儀的人。
可鄭淑儀什麽位份，得罪了她沒半分好處。她哪能同鄭淑儀置氣、向陳妃娘娘告鄭淑儀的狀？
反正，這一切也都是由孟氏而起的，算在孟氏頭上本就應當。
“別哭，”陳妃終於聽進去了，溫聲安撫道，“這宮裏最要緊的就是和睦齊心。本宮看意嬪絕非捧高踩低之人，想是其中有什麽誤會，正好，本宮也要去月下閣一趟，你就隨本宮一起罷，倘有誤會，說開就是，切莫再在背後編排。”
虞才人忙應了是。
陳妃又特準虞才人與自己同乘一輦。
虞才人有些欣喜，她只是個才人，出行自然沒有代步的輦車的，在柔妃身邊那麽久，也沒見柔妃舍過輦車上的一半位置給自己坐。
早知道該多親近陳妃才是，她父親是五品朝議大夫，陳妃則出身氏族，家世差不多與她相當。和陳妃結交也不算辱沒。
虞才人乖巧地坐在陳妃邊上，家裏不是沒有馬車，可是和宮裏的寶輦一比，那威風勁卻是遠遠弗如。
漸近月下閣，因此番帶了可以給自己撐腰的人來，虞才人只覺一陣揚眉吐氣。
至於若真到了對質時，她和孟氏說的有所出入，她也是不怕的。
畢竟，孟氏怕是連她來過都不知道，屆時明面上她就附和孟氏，說定是月下閣的宮人狗眼看人低，不曾通稟就把她趕走了，回去時私底下再告訴陳妃，她明明見宮人進去問了的——
她想的好好的。
直到轎輦降下，看到月下閣外重重把守的內侍，幾步一人，圍了一圈。
這樣的派場，不作他想了。
陳妃問他們：“可是陛下在裏頭？”
虞才人心砰砰直跳，她可以見到陛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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